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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临安的阳春三月,桃李杏花正盛开时,到了京城的人间四月天,山寺的桃李杏花都快开落了,花颜也没到京城.
郑二虎在东宫住了一个月,等得春天的花都快开谢了,也没等到花颜来.他私下暗想着,花颜小姐不会是半途中跑路了吧?亦或者是根本就在糊弄太子,不会来京城?
他心下忐忑,实在拿不准,想着她若是半途跑路不来,把他搁在这东宫,虽然吃的好喝的好穿的好,有了太子的吩咐,也没人难为他,但他被规矩得不敢乱走动,整个东宫每日里都静悄悄的,仆从们各干着各的事情,也无人与他说话,他都快憋出病来了.觉得还不如在临安县衙的牢房里蹲着呢,至少有人说话.
他一日一日地盼着,越盼越想念牢房.
盼久了,还真就得了相思病.
东宫的管家这一日与云迟禀告完赵宰铺生辰快到了,询问太子送什么礼?好提前准备着,云迟思索片刻,说了句“不急”后,管家又禀告了一桩事儿,说,“奉了太子妃之命前来给殿下送信的那人病了.”
云迟闻言吩咐,“请太医给他看看.”
管家连忙说,“看过了.”
云迟看着管家犯难的神色,扬眉,“得什么病症?太医也看不好吗?”
管家无奈地说,“太医说他是得了相思病,这个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哦?”云迟看着管家,“他这是相思谁了?”
管家汗颜片刻,道,“老奴问过了,他说求太子把他送去牢房里,他的病就会好了,他是想念牢房了.”
云迟失笑,“这事儿可新鲜了,天下还有人主动找牢房想坐牢想得病了的吗?”
管家也是不解,“所以老奴也在纳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
云迟道,“他来东宫多少时日了?”
管家张口就答,“老奴记着了,是三月初二,如今是四月十六了.已经来了一个半月了.”
云迟点点头,“一个半月,是够久的了.”
管家颔首,想着太子妃怎么还没来呢?她说自己来京,不必太子去接,可是到现在还没到.若是太子派人去接,从京城到临安,都能接两个来回了.
云迟想了想,吩咐,“既然他要求,就按照他所说,将他送去京中衙门好了.”
管家应是,“老奴这就派人将他送过去.”
云迟摆手,“你亲自送过去.”
管家一怔,瞬间了悟,京中的衙门,进去容易出来难.这个是给太子妃送信的人,虽然看起来像是个虎头虎脑的傻大个,但也不能让他死了,否则太子妃来了,怎么交代?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亲自将人送过去.”
云迟点点头.
管家带着人将郑二虎抬出了屋子,扶上了马车,收拾了一应锦绣被褥所用,亲自将他从东宫送去了京中衙门.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东宫的管家,那更是太子的三分颜面.府衙的一众人等听闻后,连忙迎出了府衙.
管家对府衙的赵大人拱了拱手,询问,“赵大人,府衙可还有空余的牢房,借老奴一用可好?”
赵大人连忙拱手,“京中近来十分安平,没有宵小作乱,府衙多的是空余的牢房.”话落,试探地询问,“东宫有人犯事儿了?需要关几日?”
管家摇头,“不是有人犯事儿了,是有人得病了,想念这牢房,老奴秉了太子殿下,殿下应允,派老奴亲自将人送过来.此人名叫赵二虎,是东宫的贵客,还望大人多照料几分,他小住在府衙牢房的时日里,千万别出了差错.”
赵大人一怔,竟然还有人想念牢房?
管家拱手,“劳赵大人费心了,人就在马车上.”
赵大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是东宫的管家遵照太子的吩咐亲自送来了人,他说什么也不能不收,小声问,“福管家,这贵客……小住几日?”
管家摇头,“说不准,什么时候病好了,什么时候出去.”
赵大人一惊,“有病在身吗?”
管家叹了口气,“正是.”
赵大人连忙问,“病得可严重?是传染之症?还是不可言说的隐疾?这下官要知道病症,才能好好地给殿下看顾着人.”
管家默了默道,“相思病.”
赵大人又惊呆了.
管家让人将赵二虎扶下车,他看到府衙的牢房,显然十分高兴,连连对福管家和赵大人道谢,嘿嘿直笑,“多谢两位了,多谢太子,小的就喜欢待在牢房里.”
福管家和赵大人面面相觑,看着他十分无语.
赵大人给郑二虎安排了一间单间,郑二虎一看,顿时摇头,“大人,小人不要单独的牢房,要和大家伙挤在一起的大牢房.”话落,他用手笔画了一个大大的弧形.
“这……”赵大人看向福管家,“大牢房里的环境不好……”
郑二虎立即说,“小人不怕.”
福管家见此,对赵大人道,“就依他说的安排吧.”
赵大人只能点头.
如今京中太平,作奸犯科者少,京中府衙最大的牢房里也只关着寥寥无几的几个犯人.但这足够赵二虎高兴的了.乍一进去,便乐呵呵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一改在东宫病恹恹连床都起不来的模样,霎时活蹦乱跳了.
安排好赵二虎,福管家辞别了府衙的赵大人,回了东宫.
他对云迟禀告完安排了赵二虎的经过之后,试探地建议,“殿下,太子妃这么久还没到,难道是路上出了差错?是否派人沿途寻寻太子妃的下落?”
云迟不答反问,“她的住处可收拾妥当了?”
管家连忙说,“两个月前就收拾妥当了,每日有人打扫,就等着太子妃来住了.”
云迟看了一眼桌案上始终放着那日郑二虎交给他的干巴杏花枝道,“再用不了三五日,她便会到了,不必寻.”
管家看着那株干巴花枝暗暗想着,没听说折花送人竟然送杏花的,这太子妃行事真是异于常人.都一个半月了还没到,再有三五日就能到吗?
云迟笑了一声,温凉地道,“她派人送一株杏花枝来,是告诉我,待京城的杏花开败了,我就如见着这株干巴杏花枝一样见着她了.如今杏花再开个三五日,可不就都落了?”
管家恍然大悟. |
临安距离京城千里,一半是山路,骑快马也要三日夜的行程,慢慢驱车或者徒步行走的话,天数就无法计算了.
秋月代替花颜留书一封后,也攀着那高高的长了百年下半身被修剪的光溜溜的老杏树干爬上西墙高墙,踩着郑二虎给的梯子,没惊动任何人地出了花府.
郑二虎从花颜手里拿了三万五千两银子,三两万跑去给他老子还了赌债,五千两作为先一步去京城送信的花销.
郑二虎乐滋滋美颠颠的先一步揣着杏花枝上路了,连想都没想那新鲜娇嫩正盛开的杏花枝就算在他顺利到达京城再顺利地去东宫见到太子交到他手上时,数天过去了,会是个什么模样.在他看来,花颜主动去东宫,这是好事儿,比他帮着她逃跑获罪来说,零星的瑕疵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
至于花颜送杏花枝给太子的寓意,他就更不会去想了,总之觉得这是比坐十年牢要好的美差.
秋月见郑二虎揣着一根杏花枝上路,嘴角抽了又抽,见花颜哼着江南小调,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打算真就这样悠哉悠哉地进京.她憋了许久,才开口,“小姐,您要送太子花,也该送桃花才是,怎么就折了杏花呢!”
花颜嘴里衔着一根草,边赏路边的风景边说,“一枝红杏出墙来嘛,我是告诉他,我是偷跑出来的.”
秋月嘴角又抽了抽,一时无语,偷跑得理直气壮,还用这个法子送个消息,也是没谁了.
她瞧着花颜,忽然好奇起来,“您说,太子看到您让郑二虎送去的杏花枝,会是什么表情啊?”
花颜懒得去猜,“管他呢,信送到就行了.”
秋月又是无言了,想着小姐真是不怕在太子面前摔她那破罐子,天下有多少人想嫁入东宫,别说做太子妃,就是个婢妾,也怕是要挤个头破血流的.偏偏她家小姐,当初听闻赐婚,就气的差点儿去拆了东宫的宫墙,后来更是想了无数法子要毁了这桩婚事儿,若非太子和花家长辈们齐力压了下来,如今,天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
女子该有的温婉端庄,贤良淑德,闺秀气质,她是半分没有.
从小到大,小姐是不在乎名声的人,干出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儿不少.只是这些年都被花家的长辈们压下了,才没传出去,若是早传出去,太后估计都不让御画师来花家.
如今懿旨赐婚一年了,婚事儿提上了日程,小姐也没能让太子取消婚约.反而如今,要去东宫提前熟悉环境规矩了.
她有时候也不明白,太子殿下怎么就选中她家小姐了,若说以前不知道她什么模样,依照花名册选出来的,不知道小姐那些荒唐事儿,倒也罢了,可是这一年来,小姐闹腾出的那些事儿,连花家的长辈们都压不住了,偏偏太子帮着出手压下了.这显然是打定主意,这婚事儿不容破坏.
论家世,花家在天下各大世家云集里虽说不至于排不上号,但也只是中流世家.论小姐品行,她跟在她身边多年都不想说了.
哎,总之一句话,甚是难解啊!
“怎么不说话了?”花颜问秋月.
秋月看着她,担忧地说,“东宫虽不打紧,但皇宫里太后那边,怕是会对付您的.御画师来临安花都为您作画入花名册时,您不愿入册,以书遮面,太后便十分不满.后来又出现与安阳王府安公子有私情之事,太后知道险些毁了花名册,后来太子虽然三言两语化解了此事,太后拗不过太子定下了您,但之后便病倒了.这一年多以来,虽然花家和太子合力对您做的那些事儿瞒得严实,但想必也难瞒过太后,此次太子接您进宫熟悉东宫和皇家的规矩.待您入京后,太后势必要刁难您一番.”
花颜不以为意,“刁难好,就怕她不刁难.”
秋月看着花颜,“那总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否则,您是会吃亏的.”
“吃亏?”花颜呵呵一笑,伸手敲秋月的头,“你想多了.”
秋月无奈地揉揉额头,“小姐,皇后早薨,太子是由太后抚养长大,据说十分敬重太后,您若是不想吃亏,势必要得罪太后.这一年来您虽然没让太子厌烦取消婚约,但事关太后的话,太子怕是不会再向着您,那岂不是就完了?”
花颜望天,“完了不正是我所求吗?”
秋月彻底没了话.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慢悠悠行路,走了大半个月,还没到京城.
而郑二虎谨记着花颜的交待,买了一匹好马,快马加鞭,跑了三日夜,在第四日时到了京城.
到京城容易,找去东宫容易,但想见太子,当面将杏花枝交给他就难了.
太子若是那么容易好见,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寻常百姓削尖了脑袋想一睹太子的仪容了.
郑二虎在东宫门外晃悠了三天,东宫太大了,占地多少多少亩,不知道太子每日进出走哪个门,眼见杏花枝干巴得只剩下零星几朵干花,他这时才后知后觉花颜给他的这个东西不好保存,是有保质期的,眼看就要剩下一根干巴叉,他是真急了,于是,跑去了皇宫的必经之路荣华街蹲守.
守了整整一日,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守到了挂着东宫车牌的马车.
他再也顾不得了,顿时拦车大叫,“太子妃命小人给太子殿下送信物来了!太子殿下停车,停车!”
他这破锣嗓子一喊,顿时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东宫的护卫队齐齐一震,府卫们顷刻间上前,用刀剑架住了郑二虎的脖子,齐齐怒喝,“什么人?”
郑二虎一吓,身子颤了几颤,感觉脖梗子冰凉的剑刃,眨眼就能让他身首异处,他大着胆子,打着颤音豁出去地嚷,“太子……小人……是给太子妃送信物的.”
东宫府卫早先已经听清了,如今看着他虎头虎脑的傻大个模样,露出怀疑之色.
这时,马车内伸出一只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挑开帘幕,缓缓地露出一张清华温润的仪容来,眉如墨画,眸如泉水,唇色淡淡,声音清越,带着丝丝温凉,看着郑二虎,问,“你是太子妃派来的人?临安花颜?”
郑二虎看着探身出来的人,虽然只露出半截身子,穿着淡青色软袍,看不清全貌,但他却一时看呆了.想着这便是传言中的太子殿下吗?
有着翩翩浊世里洗涤的清雅,又如天边那一抹落入尘世浮华的云.
这是太子!
太子!
他面上呆呆的,心里却激动得翻了天,他终于见到太子了.
两旁府卫见他不答话,顿时怒喝,“大胆刁民,见到太子,还不下跪回话!”
郑二虎被喝醒,连忙跪在地上,高举杏花枝,颤巍巍地激动得几乎要抹一把辛酸泪地说,“太子殿下,草民总算见到您了,草民在东宫外守了三日,又在这里守了一日……这是太子妃托小人送进京给您的杏花枝.”
云迟看着郑二虎,目光落在他高举的已经干巴了的花枝上,听他絮絮叨叨地说完,眉目动了动,凉声问,“杏花枝?”
郑二虎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正是杏花枝.”
云迟扬眉,“花颜给我的?”
郑二虎连连点头.
云迟看着干巴了的杏花枝默了片刻,说,“拿过来.”
郑二虎连忙起身要将杏花枝递过去.
这时一名府卫用刀压着他的脖子,木声喝道,“你不准动,将杏花枝给我.”
郑二虎只能乖乖地又跪回地上,将杏花枝给了那府卫.
那府卫接过干巴的杏花枝,检查无异,上前递给了云迟.
云迟拿过杏花枝,看了一会儿,对郑二虎问,“她除了让你送一株杏花枝来,可还让你传了什么话?”
郑二虎连忙点头,“她说让我将杏花枝给您,顺便告诉您,不用您派人去接了,她自己来.”
云迟把玩着干巴的树枝,零星几朵蔫吧杏花在他将杏花枝接到手里时簇簇落地,他看着,忽然一笑,“她倒是善解人意.”
郑二虎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看着云迟.
云迟挥手落下了帘幕,温凉的声音吩咐道,“启程吧,将他带回东宫.” |
南楚京城最后一株杏花开败时,花颜果然如约而至地踏进了京都城门.
自从福管家得了云迟对于花颜命人送来一株杏花枝的寓意解惑后,便命人赶着东宫的马车去南城门口守着,吩咐一旦见着太子妃进京,立马将她接来东宫.
车夫手里拿着福管家从太后给太子选妃的花名册上临摹下来的那幅画卷,每日睁大眼睛瞧着,看城门口进京的哪个女子像画册上的太子妃.
车夫一连守了五日,也没接到人.
第六日,快晌午时,门口有人禀告,“大管家,赵小姐来给太子送书了.”
福管家以为是花颜来了,一阵失望,听说是赵清溪,不敢怠慢,连忙说,“快请赵小姐去报堂厅坐,今日殿下正闲赋在府中,我去秉殿下.”话落,又吩咐左右,“快去报堂厅侍候茶水,要沏上好的曲尘香茶.”
有人应是,立即去了.
福管家连忙去了书房.
云迟正在翻阅奏折,近日皇上又病了,朝务都推给了云迟,朝臣们的奏折自然也都送来了东宫,云迟书房的桌案上堆了厚厚一摞奏折.
福管家站在门口禀告,“殿下,赵小姐来给您送书了.”
云迟“嗯”了一声,眼睛不离奏折,吩咐道,“你代我收了就好.”
福管家应是,见云迟没有见人的打算,立即去了.
赵清溪是赵宰铺的独女,不止在南楚京城颇负盛名,在整个天下也是颇享嘉誉,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通晓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外加之容貌姣好,性情温良,着实称得上大家闺秀的典范.
去年,太后为太子选妃时,很多人都以为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据说,太后命御画师制定花名册时,特意嘱咐将赵清溪放在首页,以便太子翻开便能第一个看到.
可是没想到,太子选妃当日,不按常理出牌,随意地一翻,就翻了大半本出去,翻中了名不见经传的临安花家的小女儿花颜,令人大跌眼球.
福管家来到报堂厅,笑呵呵地给赵清溪见礼,道,“太子殿下正在批阅奏折,吩咐老奴将书收了就好,其实您不必亲自来一趟,派个下人将书送来就是了.”
赵清溪笑着将书递给他,温婉地道,“这书是孤本,派下人送来我不放心,怕给弄丢了或者弄破了,左右我闲来无事,走一趟也累不到.”
福管家接过书,笑着说,“您哪里是无事儿?老奴听闻您近来帮着夫人在筹备宰铺寿宴之事.如今宰铺寿诞快临近了,夫人日日繁忙,您哪里能清闲?”
赵清溪微笑,“有娘在我头上顶着,我是累不到的.”
福管家呵呵地笑,“宰铺夫人实在太能干了,这京中无论谁提到夫人,都要竖起大拇指.”
赵清溪笑着道,“今年父亲寿宴适逢皇上身体抱恙,父亲本来说今年不办寿宴了,但皇上听闻了,嘱咐他一定要办,皇上说想借父亲寿宴出宫透透风,去府里坐坐,没准病就好了.我娘听闻后,不敢怠慢,便赶紧操持起来了.”
福管家叹了口气,“皇上每年都要大病一场,今年尤其病得久了些,已经几个月了,殿下处理朝务,近来都累瘦了.”
赵清溪试探地问,“如今京中安平,四海安稳,殿下朝务依旧十分之多吗?”
福管家小声说,“南楚的确是安平,但西南番邦小国不太平静,近来殿下便劳心这些事儿.今日虽然闲赋在府,但依旧不得闲.”
赵清溪闻言道,“管家您要劝着些太子,身子要紧,千万别累坏了.”
福管家连连点头.
赵清溪又试探着问,“这么说来,今年父亲寿宴,殿下应该无暇去府中坐坐了?”
福管家道,“每年宰铺寿宴,殿下都会去,今年殿下还没说,若是得空,殿下想必定会去.”
赵清溪笑着点头.
福管家陪着赵清溪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门口有人前来禀报,来人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大管家,太……太子妃来了……”
福管家闻言大惊,紧接着又大喜,连忙急走到门口,对来人问,“太子妃进城了吗?车夫在城门口接到人了?”
那人喘着粗气说,“不是在城门口,是在……在咱们府门口……来了两个女子,只身前来,其中一人说她是临安花颜……”
福管家闻言骇然,连忙说,“快,哪个门口?带我去看看.”
那人引路,同时说,“北门口.”
福管家急跑两步,想起报堂厅内还坐着赵清溪,连忙又折回来,道,“赵小姐,您先坐,老奴先失陪一下.”
赵清溪笑着点头,“我坐坐就走,管家快去忙吧.”
福管家再顾不得赵清溪,连忙跑出了报堂厅,跑了两步,对一人吩咐,“快,快去禀告太子,就说太子妃来了.”
有人应是,向书房跑去.
福管家一路小跑,跑到北门口,没见到人,对守门人问,“太子妃在哪里?”
守门人对福管家拱手,然后转向墙头上,恭敬又汗颜地说,“太子妃在墙头上.”
福管家一怔,仰头一看,果然见墙头上坐着一个女子,此时阳光正好,暖风和煦,墙上的女子身穿一件翠青色长裙,肩披一件碧色烟罗华纱,一头青丝,松松地用一根碧玉簪子挽着,没有簪花,亦没插步摇,连耳饰都没戴,除了腕上佩戴一枚玉镯,周身再无其余首饰,身姿窈窕纤细,懒洋洋地翘着腿随意地坐在墙头上,未施脂粉,却姿容天成,琼姿花貌,丽色无双.
福管家觉得坐在墙头上的女子,就如日月一起集在了那一处一样,让人见了,有些移不开眼睛.他呆了片刻,才惊醒,暗暗觉得只有这容貌才配得上太子殿下,当得上花颜这个名字.同时又汗颜,敢爬东宫的墙头,古往今来,她是第一个.
他连忙垂下头,恭敬地拱手,“老奴来福,拜见太子妃.”
花颜一笑,“原来是东宫的福大管家,有劳你前来接我.”话落,她轻轻一跳,下了墙头,站在了来福面前.笑着对他说,“我走累了,门口没有凳子,便在墙头上歇歇脚.”
来福连忙说,“殿下说您这几日就会到,老奴每日都派马车去城门口接,竟没接到您,车夫办事不利,回头老奴定然秉了殿下重罚他.”
花颜眨眨眼睛,“我进京时,确实没看到北城门口有车夫.”
来福一怔,“您不是从南城门而来?”
花颜摇头,“从北城门.”
来福疑惑,“从临安到京城,应该由南城门进城才对,您……怎么会从北城门进城?难怪车夫接不到您.”
花颜一笑,“听闻京北三十里有一处半壁山清水寺,寺中抽姻缘签十分灵验,我便折道去试试.”话落,她从袖中拿出一支签,递给来福,“我的姻缘也事关太子,你拿给他看看吧.这大凶之签,好像不是个好兆头,趁着我还没入东宫,你问问他,要不要换个人做太子妃?” |
临安花都是个好地方,久负花之都的盛名.
有一句俗话说得好,好景出京都,好花出临安.
又是一年春,临安花都的花开满整个临安,各处都能闻到馥郁花香.
花颜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与秋月抱怨,“这日子真是无聊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秋月小声说,“还有半个月,太子殿下就派人来接您了,您再忍忍,很快就解禁了.”
花颜撇嘴,“他就算派人来接我入东宫,也只不过是从花府挪到太子府,一个笼子进了另一个笼子,一样不得自由,算什么解禁?”
秋月劝道,“东宫的规矩虽多,但您是准太子妃,除了太子,在东宫就是您最大了.据说近来皇上的身体又不大好了,朝务都推给了太子,太子朝务繁忙,您去了东宫的话,估计太子也没空管您.总比在花府被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夫人,各位叔伯们盯着强些.”
花颜想了想,道,“权衡利弊的话,这么说来入东宫竟然还比在花府好了?”
秋月咳嗽一声,“目前看来是的.”
花颜伸手揪了一朵花扔进嘴里,嚼了两下,有了些滋味,忽然问,“太子是叫云迟吧?”
秋月嘴角抽了抽,“回小姐,太子的名讳是这个.”
花颜又问,“东宫有侧妃,良娣,良媛,小妾,通房什么的吗?”
秋月愣了愣,说,“或许吧……”
花颜看着秋月,“或许是什么意思?”
秋月又咳嗽了一声,揣测道,“毕竟是太子,贵裔府邸里的公子哥们,都很早就备有通房的,太子身份尊贵,应该不会没有……”
花颜眨眨眼睛,望天,半晌道,“女人多的地方,应该很好玩吧?”
秋月顿时警醒,连忙说,“小姐,那可是东宫,就算有很多女人,也是太子的女人,不是您能玩的.您可千万不要生出这个心思.”
花颜“嘁”了一声,不屑地道,“太子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还不一样是女人?我最喜欢看女人娇滴滴,哭啼啼,花枝招展,可娇可媚的模样了.”
秋月无语,想提醒花颜,别忘了您也是女人呢,如今也算是太子定下的女人.
花颜又望着天道,“还有半个月呢,太漫长了,不行,我受不了了,咱们这就启程去东宫吧?再在府中待下去,我就要闷死了.”
“啊?”秋月一呆.
花颜干脆地站起身,拍拍身上落下的花絮,干脆利落地说,“临安这花香味儿闻久了,着实腻歪人.咱们去京城闻闻美人香好了.”
秋月嘴角抽搐,“小姐,您不等太子派人来接了?就这么……去京城?不太好吧?”
花颜满不在乎地说,“有什么不好?他派人来接,兴师动众的,麻烦死了,不如我们自己去,轻装简行,多简单.”
“这……老太爷,老太太,老爷,夫人,叔伯们会同意吗?”秋月踌躇.
花颜眼皮一翻,“我主动去东宫,不再留在家中让他们日日盯着头疼,他们嘴巴估计都能乐开花,我又不是逃跑,他们估计举双手双脚赞同.”
秋月看着花颜,“可是教养嬷嬷还没教全您礼数,就这样冒冒失失地去东宫,届时怕是……”
花颜随手摘了一朵花,塞进了秋月的嘴里,“真啰嗦,走不走?痛快点儿,你不走,我走了.”
秋月吐掉花,脸皱成一团,“好苦……”
花颜回屋,三两下便收拾好了行囊,走出门,见秋月正蹲在地上吐嘴里的苦水,她心情很好地说,“据说,东宫种有一株凤凰木,曾有人评语,东宫一株凤凰木,胜过临安万千花.我倒要去看看,那凤凰花有多美.”
秋月直起身,苦着脸对花颜无奈地说,“小姐,您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深意不是说凤凰花美,而是寓意在说太子美.别说临安,普天之下,也无人能及太子仪容.”
花颜撇嘴,“他是挺好看的,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将来六宫粉黛,岂不是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秋月嘴角又狠狠地抽了抽.
“走了.”花颜拎着包裹,向西墙走去.
秋月立即说,“小姐,您又要翻墙走?不跟老爷夫人说一声了?不是刚刚还说这次不偷跑了吗?”
花颜头也不回地说,“你负责给他们留书一封好了,当面说太麻烦,估计一听我主动进京,没准怕我中途改主意跑了,即便同意,也会派大箩筐的人跟着,想想就受不了.”
秋月点头,“那好吧,我去留书.”
花颜挥手,催促她,“你动作要快点儿,我就等你一盏茶.”
秋月看着她一身轻松的模样,包裹里估计没两件衣服,揣的都是银票,提醒道,“老爷在将您禁足时,便将西墙命人加高了三尺……”
花颜不担心地说,“郑二虎估计早就在西墙外守了八天了,等着接我出去呢.担心什么?他有梯子,摔不死.”
秋月彻底无语,想着郑二虎胆子可真大,没坐够牢房吗?还敢来.
花颜攀着一株下半身被打光了枝杈光溜溜上面却枝繁叶茂花团紧簇的极高的老杏树干,费力地爬上了西墙的高墙,抹了抹汗,骑着墙头折了一枝杏花,果然见郑二虎蹲在西墙跟,困歪歪地等着,听到动静,见她出现,虎头虎脑顿时精神,口中连声道,“姑奶奶,您总算是出来了,等的我花都快谢了.”
花颜“扑哧”一乐,用杏花枝敲了敲墙头,无数杏花瓣落在他的虎头上,“这花开的正盛,哪里谢了?”
郑二虎立即说,“我心里的花快谢了.”
花颜嗤笑,“没看出来.”
郑二虎连忙道,“姑奶奶,我去搬梯子,您可别骑着墙头跟小的唠嗑了.快点儿吧,您家老爷子盯得紧,派人赶了我好几次了,威胁我再不走,就再叫衙门的人来抓我进去吃牢饭.上一次因为帮您逃跑,小的坐了大半年的牢,这一次小的可不想再进去吃牢饭了.”
花颜瞧着他,“上一次你因我坐了半年牢,我给你还清了万福赌坊的一万两银子.可没亏着你.我看你是不怕坐牢的,这次又欠了多少?巴巴地来求着我快逃?”
郑二虎挠挠头,笑得不好意思地说,“不多,三万两.”
花颜哼道,“你一条命都值不了这么多,吃十年牢饭也不够.”
郑二虎连忙说,“这一次不一样,帮您有大风险,毕竟是从太子手里偷人,这……三万两差不多……”
花颜失笑,“你倒是会算计.”
郑二虎做求饶状,“姑奶奶,救命啊,我有个好赌的老子,我也没办法.”
花颜挑眉,“你在牢里吃半年牢饭,他也没因赌被人砍死,你还管他做什么?”
郑二虎梗起脖子,“他总归是我老子,给了我命的人,我娘死的早,我在这世上就他一个亲人了,他只是好赌而已,这么点儿小爱好,我当儿子的,理当尽孝心.”
花颜啧啧,“我从出生到这世上,也算见识了无数人,唯你这个孝心,真是日月可鉴.行吧,我答应你,帮你还了这三万两赌债,不过你得跟我走,从今以后,听我安排.”
郑二虎匆忙地从远处胡同里搬来梯子,一边扶着让她下墙头,一便爽快地答应,“好嘞,您去哪里,小的便跟到哪里,以后小的就是您的人了,供您差遣,比吃十年牢饭划算.”
花颜笑着将杏花枝递给他,“喏,你先走一步,将这个送去东宫.”
郑二虎一怔,看着花颜,目瞪口呆,“这个……杏花枝?送去东宫?”
花颜颔首,“没错,送给太子,顺便告诉他,不用他派人来接了,我自己去.” |
福管家没敢耽搁,从书房一路小跑着来到北门口,到了北门口后,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多少年了,他从没这么跑过.
花颜听着他脚步由远及近,来到近前后,几乎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她拿开袖子,好笑地瞧着他,“大管家,跑得这么急做什么?我又不怕等.”
福管家连忙站起身,对花颜恭敬地拱手,“太子妃虽然不怕等,但老奴可不敢让您久等.”话落,便将云迟交代的话一字不差地说了.
花颜就知道云迟是个不好相与的,哪怕她拿来一支大凶的姻缘签,他也不会吐口退婚换个太子妃.索性她本来就没报希望,也就谈不上失望.所以,在听完福管家的话后,她点点头,“反正太子殿下金尊玉贵,我与她云泥之别,既然他不在乎,那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若是以后相看两厌,恩怨相对,没个好结果什么的,是他不信的,也就不能怪我了,你做个见证.”
福管家汗颜,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道,“不会的,殿下和您是天作之合,太后命人制定花名册时,对每个人都核对过生辰八字的.”
花颜笑着站起身,“说起这件事儿,当初御画师前往临安花都,是我太祖母给我报的庚辰,我太祖母一大把年纪了,糊里糊涂的,连我的名字有时都会喊错,这庚辰报没报错,还真是不好说.”
福管家刚擦完的汗又滋滋地冒了出来,不敢再继续接话,恭敬地道,“太子妃,老奴带您去安置吧,您的院落在两个月前就命人收拾好了.”
花颜点头,对外面喊,“秋月,滚进来吧!你有水喝了.”
秋月连忙从门外跑了进来,对福管家深施一礼,“大管家好,奴婢秋月,是小姐的婢女.”
福管家一怔,仔细地打量秋月,面上绽开笑容,笑呵呵和气地道,“秋月姑娘,如今太子妃虽然是来东宫做客,但将来便是这东宫的主母.从今以后,你陪着太子妃住在这东宫,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老奴.”
秋月连连点头,“奴婢晓得,以后就仰仗大管家提携了.”
福管家笑呵呵地说,“提携不敢,这东宫比临安花府的规矩是多些,不过你是太子妃的身边人,只要不出大错,就好过活得很.”
秋月点点头,看了一眼花颜,暗想她只能祈求小姐别再作妖了,既然没办法,安生地嫁给太子得了.否则真怕在她的自毁城墙自掘坟墓下她俩的小命都搭在这里.
福管家带着二人进了东宫.
东宫十分之大,院落多不胜数,重重楼阁殿宇,庭院深深,望不到头.
临安花家虽然占据了大半个临安城,但花颜还是觉得,花府的院落比之东宫来说,气派的程度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福管家一边走,一边对花颜恭敬地道,“殿下给您安排的住处是凤凰苑,凤凰苑有两座宫殿,比邻而居.一座是凤凰东苑,一座是凤凰西苑.殿下住东苑,您住西苑.”
花颜挑眉,“以前凤凰西苑是什么人在住?”
福管家摇头,“本来就是建府时给将来太子妃住的,太子未立妃前,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如今您来京,殿下才吩咐人收拾出来给您住.”
花颜点头,她还没与云迟大婚,便直接住进了凤凰西苑,这地位可真稳啊.
走过廊桥水榭,绕过几座山石碧湖,大约走了三盏茶,才来到了一处院门前,门头的牌匾上写着凤凰西苑.
花颜打量了一眼牌匾,跟着福管家进了西苑.
西苑内有一群人等在院中,见花颜来到,齐齐跪在地上,“拜见太子妃.”
花颜用眼睛扫了一圈,大约四五十人.
福管家停住脚步,恭敬地道,“太子妃,这些人都是老奴精心挑选出来侍候您的.您看可够?不够的话,老奴再调派些人来.”
花颜觉得何止够?简直是太多了.在临安花家时,她的花颜苑也就秋月一个人.不过东宫不比花府,规矩大如天,以后在这东宫生活,未免枯燥乏味,还是人多些好,能热闹点儿,她点头,“够了.”
福管家见花颜没意见,当即对那些人吩咐道,“太子妃远途而来,一路上辛苦,大家都各司其职,赶紧侍候着吧,不得出差错.”
众人齐齐应是.
福管家领着花颜进了内殿,为她介绍一番后,恭敬地说,“太子妃,您先沐浴,用膳,歇着,老奴去给殿下回话,您有需要,只管吩咐下人们.”
花颜笑着点头,“劳烦大管家了,你快去忙吧.”
福管家出了凤凰西苑,临走前,又对西苑的管事方嬷嬷交代了一番,方嬷嬷一一点头后,他才放心地去给云迟回话了.
路上想着,看来太子妃极好说话又极好伺候,不似传言那般刁钻啊,怎么就能整出那许多的事情让殿下在去年一年里忙于朝事儿中还抽出大半的时间应付她呢,以至于,他知道太子妃来东宫后,真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半丝也不敢怠慢和马虎.
花颜沐浴,换衣,梳洗,用膳,折腾完,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她来的时候,天色尚早,不到晌午,她躺在床上时,已经晌午日色偏西了.
秋月算是见识了东宫规矩之多,排场之大,给花颜梳个头身边都围着四五人.她虽然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陪着花颜住进来后,还是觉得以后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能行差就错,否则她这个小姐带来的唯一婢女,就难做了.
花颜倒是心安理得,没觉得哪里不自在,被人侍候完后,便困浓浓地上了床.
秋月陪在她身边,待人都退下后,她才小声说,“小姐,没看见郑二虎,他是不是不在东宫?”
花颜打了个哈欠,“估计在哪个牢房里蹲着呢.”
秋月一怔,“难道殿下将他治罪了?”
花颜闭上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入睡姿势,道,“比起东宫,我倒觉得他更愿意待在牢房里.”话落,伸手拍拍秋月脸蛋,“你不累啊?快去歇着吧,与其操心他,不如想想咱们明日去京城哪里玩?”
秋月嘴角抽了抽,“小姐,咱们走了一个半月才进京,如今入了东宫,人生地不熟的.咱们明日还是待在东宫熟悉环境吧,总要安生过几日您再折腾啊.”
花颜哼了一声,“以前没见你啰嗦得前怕后怕,如今怎么这么絮叨婆妈?”
秋月大呼冤枉,无奈地帮她落下帷幔,出了内殿.
初来乍到,秋月自然不能如花颜一般倒头就睡,即便再累再困,她也得打起精神去跟在这西苑侍候的下人们聊聊天,套套话,了解了解这东宫的事儿.
小姐不以为然,她可不能跟小姐一样,虽然这些侍候的人一个个跟个闷葫芦一般,但她问别人必答,对她这个太子妃带来的唯一婢女恭恭敬敬,也算容易.
福管家安置好花颜后,来到了云迟的书房,对他禀告,将花颜在听到了他对于那支姻缘签的答复说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云迟听罢,点点头,未置一词.
福管家见他没吩咐,便告退出了书房,临踏出房门时,云迟忽然开口,“明日一早,你将赵宰铺生辰需要准备的贺礼之事跟她说一声,让她安排,看给赵宰铺送什么礼?嘱咐她,不可轻了,不可重了.”
福管家脚步猛地一顿,顿时心惊,想着太子妃今日刚到,殿下便将这么重大的事儿就交给她办,他不敢揣测殿下的意思,连忙垂手,“是,老奴明日一早便告知太子妃.”
云迟颔首,又吩咐道,“让所有管事和仆从们明日一早都去拜见她,将账房的账目全部都拿给她,从明日起,东宫内院的掌家权便是她的,让她管起来.”
福管家震惊地睁大眼睛,头上似惊雷轰轰,他目瞪口呆了许久才惊醒,暗想,太子妃今日进府,还没熟悉环境规矩,明日便将掌家权给她,这……会不会太欺负人了?
哪里有人什么还没熟悉便能管得了家的?更何况还是这偌大的东宫太子府.
他看云迟面色平静,不似说笑,张了张嘴,终究没敢探究言声,连忙垂头应是,见他再没有别的吩咐,慢慢告退着出了书房,初夏的风一吹,他才察觉后背已然湿了一层冷汗. |
福管家一怔,接过花颜递给他的姻缘签,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大凶那两个字刺的他眼睛疼.
他颤着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看向花颜,“这……这签……”
花颜对他摆手,和气地说,“大管家,太子可在府中?你快去问问,我还上墙头上再去歇会儿,等你回来.”
说完,她又要爬上墙头.
福管家惊醒,连忙阻止她,“太子妃,有椅子,您不必再去墙头上歇着.”话落,连忙吩咐人,“快,快去搬一把椅子来,让太子妃歇脚.”
有人应是,连忙去了.
福管家觉得这事儿挺大,他自然是做不了主的,幸好今日太子闲赋在府中,连忙对花颜说,“太子妃,您先等等,殿下今日正闲赋在府中,老奴这就去问问.”
花颜点头,“好,你快去吧!”
福管家拿着那支签,立即向太子的书房跑去.
东宫北门距离书房不近,福管家足足跑了两盏茶,才跑到了太子的书房,他停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殿下,老奴……”说了两个字后,他大喘了一口气,“太子妃她……她求了一支签,让老奴……交给您.”
云迟早已经听人禀告花颜来了,不过没多做理会,依旧坐在桌案前翻阅奏折,如今听闻福管家气喘吁吁地来秉,他眉头轻轻一皱,问,“什么签?”
福管家不敢说是大凶之签,立即说,“您……看看就知道了.”
云迟放下奏折,道,“进来吧.”
福管家连忙推门而入,来到桌前,隔着一堆奏折,将那支签递给了云迟.
云迟伸手接过那支签,只见签上写了四句签文.
“月老门前未结姻,凤凰树下无前缘.桃花随水逐红尘,牡丹亭前不惜春.”
总结一句话:无姻无缘,花开无果,有始无终.
签尾写着:若求姻缘,乃“大凶”之签.
云迟盯着签文看了片刻,抬头问福管家,“她如今在哪里?”
福管家连忙回话,“回殿下,太子妃如今在北门口.”话落,赶紧将见花颜的经过和花颜让他转达的话说了.
说完,他偷偷打量云迟的神色,悄悄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
云迟听罢,忽然笑了一声,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凉,“她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让我退了这门婚事儿.”
福管家闻言倒抽了一口凉气,不敢吭声.
暗想着,去年,殿下选妃当日,多少人伸长脖子等着,当听闻殿下选中临安花颜,多少人心都跟着碎了,包括太后的.做东宫的太子妃,未来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
可是这太子妃似乎真不太乐意这门婚事儿.
去年,太后懿旨赐婚,传旨的公公前往临安花都传旨,花颜听闻懿旨赐婚,觉得是懿旨传错了,将传旨的公公打发回来问殿下是不是弄错了?花家的一众长辈们似乎也认同她的话,觉得可能懿旨真的写错了,传旨的公公没办法,真跑回来问殿下,于是,殿下百忙之中抽出了几日的时间,亲自带了懿旨,去了一趟临安花都,当着花家长辈的面交给了花颜,花颜才确信懿旨没传错.
太后听闻此事后,气得病了大半年,传了懿旨后,便没催促此事,当做忘了.
谁知道花家也不急,似乎也跟着把这事儿忘了.
直到今年,太后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殿下的亲事儿还是早些办了的好,几番试着劝说殿下退了这桩婚事儿另选,可是殿下无动于衷,只说人选既然已经选了,该是她就是她,断然不会更改了.太后劝说无果,才作罢,任命地重新为殿下操持起来.
太后觉得在议亲过礼之前,还是有必要将花颜先接进京来学学皇室的规矩.所以,与殿下商议,殿下不反对,命人前往花家传话,说派人接花颜来东宫小住,熟悉东宫.花家立即给了答复,说听殿下的.
可是没想到,殿下还没派人去接,花颜就派人拿了一根干巴的杏花枝传话说自己进京,不用殿下去接.
这一趟京城,她走了一个半月,也是史无前例的久了.
今日终于来了吧,竟然又带来了一支大凶的姻缘签……
这签若真是出自京北三十里半壁山清水寺的话,那还真不能等闲视之.毕竟半壁山清水寺古寺古刹,由来已久,寺中高僧德远大师,与人算命抽签,素来灵验得很,十分有名望.
云迟笑罢,掂了掂手中的签文,道,“你去告诉她,我素来不信什么姻缘签.她若是觉得此签不好,有碍她踏入这东宫的心情,明日我派人去将德远大师请来,重新抽一签就是.”
福管家一听,连忙应是,“老奴这就去.”
云迟放下签文,重新地拿起奏折,翻阅起来.
福管家出了书房,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敢耽搁,连忙小跑着向北门口跑去.
北门口,花颜坐在椅子上,晃着腿,悠哉悠哉地与看守北门口的人闲聊.
东宫的人,寻常时候,都不敢随意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唠嗑,每个人都恪守本分地干着活,守门人虽然清闲,但也规规矩矩地看着门,不敢聚在一起闲聊.
如今花颜跟他们聊天,基于她太子妃的身份,不敢不答,于是,守门的几个人规矩地站在花颜面前,她问一句,他们答一句.
花颜聊了一会儿,觉得这下人们太规矩呆板,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一个样,没什么意思,便对外面喊,“秋月,你躲哪儿去了?”
秋月在墙外小声回话,“小姐,奴婢在这儿呢.”
花颜喊她,“进来陪我聊天.”
秋月嘴角抽了抽,小声说,“小姐,您还是省着点儿口水吧,没准咱们连东宫的一碗水都喝不上,就得走人了.”
她实在是觉得,花颜拿了一支大凶的姻缘签来给太子,这简直是……没法说.
花颜撇撇嘴,身子向后一仰,用衣袖盖上了脸,闭上眼睛,心中不屑地嗤笑,若云迟这么好打发,一支姻缘签就能让他改了主意的话,她就不会从去年到今年折腾了一年,也没让他退了这桩婚事儿. |
花颜这一句话意味颇深,福管家琢磨不出其中意思,只觉得深不可测.但她笑了总归是好的.
暴风骤雨散去,便是朗朗日色.
花颜直立的身子忽然懒懒地往门框上一靠,对福管家摆手,笑吟吟地说,“你去回了太子殿下,就说我不会管家.从小,花家长辈们就娇宠我,我只会玩乐,除了玩,什么都不会.”话落,又补充了一句,“学也学不会.”
福管家额头又冒出汗,后背的衣服已经不知湿了几层,他抬起头,看着花颜懒洋洋的脸上露出的明媚笑意,一时间呐呐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她把话都堵死了.
不会掌家,学也不会.那……这些人这些账目和太子殿下的交待可怎么办?
他壮着胆子试探地开口,“这……殿下去上朝了,还没回来.”
花颜暗嗤,她才不管,只笑看着福管家,“那就回来再告诉他也是一样.”
福管家吸了吸气,这差事儿没办好,可怎么跟殿下交代?猛地又想起昨日殿下还交代了另一桩事儿,连忙说,“还有,殿下昨日说,赵宰辅的生辰就快到了,府中还没准备贺礼,殿下请您安排,说这贺礼,不可轻了,不可重了.”
他一口气说完,都觉得嗓子不顺得紧.
“嗯?”花颜脑中打了个转,倒没如早先那般恼怒,反而扬眉,“赵宰辅生辰礼?”
管家见她没立即拒绝,心下大喜,连忙说,“正是.”
花颜瞅着他,品磨了一番这赵宰辅生平以及他那出名的女儿,似笑非笑地说,“说起这事儿,我也奇了怪了,赵宰辅也算是你们太子殿下的半个师傅,他与那赵小姐应该是自小相识,竹马青梅,他怎么就没选她来当这太子妃?”
福管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太子妃这话也太敢说了,可是又想到她刚刚那险些将这东宫的人都屠了的气息,对比这话说出来,倒是小巫之事了.
这话,一年前,天下多少人都暗自里揣思悄悄议论过,只不过,至今没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罢了.
他咳嗽了一声,又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花颜看着福管家,笑容深了深,“你也不知吗?还是知道不说?”
福管家觉得周身像是被凉水泡了两遭,垂下头,苦着脸说,“这,老奴……确实不知.”
花颜也不难为他,扫了一圈院内依旧安静的诸人,转了话题,闲话家常一般地问,“今儿,东宫这所有人,都在这里?全都来了?还是来的只是仆从?主子不算.”
福管家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除了太子殿下,东宫所有人都来了,全部都在这里,包括守门的人.”
花颜一怔,又打量了一眼众人,忽然觉得不对劲,猛地问,“这东宫的侧妃,良娣,良媛,小妾,通房什么的呢,都哪里去了?”
福管家一愣.
花颜看着他,猜测道,“不会我来了,太子殿下将所有人都移去别处了吧?”虽然这话给她自己脸上贴金,但她这太子妃的位置她实在怎么也撼不动,不由她不给自己贴金.
福管家醒神,连忙说,“回太子妃,东宫没有您说的这些人.”
花颜不解,“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儿.”
福管家道,“就是没有侧妃,良娣,良媛,小妾,通房.”
这回轮到花颜愣了,她呆了片刻,脱口说,“你们太子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福管家面皮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明白花颜怀疑什么,立即摇头,“没有.”
花颜惊诧,“他今年也二十了吧?据我所知,贵裔府邸的王孙公子们,十四五便有通房了,早的十三便启蒙了.他这是唱的哪出?”
她就冲着娇滴滴水嫩嫩的美人来的,这东宫没有美人,她还怎么有滋有味地过日子啊.
福管家看着她脸上真真切切的惊色,还有真真切切的不敢置信,以及真真切切的失望之色.这多种情绪让他一时间觉得似乎这是多么不可饶恕的事儿.
他定了定神,谨慎地说,“这……殿下十五岁之前一直专攻术业,十五岁之后担起了朝中政事,无暇女色,是以东宫空虚.”
花颜闻言仰头望天.
福管家看着她的神色模样,拿不准她心中所想,也不知该再说点儿什么,怕开口即错,她不问,他也不敢多言.
秋月也惊诧不已,没想到偌大的东宫,竟然没有一个侍候太子的女人.她也默了片刻,看向花颜,见她一副被这东宫伤害了万点的模样,眼皮抽了抽.
过了好久,花颜从空中收回视线,没力气地对福管家摆摆手,“赵宰辅生辰礼我也不懂送什么,与上一桩事儿一并告诉太子殿下,就说我不会,别拿这种事儿来烦我.”
福管家顿时挫败.
花颜不再理她,转身回屋,又扔出一句话,“让这些人都撤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说完,人已经进了屋,珠帘清脆作响.
福管家如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想着太子殿下昨日交代给他两桩事儿,他一件也没办好.只能等殿下回来再禀告了.挥了挥手,带着人都退出了院子.
东宫的仆从们来时没弄出动静,走时也井然有序没什么动静.
花颜回房后觉得一阵气闷,想着云迟是娶不着媳妇儿吗?还是没女人乐意跟他?所以,他才抓住了自己,死活不放手?她怎么就成了这个倒霉蛋了?
秋月看着花颜,想着今日的事儿有些发懵.
方嬷嬷早先也被花颜吓了个够呛,如今大管家带着人走了,但她还是要在这里侍候主子的,定了定神,打起比昨日还多两分的精神,走进屋,轻声问,“太子妃,日色已经不早了,您还没用早膳呢,现在用吗?”
花颜抬头瞅了她一眼,笑着说,“用,端来吧.”
方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人去了.
不多时,早膳端来,虽然菜品不多,但每样都十分精致讲究,也是花颜常吃的早膳.
她问,“昨日午膳,是我常吃的菜品,今日早膳,也是我常吃的菜品.东宫的厨子做出的菜品怎么这么巧附和我的口味?据我所知,京城和临安差这一千里,还是有区别的.”
方嬷嬷立即笑道,“是太子殿下在两个月前命人招募了一名临安的厨娘,昨日午膳和今日早膳都是她做的.”
“哦?”花颜嗤了嗤,“太子殿下真是有心了.”
方嬷嬷见她脸色分辨不出情绪,笑着说,“东宫一共有六个厨子,奴婢想着太子妃初来,怕您舟车劳顿后再因水土饭食影响身子,这两顿饭便都让临安的厨娘做了.待您休息两日后,也让其余的厨子做些京城以及别地的名菜给您尝尝.”
花颜点头,笑道,“多谢你想的周到.”
方嬷嬷露出笑意.
用过早膳,花颜看了一眼天色,拍拍秋月肩膀,“走,咱们出去玩.” |
花颜看着程掌事儿踌躇又骇然的面容,清丽的容颜眉梢微扬地看着他.
难道她大杀四方,过五关斩六将,从一楼闯过三楼,累了这大半日,眼见天都黑了,她辛辛苦苦忙活一场竟然见不得九大赌神吗?
她见程掌事儿在她的盯视下额头冒汗久久不语,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九大赌神不是顺方赌坊的镇坊之宝吗?传言说闯过这三楼九席庄家,就能见到九大赌神,难道是传言有假?做不得真?”
程掌事儿心里腾腾冒火又冒苦汁,面上想堆笑,奈何实在堆不出来,半晌,他声音有些发硬地说,“的确是有这说法,可是九大赌神多年来虽然在顺方赌坊挂牌,奈何多年来无人攻破三楼九席庄家,是以,九大赌神不常来顺方赌坊,尤其是今日姑娘来的突然,九大赌神……不在这里啊.”
花颜一笑,“原来不是没有,是真有九大赌神.那就好说了.他们既在顺方赌坊挂着名号,想必时刻等着人攻破三楼九席庄家,也就是说人就在京城某处,你派人请来就是.我别的不多,时间多的是,等着他们就是了.”
程掌事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秋月见他似是要推脱,这回也不干了,瞪眼喝道,“你还不快去?难道名扬天下的顺方赌坊九大赌神是糊弄人的玩意儿?顺方赌坊的名号虽然叫得响,天下皆知,但也不过是纸老虎,禁不住人戳穿?”
程掌事儿脸色霎时一变,立即回喝道,“哪里的话?我顺方赌坊名扬天下,怎么会糊弄欺骗世人?自然是真有九大赌神.”
秋月懒得跟她废话,“那就快请来!还废话啰嗦什么?没看天都黑了吗?你这顺方赌坊可以日夜不休,但我家小姐见了九大赌神后还要回府用晚膳呢?”
程掌事儿看着主仆二人,一个似笑非笑,一个娇哼怒喝,这三楼内还有不少旁观的赌客,在花颜玩到一半时,不少人发现她赌技厉害,竟然都歇了手看起了热闹,在九席庄家通赔她通赢后,一双双的眼睛看着她都不敢置信地冒着光,如今更是看着顺方赌坊的好戏,也等着想见传说中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
他后背已经汗湿,猛地想起花颜初见面时说的那句想见九大赌神的话来,早先他当天大的笑话,如今这事实就摆在眼前,今日她显然就是冲着九大赌神来的,不见着人,即便让她将这些赢到的银钱都拿走她怕是也不干,而其余这些能上三楼玩的人都各个来头不小,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呢,由不得他不去请人,否则就坐实了顺方赌坊哄骗世人了.
他猛地一咬牙,喊道,“来人,去请九大赌神!”
有人应是,白着脸快步跑下楼,匆匆去了.
程掌事儿勉强定住神,对花颜道,“姑娘稍等,九大赌神不住在一处,怕是要久一些.”话落,看了一眼天色,“姑娘回府用晚膳的时间定然是赶不及的.”
花颜展颜一笑,痛快地道,“无碍,我在这里吃也行,我府中准备的饭菜就当夜宵也是一样.”话落,目光扫了一圈围观的众人,目光定在一个样貌清秀也就十二三岁的少年身上,对他笑吟吟地说,“小兄弟,劳烦下楼帮我去这京城最好的酒家买些饭菜可好?银两好说.”
那小少年本来还处在对花颜赌技的震惊中,如今闻言回过神,看着她的笑脸愣了愣,一时没出声.
秋月从怀中抽出五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他,也说,“劳烦小公子了!可否行个方便?若非我不便外出,是不必劳烦你的.”
那小少年愣了半晌,看着秋月身后的大包裹,几乎从肩膀垂到脚跟,的确不便.他伸手接过银票,点点头,“好,你们稍等.”说完,便跑下了楼.
花颜不再理会众人,去了一旁的茶室.
秋月背着大包裹跟着花颜进了茶室.
主仆二人落座后,众人面面相觑半晌,自然舍不得就此离去,皆心潮澎湃地涌进了茶室.
不多时,小小的茶室便坐满了人.
有人对花颜搭腔,“姑娘,敢问高姓大名?”
花颜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瞅了那人一眼,三十多岁,面容周正,衣衫华贵,有些气度,显然身份不同寻常.她浅浅一笑,“如此堂而皇之地当面问一个姑娘家的名字,是否有些唐突?”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手中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扇了两下,看着花颜发髻笑道,“陆某的确是唐突了!姑娘见谅!你有如此赌技,我等在座众人都心生佩服,难免一时忘了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抱歉抱歉!”
花颜又喝了一口茶,闲适地笑道,“手气好而已.”
那人一愣,又是一阵大笑,“手气好到如此地步,连破了三楼九席庄家,姑娘切莫太谦虚啊.”
花颜摇头,回笑道,“我从不谦虚,否则就该识趣地拿着银子走了,不会在这里等着见识九大赌神.”
那人闻言收了大笑,看着花颜随口而说对几十万钱财似乎毫无在意没有丝毫欢喜的模样,心下一动,笑道,“九大赌神若是来了,姑娘就不怕输得血本无归且搭上自己?”
花颜浅笑,“也许吧!”话落,她晃动着杯中茶盏,说,“难得来这世上走一遭,当该赏遍诸多风景,这京城最大的风景便是顺方赌坊,能见九大赌神,真是运气也是福气,即便今日输得血本无归搭上自己,也不算什么.”
那人闻言挑眉,哈哈又笑,“姑娘有趣得紧呢!这一番话,颇有禅机.看姑娘不似京城人士,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花颜放下茶盏,笑道,“问不出名姓,便变着法儿打探出身家世吗?这位大哥也好生有趣,陆家人都是这样的吗?”
那人一噎,手中摇扇顿停.
这时,又有人笑了起来,“陆严,你的心思被这位姑娘识破了啊.你还有甚可说?”
那人咳嗽一声,转头瞅了说话之人一眼,半晌,憋出一句话,“我就是好奇,想多问问,如今问不出来,自然无甚可说.难道五……公子你不好奇?若不然,你说两句,看看这位姑娘可否给你面子解解惑?让我们都知道知道天下什么时候有了如此厉害善赌技的姑娘了?竟比我家世子还厉害.”
那人闻言一笑,对花颜说,“姑娘,我们的确好奇,捡你能说的,说一二可好?大伙都眼巴巴地等着呢.”
花颜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年轻男子,多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穿着贵气,面相贵气,容貌也是清和贵气.她放下茶盏,笑问,“这位公子,刚刚替我下楼去买饭食的小兄弟是你什么人?”
那人一怔,脱口问,“你怎么知道我与他有关系?”
花颜笑道,“你们的眉目有几分相似,穿着也有些相似,身上佩戴的玉佩,似也相似.”
那人一惊,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然后抬起头,盯着花颜看了又看,然后道,“姑娘好眼力.”
花颜手指叩了叩桌面,笑道,“这眼睛是玩赌技练出来的.”
那人无言了片刻,回道,“他是我弟弟.”
花颜点头,笑着说,“看在那位小兄弟的面上,我就告知公子一二.”
众人闻言都竖起耳朵,一时间,茶室静静.
花颜笑着说,“我家住临安,昨日来京,今日慕名来这顺方赌场,”话落,她琢磨着补充了一句,“等我见过了九大赌神后,无论输赢,你们都会知道我的身份和名字了.” |
花颜带着秋月,拿着那十两银子,去了牌九桌后,不见那小厮再跟来,顿时嘴角的弧度几乎弯上了眼眉.
这顺方赌坊,安稳得太久了!
她再不客气,局局拿定,不出两盏茶的功夫,便将秋月的怀里赢了满满的一抱白花花的银锭.
在她抱不动时,伸手温柔地拍拍她的脸,笑吟吟地说,“乖,去换成银票,别累着,我去茶室喝口水等你.”
秋月乖觉地去了.
花颜悠闲地喝了一盏茶,见秋月回来,又亲手给她倒了一杯,笑着说,“待会儿还要你辛苦,先润润嗓子.”
秋月抽着嘴角,半天憋出一句话来,小声说,“小姐,您今日要玩多久啊?”
花颜晃着腿,“大杀四方,见到九大赌神!”
秋月捧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些.
花颜待她喝完茶,站起身,爽利地说,“走,难得来一次,我们今日就好好见识见识名扬天下的顺方赌坊,看看这名号是真的响,还是假的响.看看这德善兼备,一诺万金是真的还是假的.”
秋月默默地跟上她,忽然替这顺方赌坊哀悼起来.
接下来,花颜是一庄庄,一桌桌地玩过去,每隔两盏茶,她便换一个地方,秋月便抱着金银黄白之物跑一次赌坊内设的钱庄,将重的金银换成轻便的银票.
一个时辰后,她从最小的庄玩到了中庄,也从一楼玩到了二楼,从有点儿本事的庄家换成了顺方赌坊有本事的庄家.
她每玩一会儿便悠闲地歇一会儿,虽然将秋月的腰包都赢满得塞不下了,但也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这顺方赌坊太出名了,也太有钱了,每日里金银如流水,王孙公子一掷万金也不是没有,所以,她这从小庄玩到中庄的人,没人特意盯着,自然也没什么人理会.
两个时辰后,她从中庄玩到了大庄,也从二楼上了三楼.
这时,秋月身上已经塞不下银票,只能解了肩上披着的绸绢裹着银票,银票虽轻,但耐不住多,她裹了一个大包裹,跟在花颜身后,甚是显眼了.
一上三楼,便有人注意到了.
三楼一共设了九桌,每一桌玩法不同,无不是天下绝顶的赌局玩技,庄家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俊有丑,各个不同.
围在各桌前的人也比下面少的多,但出手无一不是一掷千金万金.从桌面上堆着的筹码就能看出来,能来这三楼的人,无一不是家财万贯.
花颜先围着每一桌都看了一会儿,然后,也不急着玩,便坐去一旁的茶室喝茶了.
秋月喝了一口茶,低声说,“小姐,有人注意到我们了.”
花颜一笑,“怕什么?今日走不出这里,太子殿下会来接我们的.”
秋月无语地噎住.
花颜喝了两盏茶,便见那程掌事儿上了楼,他胖脸扫了一圈,瞅见茶室里坐着的花颜,眼底闪过惊异之色,随即,便抬步走了过来.
花颜看见他,笑着打招呼,“掌事儿好啊!”
程掌事儿脚步一顿,来到近前,拱手笑着道,“是在下眼拙了,不知姑娘高技,早先多有怠慢,惭愧惭愧!”
花颜笑吟吟地摆手,“掌事儿说哪里话?你是高看我这婢女了,给我百两赌本,我万分感谢呢.”
程掌事儿心下一绷,连连笑道,“姑娘的婢女别说百两银子,就是千两金子也使得.”
花颜笑容蔓开,扭头捏捏秋月的脸,笑道,“看,来了这顺方赌坊,你这身价噌噌地往高涨.值得吧?”
秋月内心吐血,无话可说.
程掌事儿看她笑得如芙蓉牡丹的容色,听着她的话,一时心里发堵,暗想他从不敢小瞧人,今日真是瞎了眼,小瞧了这主仆.
他呵呵地笑,试探地问,“姑娘可还继续玩?还是……只来这三楼见识见识?这三楼不同下面一楼二楼,不玩小庄的金银黄白之物,不是小打小闹,玩的可都是大的.”
这话暗中的意思是让她见好就收,如今她也赢了十万两银子了.从分文没有踏入赌坊,如今不足半日拿了十万雪花银,这也算是顺方赌坊开坊以来少有的事儿了.
花颜似乎没听懂他的规劝,一边喝着茶,一边晃着腿,笑得诚然地说,“嗯,我也觉得一楼二楼确实不比这三楼环境雅致,茶水也是上好的上品.”
程掌事儿眉毛竖了竖,谁跟她说环境了?谁跟她说茶了?
花颜放下茶盏,站起身,对程掌事儿明媚一笑,“我今日是来玩的,钱财嘛,就是个身外之物.这么多银钱,就这么拿走了,我心下也不踏实,不如都玩掉输了出去,也省得累我家阿月背着抱着.”
秋月刚跟着站起身,闻言一个趔趄.
花颜对程掌事儿邀请,“掌事儿若是闲暇,跟我一起?”
程掌事儿心里暗骂,这是谁家不懂事儿的姑娘,放出来祸害一方.她是真想输?还是故意说这话,其实是真有本事想赢得更多?想见九大赌神?
十万两虽能引起他的注意,但还不够被他真正堤防,且先跟她看看再说.
于是,程掌事儿呵呵一笑,欣然同意,跟上了花颜.
花颜去了这九桌的最末一桌,这一桌,也是这三楼下注的赌金相对最小的.
程掌事儿见此,微微地放宽了些心.
虽然玩法不同,花颜如早先一样,在试了两把后,顺畅自如地跟着玩耍起来.
一桌赢满,五万两.
二桌赢满,五万两.
三桌,四桌,五桌……
程掌事儿在看过五桌后,面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
这三楼,九大庄家虽然不是顺方赌坊赌技之最,但却是既九大赌神之下有着最强赌技的人.这十年来,有他们坐镇就足够了,运气好赌技好的人,也不过是五年前出了一个敬国公府世子,赌到了第九局,拿走了五十万两银子,没见到九大赌神.
但即便如此,他的赌技也足够轰动京城甚至天下.
难道今日又会出一个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
五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他不敢不重视,连忙挥手招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耳语道,“快,去禀告公子,就说今日怕是又要出一个陆之凌,让他快来.”
那人得了吩咐,不敢耽搁,连忙匆匆跑下了楼.
花颜用眼神斜瞟了程掌事儿一眼,不甚在意,继续下注押赌,同时心中也肯定,顺方赌坊不愧名扬天下的大赌坊,果然这些赌技都极为有玩头.
六桌赢满,五万两.
七桌赢满,五万两.
八桌赢满,九桌……赢满.
程掌事儿就跟在花颜身边,看着一桌桌的庄家输没了自己坐庄的最大额度后都面带土色,自己的脸也跟着一寸寸黑了下去.
她竟然……
竟然赢过了第九桌!
比当年的敬国公府世子还要技高一筹!
他不敢置信地瞅着花颜,三楼内静悄悄的,唯秋月背着长长大大的大包裹立在花颜身后,如山一般稳定地站着,这时候,她娇弱的身段颇显笔挺.
花颜在一片寂静中回头,笑吟吟地看着程掌事儿,“我可否能见九大赌神了?”
程掌事儿看着花颜如花一般的娇容,实在难以想象,就在他面前,他眼睁睁地盯着看着的女子,怎么能在他和这些庄家的眼皮子底下把把赢定?且他丝毫没看出她出千,没有丝毫的破绽.
赌局到这份上,不出千,那是不可能的,庄家有千,赌客也有!
真是见鬼了!
他木然了半晌,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凉气,才勉强一笑,开口道,“这……九大赌神……” |
那小厮一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秋月一眼,在她青白黑绿的脸上转了片刻,一时有些估不出价钱,做不得主.
花颜对她纯澈一笑,声音柔和,“小二哥,这里可有能将我这婢女待价而沽的掌事人?”
那小厮连忙点头,“有的,姑娘请带着人跟小的来.”
花颜点点头,扯着秋月,跟着小厮进了门.
走过几庄叫嚷下注的赌局,来到一处小方厅,小厮嘱咐了一声花颜稍后,便麻溜地走了进去,听他在里面跟人嘀咕一会儿,不多时,一个方脸的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眉目周正,四十多岁,见人不笑先带了三分和气,他上下打量了花颜一眼,露出惊赞之色,然后瞅向她身旁的秋月.
秋月此时的脸无法形容的难看,默不吭声.
那人看了秋月片刻,又瞧向花颜.
花颜对他展颜一笑,“如何?可够我赌玩一局小庄?”
那人闻言呵呵一笑,拱了拱手,笑着道,“姑娘客气了,你这位婢女,面容秀美,折而不屈,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够赌十庄小庄了.”
花颜闻言顿时更高兴了,“我买她时,不过花了五两银子,如今在这顺方赌坊待价而沽竟然被估值出百两.顺方赌坊怪不得天下扬名,果然如传言一般店大不欺客,善德兼备,今日不亏我来这一遭.多谢了!成交!”
秋月幽怨至极又恼怒至极地看了花颜一眼,气闷堵心地扭过头,不再理她.
花颜也不管她,笑着说,“带我去吧!就从小庄赌起,但愿我今日手气好,能见识见识那名扬天下的九大赌神.”
那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姑娘啊,九大赌神可不是谁都能见识到的.”
花颜对他粲然一笑,神往地道,“我知道啊,九大赌神这些年皆是神龙有名,却无人得见嘛.我只说但愿.”
那人又大笑,“但愿姑娘如愿以偿.”
花颜笑得更开心,对他说,“就让我这婢女先跟着我吧,没准一会儿我就把她给赢回来呢,先借她侍候着我.回头我若是输了,人就是你们的.”
那人笑着颔首,爽快地说,“好.”话落,又抬手吩咐那小厮,“阿九,这位姑娘没准就是我们顺方赌坊今日最尊贵的客人了.你也跟着去侍候吧.”
小厮悉听吩咐,连忙点头.
秋月心中虽是忿忿,但觉得那胖子的话还是有道理的,她家小姐可不就是今日这顺方赌坊最尊贵的客人吗?有几个人能比她脑袋上顶着的太子妃的帽子大了去?
小厮带着二人来到一处最小的庄前.
花颜瞅了一眼,玩的是最普通的掷骰子,最高的赌注是十两封顶.围的人不少,有布衣平民,有华服子弟,有四平八稳的,有谨小慎微的,也有玩过了大庄输没了如今来小庄东山再起的.
她不在意,笑着对小厮说,“第一个十两,你记一下.”
小厮瞅了秋月一眼,牢记她价值百两,够这位姑娘玩十次,他点点头.
赌局开始,众人都纷纷下注.
第一次,花颜赌错,输了.小厮记下,第一个十两没了.
第二次,花颜依旧赌错,又输了.小厮再记下,第二个十两没了.
第三次……
第四次……
小厮眼见花颜从玩上,一次没赌赢,跟在她身边也没了观看的意思,想着富贵府邸里的千金小姐,因为慕名好奇便想来这顺方赌坊见识见识,可是她哪里知道,这赌哪里是那么容易赢的?就是普通的掷骰子也要靠几分本事,若是靠运气?他摇摇头,有多少好运都能输光,别说见识九大赌神了?痴人说梦!
趁着花颜又下赌注的空档,他挥手招来一名端茶送水的小伙计,笑着附在他耳边说,“去告诉程掌事儿一声,就说八下八赔,不足为虑.”说完,又回头瞅了一眼,眼见花颜又输了,改口说,“九押九赔,没戏了.”
那小伙计点点头,匆匆去了.
小厮都懒得看花颜了,想着这姑娘虽然貌美,但运气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差,九押九输,可惜她的婢女了,显然不愿,如今也只能是抵给这顺方赌坊了,若是运气好,公子看中留了送哪个府邸做婢子侍妾,以后生活不会差,若是运气差,不得公子看中,打发牙婆发卖去窑子里也只能怪她命太苦跟了个这样没本事竟然还来玩赌的主子.
他正想着,花颜忽然扭头对身边的秋月说,“乖秋月,还不快用你的帕子来给你家小姐我擦擦汗,没准带了你香味的帕子就能给我染了好运道让我时来运转呢.”
秋月瞪着花颜,不情不愿地伸手入怀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根本没有的汗.
花颜笑开,伸手拍拍她的脸,温柔地说,“真乖,我定把你赢回来.你这么贴心,我可舍不得把你抵在这里.”
秋月有些恨恨,提醒她,“开局了.”
花颜见众人都看她,唯独她还没下注押宝,笑着说,“压大.”
众人都齐齐“嘁”了一声.
那小厮想着马上她就能领了这婢女离开了.
庄家开局,众人围着喊小,唯花颜是大.在一片的笃定声中,庄家揭开谜底,先是一片静寂,接着,众人哀嚎一声.
花颜以一赢十,一局翻本了还多了十两.
小厮也讶异了,想着这姑娘今日这衰运当真过去了?竟然还真让她翻本了.
花颜伸手拢过一堆银子,拿出十两捏在手里,其余的推给小厮,“看来女儿家的香粉帕子真是转运的好物件,我这婢女与顺方赌坊无缘啊,这是百两,劳烦小二哥去还给那胖掌事儿,就说我多谢他.”
小厮收了银子,点点头,问了句,“姑娘可还玩?”
花颜正高兴,毫不犹豫地点头,“玩啊,刚转运,哪能不玩?”说完,便一指不远处,“我去试试那个牌九好不好玩.”说着便过去了.
小厮也懒得再理她,靠着刚有点儿好运气就继续不要死活玩赌的人多的是,但愿今日这么美的姑娘别把自己赔在这儿.他转头,抱着百两银子走了.
程掌事儿看着拿回来的百两银子,也不以为意,摆摆手,“行,甭理会了,让她玩吧!把自己输了的话,这么美的姑娘,极是少见,没准公子会看中留在自己身边暖床了.”
小厮点点头.
程掌事儿万事谨慎了二三十年,坐镇顺方赌坊十年,执掌顺方赌坊诸事,从来没有出过大事儿,就在这时,他怎么也没料到,就是这样两个柔柔弱弱,温良无害,几乎被他认定会留下来给公子暖床的一主一仆,让京城甚至天下赫赫有名的顺方赌坊塌了天. |
花颜这一觉足足睡到了第二日天明,住进东宫的第一晚,她连晚饭都没吃,似乎真应了那句远途而来舟车劳顿千辛万苦.
一夜好眠后,起来神清气爽.
听到房中她起身的动静,秋月先走了进来,之后侍候的十多人鱼贯而入.
花颜可算是领教了昨日那般排场,今日可不想她们侍候个梳洗用膳便两个时辰,刚要说话,眼睛扫到珠帘外院中似乎站了黑压压一群人,透过珠帘缝隙,领头站着的人隐约是东宫的大管家来福,她一愣,讶异地问,“外面可是福管家?怎么带了那么多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秋月往外瞅了一眼,欷歔地小声说,“是福管家,听闻是奉了太子的吩咐,带着府中人来拜见您的.”话落,又补充了一句,“天没亮就都来了,已经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了.”
“嗯?”花颜吓了吓,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她虽然昨日睡得熟,晚饭也没吃,但起的也不算晚,至少太阳还没出来.她皱眉,“怎么那么早就来了?”
秋月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难道这是东宫的规矩?
花颜纳闷地又向外面看了看,对为首的方嬷嬷直接说,“简单收拾一下就好,我不喜繁琐啰嗦,以后像昨日那般全副排场,没有必要时,便不必用了.”
方嬷嬷恭谨地应是,二话不说,指挥婢女们两三盏茶工夫便给花颜收拾好了.
姿容雪肤花貌,容颜清丽绝伦,碧色绫罗织锦长裙,尾曳拖地,裙摆绣了几株缠枝风铃花,加之身段纤柔,远看如西湖景致墨画,近看若曲江河畔玉莲盛开.端的是丽质窈窕,婀娜娉婷,令人移不开眼睛.
打扮妥当后,屋中一众侍候人都静了静,就连方嬷嬷眸中都露出惊艳之色,暗想她原以为赵宰辅府中的赵小姐是南楚第一美人了,如今这简单收拾的太子妃,才真真正正端的不输半分的好容色,若是她盛装,真是难以想象.
她这样想着,便见花颜不若寻常女儿家那般莲步轻移,待众人刚收拾完,她便快步大步走出里屋,毫不温柔地一把将帘子挑开,在珠帘的叮咚脆响中,她已经来到外堂屋门口,看着站着院外黑压压足足有几百号,个个如木桩子一般恭敬而立,不发出半丝声音的东宫奴仆们,对站在前头的人扬了扬眉,“福管家,这是做什么?”
福管家虽然带着人等了花颜一个多时辰,面上却是半分不耐烦的神色没有,见她出来询问,脸上露出笑容,笑呵呵万分恭谨和气地拱手见礼,“禀太子妃,老奴是奉了殿下之命,带着府中所有人等来拜见您,请您将这些人都过过目.”
花颜皱眉,扫了一圈,人人恭敬垂首,她笑了笑,不温不热地说,“太子殿下太客气了.”
福管家闻言面上笑意不改,身子却俯得更低了些,声音也更恭谨了些,“殿下还吩咐老奴,将府中的账目都拿过来给您,从今日起,府中一应诸事,都由太子妃您做主.”话落,他一摆手,有十多人手捧着叠得整齐的一摞摞账本走上前,恭敬见礼,然后立在一旁.
花颜脸色顿时变了,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福管家不敢揣思花颜这句惊问背后的意思,连忙不急不缓地又将话说了一遍.
这一次,花颜听清了,听清后,她几乎气破了肚皮,盯着那黑压压一群人和那一摞摞被人捧在手里的账本,她眼睛几乎把这些都看得能喷出一把火烧得干净,胸口起伏片刻,声音才从牙缝中挤出,“我还不是太子妃,你家太子是不是脑子被什么东西给踢了?”
福管家听到她这话,当即如一阵寒风吹过,腿微微哆嗦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不敢接这话,立即道,“您是殿下定下的太子妃,是东宫的主母,虽还未与殿下大婚,但这是迟早之事,断不会更改了.老奴与东宫上下所有人,早就遵从殿下吩咐,自一年前太后懿旨赐婚之日起,上下便尊太子妃为主母,如今主母住进来,自当掌家.”
花颜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她瞪着来福,目光有些阴狠狠.
来福即便自小就受惯了太子发怒时看人的凉薄目光,但如今也有些受不住太子妃这赤裸裸想杀人的目光,连忙跪在地上,垂下头,赔着小心翼翼地说,“东宫事务虽繁杂,但老奴一定与东宫诸位管事一起辅助太子妃,请您放宽心.”话落,他抬起头,见花颜脸色更差,连忙改口又道,“咱们东宫的人手虽然看着有几百人,但对比这京中勋贵世家大府来说,也算是少的,账目虽然看着多,但分管门类也就几项,也是……不难管的.”
头顶上冷飕飕的风,寒湿了他衣襟,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昨日他接了这差事儿,便觉得这怕不是份好差事儿,可是殿下吩咐,他不敢置喙,是以,昨日晚上便安排了下去,忙了大半夜,让今日所有人,务必不能出岔子,可是没想到,如今比他想象的还难,这刚没说两句话,太子妃的脸上已经阴沉如水,眸中熊熊如火,他如处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同时又被头上的钝刀子剁肉般地剁着.
想他活了一把年纪,先是侍候皇后,太子殿下出生后便跟了他,风里来雨里去,也算是经历了好些事儿的,可是如今,他觉得他真是顶不住啊.
足足有一盏茶时间,他大气都不敢喘了,他身后黑压压的人更是在他跪下时,也都默默地齐齐地跪下,有人甚至把头都快伏在地上了.
没有言语,只这阴沉的五月飞霜的气息,便快将这一院子的人都冻死了.
还是秋月看不过去,走到花颜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喊了一句,“小姐.”
天可怜见的,她家小姐从不轻易发怒,也从不轻易被人惹怒,太后赐婚懿旨下到临安花都当日是第一次勃然大怒,今日是第二次.
如今这气场全开,连她都快站不住了,可见真是被太子殿下这般作为气狠了.
她也没想到,这刚到太子府,小姐不过才睡了一夜的舒服觉,还没想着怎么玩呢,太子殿下便给了她这么一个大惊喜.
这刚入东宫,什么也不熟悉,管事奴仆和所有的掌家权便都悉数拿到了她面前.这是一根粗铁绳子将她绑上了,也就是告诉她,东宫主母的位置,她何止安稳,简直如铁板钉钉,谁也撬不动啊.
花颜听到秋月轻唤,缓缓地慢慢地从福管家身上收回了目光.
福管家头上身上压着的高山大海顷刻间退去,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感激秋月祖宗几十代,软软地抬起手臂,偷偷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偌大汗珠子.暗暗想着,怪不得去年一年,殿下用了一半的精力来应付太子妃闹出的事儿,原来……
他暗暗庆幸自己一直恪守殿下吩咐,效忠殿下安排,悉听殿下旨意,自太子妃进府,半丝没敢怠慢,否则,他这个大管家,以后死了估计连乱葬岗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花颜看着吓软了的东宫大管家,以及一个个快吓成泥巴的一众仆从,但即便如此,黑压压的人群,这许久,依旧无人吭出一声,她忽然恼怒尽褪,轻笑了一声,“太子殿下,果然不同寻常.东宫的人,皆令人刮目相看.” |
出去玩?秋月瞅着花颜,想着才来府中第二日,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出去玩,不大好吧?更何况小姐那一场狂风暴雨刚刚吓破了一众人的胆,总要缓缓.
花颜不理秋月,出了房门.
秋月连忙追出去,凑近她,小声说,“小姐,您忘了,咱们进京这一路,身上带的银子都花光了,就算出去玩,也没银子啊.”
花颜伸手温柔地拍拍她的脸,声音和煦如春风,笑眯眯地说,“只要有你跟着,有我这双手,还愁没银子花?”
秋月明白了,顿时脸刷地一白,后退了一步,猛地摇头,“小姐,这里是京城,您如今的身份可是太子妃,若是被人知道……”
花颜哼了一声,打断她,“啰嗦!你不去,我自己去了啊.”
秋月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的变了片刻,见花颜已经出了院门,她猛地跺了一下脚,气恼地又追了出去.
方嬷嬷不解这二人要去哪里,想着大管家千叮咛万嘱咐的吩咐,不敢出丝毫差错,连忙也快步带着十多名婢女追了出去.
出了凤凰西苑,花颜沿着昨日福管家带着她来时的路往北门口走.
刚走出不远,方嬷嬷带着人追了上来,急急地问,“太子妃,您是要逛园子吗?奴婢带着人侍候您.”
花颜回头瞅了方嬷嬷一眼,笑着说,“我要去街上转转,有秋月侍候就行.你们不必跟着了,我习惯了她.”
秋月脸色不好,没吭声.
方嬷嬷连忙说,“大管家吩咐,奴婢一定要好好侍候太子妃,您若是要出府去逛,奴婢这就吩咐人备车.”
花颜笑看了她一眼,“摆出东宫的排场,我玩的就不尽兴了,福管家的吩咐是吩咐,我的意思却是不喜人多.”话落,对她摆摆手,“你们回去吧,晚上让厨房里的厨子将各自拿手菜品都给我做两样,我也尝尝.”说完,往前走去.
方嬷嬷看着花颜虽然刚刚三两句话,但语气神色是断然不容拒绝的意思,大管家的吩咐还能高过太子妃的吩咐吗?这顶帽子大管家也扣不起.
她站了半晌,不敢强行跟着,便连忙对身边一人吩咐,“快去禀告大总管,就说太子妃上街去逛了,不让我等跟着,只带了她的婢女秋月.”
一名婢女应声,连忙快步去禀告福管家.
福管家出了凤凰西苑,风一吹,觉得从头发梢到脚后跟都是沁凉的.他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觉得他活了一把年纪,在太子身边也侍候了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被煎炒烹炸冷热洗涤鞭笞火烧十八般酷刑都受齐了.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琢磨着待晚上太子殿下回府,应该怎么跟他如实不失真地描绘出今日他的水深火热.
他回到自己住处,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刚觉得身上有些暖和了,便听到在凤凰西苑当值的小婢女匆匆跑来禀告太子妃只带了自己的婢女出府去街上逛之事.
听到花颜那句“福管家的吩咐是吩咐,我的意思却是不喜人多.”,他舒缓的心紧了紧,半晌,才无力地摆摆手,“我知道了,告诉方嬷嬷,依照太子妃吩咐,让厨子好好做今日的晚膳.至于太子妃,从临安到京城,千里路程都自己来了,去京城街道上逛逛而已,应是不打紧的.”
小婢女得了吩咐,连忙去给方嬷嬷回话了.
福管家琢磨了片刻,还是觉得应该派人去知会太子殿下一声.
于是,太子府的小厮匆匆跑出了东宫,打听了太子的踪迹后,去了宗正寺.
云迟琢磨了数日关于西南番邦小国动荡之事,今日下了早朝,便亲自去了宗正寺,与皇族宗亲商议从中选出一人出使西南番邦.
正在商议还未有论断时,贴身侍候的小太监小忠子悄声附耳禀报了几句,云迟眉目微动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小忠子见太子殿下没什么吩咐,便出去给东宫报信的小厮回了话,“殿下说知道了.”
小厮点点头,匆匆跑回了东宫.
无人再拦阻,花颜顺利地出了东宫北门.一踏出门,她便觉得没有了亭台楼阁高屋华宇牢笼压顶,顿觉神清气爽.
她悠闲地沿着北门口的街道走出,不多时,便来到了南楚京城最繁荣热闹人声鼎沸的荣华街.
街上各大商铺林立,人潮中各个衣衫华丽,车水马龙,来来往往.
有一看就姿态风流显贵的王孙公子,有衣袂鲜华的富贾商户,有蒙着面纱大堆仆从护卫的闺中女子,有布衣钗裙却喜气洋洋颇显富足的寻常百姓.
花颜这一身简单打扮的装束虽然清雅贵气,但在这样富足安乐繁荣鲜华的人群中,也不算太过显眼.唯一的惹眼处,便是她的容貌.
南楚民风开放,对女子闺训不算极为严苛,但规矩森严的高门世家还是不容家中女子单独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大堆仆从前呼后拥的护卫,且都带着面纱.
花家规矩虽然也严苛,但是花颜自小脾性就异于常人,素来不守这些.
她在人流中,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欣赏着京城这份热闹.
她不得不承认,南楚天下,百余州县湘郡,唯京城最是繁盛荣华.
秋月跟在花颜身边,脸一直垮拉着,见身边走过的人都向花颜身上投来惊艳的目光,她皱眉瞪了回去,有人悻悻然地走开,不敢再看,瞪了数次,瞪得眼睛都疼了,她才小声开口,“小姐,您不会真要……”
她话还没说完,花颜已经在一处门面前停住脚步,笑着说,“正是,总要赚点儿银子花,身上没钱的滋味果然如郑二虎所说不怎么好受.”
秋月说了一半的话顿时噎了回去,脸色愈发不好看了,小声说,“东宫总能养得起小姐吧?”
花颜嗤笑,伸手点点她眉心,“怕是养不起,我胃口大着呢,他一个东宫,才多少产业?所做那些事儿,也不是中饱私囊,而是为国为民填充国库而已.若是不拿国库给我花,上哪里养得起我?笑话!”
秋月顿时没了声.
花颜抬步走了进去.
秋月看了一眼门匾上大写着“顺方赌场”四个字,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长刺.
顺方赌场是南楚京城最大的赌场,足足占了南楚京城最繁华的荣华街最好最贵地段的三家酒楼那么大.
这里,十二个时辰不闭门,日夜设赌局,天下间但凡东西在这里都能赌.金银钱帛,奇珍古玩,织锦布匹,人身牲畜等等,不尽囊括.
天下能玩的赌局花样,这里也是品类齐全.
虽然已是午时用膳时间,但这里却是不休息,庄家一庄庄地开局,赌徒们一次次地下注,有轰然叫好声,有哭丧哀泣声.
不论身份,不论贵贱,任你是王孙公子,还是三教九流,在这里都一样.
花颜迈进门槛,便有小厮迎上前,用他那看了无数人的眼光快速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花颜,笑呵呵地问,“姑娘是来找人?还是来赌玩两把?”
花颜对她一笑,无害的眸子笑吟吟地说,“我昨日才从外地来京城,听闻顺方赌场名扬天下,特此慕名前来赌玩两把,长长见识.”
小厮被她一笑晃花了眼,半晌才回过神,暗赞这姑娘好容貌,连忙笑问,“姑娘想赌玩大庄,还是想赌玩小庄?”
花颜随手往身后一扯,便将后面不情不愿跟着她进来的秋月扯上前,笑着说,“小二哥,你看,我这婢女,值多少银子?我今日出门时太高兴,只慕着京城荣华,忘带银子了.就拿她赌玩了.”
秋月的脸顿时如大白菜过了水. |
临安花颜?
一年前,太子选妃,选中了临安花家最小的女儿花颜,朝野震动.太后懿旨赐婚后,这个名字便传遍了大江南北,天下皆知.
众人闻言头顶如落下了惊雷,轰轰炸响.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看着花颜与众人一样都惊呆了!
她竟然是太子妃?
苏子斩似乎也怔了一下,不过片刻,他便又笑了起来,声音轻轻寒寒,“原来是太子妃!是子斩眼拙了,没看出来.”
花颜莞尔一笑,“很快就不是了.”
苏子斩又眯了一下眼眸,瞅着她,见她虽然笑着,眼底尽是随意浅淡,他扬了扬眉梢,吐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有意思!”
花颜拿起茶壶,又拿过一个茶盏,斟了一盏茶,转头递给身后的秋月,“你也渴了,喝一杯吧,子斩公子的茶,不是什么人都能喝得到的.”
秋月伸手接过,看了苏子斩一眼,似乎也与花颜一样,真的渴了,仰脖一饮而尽.
苏子斩收了笑,对花颜道,“二百三十五万两,除了太子妃婢女包裹里的五十五万两银票,还有这些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的筹码,我顺方钱庄没有这么多现银,需要从京外调动,太子妃可容宽限时日,定会送去东宫府上,如何?”话落,他随手解下身上的玉佩,递给花颜,“一个月后,凭此物取银.”
苏子斩的玉佩,一面刻着方天画戟的图文,一面刻了一个“斩”字.
众人见此,都齐齐地抽了抽气.
花颜瞧了一眼,笑道,“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苏子斩瞳孔缩起,嗓音又带起丝丝冷寒,“我不算君子,这也不算无故,我敢给,太子妃不敢收?”
花颜手在桌面上叩了叩,发出轻响,道,“其实,写个欠条就好,何必动用公子信物?”
苏子斩冷然,“在我顺方钱庄,没有我的玉佩,拿不走上百万银钱,欠条等同废纸.”
花颜一笑,伸手接过玉佩,“既然如此,这五十五万两银票被我家阿月背着也是麻烦,我拿出十万两,剩余四十五万两与那一百八十万两的筹码一起,都先寄存在顺方钱庄吧.公子也不必急着筹钱,更不必送去东宫,也许我住不几日,便打道回临安了.”
苏子斩凤眸幽深,盯着花颜看了片刻,吐出一个字,“好.”
他一个“好”字刚落,有一行人匆匆跑上了楼,为首一人正是东宫的管家福来,他身后跟着东宫的几名仆从,他白着脸进来后,一眼看过众人,脸色又变了变,之后快步来到茶室外,恭敬地见礼,“老奴拜见五皇子,十一皇子,子斩公子!”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看着福管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齐齐地点了点头.
苏子斩扬眉寒笑,“福管家,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顺方赌坊来了?”
福管家不敢抬头,“回子斩公子,老奴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来接太子妃回府用晚膳的.”
“哦?晚膳?”苏子斩笑了一声,语气更寒地道,“都什么时辰了,还用晚膳?福管家莫不是告诉我,我如今连用膳的时辰都分不明了?”
福管家额头冒出冷汗,连忙说,“太子妃离宫前吩咐了,晚膳要尝尝东宫厨子做的拿手菜,府中早就准备好了,等到这个时辰,太子妃还未回府,如今虽然过了晚膳时间,但府中的晚膳的确还是晚膳,回去当夜宵也可.”
苏子斩寒寒地一笑,“看来太子殿下对太子妃甚好啊!”
福管家连忙说,“殿下如今就在外面马车里,怕夜深露重,为太子妃带了暖炉来.”
苏子斩忽然大笑了起来.
福管家听着他的笑声,后背觉得更寒了.
苏子斩笑罢,霍然起身,看着花颜道,“太子妃今日是我顺方赌坊的贵客,我自然当该亲自相送,也有多日未见太子殿下了,正好见见殿下丰仪是否较之以往更胜了.”
花颜笑着站起身,“多谢子斩公子了!”
秋月早已经依照花颜的吩咐,数出了十万两银票带在身上,将包裹银票的那条绸绢抖开,披回身上,银票随着她抖开散了半个茶室,她看也不看一眼,跟上花颜.
众人见此,面面相觑.
苏子斩当前走了几步,即将下楼时,喊了一声,“程掌事儿!”
“小的在,公子有何吩咐?”程掌事儿连忙跑上前,恭敬地问.
苏子斩随口吩咐,“将那些银票与太子妃赢得的筹码一起,都存入钱庄.一钱不能少了,否则拿你问罪!”
程掌事儿心下一凛,连忙恭敬地应是.
苏子斩缓步下了楼,衣袂卷起一阵寒风.
花颜落后苏子斩两步,缓步下楼的姿态散漫随意,衣裙尾曳,未掠起半丝风丝.
一众人等见二人走了,猫爪挠一般地也紧跟着下了楼,心中齐齐暗想,东宫对上武威侯府,太子殿下对上苏子斩,不知今日外面会掀起怎样的惊天巨浪?
下得三楼,出了顺方赌坊,外面果然停靠着东宫的马车和太子仪仗护卫队.
福管家快走一步来到马车前,透着厚重的车厢帘幕,对里面提着心禀告,“太子殿下,子斩公子送太子妃下楼了.”
云迟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福管家侧身站去了一旁.
苏子斩出了顺方赌坊,夜里的凉风一吹,他顿觉周身骤冷,寒意寸寸蔓上心口.他伸手拢了拢衣领,有人立即送上了一件披风,轻巧地帮他披在了身上.
花颜注意到这一幕,想着传言果然不假,苏子斩畏寒.
披上披风后,苏子斩身上的寒意不减,来到马车前,寒寒地一笑,“深夜来接太子妃,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
云迟挥手挑开车厢帘幕,露出月华流泻了山河,鬼斧神工也难雕刻出的容颜,对苏子斩浅浅温凉一笑,“她对京城不熟,夜深露重,本宫怕她走丢了,恰逢今夜闲暇,故来接上一接.”话落,又道,“子斩今日也好兴致,竟然来了顺方赌坊视察.”
苏子斩冷冽地笑,“太子殿下怕是有所不知,太子妃今日可给我上了一堂好课.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论赌技,她冠绝九大赌神之上,拆了我顺方赌坊的台,不过一日之间的事儿.难怪殿下弃了赵宰辅的独女,偏偏选中了临安花颜,果然名不虚传啊!”
这话有点儿……诛心!
花颜仰头望天,九天银河横在天空,一轮明月更是映衬得碧空如洗,她觉得苏子斩这话格外顺耳.
弃了千好万好真正温婉端庄贤良淑德名门淑女的赵清溪,选了她这个伤风败俗不顾礼数出入赌场面不改色的临安花颜,脑子有病嘛!
云迟盯着苏子斩看了看,又风轻云淡地看了仰头望天的花颜一眼,浅浅淡淡地道,“子斩差矣,选妃当日,本是依照天意,没有弃之一字可言.本宫的太子妃,该着是临安花颜而已.”话落,对花颜道,“上车!”
苏子斩意味幽深,“当真是这样吗?我看未必.太子殿下惯会以天命之说来做定论,其实无非是自己心意主宰万事而已.”话落,他瞥了花颜一眼,深深一笑,“不过,殿下这回怕是要错了!东宫的太子妃,似乎强扭不来.”
云迟笑了笑,眉目温凉,嗓音似乎也染了一丝夜里的凉风,“子斩身子骨不好,夜风凉寒,还是早些回去吧!至于本宫的太子妃,便不劳你费心了!”
苏子斩哈哈一笑,“太子妃存在我顺方钱庄二百二十五万两银钱,没有我的玉佩,取不了,她收了我自小佩戴的玉佩,以后我与太子妃打交道的日子怕是长得很,太子殿下这话见外了!”话落,他转身,身上披风扬起一抹风流的弧度,对花颜道,“太子妃……再会!”
花颜又暗骂了一声妖孽,扬眉浅笑,“子斩公子……再会!” |
回到东宫,花颜依旧躺在云迟的怀里装死尸,她不想活了,想死成不成?
车夫在外面低声禀告,“太子殿下,回府了.”
云迟低头看着怀中的花颜,即便他早已松了手,她依旧躺在他怀里,似乎被打击得如残荷一朵,了无生气.他眸光微动,浅浅温凉地笑,“我抱你下车?”
花颜心中恼怒不可抑制,没吭声.
云迟盯着她,“我不介意抱你,你若是没意见,稍后不要翻脸.”
花颜腾地起身,黑着脸瞪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云迟,你好得很!”
云迟笑看着她,“过奖了,太子妃!”
花颜额头突突地跳了几跳,恼怒地掀开帘子跳下了车,拔腿走了两步,猛地停住,忽然回头,对也下了车的云迟一笑,如春风般温柔,“子斩公子的玉佩,着实是上等佳品,我喜欢得很,不打算还了.”
说完,她转身,向府内走去.
云迟整理衣摆的手一顿,容色顷刻间凉如水.
福管家刚要上前,听到花颜这句话,猛地一个哆嗦,恨不得刚刚自己没长耳朵.
夜风静静,只有花颜和秋月的脚步声渐走渐远.
云迟在原地站了半晌,见那人影消失在垂花门,他才慢慢地拂了拂衣袖,温凉地对福管家吩咐,“送信去御史台,我不希望明日看到弹劾我太子妃的只言片语.”
福管家头几乎快垂到了地上,连忙应声,“是!”
云迟不再多言,缓缓抬步,去了书房.
回到凤凰西苑,方嬷嬷带着人端来本来是晚膳如今做夜宵的饭菜,花颜每一样都津津有味地尝了好几口,饭后,对方嬷嬷笑着说,“这东宫的厨子真不错,多谢辛苦了.”
方嬷嬷得到花颜这句话,心下舒了一口气,也露出笑意,“侍候主子是应该的,当不得辛苦,太子妃喜欢就好.”
“嗯,喜欢,以后每日的饭菜不必多,精致简单的几样就好.”花颜看着满满的一桌子菜道,“多了也是浪费.”
方嬷嬷点头,“是,奴婢记下了.”
花颜打了个哈欠,站起身.
方嬷嬷带着人将剩菜残羹撤下去,又命人抬来汤浴,花颜沐浴之后,一身清爽地上了床.
秋月待人都撤下后,站在花颜床边,小声说,“小姐,我看殿下对您不错,去年,您做了多少桩难为的事儿,殿下都帮您压下了.今日顺方赌场之事,依照刚刚殿下接您回来的态度,想必也要压下.这东宫上下都十分尊敬您不敢怠慢丝毫,可见在殿下心里,对您真是十分看中,也是十分的好,您要不改改主意……”
“絮叨,啰嗦,胡扯.”花颜打断她的话,伸手拍拍她脸颊,“笨阿月,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看中,也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别被表象蒙骗了.你家小姐我心中所求的婚姻,是两情相悦,是耳鬓厮磨,是郎情妾意,是心意相通,是风花雪月,是缱绻柔情,云迟他给不了,也给不起.”
秋月顿时垮下脸,一下子蔫了.
花颜轻轻一叹,“他心里,是江山,是天下,是民生,是社稷,是朝纲,是孤寡帝王之路.他是站在青云之端上俯视众生的那个人,而我则是喜欢在这十丈软红俗世里打滚的尘埃.云泥之别,便是天壤之别.期望什么?一场笑话!”
秋月心里忽然跟着一起叹息又发疼,默默片刻,点点头,小声说,“奴婢明白了,小姐快睡吧,今日您累坏了.奴婢是最信小姐的,无论小姐如何做,奴婢都陪着您就是了.”
花颜莞尔一笑,又捏捏她的脸,“乖阿月,除了哥哥,你是最信我的人.你也累了,去睡吧.”
秋月颔首,帮花颜落下帷幔,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花颜着实累了,也懒得再想明日之事,很快就睡了过去.
深夜,御史台的一众官员们齐齐地收到了东宫福管家亲自送来的太子口谕,接到口谕后,都心下暗想,临安花颜,这位太子亲自选定的太子妃,看来是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既然太子不允,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上这道弹劾的折子的.
于是,纷纷按压了下来.
东宫静静,无人打扰.
武威侯府却是炸翻了天,这一夜,侯府的幕僚们纷纷上门,求见公子.
苏子斩挥手寒着脸吩咐,“谁也不见!”
他话音刚落,一道人影闯入了他的院中,清朗的声音带着些许恣意的笑意,“子斩,终于有人完成了当年我没做到之事了.你不是早就期盼着这一日吗?如今怎么不见高兴?”
苏子斩向窗外冷冷地看了一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非也!”屋外的人含笑走了进来,一身蓝袍华服,容貌清隽,衣摆与他的人一样,也带着恣意洒脱,“我是来恭贺你的.”
苏子斩看着陆之凌含笑的脸,冷寒,“有什么可恭贺的,破局的人是太子妃.”
陆之凌扬眉笑看着他,“是太子妃怎么了?这世上还真有如此赌技冠绝天下的人不就成了?可惜我刚刚回京,错过了今日长见识的机会,大为可惜!”
苏子斩回身冷冷地坐在了桌前.
陆之凌见他神色一直寒沉着,似乎是真的十分介怀,他纳闷地问,“怎么?你真心疼那二百三十五万两银子?即便有人破了局,你也高兴不起来?”
苏子斩抬手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冷笑道,“银子算什么?”
陆之凌更不解了,“那你这般模样是为何?”
苏子斩眯了眯眼睛,半晌,吐出两个字,“东宫!”
陆之凌一怔,随即恍然,对他笑道,“原来你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女人破了你的局才不高兴的啊?这有什么?明日御史台弹劾的奏折便会堆满他的玉案.估计有他头疼的了.”
苏子斩冷哼一声,嘲讽地一笑,“你当真觉得御史台敢上这折子?云迟不想一件事儿被弹劾,便谁也不敢在他头上动刀子.”
陆之凌闻言更是纳闷,“你这话听得我好生糊涂.”
苏子斩不再理他,对外喊,“来人,将我尘封的醉红颜拿上一坛来.”
外面有人应是.
陆之凌闻言大奇,“你这是怎么了?我早就想喝你的醉红颜,这几年,你说什么都不拿出来.如今这是哪根筋不对了?”
苏子斩看着他,眼眸黑漆漆,“喝不喝?不喝就滚,废什么话!”
陆之凌咳嗽一声,立即一拍桌子,“喝!”
醉红颜是苏子斩亲自酿的酒,五年前,他因为一事,自此再不酿酒,所有醉红颜也被他尘封了起来,他早就想喝了,奈何他一直不给喝,今日有这机会,他是傻了才会滚走不喝?
醉红颜被人抱上来,还未开启,便满室酒香.
陆之凌眼馋地盯着,眼睛里一片星光,吸着空气都觉得通体舒服,大赞道,“真是好酒啊,好酒,想念得紧.”
苏子斩看着那一坛酒,盯了一会儿,忽然说,“明日一早,给东宫送去一坛,就说我请太子妃品酒.”
陆之凌一怔.
有人立即应是,“公子的吩咐小的记下了,明日一早,定会送去.”
苏子斩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陆之凌忙不迭地也跟着喝了一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他咂咂嘴,看着苏子斩,“你莫不是觉得太子妃赌技冠绝天下,品酒也冠绝天下?”
苏子斩冷笑一声,没答话.
陆之凌忽然心中警铃大作,“老天!你不会是从今日起对太子妃记上仇了吧?今年杀伐狠辣的那一桩大事儿就应在了她的身上了?”
苏子斩横眼,“怎么?不行?”
陆之凌咳嗽一声,对他看了又看,扶额道,“云迟的太子妃你也敢动的话,那么他定然饶不了你.” |
临安花颜在顺方赌坊大杀四方赢了九大赌神赌技冠绝天下的消息如风暴一般地席卷了整个南楚京城,且消息飞速地向京外四方蔓延开去.
第二日,南楚京城老弱妇孺皆知此事.
茶楼酒肆第一时间就编排出了话本子,说书人一大清早就在说昨日顺方赌场名动天下的那出奇事儿,大清早茶楼酒肆便高朋满座,拥挤异常.
早朝上,虽然文武百官皆知昨日之事,但御史台一众官员眼观鼻,鼻观心,没一人上折子弹劾此事,只言片语都不提,这让其余的各部官员心中都凛凛地敲了一下警钟.
下了早朝后,皇帝身边的王公公前来传话,说皇上请太子殿下过去一趟.
云迟理了理袍袖,点点头,去了皇帝的寝宫帝正殿.
入得内殿,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皇帝躺在龙床上,背后靠了一个明黄的大靠枕,在闭目养神,听得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看着云迟.
殿内光线明亮,云迟一身青色锦绣袍服,缓步走来,身形修长挺拔,端的是如九天流泻下的清风白云,日华月朗.
皇帝看着他,眼底飘忽起来.
云迟来到近前,拱手见礼,“父皇,您喊儿臣来,有事?”
皇帝眸光顿了片刻,渐渐清明,点点头,对他说,“朕听闻前日临安花家的小女儿入京了,昨日去了顺方赌坊,大杀四方,赌技冠绝天下,连九大赌神都赢了,可有此事?”
云迟不意外皇帝已然知晓了此事,点点头,“是有此事.”
皇帝盯着他问,“今日御史台可弹劾了此事?”
云迟摇头,“儿臣昨日给御史台诸位大人送了口信,故无人弹劾.”
皇帝闻言,一拍明黄的被褥,怒道,“你一句话,就让御史台压下了此事?压得下御史台,压得下朝堂百官微词,难道也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
云迟不紧不慢地道,“儿臣不需要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只需要文武百官闭嘴就是.”
皇帝闻言更是勃然大怒,“你一手操控文武百官容易,但你可知道,这天下多少人自此会说我皇家竟然要娶这般媳妇儿入门为太子妃?混迹于市井,学旁门左道,不顾礼数闺仪,没有半分贤良淑德,将来,如何母仪天下做天下女子典范?”
云迟闲闲一笑,平和温凉地看着皇帝,“母后是名门闺秀,懂礼仪,守闺训,贤良淑德,温婉端方,实乃母仪天下的典范.可是那又如何?放入这皇宫深院,宫墙碧瓦里,被人称赞不假,但这个典范还不是早早就零落尘埃了?她典范了天下多久?父皇觉得,儿臣再娶个如母后一样的女子,来步母后和父皇的后尘吗?”
皇帝闻言脸色铁青,眼底尽是怒意的风暴席卷,抬起手指着云迟,半晌,怒道,“你……你竟然妄言朕与你母后……你个不孝子!”
云迟笑了笑,“父皇,多少年了,您走不出,饶不过自己,放不下心结.如今,还想让儿臣也如您一样吗?恕儿臣做不到!临安花颜既已被我选中,她便是我的太子妃,断不容更改,父皇也一样.”
皇帝手指气得哆嗦起来,面色颤动,半晌,怒喝,“你……给朕滚!”
云迟拱手,“儿臣告退,父皇仔细身子.”说完,转身出了帝正殿.
背后,皇帝大口喘着粗气的声音随着他渐走渐远的脚步声而再不可闻.
花颜睡醒一觉,已然天色不早.
武威侯府的人奉了苏子斩昨日的吩咐,前来东宫给花颜送酒.福管家见到那人抱着一坛醉红颜,心下惊了又惊,想推脱,但觉得这事儿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毕竟是子斩公子送来东宫的东西,虽然是给太子妃的,但也不能轻易地推了.
他挣扎了半响,还是带着送酒那人来了西苑.
花颜正在用早膳.
福管带着人走来,在堂屋门口禀道,“太子妃,武威侯府的子斩公子派人给您送来一坛好酒,嘱咐说定要让送酒之人当面交给您,老奴便领着人过来了.您看?”
花颜一怔,苏子斩给她送酒?
秋月闻言快步走出里屋,向屋檐下看了一眼,跟在福管家身后的小厮皮肤黝黑,不大起眼,怀中抱了一个酒坛,虽隔着远,但隐约闻到浓浓酒香.她瞅了一眼,又走回里屋,对花颜点头,“奴婢闻着,是极好的酒,但不知是什么酒,总之还未开坛,隔得老远,就闻着极香.”
花颜从窗前探头向外看了一眼,也看到了那小厮和他怀中的酒,笑着对外问,“子斩公子可有什么话?”
那小厮听得清楚,在屋外答,“公子未曾说什么,只说让小人将酒送来当面给太子妃.”
花颜扬眉,问,“酒名叫什么?”
那小厮回道,“醉红颜!”
醉红颜?花颜眉目微动,凝了片刻,浅浅一笑,点头,转向一旁,“秋月,去将酒接过来.”话落,又对外道,“替我多谢你家公子了,就说酒我收下了.”
秋月应声走到外面,接过了小厮怀中的酒,离得近了,酒香更浓,她忍不住脱口道,“真是好酒!”
小厮抬眼瞅了秋月一眼,对里面拱手,“太子妃再无吩咐,小人回府复命了.”
花颜“嗯”了一声.
福管家见花颜痛快地将酒收了,脸色变了几变,想说什么,终是没开口,见小厮告辞,他也告退,领着人出了凤凰西苑.
送走送酒的小厮,福管家脸色极其白地对身边人吩咐,“去,快去,禀告殿下,就说刚刚子斩公子命人给太子妃送来了一坛醉红颜,太子妃……收下了.”
那人连忙应声,匆匆地跑出了东宫.
昨日出使番邦小国之事未定下来,云迟出了帝正殿后,便依旧去了宗正寺.
东宫的小厮进了宗正寺,见到太子随身侍候的小太监小忠子,连忙将福管家派他送来的消息禀告了一遍.
小忠子听完脸色也变了,跺了一下脚,低咒一声,“这个子斩公子!”说完,便连忙跑进了殿内,附在云迟耳边禀告了此事.
云迟眸光猛地一沉,脸色更凉薄了几分.
醉红颜?苏子斩竟然拿出了尘封的醉红颜如此堂而皇之地送入东宫给花颜,她竟然还收了!
云迟周身蔓上温凉,使得宗正寺内殿的暖意都散了个干净.宗室皇亲众人都看着云迟,见他乍然变幻的神色,都猜测怕是出了什么事儿!难道番邦小国这么快就暴乱了?若是如此,使者还未定下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可真是一件棘手之事.
众人正面色凝重地猜想着,云迟霍然起身,对众人道,“今日商议出使之事先搁下.”说完,便快步出了宗正寺.
众人面面相觑,齐齐点头.
出了宗正寺后,云迟吩咐道,“备车,回府.”
小忠子连忙快速地吩咐了下去,仪仗队在得到命令后,顷刻间收拾齐整.待云迟上了马车,护卫队很快就护送着他的马车回了东宫.
花颜看着摆在桌子上的一坛酒,这酒刚被秋月抱进来,未开封,便酒香浓郁了一室.她嗅着酒香称赞,“果然是上品佳酿!”
秋月也点头,“真真是极好的酒.”话落,纳闷,“为何这样好的酒,没听说过它的名气?”
花颜眉目深处涌出一抹思味,转头对方嬷嬷问,“东宫可有上好的琉璃酒盏?”
方嬷嬷颔首点头,“回太子妃,有的.”
花颜道,“去拿来,品这等佳酿,当该用上好的琉璃盏.”
方嬷嬷垂首应声,立即去了.不多时,取来琉璃盏.
花颜吩咐秋月开启了酒坛,将琉璃盏倒了满满的一杯,她看着盈透的酒水在琉璃盏的辉映下,颜色如娇霞,点点头,赞叹,“不愧叫醉红颜这个名字.”
说完,她端起琉璃盏,仰头一饮而尽,入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令人迷醉.
秋月嘟起嘴,“小姐,我也要喝.”
花颜轻笑,“你也是个小馋猫!”,说完,对她点点头,“你自己来.”
秋月立即也坐下,拿了一只琉璃盏,执起酒坛,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盏.
初夏的骄阳照进屋中,主仆二人隔桌对坐,桌子上的早膳还未用几口,你一盏我一盏,面前的一坛酒却喝下了大半.
酒香挡都挡不住地飘出屋外,飘得方嬷嬷和东宫的一众仆从们都熏熏欲醉. |
花颜想着如今她在顺方赌坊大杀四方九席连赢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出去了.京城虽大,但消息可不会传的慢,等她见过了九大赌神,估计这消息也会传到那位太子殿下的耳朵里了.
她是赢光赢垮了顺方赌场被人恼羞成怒强行扣押下,还是她输得血本无归被这顺方赌坊理所当然地扣押下,总归,这身份都是要暴露的.无论是她亮出身份,还是太子殿下得到消息来接她.届时,谁还不知道她这头上顶着的准太子妃的身份?
她想着,嘴角露出笑意,一个刚来京城就往赌场里跑的太子妃,即便这赌技的名声自此后响彻大江南北天下各地,但对于太子殿下一国储君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事儿.
这事儿只要一出,朝野必定轰然,御史台弹劾的折子估计会堆满他的玉案,太后估计会暴跳如雷誓死反对这桩婚事儿.
这样一来,在所有人都反对下,她也就能扔了这顶破帽子了.
秋月看着她家小姐嘴角愈发深的笑意,心下一阵哀叹,想着太子殿下这回即便有通天的本事,怕是也压不下小姐给他惹出的这场祸端了.毕竟这三楼里的人,显然都非富即贵,应该都是京城叫得上名号的人,显然还有几个王孙公子贵裔府邸的人物.
众人听了花颜的话,都私下揣测起来.
临安?昨日来京?慕名来顺方赌坊?见了九大赌神后众人就能知其身份?
这话里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众人正揣思议论中,那小少年提着一大摞食盒上了楼,进了茶室,扫见花颜的座位,气喘吁吁地来到近前,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说,“我去了京中最有名的醉倾斋,五百两银票都给了掌柜的,他给做了这些招牌菜.”
花颜瞅了一眼,八个大食盒,对他一笑,“多谢小兄弟,不介意的话,一起用可好?”
那小少年愣了愣,看着她的笑颜,脸微微一红,“不必谢.”话落,扭头找人,看到自家兄长,推脱说,“我五哥还在这里,我与他稍后一起用.”
花颜笑着看了一眼那年轻男子,道,“饭菜这么多,再两个人也够用了.让你五哥一起也行.”
那小少年闻言询问地看向年轻男子,“五哥?”
那年轻男子站起身,笑着走过来,对花颜拱手,彬彬有礼,“多谢姑娘,既然姑娘不拘小节,我们兄弟二人就却之不恭了.”
“小兄弟帮我跑了一趟,理当请他一顿.”花颜浅笑,随意地道,“礼数教化闺仪典范那些东西,我素来不懂.两位不必拘谨.”
年轻男子一怔,想着如今是在顺方赌坊,她若是守那些礼数之人,今日是断然不会走进来的,笑了笑,点点头.
秋月早已经将一大包银票扔在她和花颜身后的空地上,伸手将食盒逐一摆出.
年轻男子瞅了那主仆二人都不甚在意的银票包裹一眼,那大包裹放在那里,比人差不多高,他眸光有一瞬间的深幽.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食吃得甚是安静,茶室内,饭菜飘香.
这饭菜香味很是容易勾起人的馋虫,于是茶室内在座等着看热闹的众人都纷纷打发人去买来饭菜来吃.
顺方赌坊开坊多年来,第一次,三楼的茶室内在这个点儿不是聚众而赌,而是聚众用餐.
九大赌神先后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后,便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
花颜吃个半饱,给肚子留了空隙等着回东宫吃夜宵,出门时,她交代了方嬷嬷做晚膳,总不能人家忙了半日,她半分面子不给,那样就太无良了.
程掌事儿带着九人来到茶室外,对里面用完饭菜慢悠悠喝着茶的花颜拱手,比早先有几分镇定和底气地说,“姑娘,我们赌坊的九大赌神来了.”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茶室门口,这一看,不少人都愣住了.
只见那九人,身穿不同打扮,高矮胖瘦者皆有,有华服者,有布衣者,良莠不齐,若说齐整之处,也就大约年岁都在五六十左右,都或多或少地有点儿白发.模样都寻常,扔在人堆里,普通得让人识不出.
这就是传说中的九大赌神?
坐在花颜对面的那小少年一见之后,皱着眉开口,问,“程掌事儿,你确定这是九大赌神?别是随便拿出来顶数糊弄人的吧?怎地这般普通?”
程掌事儿正色地对那小少年恭谨地回道,“回十一爷,小人不敢拿人随便充数,这的的确确是我们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这三楼的九席庄家就是他们的徒弟.”
小少年见他说的诚实,扭头看向年轻男子,“五哥,你看呢?”
年轻男子一笑,“程掌事儿说是就是,这位姑娘的赌技摆在这里,若是滥竽充数的话,难不成顺方赌场要砸自己的招牌,等着输垮了本?”话落,补充道,“毕竟九大赌神出手,不是小数目,有一句话说得好,叫真人不露相.”
小少年点点头,看向花颜.
花颜笑着看了九人片刻,站起身,随手拍拍秋月肩膀,笑着说,“阿月,带上赌金,咱们好好会会九大赌神.”
秋月见花颜豁出去了,自己只能打起精神,背了大包裹跟上了她.
众人见此,纷纷起身,毕竟见识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与人对决,这等千载难逢的大事儿,能被遇上,都觉得三生有幸,哪里有放过不围观的道理?
还是九席庄家早先坐的位置,九人依次坐好.
花颜还是选了末尾,一群尾巴静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围观.
三楼的茶室静得只能听到骨牌哗哗响,双方的桌案上摆满了筹码.
九大赌神的最高筹码是一人二十万两.
花颜粗粗地计算了一下,早先,她在一楼二楼赢了十万两,三楼赢满九席庄家每庄最高五万两,是四十五万两,如今的筹码统共五十五万两.而这九大赌神,每庄最高封顶额度是二十万两,九庄下来便是一百八十万两.
若是通赢,那么,便是二百三十五万两.
这些年,顺方赌坊立足京城,名扬天下,所赢之利,估摸着也就这么多吧?
她正想着,楼梯处传来一阵动静,坐在她对面的庄家一顿,面上瞬间露出恭然之色,本要开局的手停住,看向楼梯处.
众人闻声转头,也看向楼梯处.
秋月与众人一起回头瞅了一眼,只见伴随着一阵脚步声,楼梯处走上一名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他身后跟着几名随从,人人劲装华服,那人面容不善,刚一上楼,便透过围观的人群,盯紧了花颜.
秋月只觉得一阵寒意扑来,她错身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了花颜.
那人目光瞬间一沉,面容如水地对着秋月眯起了眼睛.
小少年见到来人,心下一突,瞅了身旁的五哥一眼,开口喊了一声,“子斩哥哥.”
那人从秋月身上移开视线,看了小少年和他身边的五哥一眼,眉梢上挑,凤眸微动,声音意味不明,“原来今日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也在,好巧!”
小少年闻言脖子一缩,没了声.
五哥轻浅和气地一笑,“今日闲来无事,与十一弟来这逛逛,的确巧得很.”
那人转了一下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转向秋月挡着的花颜,嗓音沉了沉,透着几分寒意和冷冽,“姑娘好本事,惊动了我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这是开坊以来,从不曾有之事.”
花颜慢慢地转过头,对挡在她身后的秋月摆摆手,秋月挪开脚步,她对上这说话的年轻男子.只见他一身绯红锦绣华服,身形颇有些清瘦修长,如今已经是近五月,别人已经都穿了夏衫薄裳,他却比别人穿的厚实得多,一张面容秀逸绝伦,凤眸长挑,有三分清贵,五分风流,两分阴凉的邪意.
总体来说,这是一个贵气风流得有十分危险的男子.
她不意外地打量他,想着若没有三分颜色不敢开这七分染房,否则他哪里当得上是这顺方赌坊的东家?哪里拿捏得住这鱼龙混杂之地井然有序?
她捻了一下自己露在衣袖外的手指,拇指与中指摩擦,发出一声轻响,她扬着脸浅笑嫣然地看着他道,“慕名而来,惊动了子斩公子,荣幸了!” |
南楚四大公子,敬国公府陆之凌,安阳王府安书离,武威侯府苏子斩,东宫太子云迟.
这四人均是少年俊才,名誉从十年前还是小小少年时便响彻天下.
提起这四人,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花颜看着苏子斩,想着今日她本是给云迟挖个大坑,利用顺方赌坊让她卸掉这准太子妃的帽子,虽是上策,但也是下策.若不是被逼的没办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得罪这苏子斩,借他的地盘撒这大网.
要知道他可是不可得罪的人物.
天下传言,陆之凌洒脱,安书离温和,苏子斩狠辣,云迟凉薄.
这四人,尤其是苏子斩的狠辣,提起来最是让人胆战心惊三缄其口.他每年都会出手做一件极其狠辣的大事儿,且这事儿会让人十年不忘,甚至永生难忘.
今年他还没做,估计她就是那个让他出手拔除的惊雷.
一时间,三楼鸦雀无声.
苏子斩见到秋月错身让开后,映入他眼眸,清丽无双,雪肤花貌,容色倾城的女子,盯着她浅笑嫣然,灿如春花的娇容,听着她柔而不媚,缓而不娇的声音,他瞳孔猛地一缩,忽然冷冷一笑.
这笑声如六月飞霜,寒凉刺骨,三楼内瞬间冷得让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花颜笑意不减,暗想好一个苏子斩,他这一声冷笑,足以将这三楼冰窟成极北之地了.
苏子斩一声冷笑后,不再看她,转身丢出一句话,“是我这顺方赌坊蓬荜生辉才是.”说完,进了不远处的茶室,冷寒地说,“开局吧!我也想看看一日之间能覆我这顺方赌坊冠绝天下的赌技是如何厉害.”
花颜轻轻一笑,回转过身,“定不负子斩公子所望!”
九大赌神隔着赌桌对看一眼,齐齐心神一凛,半丝不敢拿大,更不敢轻视疏忽.
推转罗盘,骨牌轻响,所有人的心神都凝聚到了开赌的庄家和花颜身上.
三盏茶后,庄家通赔,花颜赢满.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不过这欢呼声随即在看向不远处茶室内坐着脸色淡得没有丝毫颜色的苏子斩时瞬间歇了.
换庄再坐,赌局继续.
所有人都盯着赌局,无人注意那九大赌神之一的人脸色灰败地进了茶室,跪在了苏子斩的面前,一言不发地请罪.
苏子斩只是摆了摆手,那人无声地站起身,退了下去.
又是三盏茶,不多不少,庄家通赔,花颜赢满.
接下来,每三盏茶,便换一个庄家,而花颜,只换了赌桌.
一个时辰后,花颜已经坐到了第五个赌神面前.
众人连观了四场,都觉得真是不枉此生了.这九大赌神看着模样普通,扔在人群里让人识不出来,但是赌技的确是精湛得令人称绝,比那九席庄家不知高明多少,的确是当得上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顺方赌坊确实不是哄骗世人.
不过更让人惊奇震撼的是花颜,她也不过是二八年华,却有这等手眼通天可以称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赌技,着实令人更好奇她的身份.
程掌事儿眼看花颜赢满了第五庄,筹码悉数被她收入怀,等同于白花花的银子进了她的腰包,他早已经汗流浃背冷汗森森,忍不住快步走到了苏子斩近前,贴在他耳边急喊了一声,“公子!”
再不阻止,顺方赌坊这么多年的经营可就付诸流水了!
苏子斩冷眼看了程掌事儿一眼,这一眼带着的杀意让程掌事儿一个激灵,“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恕罪!”
“滚!”苏子斩吐出一个字.
程掌事儿再不敢多言,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当真滚出了老远.
两个时辰后,三楼棚璧上的夜明珠都亮了几分后,花颜赢满了第九庄,双方罢了手.
筹码堆在花颜身后,足足有小山那么高,与秋月早先背着的装着银票的大包裹相辉相映.
二百三十五万两啊!
半日加两个时辰,顺方赌场十年经营之利,无外如是.
所有人都静静的,包括自小生长在皇家富贵金窟里的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似乎都看到了花颜和秋月身后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山.
这时,再无人欢呼一声,已经惊得欢呼不出来了.
一片死寂中,响起一下一下缓慢又清脆的掌声,来自不远处的茶室.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苏子斩坐在茶室内,双手在鼓掌,如玉修长的手掌,在夜明珠的照耀下,煞是好看.可是众人看着他的手,却只透过那白皙修长的十指看到了一片血红.
这双手染了多少人的血?都是得罪他的人的!
众人看着,想起他的狠辣,无不心下胆寒,为花颜担心起来!
她的赌技的确会从今日起名扬天下,但是她破了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拆了顺方赌坊的台,一个女儿家,即便今日能在苏子斩的面前走出顺方赌坊的大门,那么明日,难保她还能有命在.
可惜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山,她即便拿走,也花不起!
三声掌声落,苏子斩对花颜道,“我顺方赌坊的九大赌神难望项背,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好得很!”
花颜笑吟吟地看着苏子斩,“公子客气了!”
苏子斩瞳孔又缩了缩,周身泛出冷意,“想拿走我顺方赌坊多年所赢之利,不单是赢了九大赌神,还要喝我敬的一盏茶,敢问姑娘可敢当我一敬?”
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下谁人不知,苏子斩的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小小的一盏茶,一条命都不够赔的.
秋月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刚要开口,花颜站起身,随手按在她肩头上,笑吟吟地点头,“子斩公子的茶自然是天下最当喝的茶,荣幸之至.”
话落,她缓步走近了茶室,坐在了苏子斩面前.
苏子斩眯了一下眼睛,清寒又危险地一笑,亲手拿了一只白玉盏,执起茶壶,为她斟满了浅碧色的茶水.
花颜似乎是渴了,二话不说,待他放下手后,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这时,十一皇子惊醒,猛地跑进了茶室,大声喊,“且慢!”
花颜却似乎没听到,一仰脖,不管茶水烫不烫,一口喝下了肚.
十一皇子面色大变,想说的话噎在了口中,想阻止的手停在了半空.
五皇子这时面上也变了颜色.
一时间,四下寂寂.
苏子斩忽然大笑,他三分清贵,五分风流,两分阴凉邪意的面容一下子如冰寒散去,极北之雪融化,秀逸绝伦的容貌如云破月开,霎时令人目眩神迷.
花颜看着他暗想,妖孽啊.
他笑了许久才收住,盯着花颜,“姑娘高姓大名?苏子斩今日指教了!”
花颜放下茶盏,笑了笑,也盯着他浅浅地道,“临安花颜!” |
苏子斩离开后,夜风似乎都和煦了些,没那么凉寒了.
云迟看着花颜,她站在夜风中,目送苏子斩远去,眸光沉静,姿态安然.他盯着她看了片刻,声音低沉地开口,“还不上车?”
花颜回转身,看向云迟,他轻袍缓带地坐在车厢内,一腿平伸,一腿支起,如玉的手放在支起的那只腿上,车厢顶端镶嵌着的那颗小小夜明珠泛着清白的光芒,衬得他如天边的星河,冉冉清辉,璀璨高远,青丝袍袖上的云纹金线也夺目了几分.
她默了片刻,微微扬了一下眉梢,干脆利落地上了马车,坐在了云迟对面.
她刚坐下,人群中五皇子和十一皇子便走了过来,齐齐对马车见礼,“四哥!”
云迟神色淡淡地摆手,“天色已晚,宫里已然门禁,十一弟是无法回宫了,五弟带着他回你府上住吧!”
五皇子立即点头.
云迟又淡淡道,“他毕竟年岁还小,还未出宫立府,是正修学业之时,五弟以后还是少带着他出宫来闲玩才是,免得父皇考问他学业时答不上来,多受训斥.”
五皇子又点头,“四哥教训得是.”
云迟挥手落下帘幕,温凉地吩咐,“回府!”
仪仗队护送着马车向东宫而去.
东宫车马走远,众人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想无论是苏子斩还是太子,有他们在的地方,以后还是远远避离得好,没得吓得短了寿成.
又暗想,那女子竟然真的是临安花颜,是太子一年前定下的太子妃!
天!这太令人惊骇了!
十一皇子拽拽五皇子衣袖,小声说,“五哥,我今日不是在做梦吧?那女子,怎么会是太子妃呢?”
五皇子无言片刻,拍拍他肩膀,一笑,“不是在做梦,就是太子妃.”话落,想着今日目睹她赌技大杀顺方赌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又叹道,“真没想到.”
众人猛地点头,是啊,真没想到.
谁能想到传言了一年多的太子妃庐山真面目竟然是这样.临安花颜,明日由她卷起的风暴怕是比一年前懿旨赐婚更甚.
马车上,十分安静,云迟在花颜上车后,再未说一句话.
花颜累了一日,上车后,随意地捶了两下肩膀,见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便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赌,也是很累的.
不多时,她便安然地睡着了.
云迟一直看着花颜,见她就这么睡着了,柳眉粉黛,朱颜娇容,在睡着时,眼底没了见他时的疏离冷漠,而是睡颜静若处子,舒缓安然,他蹙了蹙眉,一贯温凉的眸光染上了些许情绪.
忽然,他嗓音低沉地开口,“你收了苏子斩的玉佩?”
花颜本就睡得浅,闻言眼睛不睁,“嗯”了一声.
云迟声音又沉凉两分,“你可知他自小到大随身佩戴的那块玉佩代表了什么?”
花颜懒懒地哼声,“他不是说了吗?代表我可以用它从顺方钱庄支走我今日赢的银子.”
云迟一时沉默下来.
花颜忽然睁开眼睛,瞅着她,眼底的困意一扫而空,看着他扬眉,“难不成殿下以为他看中我了?我这准太子妃的头衔在还没被御史台弹劾的撸掉时,他就提前走马上任定下我?”
云迟面色忽然寒凉如水.
花颜看着他笑了起来,“殿下莫不是以为我十分抢手?不但得你青眼看中选为太子妃,就是武威侯府的子斩公子也因为今日我这惊骇世俗的赌技对我青睐?他输了多年顺方赌坊的经营之利给我不说,反而受虐地觉得我千好万好?”
云迟面容冷冷沉暗.
花颜瞧着他的神色,忽然乐不可支,“殿下还是及时悬崖勒马吧!我花颜其实就是个俗物,当不得殿下抬举,花家几百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所以只能偏安一隅世代居于临安,您说您定下我,图什么呢?家世虽尚可,但也不能成为您的助力,品貌虽有,但您自己照镜子看您自己就是了,我比起您,却是望尘莫及.另外,才学都是些歪门邪道,闺仪礼数嘛,对我来说那是天边的扫帚,扫的远远的.您的太子妃,怎么论,都不该是我这样的.不是吗?”
云迟忽然闭上了眼睛,隐隐含怒地说,“花颜,我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太子妃.这一辈子,临安花颜只能嫁太子云迟,皇家的玉蝶上,写在我身边的那个女人,只能是你.”
花颜听他斩钉截铁的话,顷刻间也怒了,对他怒目而视,“云迟,你凭什么?”
云迟低沉冰寒地说,“只凭我随手翻开花名册,选中了你,便是天命.”
花颜气破脑门,眼底蹭蹭冒火,“你若是给我一本花名册,我随手翻开,选中的定不是你.狗屁天命!”
云迟不语,似乎没听见,不再接话.
花颜盯着他,看着他那一张颠倒众生的容貌,几乎想扑上去泼妇般地撕碎他,但她仍有一丝理智地知道,她打不过他,更撕不碎他.她怒极而笑,“太子云迟,十三岁时,为赵宰辅之女清溪,画一幅美人图.知道的人极少.”
云迟豁然睁开眼睛.
花颜收了怒意,浅笑盈盈地看着他,“你明明喜欢赵清溪,偏偏选我,是欺自己?还是欺我?有情而斩情,是何道理?”
云迟薄唇微抿,神色幽暗,周身淡淡温凉入骨.
花颜右手放在左手,摩挲着左手上那只碧玉的手镯,盯住云迟的眼睛,迎上他眼底的幽暗,笑着说,“花家若是对你有用,便随便用,若是太子殿下需要我花颜援手之处,也请明说.只要你摘了我头顶上这太子妃的头衔,我便是为你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同时感激不尽.如何?”
云迟眼底的幽暗褪去,平静温凉地道,“不如何.”
花颜眸光一缩,冷冷地道,“太子殿下何必自苦?”
云迟忽然伸手,一把拽住她手腕,猛地将她拉入怀中.
花颜大惊,低呼了一声,人已经进了他温凉气息萦绕的怀里,她用力地挣了挣,没挣脱,怒道,“堂堂太子,这是做什么?强抢民女吗?”
云迟低头看着她,她眼底冷冷冰冰,一片寒气,他凝视她半晌,声音忽然压低,“花颜,十三岁的年纪,怎真正知情事儿?我是为她画过一幅美人图没错,但你怎知我就喜欢她?你非要激怒我,无非是看不上我太子妃的身份,可是你即便看不上,我也由不得你.哪怕明日御史台弹劾你的奏折堆满东宫,你是我太子妃的身份也改不了.”
花颜心里窜出丝丝凉气,直凉入心底,她听到了自己咬碎牙齿的声音,“云迟,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你堂堂太子,缺女人吗?”
云迟温温凉凉地道,“缺!”
花颜一口气悉数憋回了胸口,气闷地在他怀里咳嗽了起来.
云迟看着她咳嗽得连脸都涨气得红了,也不理会,只任她咳着,半晌,见她止了咳,道,“这一年,到今日为止,你也该闹腾够了.既然明了我心意,以后便别闹腾了.不管你闹腾成什么样,即便掀塌了天,都无用.”
花颜气得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将脑袋枕在他胳膊上,阴狠狠地说,“你杀了我得了!”
云迟一笑,“素来,若是我真正看中的人或者东西,都抓在手中才安心.”
花颜恨恨地想着,他这是在告诉她,赵清溪不是他真正看中的人吗?
谁稀罕他的看中! |
小忠子出了武威侯府,踏出府门,风一吹,发现后背已经衣衫湿透.他跺了跺脚,暗骂果然来这一趟不是什么好差事儿,福管家不想来受这份罪,抓了他来这一趟,真是如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一路头脑沉沉地回到东宫,听闻云迟还在凤凰西苑,他头皮发麻地前去回话.
秋月早被方嬷嬷扶回了她的房间,屋内酒盏碗碟早已收拾干净,花颜躺在床上,依旧昏睡着.云迟坐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早先因在他怀里挣扎散乱的青丝.
小忠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进院子,立在门口,对屋内回禀见到苏子斩的经过.
云迟听完最后一句,温润的眸光涌上凉寒,容色也侵染了冰雪,他转过身,死死地盯住花颜.
她昏睡着,身上是满满的酒香,脸颊如霞色织染,青丝散落在枕畔,没盖薄被的身子玲珑曼妙,眉如春柳,唇如朱红,姿态娇人.
他盯着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对外面沉声说,“知道了!下去吧!”
小忠子如蒙大赦,连忙退出了院外.
云迟又坐了片刻,身子忽然向床边一靠,半躺在了花颜身旁,闭上了眼睛.
苏子斩,他可真……敢!
宁和宫,太后听着外出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太监绘声绘色地说着昨日顺方赌坊的奇事儿,脸色十分之难看.待小太监说完,她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
临安花颜,她昨日才听闻她前日来的京城,从临安到京城,驱车不过十日路程,她生生地走了一个半月,这也罢了,偏偏她刚进京,不在东宫好生待着等着她传话进宫来见,竟然跑去了顺方赌坊,那是女人该去的地方吗?
她不但去了,竟然还拆了顺方赌坊的台,赢了九大赌神,弄得天下皆知.她是想干什么?
一个女子,炫耀赌技,很有脸面吗?真是不成体统!
她心下怒气压不住,问,“太子呢?可说了什么?”
小太监连忙回话,“回太后,太子殿下昨夜亲自去顺方赌坊接的太子妃,没说什么.”
太后一听,更是恼怒,“他竟然就这么任由她?丝毫没惩处?”
小太监摇头,“奴才没听到东宫传出太子殿下惩处太子妃的消息.”话落,小心翼翼地说,“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儿,昨夜,太子殿下吩咐福管家亲自去给御史台的大人们传话,说不得妄议此事.是以,今日早朝,御史台无人递折子说只言片语.早朝后,皇上派人请殿下去了帝正殿,训斥了一番,但反被殿下给气着了,宣了太医.”
太后闻言,一时气不顺,手猛地拍扶椅,“他这是存心包庇.”
小太监不吭声了.
一旁的嬷嬷见太后气得不轻,连忙伸手为她抚背顺气,“太后息怒,仔细身子.”
太后恨铁不成钢,怒道,“他就是认准了那个花颜,哀家怎么就看不出那个女人哪里好了?哀家真是后悔,当初就该不顾那花名册完不完整,美不美观,真该将她那一页给狠狠地撕去,太子也就不会选上她了.”
那嬷嬷连忙宽慰,“也许太子妃必有长处,您懿旨赐婚都有一年了,不过只看了那幅画像而已,一直未见着真人,看不出太子妃的好,也是常理.这桩婚事儿拖了这么长时间,殿下依旧没有丝毫松动的意思,显然是非她莫属.昨日之事,的确有些出格,但您费些心将太子妃叫进宫来,好好规整教导些时日,想必太子妃就知事了.”
太后闻言怒气消了些,长长地叹了口气,“哎,云迟这孩子,叫我说他什么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个不咋地,换一个就是了.左右还未大婚,也未过礼,更未拜天地入玉牒.他偏偏说什么天家择人,择到谁就是谁,死活不改了.”
那嬷嬷笑道,“太子殿下自小就是个有主张的人,这也是太后您教导的好.”
太后爱听这话,云迟自小在她身边教养,是她看着长大的,从小小少年,惊才艳艳,到如今监国涉政,百官臣服,一步步,从没出过岔子.她笑起来,指着那嬷嬷道,“就你这张嘴会哄我.”
那嬷嬷也笑起来,“老奴说的是实话.”
太后笑了半晌,吩咐道,“小李子,你去东宫,就说哀家请临安花颜入宫.”
小李子应是,连忙出了宁和宫.
来到东宫,小李子说明来意,福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带着他去了凤凰西苑.
路上,小李子纳闷地小声问,“殿下今日这么早就回了府中?”
福管家点头,也小声回道,“不错,殿下不到午时便回府了,如今在太子妃落住的凤凰西苑处.”
小李子看了一眼天色,“今日朝中无甚要紧之事吗?”
福管家摇头,“不得而知,总之今日殿下回来得早.”
小李子点点头,不再多问.
二人来到凤凰西苑,院落静悄悄的,福管家放轻了脚步,对守在外面的方嬷嬷问,“殿下呢?”
方嬷嬷低声说,“在屋内,一直没出来.”
福管家暗惊,殿下从外面回来便进了这西苑的主屋,如今已然一个半时辰了.他看着紧闭的房门,里面没有半丝动静,一时间竟不敢上前打扰.
小李子觉出不对,低声问,“福管家,怎么了?”
福管家踌躇片刻,压低声音,“太后可说了让太子妃什么时辰入宫?”
小李子想了想,道,“太后不曾说,只让奴才来请太子妃入宫.”
福管家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殿下和太子妃如今似乎不便打扰,公公不如先随我去花厅歇片刻,喝一盏茶,等等再说.”
小李子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闻言知意,点了点头.
凤凰西苑自有花厅,方嬷嬷带着婢女端上茶点,福管家试探地询问了几句太后关于昨日太子妃之事的看法,小李子也不隐瞒,直说了.
福管家知道太后一直不乐意这桩婚事儿,劝说了殿下不知道多少回,偏偏殿下认定不改了,太后拿其无法,如今听闻太子妃昨日在顺方赌坊的事儿,自然是心下要多不满有多不满,估计恨不得取消这桩婚事儿,给殿下换个太子妃.
奈何,太后不知,其实太子妃也不愿这桩婚事儿,是不愿嫁给殿下的.
这两日,他是真正看得明白,这桩婚事儿,执着的,还真只殿下一个人而已.
福管家暗暗叹着气,陪着小李子喝了一盏又一盏茶,直到二人都喝不下了,也没听到主屋传出动静,他无奈地瞅着小李子,商量地说,“昨日殿下一夜未睡,想必太困倦了,入眠得久些.眼见日色都西沉了,即便今日传了太后口谕,这么晚了,太子妃也无法进宫给太后请安了.若不然公公先回去?待殿下和太子妃醒来,老奴代为禀告一声?”
小李子看了一眼西沉的太阳,西边天空已然火红一片,他想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未大婚,如今这白日里竟然已经同床而眠了吗?若是如此,还真不好叫醒打扰.
他犹豫片刻,点点头,“那好,太后怕是等急了,我先回宫回话,顶多明日再来一趟.”
福管家连连点头,送小李子出府.
回到宁和宫,小李子禀告了东宫之事,他跑了一趟,在东宫待了足有小半日,没见到人,没传上话,无功而返,太后听完他禀告后,气结好半响,吐出一句话,“竟然白日同榻而眠……真是……不成体统!” |
云迟倚在花颜身边,本来没想睡,但渐渐的,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安然至极,他听着听着,不知觉地也跟着睡熟了.
一觉醒来,屋内漆黑一片.
他怔愣良久,慢慢地转过头,黑漆一片中,身边有个软软的温温热热的身子泛着酒香,他伸手一碰,便碰到了她脸颊,娇娇嫩嫩的,他又是怔然,片刻后,才想起了什么,撤回手,缓缓地坐起了身子.
屋中十分安静,她呼吸均匀,轻轻浅浅,如此安然,令一室都盈满温暖气息.
他坐在床头,又怔了片刻,才在黑暗中起身,走到了桌前,拿起桌案上的火折子,点燃了灯盏.
一室明亮.
他放下火折子,回转身,轻纱帷幔内,她曼妙地躺在那里,熟睡着,没有动静.没有疏离冷漠,没有恶语相加,没有满腹算计怎样让他打消婚事儿的闹腾.
他静静地站了许久,忽然又挥手熄灭了灯盏,转身走出了房门.
听到动静,方嬷嬷警醒地从不远处的偏房走出,见到云迟,连忙见礼,“殿下!”
云迟随手关上了房门,“嗯”了一声,没说话.
方嬷嬷偷眼打量云迟,发现他神色较以往似乎都温润柔和了些,周身带着暖意.见他不语,她试探地低声问,“殿下,您可是饿了?可用晚膳?”
云迟看了一眼天色,雾气有些浓,他辨不清,遂问,“几时了?”
方嬷嬷立即道,“亥时了.”
云迟一怔,低喃了一声,“竟然已经亥时了吗?我竟睡了这么久.”
方嬷嬷点头,小声说,“午后,宁和宫的小李子公公来过,说奉了太后的口谕,来请太子妃入宫,但那时您与太子妃都在睡着,福管家便请小李子公公喝了小半日茶等候,未敢打扰,后来,日色西沉,小李子公公等不起,便回宫了.”
云迟抬眼,方嬷嬷立即低下了头.
云迟想到了什么,忽然失笑,“这样也好,经过了今日,皇祖母想必不会再一味反对了.”
方嬷嬷不接话,等着吩咐.
云迟又站了片刻,抬步下了台阶,向外走去,同时吩咐,“端三四样饭菜,送去书房吧.”
方嬷嬷垂首,“是!”
云迟走了几步,又吩咐,“让厨房今夜留一人守着,她若是醒来,想必也会用些饭菜.”
方嬷嬷又颔首,“是!”
云迟不再多言,出了凤凰西苑.
花颜被气晕后,酒意也蔓延开来,一觉睡到了天色蒙蒙亮.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喉咙发紧,嗓子发干,渴得不行,便跳下了床,走到桌前,拿起水壶,对着壶嘴,便是咕咚咕咚一气猛灌.
喝了一壶水,方才解了渴.
她放下水壶,神思清明了些,脑中忽然想起气晕醉倒前的一幕,顿时一阵气血翻涌,险些站不住.
云迟……这个混蛋!堂堂太子,竟然做登徒子!
她脸上一阵火烧,心里又是一阵气不顺,又气又怒半晌,她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烦躁地抓抓脑袋,这才发现,一头青丝披散着,早先绾起的云鬓不见,玉簪钗环首饰都齐整地摆放在床头,似是人为地将它们放在了那里.
她盯着那些东西看了片刻,似要看出火光,片刻后,又双手捂住脸,身子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办法用尽,依然斗不过他.她今生的克星,难道就是他了?
她猛地摇头,不!
屋中依旧飘着酒香,她的身上依旧染着浓浓酒气,这气味虽然好闻,但是因这酒带来的后果,她是咬牙切齿,再好的酒味,如今是一刻也不想闻了.
她腾地站起身,快走两步,出了内室,珠帘晃动声中,她来到外屋,打开了房门.
方嬷嬷及时出现,看着打开房门的花颜,连忙问,“太子妃,您醒了?您可是饿了?殿下昨夜走时吩咐了,让厨房留了厨子守夜,就怕您半夜醒来会饿,厨房一夜未熄灯.”
花颜听着,敏感地抓住她话中重点,脸色变化片刻,咬牙问,“你说……他昨夜走时吩咐?”
方嬷嬷点头,“殿下昨日来了西苑后,一直到亥时方才睡醒离开.是走前吩咐下的话.”
花颜气血猛地又涌上心头,低头看向自己衣服,衣衫虽然褶皱颇多,但穿着完完整整,她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沉怒,看着方嬷嬷,“你的意思是昨日我醉倒昏睡后,他一直没走?”
方嬷嬷见花颜脸色十分难看,琢磨着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慢慢地点了点头.
花颜气怒,堂堂太子,竟乘人之危,若是她没记错,她气晕醉倒时,那时还未到午时,他竟然在她房中歇了半日又半夜?
东宫估计人尽皆知了!
她额头突突地跳了好一会儿,脸色阴沉地又磨了片刻牙,才一字一句地说,“云迟呢?他在哪里?”
当着方嬷嬷的面,她连太子殿下也不称呼了!
方嬷嬷一惊,看了花颜一眼,连忙垂下头,“太子殿下此时应该是去早朝了.”
花颜抬眼看了一眼天色,东方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她攥了攥拳头,总不能找去皇宫的金銮殿与他算账.她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郁气满腹,沉沉地说,“我要沐浴.”
方嬷嬷连声说,“奴婢这就吩咐人抬水来.”说完立即快步去了.
花颜站在门口,清晨的凉风吹过,也驱散不走她心里的火气和血气,她郁郁地站了许久,见方嬷嬷带着人抬来浴桶,她才压下怒气,转身回了房.
沐浴之后,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打开窗子,任屋中的酒气混合着暖气散了出去,清新的空气流入屋中,不多时,屋中的酒味便散没了.
方嬷嬷端来早膳,花颜坐在桌前,食不知味地用了些后,放下筷子,问,“秋月还醉着?”
方嬷嬷点头,“秋月姑娘还在醉着,至今未醒.”
花颜想着凭她那点儿破酒量,昨日喝了三四盏,估计还要醉睡上一日.
方嬷嬷见花颜再没了话,犹豫了一下,禀告,“昨日太后身边的小李子公公来传话,说太后请您进宫,恰逢您醉酒,殿下也宿在了这西苑,他便没打扰,等了小半日后回宫回话了.今日殿下出宫上朝时,他又来了一次,恰好在宫门口被殿下遇到,殿下说您身体不适,恐怕要歇几日才能进宫去给太后请安,便又给推了.”
花颜听着,脸色又难看起来,也就是说,昨日云迟宿在她房中连太后也知道了?而今早天还没亮又派了人来,他竟然又以她身体不适给推脱了?不是醉酒不适,而是身体不适,如此让人误会的话,他这是要干什么?
堂堂太子,这种手段他也使得出来!
花颜冒火地端起茶盏,方嬷嬷刚要说茶已冷新换一盏,话还没出口,一盏凉茶已被她一口气灌进了肚子里.
方嬷嬷后退了一步,觉得她今日是多说多错,咬紧舌头,再不敢轻易开口了. |
太后两次派人前往东宫请花颜,都无功而返,她终于坐不住,想要亲自前往东宫查看,但又觉得这样自降身份,以后就不好拿捏那个未过门的孙媳妇儿了.
于是,她按耐住急躁,命人请云迟前往宁和宫一趟.
云迟自然是猜透了太后的心思,暗自摇头,觉得太后还是不见花颜为好,若是见了她,指不定会气出个好歹来.而他既不能让太后被她气着,又不能让花颜被太后问罪,免得两相见面后让他为难,所以,他以近来朝事儿太过繁忙为由,回了请人的公公,说等忙过这一阵子,得空了,他便带着花颜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闻言,给憋气了个够呛,知道云迟这是护着花颜不让她见呢,干气闷,也没有法子.
这个孙子,自小就有主张,三岁的时候还能听她几句,到了七岁,便不听她的了.
这么多年,她既无奈又骄傲.
周嬷嬷见太后焦躁又没有法子,在一旁低声出主意,“太后,奴婢听闻五皇子和十一皇子那一日也在顺方赌坊,他们定然是见过太子妃,不如您将他们召来问问?”
太后眼睛一亮,立即说,“快去将他们喊来!”
有人立即去了.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自然不敢像云迟一样太后请都请不动,得了信儿,连忙赶到了宁和宫.
太后见了他们,不等二人见礼,连忙招手,“你们坐到哀家身边来,哀家有话要问你们.”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对看一眼,点点头,都乖觉地坐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看着二人,也不绕弯子,开口便问,“那一日听闻你们也在顺方赌坊,见着了临安花颜?”
五皇子眉目动了动,瞧着太后,心中有了一番计较,点点头,规矩地说,“回皇祖母,见到了.”
何止见到?全程目睹,还陪着她吃了一顿饭呢!那时候哪里知道她是太子妃?他们的未来皇嫂?
十一皇子想起那一日,他连奴才都没用,亲自下了楼,帮着她买了一顿饭,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皇子不该做的事儿,事后想起来,都不明白当时怎么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如何模样?你们跟哀家好好说说,说仔细点儿.”太后道.
五皇子偏头瞅了十一皇子一眼,笑着说,“当日孙儿也不知她是太子妃,没过于探究,后来太子皇兄的人去接她,我等才知晓.她如何模样,孙儿已然模糊了,只记得当日人十分之多,她的赌技十分之厉害,连苏子斩都十分佩服,顺方赌坊亏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苏子斩也不曾难为她.”
“哦?”太后蹙眉,“你当日既然在,这才过了两日,怎么就不记得她什么模样了?”
五皇子笑着说,“孙儿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赌技上了,真真是神乎其技.”
太后闻言不满,训斥道,“你也是个爱玩的,堂堂皇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只顾着玩乐?不成体统!”
五皇子连忙请罪,“皇祖母教训得是,孙儿以后定然改过.”
太后没问出什么来,转向十一皇子,“小十一,你来说说她!”
十一皇子暗想五皇兄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儿又见长了,那一日顺方赌坊三楼夜明珠照得灯火通明,而他们陪着她吃了一顿饭又喝了茶,还说了话,她的模样怎么会才过两日就模糊?怕是一辈子都模糊不了.
他挠挠脑袋,对上太后的眼睛,也有些迷糊地为难地说,“皇祖母,那一日人太多了,孙儿只记得九大赌神一个个脸色灰败,太子妃皇嫂似乎长的……”
太后竖起耳朵,长得如何?可还过得去?可配得上他的好孙儿?
十一皇子吭哧半晌,吐出一句话,“脸很白.”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当日夜明珠的光芒太强了,孙儿也想不起来了.”
太后气恼,“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儿?我们皇家的子孙,看人视物,不该这么差劲儿才是啊!夜明珠照得亮堂,不是才能将人照得更清楚吗?”
十一皇子不吭声了.
太后瞪着二人,见二人似乎真是想不起来,他又是气闷又是无法,“真是两个笨蛋!”
五皇子面皮动了动,十一皇子嘴角抽了抽,想着皇祖母还是第一次骂人笨蛋.
他们虽然不承认自己是笨蛋,但如今也只能认骂了.谁叫太子妃如何,他们是真不能说呢.毕竟太子皇兄连御史台一众大臣的嘴都封死了.虽未派人给他们传话,但也间接地告诉他们,收拢嘴巴.
半晌,太后摆摆手,“行了,你们……”她刚想说下去吧,忽然又不甘心就这么见不得人连她长什么样子至今都不知道,改口说,“你们两个现在就去东宫,将人给哀家看清楚,回来报我.”
五皇子一愣.
十一皇子却顿时精神了,脱口问,“皇祖母,那我今日的功课……”
太后道,“你今日的功课就不必做了.”
十一皇子立即站起身,“孙儿这就去!有好多时日没去太子皇兄的府邸了.”
五皇子也站起身,“孙儿遵皇祖母口谕.”
太后嘱咐,“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见到人,看清楚些.”
二人齐齐颔首,遵旨出了宁和宫.
一路二人都没敢说话,毕竟宫里人多眼杂,出了宫门,十一皇子像放飞的鸟儿,拉着五皇子,悄悄地说,“五皇兄,你说,咱们这样前往东宫,四哥会让咱们见人吗?”
五皇子向东宫方向看了一眼,模棱两可地说,“也许吧,去了就知道了.听闻他今日早早就回东宫了,往日里,他午时从不回府,午膳都是在议事殿用.”
十一皇子也看向东宫方向,有些感慨,“没想到四哥给自己选的太子妃是那般模样,那样的随性洒脱不拘泥规矩,与他的行止做派简直南辕北辙,太不相同,他的规矩那么大,她嫁入东宫,做咱们皇家的媳妇儿,以后能适应得了宫里的生活吗?我很怀疑.”
五皇子连忙捂住十一皇子的嘴,四下看了一眼,警告,“十一弟,谨言慎行.这话你怎么能浑说?仔细四哥收拾你.”
十一皇子吐了吐舌,也觉得这话不该说,诚然地点点头,“五哥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说了.”
五皇子松开手,虽然他也觉得这话没错,但是依照太子的脾性,这一年了,无论太后怎么不同意,皇上也颇有微词,他都无动于衷来看,这婚事儿有变数恐怕没那么容易.
二人一路再无话,来到了东宫.
福管家听闻两位皇子来了,连忙亲自迎去了门口,拱手见礼,笑呵呵地问,“两位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五皇子笑着说,“那一日见过太子妃,未曾好好见礼,今日特意来拜见.”
十一皇子也点头.
福管家一愣,想起那一日之事,连忙说,“太子殿下今日正巧在府里,如今在书房,两位殿下是否先去见过太子殿下?”
二人齐齐点头,“自然是先见过四哥.”
福管家颔首,立即带着二人向书房而去.
云迟已经得到了消息,想着皇祖母对他的婚事儿太上心,偏偏花颜又想搅合黄.他揉揉眉心,对小忠子吩咐,“既然他们是来拜见太子妃的,我今日事忙,让他们不必来见了,请去会客厅小坐,再让人去西苑问一声太子妃,她说见就出来见,不见的话,就直接回了.”
小忠子应是. |
云迟踏入凤凰西苑,被飘荡的酒香味熏得脚步猛地一顿,容色顷刻间便凉透了.立在春夏的暖风中,他衣袂如踱了一层冰.
方嬷嬷听闻太子殿下来了西苑,连忙带着人迎了出去,当见到这样的云迟,她霎时变了脸色,带着人立即跪在了地上.
福管家追进西苑,见此情形,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奴请罪,殿下责罚!”
是他错了,他应该把送酒的小厮死活拦在东宫门外,宁可得罪子斩公子,也不该将人带到太子妃面前.他没想到太子妃会那么痛快地收了醉红颜,而且这么快就开封了这坛酒,似乎是拿到酒后,片刻也未等.
他派人给殿下送信到殿下回来,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是醉红颜啊!这酒是醉红颜!
云迟在院中足足立了一刻,闭了闭眼,才恢复平静,对福管家和一众人等摆了摆手,一言未发,缓步走进了那飘出浓郁酒香的屋中.
隔着层层叠叠的珠帘翠幕,他看到了坐在桌案前懒洋洋闲适品酒的花颜和她对面早已经醉倒昏睡去的婢女秋月.
花颜脸颊微红,一下一下地晃动着琉璃盏,看着酒水轻轻碰着杯璧,眸光迷离,屋中酒香缭绕,濛濛酒气中,她忽然似有所觉,抬眼向门口看来,当看到珠帘外站着的云迟,她怔了怔,忽然笑起来,声音柔软,“今日得了醉红颜,平生再不想沾别的酒.太子殿下,可进来也喝一杯?再晚可就没了.”
云迟抿唇,挥手掀开珠帘,珠玉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缓步走到花颜面前,猛地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琉璃盏,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之后,一把拉起花颜,拥入怀中,看着她娇红如霞色的容颜,声音似乎从牙缝中挤出,“当真如此好喝吗?那我便尝尝.”
说完,他忽然低头吻在了花颜的唇上.
花颜猛地睁大了眼睛,用力地挣扎,云迟却死死地圈固她在怀中,手臂如铁钳,让她不能动弹分毫,温凉的气息在她唇上辗转席卷,丝丝的酒香,丝丝的甘甜.
花颜心中升起滔天的怒意,动弹不得张口就要咬云迟,偏偏他躲避得快,她不但没咬到,下一刻,便被他吻了个密不透风.
酒意熏头,身子却一寸寸僵硬,如坠冰窟.
花颜只觉得她被罩在了网里,男子清冽的气息由唇瓣舌尖传遍她身体,让她心神俱颤,时间被无限拉长.
在花颜快要窒息时,云迟放开了她,贴在她唇边,轻轻喘息,声音靡哑,“花颜,我告诉你,我云迟定下的人,谁也动不得,苏子斩也不行,你记住了.”
花颜粗喘着,一时说不出话来,身子摇摇欲坠.
云迟抱着她,看着她如今比喝了醉红颜还更晕红了几分的脸颊和鲜艳欲滴的红唇,又低沉地笑道,“果然是好酒,品尝了,平生再不想沾别的酒.”
花颜腾地一股邪火从心底冒起,猛地抬手攉向云迟的脸.
云迟轻而易举地攥住她的手,温凉的嗓音带着浓浓酒意,“还想继续?”
花颜用力地挣了挣,怒意和灰败从心底彻底蔓延开来,她寒着眼眸看着云迟,一字一句地说,“云迟,你让我做这个太子妃,有一天你别为你固执的决定后悔,仔细我让你拿南楚江山陪葬.”
云迟眯起眼睛,盯着她,她眼底冰封千里,他似乎看尽了她心底深处,他沉默片刻,低低沉沉地笑,“你便就这么不愿做我的太子妃?为何?我想知道,我云迟哪里不好?令你如此看不上,宁愿收了苏子斩的玉佩,为他送的醉红颜动心,而对我不屑一顾.”
花颜愤恨地看着他,“你立在青云之端,我站在十丈红尘,你心里装的是江山天下,我心里装的是雪月风花.你来问我原因,真是可笑!”
云迟面容一动,眸光明明灭灭,盯着她的脸,许久,扯了扯嘴角,一贯温凉的嗓音带了丝情绪,“我站在青云之端如何,你站在十丈红尘又如何,我心里装的是江山天下如何,你心里装的是雪月风花又如何,这尘世,既然我选中了你,你便只能陪我走这一遭了.”
花颜闻言气血翻涌,眸光一片冰寂,冷笑道,“天下女子何止千千万万,云迟,你何必非要拾起我这一粒尘埃做你的身边人?只要你挥挥衣袖,听任你安排摆布的女子大有人在.你何必非要把烂泥扶上墙,欺我至此?”
云迟眸孔紧缩,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温温淡淡地说,“明珠虽好,亦有蒙尘入土时.尘埃虽小,亦有拨云见日时.”
花颜的身子霎时僵硬如冰雕.
云迟放开她,对外面喊,“来福.”
福管家立即从外面跑了进来,头也不敢抬,一眼也不敢多看,只盯着脚尖问,“殿下可有事情吩咐老奴?”
云迟淡淡吩咐,“将这半坛醉红颜派人送去武威侯府还给子斩公子,就说我与太子妃共品了此酒,的确是世间顶级佳酿.”顿了顿,道,“再告诉他,佳酿虽好,奈何本宫尝着不如我太子妃的唇齿之香更胜酒香.”
花颜身子软了软,血气冲头,被气晕了过去.
云迟眼疾手快地一把托住晕厥过去的花颜,揽在怀中,浅浅地笑了笑,“就这么说,一字不准差了,去吧!”
福管家应声,一字字记下,重重地点头,退了出去.
武威侯府,苏子斩昨日与陆之凌饮酒,一夜宿醉,第二日近午时方醒.
他醒来后,发现陆之凌依旧趴在桌案前醉沉沉地睡着,他扶着额头皱了皱眉,慢慢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子.
窗外,阳光明媚,初夏日色晴晴,夏风吹进屋中,驱散了一室酒香.
他站在窗前立了片刻,清喊,“来人!”
“公子!”有人出现在门口.
苏子斩回头瞅了陆之凌一眼,吩咐,“备车,将世子送回敬国公府.”
有人应是,立即走了进来,拖起陆之凌出了房门.
陆之凌昨日见了好酒,与苏子斩抢着喝,一坛酒几乎被他喝了一多半,是以比苏子斩醉得要厉害得多,即便如今被人拖上了马车,依旧没醒,沉沉地睡着.
刚将陆之凌抬走,武威侯府的管家带着小忠子进了院子.
苏子斩站在窗前,看着小忠子怀里抱着的那坛酒,已经开封,酒香浓郁四溢,几乎能传进屋内,他想起昨日开启醉红颜时的吩咐,冷冷地眯了眯眼睛.
管家在屋外停住脚步,恭敬地对着窗内站着的苏子斩见礼,“公子,太子殿下遣人来见.”
苏子斩眼神冷冽,盯着那坛酒,没说话.
小忠子上前一步,对苏子斩见礼,同时不卑不亢地将云迟的吩咐一字不差地说了一遍,说完,恭敬地递上那半坛酒.
那句“佳酿虽好,奈何本宫尝着不如我太子妃的唇齿之香更胜酒香.”让苏子斩刹那间眉目冷得霜雪齐下,院外的暖风似乎都散了个干净.
院中侍候的人瞬间大气也不敢出,管家骇然得更是将自己当做空气.
苏子斩看着小忠子,杀意笼罩眼帘,寒寒地开口,“太子殿下是派你来送死的吗?”
小忠子谨慎地道,“回子斩公子,奴才是来传话的.”
苏子斩忽然冷冷寒寒地一笑,“好得很.”
小忠子垂首,默然而立.
苏子斩盯着他看了片刻,伸手关上了窗子,回身坐在桌前,对外面说,“将酒拿进来.”
管家连忙接过那半坛酒,快步进了屋,放在了苏子斩面前.
苏子斩执起酒坛,晃了晃,还剩下少半坛,他放下酒坛,眼底的阴郁冰寒杀意渐渐褪去,蓦地扬起嘴角,对外面道,“你回去回话,就说没想到太子妃赌技冠绝天下,品酒的本事也令人惊奇.太子殿下不懂女人,这等佳人如佳酿,他是不会品的.子斩不才,以后愿帮殿下代劳.” |
云迟有生以来,第一次木立当场.
他看看自己衣袖上的血迹,又看看花颜那被染红的手指,一时间,红晕慢慢地由耳根爬上清俊的脸庞.
竟然是她的葵水!
他动了动嘴角,在花颜笑吟吟的注视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花颜忽然乐不可支地拥着身上的薄毯大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一般悦耳,身子抖动,如花枝乱颤.
云迟看着她,一时间气血涌上心口.
花颜笑了半晌,伸手指着他,“堂堂太子,竟然也有这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今日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话落,不客气地取笑,“你连女人的葵水也不知吗?”
云迟没想到自己反倒被她取笑了,看着她,又是羞怒又是气恼,“你……”
花颜扬起脖子,“我怎样?”
云迟脸色熏红,薄怒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
这等事情,竟然也如此被她拿出来公然当面说,还反过来笑话他.
花颜嗤笑,晃了晃手,“我是不是女人,你如今不是正在验证吗?别告诉我男人也有葵水这种东西?”
云迟心血腾地从心口涌上头,没了话.
花颜更是嘲笑地瞧着他,心中暗暗啧啧不已,今日这一出虽然让她有点儿害羞,但如今看着堂堂太子比她还羞恼薄怒的模样,真是赚了.
半晌,云迟终于受不住花颜的眼神,羞恼地一拂袖,快步出了房门.
珠帘刷刷响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花颜眨眨眼睛,堂堂太子,这是落荒而逃了?她忍不住再次大笑了起来.
笑声不客气地从房内传出,似乎整个西苑都能听见.
云迟踏出门口,脚步猛地一顿,抬眼,响午日色正盛,他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院中仆从们不明所以,都悄悄地抬头去看刚刚从房中疾步走出的云迟,惊异地发现,太子殿下面上的神色前所未见.
云迟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又气又笑.
临安花颜,她总是知道怎样扭转利弊,她自己做出的事情反而让别人无措可施.天下有哪个女人能在做出这种事情之后还笑得如此畅快?
方嬷嬷瞧着云迟,心中拿不准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他从屋中疾步出来后便站在门口不动,小心地上前,试探地低声问,“殿下?”
云迟勉强压制住面上神色,伸手要揉眉心,手刚抬起,忽然想起衣袖上的血迹,猛地一僵,将手迅速地背负到了身后,看着方嬷嬷,咳了一声,吩咐,“你去屋里,看看她可有什么需要,照办就是.”
方嬷嬷立即点头,“是,殿下.”
云迟抬步,再不逗留,出了凤凰西苑.直至走出很远,似乎还能听到西苑里传出的笑声,嗡嗡地在他耳边响.
小忠子跟在云迟身后,作为殿下随身侍候的小太监,自小跟随殿下多年,敏锐地察觉到了云迟一直负在身后的手,即便殿下掩饰得极好,他还是隐约地看到了他衣袖上露出的一点儿血迹,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聪明地不会追问.
事关太子妃的事儿,他自从一年前在临安花府被那张吊死鬼的脸吓晕过去之后,他就十分的长记性.
福管家迎面走来,见到云迟,愣了一下,恭敬地问,“殿下,您不在西苑用午膳?这是……还要出府?”
云迟面上已经恢复镇定,清淡地吩咐,“将午膳送去书房吧,我有些事情要去书房处理.”
福管家连忙应声,“是.”
云迟抬步去了书房.
今日他推了许多事情早早回府,本来是打算与她一起用午膳,再与她好好谈谈,让她彻底打消取消婚约的心思,没想到出了这一桩事儿,被她反将一军,今日只能作罢了.
关上书房的门,无人了,他才看向自己的衣袖,那血迹已干,但依旧醒目,让他清俊的脸再次烧了起来.
盯着那血迹看了半晌,他觉得整个人都如火烧.
有些恼怒地伸手扯了衣袍,攒成一团,对外面喊,“小忠子!”
“奴才在!”小忠子连忙推开书房的门,“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云迟将手里的衣袍递给他,吩咐,“拿去烧了!”
小忠子一愣,连忙伸手,手中忙不迭地说,“奴才这就去!”
刚要伸手接过,云迟忽然又将手撤了回去,红着脸改了注意,“你去找个匣子,将这件衣袍装了,收起来吧.”
小忠子眨眨眼睛,探究地看着云迟.
云迟面上不自然,转过头去,低斥,“快去!”
小忠子连忙应是,不敢再探究,连忙快步出了房门.
云迟将攒成一团的衣袍放在桌案上,终于用手揉了揉额头.
不多时,小忠子极有效率地找来了一个精致的匣子,同时还抱了一件崭新的衣袍递给云迟.
云迟打开匣子,伸手将那攒成一团的衣袍扔进了匣子里,又将匣子上了锁,才对小忠子说,“拿去收起来吧!”
“是!”小忠子小心地抱着匣子,仔细地找了妥当之处,收了起来.
云迟换上崭新的衣袍,周身的火气似乎才褪去了.
花颜在云迟走后,心情大好,一改两日来被他屡次欺负的闷气一扫而空,心里无比舒畅.
方嬷嬷依照云迟的吩咐,走进里屋,对花颜询问太子妃是否有需要差遣之事?她一定照办.
花颜也不客气,更不脸红,对方嬷嬷一本正经地说,“我来葵水了,劳烦嬷嬷找些垫着的物事儿来吧!”
方嬷嬷一怔,恍然明白了刚刚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暗想太子妃真不是一般的女子,这若是搁在别的女子身上,在殿下面前露出了这等事儿,怕早就羞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偏偏她反其道让殿下落荒而逃了.
她在东宫已多年,从来没见过殿下像今日这般模样过.
她心里也隐约有了些好笑,点点头,“奴婢这就去找,太子妃稍等片刻.”说完,便赶紧出去了.
花颜虽然没看到方嬷嬷面上的笑,但那一双眼睛,似乎笑在了心里,她眨眨眼睛,暗想着这东宫的人似乎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刻板古板嘛,否则这位嬷嬷早就在心里对她此举厌恶透顶了.
不多时,方嬷嬷找来了精致的布包,同时端来了一碗姜汤红糖水,又从衣柜里拿出了崭新的衣裙.
花颜洗了手,摸摸布包,里面垫了柔软的棉絮,她心下满意,拿着布包和衣物利落地换了.之后,将衣物揉成一团,对方嬷嬷说,“拿去烧了!”
方嬷嬷接过,转身走了出去.
花颜捧着碗,慢悠悠地将一碗姜汤红糖水喝下,才觉得通身好受了些. |
宿醉之后,喝了凉茶,又生了一肚子气,花颜当真身体不适起来.
春夏暖风和煦,花颜便出了房门,躺去了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沐浴在日色里,花颜闭着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挣脱如今的困局.
她本来觉得昨日去顺方赌场所作所为,足够今日御史台弹劾,皇帝,太后厌恶,宫里朝纲一致会对她这个太子妃不满透顶,诸多压力下,云迟怎么也要顺从人心,取消这桩婚事儿.
可是她没想到,云迟极不要脸至此,轻描淡写地压制了御史台无人敢弹劾,京中虽然传言沸沸扬扬,但偏偏宫中和朝纲无人对她前来治罪.将她头顶上这顶太子妃的帽子扣得严实,怎么也摘不下来.
她算是真正的见识了,他这个太子完完全全把持了朝纲.
她躺了一会儿,觉得头顶上阳光炙热,抬手将胳膊放在头上,宽大的衣袖霎时遮住了半张脸.一时间身上被烤的暖意融融,她暂且想不到什么好法子,索性不再想,闭上了眼睛.
不知觉地,又疲惫地睡着了.
方嬷嬷见花颜竟然躺在院中睡着了,凑上近前轻唤她两声,请她回屋去睡,她却摇摇头,方嬷嬷只能回房,拿了一床薄毯盖在了她身上.
花颜这一睡,便是半日.
午时,云迟破天荒更早地回了东宫.
他进了府门,对福管家问,“她呢?可睡醒了?”
福管家知道他问的是谁,连忙回话,“回殿下,太子妃天还未亮时就醒了,用过早膳,太阳出来后,她便躺在院中的藤椅上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如今……似乎还在睡着.”
云迟蹙眉,看了一眼天色,抬步去了凤凰西苑.
来到西苑门口,他便看到了院中藤椅上躺着的花颜,碧色织锦缠花罗裙,缠枝海棠尾曳在裙摆处,在暖日里娇艳盛开,她静静地躺着,胳膊挡在头额间,遮住半边颜色,宽大的衣袖微垂下一截,露出如雪皓腕,腕间一枚翠玉手镯,简单明媚,阳光下,她如一片碧湖,周身既透着阳光的暖,又透着湖水的凉.
云迟停住脚步,想起她初见花颜时,那是一年前,他选中了她,皇祖母懿旨赐婚,派了传旨的公公前往临安花都传旨,她听闻后,说懿旨大约是弄错了名字,将传旨的公公打发回来问他是不是弄错了?花家的一众长辈们竟然也认同她的话,觉得懿旨可能真的写错了,传旨的公公被他们弄得心中也存了疑,便带着懿旨骑快马折回了京,累晕在了东宫门口.
他听闻后,觉得天下间的稀罕事儿莫不如这一桩了,古往今来,这怕是第一次有人觉得懿旨会传错,偏偏还是举族都觉得.于是他安排妥当了朝中诸事后,亲自带了懿旨去了一趟临安花都.
那一日,花家的族长带着他去了花颜苑,他在花府秋千架旁的躺椅上找到了她,彼时,她用书遮面,就是这副模样.
时隔一年,他发现当日情景依旧记忆犹新.
那时,她顶着一张吊死鬼的脸,吓晕了小忠子,后来,洗了脸后,便对他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她不配做太子妃的话,之后,花家的一众长辈们以不敢欺瞒于他的方式,轮流地或直白或委婉或清楚或含蓄地将她从小到大不守闺仪不懂礼数的事迹说了个全,罄竹难书,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收回懿旨.
他在花家住了七日,每一日都能听到花家人对他说她做不好太子妃的言语,他不为所动,最终,未应允撤回懿旨,花家人见他主意已定,劝说不动,便欣然接受了,而她却因此恼恨不已.
在去年一年里,从他留下懿旨离开临安后,她便接二连三惹出事端,不是想方设法弄坏她自己的名声,就是背地里给他使绊子设陷阱挖大坑,让他改注意.
真是千方百计,花样层出不穷,让他应接不暇.
一个半月前,派人给他送了一支干巴的杏花枝,踏入东宫门口,给了他一支大凶的签文,然后在顺方赌场大杀四方惹上苏子斩……
她弄出的事情一次比一次大,真是铁了心要摆脱他太子妃的头衔,不惜破釜沉舟.
他负在身后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收回思绪,踏进了院子.
方嬷嬷带着人迎上前,无声地见礼.
云迟摆摆手,缓步走到藤椅前,低头看了花颜片刻,忽然伸手,将她连人带薄毯一起抱起,向屋中走去.
她刚走两步,花颜便惊醒了,睁开眼睛,见是云迟,顿时瞪眼,怒道,“你做什么?放我下来!”话落,想到他昨日的轻薄,又补充了一句,“登徒子!”
云迟闻言气笑,停住脚步,扬眉瞅着她,温凉的嗓音如湖水,“登徒子?”
花颜怒道,“不是吗?我难道说错了不成?”
云迟看着她的眸光,似也想起了昨日,抿了一下唇角,轻轻一笑,“你是我的太子妃,以后,冠我之名,属我之姓,如今我如此对你,也算不上轻薄孟浪.”
花颜气怒,抬脚就要踢他.
云迟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腿脚,抱着她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同时说,“听说你在外面睡了半日了,仔细着凉,还是屋中睡比较好.”
花颜恼恨,“与你何干?我就是乐意在外面睡.”
云迟抱着花颜迈进门槛,珠帘晃动打了花颜一脸,她顿觉他是故意的,便伸手抓了珠帘往他身上砸.
一时间,珠帘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云迟任她砸了两下,也不恼怒,跨进了里屋,将她放在了床上,见她不甘心地还要动手,他扣住她手腕,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闻你昨日的酒香还在,你若是再不规矩,我不介意再品尝一番.”
花颜怒极,堪堪地住了手.
云迟见她规矩,似有些失望,慢慢地撤回手,直起身,刚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衣袖上沾染了血迹,一怔,对她问,“你受伤了?”
花颜也看到了,想也不想地便反击回去,“你才受伤了!”
云迟伸展衣袖,对地问,“那我从你身上沾染的这血迹是怎么回事儿?”
花颜刚想说谁知道你从哪里沾染的赖在我身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身后一摸,探到一片濡湿,她再看云迟的衣袖,脸色便奇异地羞红了,又羞又怒地瞪着他.
老天!葵水忽至了!她竟睡得浑然不知!怪不得今日早起身体不适,她以为是宿醉加凉茶加被气的原因,没在意,却凭地惹出了眼前这一场冤孽.
云迟看着她脸色一瞬间变幻了几种颜色,脸颊有些白有些红有些青有些紫,眸光奇异地泛着羞怒,他还是第一次在人脸上能看到这么多神色,尤其是那抹羞涩,极其动人.他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儿,觉得真是新奇,她竟然会害羞.昨日他吻她,似乎都没看到这样的颜色.
花颜见他盯着他,更是羞愤又羞恼,“你出去!”
云迟失笑,抖抖衣袖,“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
花颜憋住一口气,觉得头晕脑胀,想晕死过去,但这样也太没出息了,更是丢脸.尤其是她不觉得堂堂太子是傻子,他如此聪明,即便现在想不到,被她尴尬地蒙混过去,事后他也会了然此事笑话她.
既然如此,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看是他脸皮厚,还是她的脸皮厚.
于是,她定了定神,收了诸多神色,问,“你真要我给你一个解释?”
云迟见她的模样,直觉不妙,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花颜将手从身后拿出来,手上一片鲜红,伸开在云迟面前,有些触目惊心,她面不改色地说,“我的葵水来了,不知殿下这东宫,可有准备布包棉絮之类的东西?”话落,见云迟一怔,她笑着说,“我如今不便使唤人,殿下既然与我不是外人,便去帮我找找这些东西拿来好了.” |
苏子斩要带走一个人,普天之下,即便是他云迟,要想找到也得费一番心力.
真没想到他借助了陆之凌前脚刚来引开了他的视线防备,后脚便也闯入了东宫.晚察觉一步,便失了拦住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他今夜也必须找到人.
苏子斩本就不能以常理来论之,是个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主,偏偏那个女人一点儿也不想做他的太子妃,在她身上就算想做出什么来,也不稀奇.
所以,她不能让她跟苏子斩待太久.
他压下心底的怒意,问,“他是如何进来的?”
云影立即道,“带了一坛醉红颜.”
云迟面容一冷,怪不得能带走她,想起她喝醉了的模样,心头火气微涌,吩咐,“传命十二云卫出动,立即依着酒香追踪,醉红颜不同于别的酒,所过之处,势必留香.你也去.”
“是!”
云影垂首,即刻召集十二云卫,须臾,十三道身影如烟雾一般,飘出了东宫.
云迟压下心底的翻涌,回头瞅了一眼书房,喊道,“来人.”
小忠子躲在不远处,闻言立即跑出来,“殿下,可有吩咐?”
云迟看了他一眼,道,“你派人给宫中传个信儿,告诉七公主,就说陆之凌在我府里,她若是想抓人,就立马过来.”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饿他一夜,关他一夜,不到明日天明,不准放他离开东宫.若是她关不住人,下次我便不给她机会了.”
小忠子想起七公主的缠功,浑身一个激灵,心下为陆之凌默哀,连忙应声,“主子放心,奴才这就命人前去.”
云迟颔首,又吩咐,“通知管家,今夜调动所有府卫,守好东宫,除了七公主,一只鸟雀不准放进来,一只苍蝇也不得再飞出去.不得有误.”
小忠子觉得通体都凉了,连忙点头,“遵主子命!”
云迟不再多言,足尖轻点,消失了身影.
小忠子连忙挥手招来两人,命一人传信去宫里,一人去知会福管家,而自己则进了书房,稳住陆之凌.
主子有要事要办,又不想便宜放走饶过私闯东宫的陆世子,他今日使出浑身解数,也得帮主子留下人好好地折磨一番.
云迟没有立即出东宫,而是去了凤凰西苑.
他落身站在院中,方嬷嬷发现了人,连忙走上前见礼,“太子殿下!您……”
云迟打断她的话,“秋月呢?”
方嬷嬷一愣,连忙回话,“回殿下,还在醉睡着未醒.”
云迟温凉地吩咐,“泼醒她.”
方嬷嬷虽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但见云迟脸色不好,连忙应是,去了秋月房里.
秋月本就睡了两日一夜,也该快醒了,如今冷水一泼,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很快就醒来了.她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方嬷嬷,纳闷,“嬷嬷,你干嘛泼我?”
方嬷嬷立即低声解释,“秋月姑娘,对不住了,是太子殿下要见你.”
秋月激灵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立即下了地,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水,问,“殿下要见我?可是我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儿?”
方嬷嬷摇头,“尚不知道,太子妃半个时辰前去逛园子了,不让人跟着,殿下是刚刚突然来的.你既醒了,殿下就在院中,快出去见礼吧!殿下脸色不好,别让他久等.”
秋月一听,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麻溜地出了房门,果然见云迟负手而立站在院中,她连忙上前见礼,“太子殿下!”
云迟瞅了秋月一眼,眼神有些凉,问,“据说你自小便跟在太子妃身边,可有什么法子能尽快追踪到太子妃的踪迹?”
秋月一怔,脱口问,“我家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云迟淡淡道,“她被人劫走了.”
秋月面色一变,脑中混沌了那么一下,立马想谁会来东宫劫走她家小姐?难道是小姐自己要走?但是怎么会将她扔在了这里?要走也该带上她啊!
她心里打着转,奈何刚醒来,什么状况也不明,见云迟脸色温凉,凉中透着冷,只能对他摇头,“奴婢刚睡醒,小姐失踪,奴婢不知,奴婢没法子能尽快找到她.”
云迟眯起眼睛,“当真?”
秋月点头,“不敢欺瞒太子殿下.”
云迟盯着她,“不敢吗?”话落,周身气压骤然一沉,“我看未必.”
秋月胆颤了一下,顿时跪在了地上,不再言语.
云迟温凉地说,“临安花颜,从小到大,喜欢带着一名婢女常年混迹于市井,多年来,不但不曾吃过亏,还十分吃得开.无论是三教九流,还是地痞无赖,都与之称兄道弟,交情斐然.能跟在她身边在市井中混了多年,你让本宫如何相信你没有找到她的法子?”
秋月脸一白,心里顿时拔凉,抬起头,咬着唇看着云迟,横下心问,“请殿下告知,是谁劫走了我家小姐?”
云迟也不隐瞒,“苏子斩.”
秋月一惊,想着花颜砸了顺方赌坊的场子,苏子斩转日送来一坛酒,如今将人劫走,他不会是要对小姐下杀手吧?想起苏子斩面对人时一身冰寒凛冽的寒气,她有些拿不准.
但跑来东宫劫人?他这胆子大得也未免太能撑破天了些!
苏子斩果然名不虚传.
她揪着心挣扎了片刻,见云迟等着她的答复,心下为难起来,是告诉?还是不告诉?告诉的话,以后一旦找不到小姐,太子殿下就会拿她试问,她就会成了小姐的软肋,若不告诉,万一小姐出了事儿可怎么办?
云迟见秋月久久不语,慢慢地凉声道,“她如今是本宫的准太子妃,将来便是本宫实打实的太子妃,你可想好了.”
秋月心下一紧,猛地警醒,垂下头,沉重地摇头,一字一句地说,“回太子殿下,奴婢没有法子追踪我家小姐的痕迹,请殿下恕罪,尽快派人找我家小姐吧!”
云迟看着秋月,她头低得低低的,发丝被凉水打湿,些许拧在一起,周身有一股子打死也不会说的倔强和执拗以及忠心,他将排山倒海的压力砸向秋月.
秋月的脸唇都有些青白了,但依旧稳稳地跪着,一声不再吭.
片刻,云迟收了寒气,转身出了凤凰西苑.
秋月身上山海一般的压力散去,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想着小姐您可千万不要在苏子斩身上吃亏,奴婢这一次真真是在龙头上拔胡须了,敢挡了太子殿下逼问,她觉得以后她头上的天都是灰蒙蒙的亮不起来了.
云迟出了凤凰西苑,足尖轻点,踏着楼阁殿宇,也出了东宫.
小忠子在书房里给陆之凌端茶倒水,陪着说话,刚说几句话,陆之凌聪明地便觉出不对劲来.忽然开口,“太子殿下是不是有要事儿急办?既然如此,本世子就改日再来叨扰.”说完,便站起了身.
小忠子想也不想立即否决,“没有的事儿,殿下稍后便回,世子稍等.”
陆之凌才不信,挥手推开了书房的窗子,转眼间,衣袂卷起一阵微风,人便出了书房.
小忠子暗叫不好,连忙大喊,“快,拦住陆世子!”
可是陆之凌是谁?四大公子的名号他坐了一席之地,没有个厉害的茬子,是拦不住他的.尤其是如今云迟将云影和十二云卫都调派了出去,东宫的一众侍卫虽然也都是高手,但还是拦不住陆之凌,再加之,消息刚送进宫,七公主还没来,自然更无人拦阻得住他.
几个起落,陆之凌便踏着屋脊高墙,飘然地出了东宫.
小忠子眼见着人溜走了,对着空气直跺脚,无奈地对府卫挥手,“罢了罢了,都撤了吧!”说完,招手,“来人,再去告诉七公主一声,别来了,人走了.”
话落,他连连哀叹,想着陆世子也太狡猾了,他刚进去跟他说几句话,就被他看出了破绽,怪不得敬国公用尽法子都看不住他整日里不着调地在外面乱跑.
他不停地拍自己脑门,暗骂自己笨蛋,真是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安排了. |
花颜不知道苏子斩有没有背过什么人,但是她是第一次被人背着走路.
拎着大酒坛趴在他的后背上,他不是那个天下人人惧怕,闻风丧胆,稍有不慎就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的阴冷怪癖的子斩公子,只是个会恼会怒会气会笑,七情六欲集于一身的贵公子.
今日随他出来喝酒,她顶着太子妃的名头,做出这样的事儿太不像话,但她却觉得自己做了极正确的一件事儿.
不如此,哪里能见识到这样的苏子斩?
半壁山山风寂寂,清水寺钟鼓声声,木鱼一下一下地敲着,蹒跚而上的脚步声沙沙稳健而行.
灌木草丛高深,掩藏了两个人的影子,醉红颜的酒香一路飘散在风里.
花颜安静地趴在苏子斩的背上,他后背也如他的手一样,透骨的冷寒,她身上依旧裹着他的外袍,丝毫也感觉不到冷.
一路安静.
苏子斩背着花颜上了一个山头,见他没有停歇片刻的打算,花颜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她刚碰到他额头,苏子斩忽然恼怒,“你干什么?”
花颜撤回手,平静地说,“我想看看你出汗没有?要不要歇一会儿?”
苏子斩摇头,僵硬地说,“我不累.”
花颜回头瞅了一眼,低声说,“不累也歇歇吧,我们将这一坛酒洒半坛在这里,让这一片半壁山都溢满酒香才能躲避过追查,否则我怕你刚背我到了地方,还没喝上酒,后面的人就追踪到了,那才是白折腾一场.”顿了顿,叹息,“你这醉红颜实在太香了.”
苏子斩闻言停下脚步,将花颜放下,回身看着她,眸光有一抹光,一闪而逝.
花颜见他同意,便将封存酒坛的塞子拔开,肉疼地扬手倒出酒水,洒了一地.霎时间,酒香四溢,飘散在风里,四下飘远.
花颜掂掂酒坛,看看地上的酒水,心疼不已地拧上塞子,口中道,“便宜土地公公了.”
苏子斩忽然笑了,“半坛酒而已,舍得什么?你若是想喝,以后随时可以找我拿.”
花颜顿时不心疼了,扬眉,“当真?”
苏子斩颔首,“当真.”说完,便背转过身,弯下腰,“上来,快点儿.”
花颜也不客气,抱着半坛酒又爬上了苏子斩的后背.
苏子斩脚步奇快,不多时,便下了山,之后,沿着无人走过的山林险坡,又攀岩上另一座山头.
花颜被酒香熏得晕晕乎乎地想着,那半坛酒当真是将整个半壁山都染上酒香了.住在清水寺的那些老和尚们,今日也闻闻酒香,没戒了戒律的,也能过过酒瘾.
三十里的路,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苏子斩背着花颜,上山下坡,攀走险路,没喊一声累,自从倒出了半坛酒稍歇了那么片刻后,便再也没停歇.
一座小小的尼姑庵映在眼前时,花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着还算来得快,再晚一会儿,她觉得自己虽然不会血漫半壁山,但一定会血漫背着她的苏子斩了.
来到庵堂前,“道静庵”三个字在月色里照得清楚.
苏子斩放下花颜,回身对她说,“你去敲门,找你要的东西.”
花颜瞅着他,他的脸有些白,周身却无汗,想必因为他身体极畏寒的原因,所以,无论如何累都不会出汗.
“看我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去帮你要?”苏子斩没好气地瞪着她.
花颜咳嗽一声,看了一眼天色,此时已经极晚,想了想,对他说,“不知道这庵里是否有空房,若是有的话,我们就在这里歇上一歇,顺便把酒喝了,怎样?”
苏子斩冷着脸看了一眼小小的尼姑庵,眼眸闪过嫌恶,语气里明显看不上地恼怒,“你让本公子歇在尼姑庵里?”
花颜瞧着他,“你背着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身子骨早就吃不消了吧?就算我要完东西,如今夜深露重,我们找一处喝酒的话,你想必身体也不会好受.有个地方躲避夜深风寒,总比没有强,还讲究什么?总比吹山风要好.”
苏子斩冷哼一声,“要歇你自己进去歇,本公子打死也不进去.”
花颜无语,伸手一把拽住他,口中道,“打死不进去,打不死是不是就随我进去?”说完,便死硬地拉着他上前叩门.
“你……”苏子斩瞪眼.
花颜不理他,只死死地扣着他手腕,同时喊,“有人吗?”
苏子斩看着花颜扣住他的手,明明手极小,极软,极柔弱无骨,偏偏扣得紧,他扥了扥没挣开,只能低斥,“没有地方的话,你歇柴房吗?”
花颜不挑剔,“柴房也行,有地方不冷就行.”
苏子斩气结,没了话.
门环叩了几响,又喊了几声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如此深夜,敢问是哪位贵客来叩我这小小道静庵的门?”
花颜和气地说,“劳烦老师傅了,我与哥哥夜行山路,在这山里迷了路,走不动了,借宿一晚,您看可行?”
苏子斩在花颜耳边恼怒低斥,“谁是你哥哥?”
花颜偏头,对他浅浅一笑,低声说,“你比我大,喊你一声哥哥,你也不亏,受着吧.”
苏子斩一噎.
里面门栓撤掉,打开了门,一个老尼姑提着一盏油灯,苍老的面容带着未睡醒的模样,借着灯光,打量站在门外的花颜和苏子斩.
花颜比苏子斩靠前一步,手依旧死死地扣着他手腕,见老尼姑开门,对她亲和地笑,“老师傅,对不住,深夜叨扰了,实在是我来了葵水,身子不便,无可用之物,而哥哥身子骨也不甚好,畏寒,山路难行,才来叩门行个方便.”
老尼姑见二人容貌男俊女美,看着真真令人惊艳得移不开眼睛,听着花颜的话,见女子笑容和气,但面带虚弱,男子脸色僵硬中发白,看起来的的确确是有难处.她连忙打个佛偈,“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这庵中有空房一间,你二人既是兄妹,一间也是无碍,随我进来吧.”
花颜笑颜如花,拽着苏子斩迈进门槛,口中道,“多谢老师傅了.”
老尼姑摇头,待二人进来,重新地关上了庵门上了栓锁,带着二人向里面走去.
小小的尼姑庵看着不大,但也有三进院落,走到最里面的一处院落,并排着三间房舍.
老尼姑一指中间的屋子,说,“左边那间是杂物房,右边那间是藏书斋,中间那间主屋十多年无人居住了,但每日我都有打扫,两位看着就是尊贵的人儿,勉为其难歇上一歇吧.”
花颜笑着点头,“多谢老师傅了,有地方就极好了,我和哥哥不挑剔.”
老尼姑颔首,打开了门,掌了灯,提着灯盏转身,对花颜说,“姑娘刚刚说女子葵水用的物事儿,我去找找,你稍等片刻,我找到便给你送来.”
花颜又道了谢.
老尼姑提着灯盏走了.
花颜拽着苏子斩迈进门槛,屋中甚是洁净,没有尘埃,桌椅摆设虽然破旧,但十分整齐.
她松开苏子斩的手,取笑他,“真是一介公子哥,这地方比难民营好多了,别挑剔了.”
苏子斩打量了屋中一圈,神色稍缓,闻言问,“你去过难民营?”
花颜点头,“去过.”
苏子斩皱眉.
花颜看着他,“五年前,川河谷发大水,数万人罹难,幸存者由官府集中收留在了一处临时搭建的救济营里,帐篷虽有,但朝中粮食等物资迟迟拖延着不到,本来是救济营,后来竟然发展成了难民窟.每日里都有人不断地死去,哀嚎声一日又一日,最后连易子而食之事都有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苏子斩惊异,“你是临安花家的女儿,川河谷距离临安数百里,你怎么会经历那样的事儿?”
花颜找了个椅子坐下,叹了口气,“川河谷位居永唐县,我二姐嫁去了永唐县.那一年,我恰巧从家里偷偷跑去永唐县找她玩,偏不巧遇到了川河谷发大水,堤坝决堤,便赶上了,也是我倒霉!”
苏子斩无言片刻,哼道,“果然倒霉!” |
福管家得了吩咐,请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去了会客厅,吩咐人上了茶后,自己亲自去了西苑.
花颜这两日睡得太多了,虽然因葵水来了身体不适,但也不想再睡了,用过午膳后,百无聊赖,正琢磨着做点儿什么打发时间,福管家便来了.
福管家极其巧妙地传话,“太后早先请了太子殿下去宁和宫,殿下事物繁忙,未曾得空去给太后请安,太后便传了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前去小坐.如今两位殿下刚从宫里出来.”
花颜听着这话,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得很,想着她来京三四日了,太后派人来请两次,都无功而返,那老太太见不着她,显然坐不住着急了.
可是她又拉不下脸来东宫,请云迟他又不去解释,她便想出了这么个折中之法,让五皇子和十一皇子来探听消息.
基于在顺方赌坊她欠了十一皇子亲手给买饭菜的一个人情,按理说,她不该将人拒之门外才是,可是才三四日,着实还不够让太后真正急起来,所以,既然云迟有话在先,说她不见便可推了,那便推了得了.
她要等那老太太实在受不了时,对她大发脾气时,她再出手,让她彻底不满.
不知道她若是气得抹脖子上吊死活不同意这桩婚事儿的话,云迟能不能退一步允了,总要试试.
于是,她懒洋洋地对福管家说,“我身体不适,无法见客,你去回了五皇子和十一皇子,改日我定备酒菜,好好谢过他们那日帮衬之情.”
福管家得了话,连连点头,快步去了.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没想到来了一趟没见着人,不止太子不见他们,太子妃也给推拒了.二人对看一眼,也不强求,坐着喝了两盏茶,起身出了东宫.
出了东宫后,十一皇子拉住五皇子的衣袖,“五哥,我还不想回宫,你带我去玩吧!”
五皇子瞅着他,“皇祖母还在宫里等着我们回话呢.”
十一皇子央求,“咱们连人都没见着,无功而返,如今立马回去也讨不到皇祖母好脸色,不如晚点儿再回去,那时候皇祖母等了大半日,已然等得累了,三两句话就会把咱们打发了.何必这会儿赶巴巴地凑上前挨骂?”
五皇子失笑,拍他脑袋,训斥道,“你不怕皇祖母,难道不怕四哥知道我又带你去玩再挨训斥?”
十一皇子回头瞅了一眼,东宫大门已然紧闭,他立即说,“咱们这是在帮四哥,他即便知道也不会因此训斥的.”
五皇子点点头,“好吧,你想去哪里?”
十一皇子歪着头想了想说,“咱们去敬国公府找陆之凌吧!听说前日里他与苏子斩喝了大半夜的酒,那酒是封存了五年的醉红颜.”
五皇子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欣然同意,“好!”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去了敬国公府.
陆之凌昨日清早被武威侯府的人送回敬国公府,足足又睡了整整一日在傍晚十分才醒来.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了府中的祠堂里.
祠堂昏暗,他身上还穿着喝酒前的那身衣服,身下铺着一块鹿皮绒毛的毯子.
祠堂里空无一人,除了供奉着祖宗的牌位,只他这么一个喘气的.
他坐起身,揉揉额头,哑然失笑,他这是又被老爷子给关起来了,虽然是狠心地将他酒后扔在这里,但偏偏又怕冻坏他的身子骨,给他身下铺了一块鹿皮绒毛毯子.
这个老爷子,可见对他是又恨又爱!
因为他没法不爱,谁让敬国公府三代至今,一脉单传,只他这一株独苗呢!
不过祠堂关不住他,他站起身,松松筋骨,拍拍屁股,一跃就上了房梁.将顶梁的几块瓦片随手扒拉走,人便出了祠堂,坐在了房顶上.
他懒洋洋地吸了两口新鲜的空气,将瓦片重新盖好,思索着在武威侯府与苏子斩喝酒那大半夜的情形,苏子斩在提到破了顺方赌坊九大赌神赌技的那位太子妃时罕见的表情,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见见她.
虽然天色已晚,偷偷摸摸去东宫不太合乎规矩,但他才不管那些,因为东宫还住着一位似乎不知道规矩礼数为何物的太子妃,能刚来京就跑去顺方赌坊,可见与他半斤八两,云迟就算发现知道他去了,想必也说不出什么来.
想到做到,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连衣服也懒得换,避开了敬国公府的护卫,轻而易举地踏院翻墙出了敬国公府.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出了东宫后,沿街正巧遇到了一群刚从外地进京的杂耍班子,逗留了一番,才到了敬国公府.
敬国公听闻二人是来寻陆之凌,胡子翘了翘,摇头,“他被我关在祠堂里,如今大约还醉鬼一样地昏睡不醒,两位殿下改日再来吧.”
二人一愣,再看敬国公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齐齐心下了然,也不好强求让人家将人抬出来,只能又告辞出了敬国公府.
二人转了这半日,除了得知赵宰辅府今年请了十分有意思的杂耍班子为其贺寿外,再没收获,眼见天色已晚,只能回了宫.
太后等了大半日,不见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回来,刚要派人去打探消息,那二人却进了宁和宫.她见到二人,不满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五皇子连忙回话,“回皇祖母,我和十一弟去了东宫后,得知太子妃身体不适,抱恙在身,不好见客,便琢磨着不能就这么回来,于是想到了苏子斩,顺方赌坊是他的地盘,而他又实打实地与太子妃打了好一番的交道,但您也知道,苏子斩那人性格乖戾,脾气怪狠,不好说话,我们即便去,也问不出什么来,所以,想着陆之凌与他还算交好,那一日与他喝了大半夜的酒,想必知道些什么,便改道去了敬国公府,是以,耽搁到这么晚.”
太后对于这个解释还算满意,也不责怪了,立即问,“陆之凌怎么说?”
五皇子叹了口气,“陆之凌醉酒,被人从武威侯府抬回去后,便被敬国公扔进了祠堂,敬国公说如今还在醉着未醒.”
太后皱眉,“这么说无功而返了?”
十一皇子连忙接话,“回皇祖母,也不算无功而返,我们从东宫去敬国公府的路上,遇到了从外地进京的杂耍班子,从城门进来后,沿街一边走着一边演,十分新奇.据说是赵小姐听闻父皇今年也要去赵宰辅府凑热闹,特意命人请进京的,便想着,届时您是否也去赵宰辅府坐坐?”
太后闻言深深地叹了口气,“赵清溪多好的女子,温婉贤淑,端方孝顺,偏偏云迟不选她,随手一翻,就定了临安花颜.不说花家几代无作为,偏安临安一隅,论门第,就不及世家门楣的赵宰辅府,论个人才学品貌,哀家即便没见过那花颜,也知道她敢去顺方赌坊,定然不懂闺仪,不守闺训,才学品貌这些年也无甚名声,差赵清溪天上地下.”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对看一眼,齐齐不说话,暗暗却想着,临安花家与赵宰辅府比,门第的确是差,花颜与赵清溪比,闺仪闺训的确是差,但才学品貌嘛,他们觉得不好说.
那样的女子,赌技冠绝天下,显然是极其聪颖之人,才华定然不会差.那一日她待人随性,言笑间不拘泥无礼,行止浅静怡人,也不张扬张狂,可见不是无品之人.
那一日她穿着碧色绫罗织锦长裙,尾曳拖地,裙摆绣了几株缠枝风铃花,身段纤柔,远看如西湖景致墨画,近看若曲江河畔玉莲盛开.雪肤花貌,清丽绝伦,端的是丽质窈窕,婀娜娉婷.
赵小姐的容貌虽好,冠绝京都,但比之花颜,他们倒觉得怕是要略差上那么一筹的. |
苏子斩带着花颜出了东宫后,没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即追来的动静,他便没立马出城,而是停在了东宫后街一处荒废许久无人居住的院落房顶上.
院中杂草丛生,房顶上也长着草.
花颜打量了一圈,挑眉,笑问,“不是说去半壁山清水寺吗?怎么来了这里?你不会是让我与你坐在这破房顶上,对着一院子杂草饮这一坛好酒吧?”
“急什么?不安排一番,今夜如何能陪你好好饮酒?云迟可不是吃素的,如今没人追来,不代表稍后没有.”苏子斩说着,挥手,“青魂!”
“公子!”一人无声无息落在了院中.
花颜瞅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影,惊异其隐藏的功夫,明明是人,就如一个魂影.
苏子斩吩咐,“传令十三星魂,每人抱一坛醉红颜,给我骑最快的马出城,沿着四面八方,跑出百里.”
“是!”青魂应声,瞬间离开了.
花颜惊叹,“好俊的功夫!”
苏子斩笑了一声,手扣住了花颜手腕,正巧把到了她的脉搏,须臾,凝眉,“你没有武功?”
花颜笑看着他的手,白皙如玉,是一双极美的手,只是可惜,手骨太凉太冰了.若是夏季,可以帮人握手解酷热,若是冬季,贴着怕是就会冻结一层冰吧?
她诚然地点头,“我一个女子,要什么武功?能学好一手赌技,走遍天下,不会穷困潦倒没银子花就够了.”
苏子斩闻言大笑,“有道理.”
说完,便抱着她足尖轻点,飘离了这处荒废无人居住的院落,很快便出了北城.在城外,拇指和中指放在唇边,打了个口哨,一匹马来到近前,他带着花颜翻身上马,不隐蔽地走上官道,纵马疾驰,前往半壁山清水寺.
花颜坐在苏子斩身前,疾驰的骏马带起疾风,她有些受不住地将头扭回身后,对苏子斩说,“我受不住,恐怕到了地方,我这脸也被风吹裂了.”
苏子斩想说娇气,但看着坐在他身前的女子,纤瘦娇柔,没几两肉,将话憋了回去,随手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袍,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奔驰的马速却丝毫未停.
衣袍挡住了风刀子,花颜顿时觉得舒服了些,窝在苏子斩的袍子里,口鼻间是他清冽寒凉的冷梅香,背后是他坚硬如铁的胸膛,暗暗想着,明明是从内到外都透着让人齿骨发冷的人,偏偏这一刻,让她觉得温暖.
苏子斩,真是一个矛盾到了极致的人.
三十里的路,苏子斩骑快马,风驰电掣,只用了两刻.
来到半壁山下,苏子斩猛地勒住马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驻足.
花颜今日来了葵水,本就身体不适,如今这一番颠簸,她胃里不好受,身子便更是软得跟没骨头一般了.
苏子斩抱着花颜下马,松开手,花颜便软软地坐到了地上.
苏子斩随手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骏马转了个弯,撒欢地向别处驰去.他回头瞅着花颜,不客气地嘲笑,“这么弱不禁风?”
花颜抱着他的衣袍,看着他脱了外袍后露出的一身劲装,宽肩窄腰,瘦峭挺拔,再加之隽逸绝伦的面容,因纵马疾驰微微散乱了的几缕青丝,好看得不得了.
她看了片刻,扁扁嘴,有气无力地说,“我来葵水了,走得匆忙,忘记带垫着的布包了,你有没有办法找到这种女人用的东西?”
苏子斩闻言身子一僵,顿时木里当地,没了反应.
花颜暗叹,如今她不是故意的,是真的走得匆忙忘了,此时与他在一起,羞臊什么的,也顾不得了.反正如今天黑了,她脸皮厚得很,若是不让他帮着找到那东西,她如今腿软脚软外加胃里难受,是哪里也走不去的.
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怎么好好地喝酒?
倒霉催的!
苏子斩的面色在夜风里冷一阵热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一阵,有生以来,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儿.
天下的诸事放在他面前,苏子斩自诩从来没有为难过,全凭心性喜好,他素来行事干脆.哪怕是跟东宫太子抢人,劫他的准太子妃,他都利落不拖泥带水.
可是如今,在这半壁山下,方圆三十里,除了山上住着的一群和尚,十里外一个孤寡老头带着个傻儿子开设的茶棚,再没一处有女人居住之地,他去哪里给她找劳什子见鬼的女人用来垫葵水的布包?
花颜瞅着苏子斩,在夜色里,欣赏着他脸色变化,奇异地觉得真是赚了,原来苏子斩的脸上竟然除了冷寒冷冽冰啸,还能看到这么多颜色.
这可是苏子斩啊!
天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苏子斩!
苏子斩木立了片刻,对上她的视线,忽然恼怒地瞪着她,“你那是什么表情?”说完,盯着她死死地满带杀气地问,“你是在拿我开涮?开我玩笑?糊弄我好玩?”
花颜无力地耸肩,“用不了多久,你不管我的话,我身下的衣裙就会透湿,我巴不得与你好好喝酒,怎么会拿这种事情开你玩笑?我又不是傻透了!”
苏子斩闻言仔细地打量她,见她神色认真,不像说假,脸色苍白虚弱,坐在地上没骨头一般,他面上又难看了起来,愤怒道,“这种事情,你身为女人,怎么不想着?如今你让我哪里去给你想办法找那种东西?”
花颜自是知道方圆三十里,没女人居住,他说得没错,着实难为他了.她揉揉眉心,也拜服自己地说,“突然见到你提着酒出现,见了美酒,一时昏了头,真是忘了.”
苏子斩气急,转身就走,“你自己待在这里等着云迟吧,他总会找来,让他带你去找.”
说完,当真走了,转眼就没了影.
花颜抱着苏子斩的衣袍,坐在地上,一时间在夜风里哭笑不得.
这苏子斩,如今也是落荒而逃了?
她郁闷又好笑了片刻,转头瞅见一旁的酒坛,醉红颜未开坛,酒香却扑鼻,她松开衣袍,拿过酒坛,抱在怀里,想着不管怎地,这酒还是要喝的,否则今天就白遭了一场纵马疾驰的罪了.
既然苏子斩不再管她,云迟早晚要找来,一旦他来了,这酒定然是不让她喝了,趁着他还没找来的空档,不管布包漏不漏,还是先将酒喝了才是上策.
她刚要拧开酒坛,苏子斩一阵风似地刮了回来,伸手一把夺过酒坛,气怒道,“你这女人,如今还有心思坐在这里喝酒?你就不怕血漫半壁山?”
花颜抬眼看苏子斩去而复返,听着他的话,嘴角抽了抽,哼哼道,“我以为你不管我了呢,趁着云迟没来,这酒总要喝掉.”
苏子斩难得地被气笑,伸手一把拽起了她,恼怒道,“跟我走.”
花颜被她拽得踉跄了一步,问,“去哪里?”
“半壁山后山涧三十里外,有一处尼姑庵,尼姑也是女人,应该能找到那东西.”苏子斩磨着牙道.
花颜瞅了一眼他说的方向,道,“可是你将马放走了,我们怎么去?”
苏子斩凉飕飕地咬牙说,“走去!”
花颜苦下脸,三十里地,累死她得了,摇头,“我走不动.”
苏子斩恼怒地回头瞪着她.
花颜无力地对他说,“算了,你将我扔在这里好了,我还是等云迟找来吧!他死活让我做这个太子妃,估计不会明明知道你劫我出来不管我的.”
苏子斩寒笑,“你的意思是,今日本公子辛苦带你出来喝酒,连最隐秘的暗卫都派出去了,和着白折腾了?”
花颜瞅着他,“不白折腾又能怎么办?三十里地呢,我真走不动……”
苏子斩气血上涌,背转过身,深吸一口气,弯下身子,僵硬地说,“上来,我背你,翻山过去.”
花颜一怔.
苏子斩怒斥,“快点儿,还磨蹭什么!”
花颜看着他的后背,以及弯下的身子,凝视了许久,慢慢地将他手中的酒坛重新地拎回怀里,抱着酒坛,默默地爬上了他的背. |
太后没从五皇子和十一皇子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等了大半日,她也乏了,只能作罢,心情不好地打发了二人.
五皇子和十一皇子出了宁和宫,对看一眼,都长舒了一口气.
陆之凌很快就到了东宫,凭着上乘的身手躲避过了东宫护卫的巡逻,翻宫墙闯进了凤凰西苑.
他目测了主院的位置,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主屋房檐下,主屋的窗子开着,也省了他纠结该不该这样闯进太子妃闺房的心思,便大大方方地趴在窗外往里面瞅.
屋中无人.
太子妃不在?还是不住这里?
他撤回头,想着是不是抓个人问问?还没想好,便听到院门口传来云迟温凉的声音,“世子来找本宫,怎么不走正门?”
陆之凌一吓,身子一僵,暗骂果然东宫不好进,太子妃不好见,他刚来,云迟便亲自来了.他挠挠头,转过身,对着云迟干干地一笑,“太子殿下知道的,我惯来喜欢跳墙,进了这府邸,方才想起来这是东宫,不该如此放肆,恕罪了.”
云迟瞅着陆之凌,只见他头发乱乱的,身上的衣衫皱皱巴巴的,远远闻着,还有些酒气,可见刚刚酒醒就跑来了.
暗想他可真是闲不住,那一日刚纵马回京便去了武威侯府,与苏子斩喝了大半夜的酒,被敬国公关了一日夜的祠堂,醉醒了便跑来了东宫.
这副样子,是来见他的太子妃?
他淡淡一笑,“清河盐道的差事儿世子可办妥当了?本宫这两日一直在等着世子的折子.不曾想没走省部内阁,世子亲自给本宫送来了.”
陆之凌心里顿时冒出一股凉气,折子?他早就给忘了.他看着云迟的神色,咳嗽了一声,“那个……折子……”
“嗯?”云迟挑眉.
陆之凌心下一横,一本正经地道,“清河盐道的差事儿自然办妥当了,太子殿下放心吧,折子我已经写好了,在我爹的书房,明日一早早朝,便会给殿下呈上来.”
“那你如今来东宫为了哪般?是来提前告知本宫一声?”云迟看着他.
陆之凌心里犯突,对他说我是好奇你的太子妃,过来瞅瞅人?看看她长什么样儿?顺便讨教讨教赌技?他不是苏子斩,可不敢这么说.若是他真说的话,云迟今日估计饶不了他.
毕竟私闯太子妃的居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尤其是被太子殿下亲自逮着.
于是,他又挠挠头,笑着说,“是啊,来告知殿下一声,我回来后便被我家老爷子关在祠堂里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怕殿下不放心清河盐道的差事儿,折子递到您手里,总要周折一番,所以,不如我提前来说说.”
云迟似乎相信了他的话,颔首,“既然如此,世子便随本宫去书房吧,我们好好谈谈清河盐道的差事儿你是如何办的.”
说完,他转身,出了凤凰西苑.
陆之凌面皮抽了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方才想起自己的肚子一日夜未曾进食了.就这样跟他去书房?以云迟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他怕是要陪着他聊至深夜.那他岂不是会饿死?
他挣扎地觉得自己此时离开东宫,还能不能走得了?
他正想着,眼前罩下一片昏暗,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面前,声音木木的冷冷的,“世子请!”
陆之凌抬头,便看到了包裹在黑衣黑雾里的一团如影子一般的人,瞬间垮下了脸,云迟的影卫云影,自小陪着云迟一起练功长大,功力与云迟不相上下,他既然出来请他,他是无论如何也走不了了.
他泄气地点头,磨牙说,“真是劳烦你了.”
云影难得地欣赏了片刻陆之凌脸上的懊恼,诚然地说,“卑职有许久没与世子过招了,甚是想念.”
陆之凌后退了一步,摆手,“公务在身,改日,改日.”
云影点头,如出现一般,无声无息地退了下去.
陆之凌摸摸额头的汗,快步出了凤凰西苑,追上了云迟.
花颜从秋月的房中出来,向院门口瞅了一眼,暗想这陆之凌也是个有意思的人.敢傍晚私闯东宫跑来这凤凰西苑私会她,被云迟发现逮了个正着,偏偏面不改色胡诌一通,凭地胆子大,委实是个人物,南楚四大公子之一,名不虚传.
不过看他的样子,今日估计落在云迟手里讨不着好.
她有些好笑,对方嬷嬷说,“我出去逛逛园子,不必跟着了.”
方嬷嬷这两日已经摸清了花颜的脾气,若说太子妃有什么是与殿下一样的,便是这说一不二的做派了.她不敢违背,点点头.
花颜出了凤凰西苑,随意地在园中溜达,闻着花香,一路溜达到了凤凰木所在之处.
远远的,便看到那颗“东宫一株凤凰木,胜过临安万千花.”的凤凰木.花红叶绿,满树如火,配着这东宫独一无二富丽堂皇的景色,当真是应了那句评语.天下顶级的富贵之花,牡丹娇弱,不若这凤凰木,站于云端,高于万物.
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好一株凤凰木!
好一树东宫富贵花!
花颜不得不承认,凤凰花之美,的确是与云迟仪容相配.
她在远处站了片刻,缓步走近,来到树下,此时,日薄西山,凤凰树在暮色中依旧摇曳多姿,花簇如锦,红如云霞,美而炫目.
她身子靠在树干上,身后树干结实宽厚,能完完全全地承接她的重量,在暮色的余晖中,风丝不闻,花香扑鼻中,清爽怡人,让人只觉得天地静静,无甚烦恼可言.
她闭上了眼睛,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一点儿也没错.待在这树下,心境便清凉一片.
须臾,一抹风丝拂来,似带了些许酒香,又似有丝丝缕缕的寒梅香,空气中的温度低了那么几度.
她心下一动,闭着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仿若未觉.
风丝拂过,凤凰木三丈外飘然地落下了一个人,那人站稳,衣袂再未卷起半丝风丝.暮色余晖里,他穿着一身绯红锦绣华服,身形瘦峭修长,手中提了一坛酒,玉扳指按在酒坛口,褶褶生光.
他盯着懒洋洋闭目靠在树干上的花颜看了片刻,忽然清寒地一笑,风流邪肆,“陆之凌那个笨蛋,无缘欣赏美人美景,可惜了!”
花颜闻声睁开眼睛,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他手中的酒坛上,这熟悉的装满醉红颜的酒坛,让她眉目一紧,随即,移开,看着苏子斩隽逸绝伦的脸,嫣然一笑,轻浅地道,“子斩公子,有劳大驾来看我!”
苏子斩扬了扬眉,上前一步,将手中酒坛递给她,“还敢不敢喝?”
花颜心中对这酒曾引起的恶事儿虽然苦大仇深,但不妨碍她仍旧喜欢这酒.干脆地接过酒坛,“怎么不敢!子斩公子的酒,万金难求,尝了这酒,世间再好的酒都不入眼了.”
苏子斩手一顿,眸光紧紧地一缩,默了一瞬,忽然绽开一抹笑,如水洗桃花,“今日我陪你喝.”
花颜将酒坛抱在怀里,想着陆之凌刚来,就被云迟发现了,苏子斩估计也不会被发现得太晚.毕竟这里是东宫,云迟的地盘.今日要想好好喝酒,在这里,怕是没那么容易喝成.
但她是真的想喝,不能因为云迟那混蛋,她从今以后就不喝酒了!
既然苏子斩亲自找来,她也不用客气了!
所以,她认真地对苏子斩说,“要陪我喝酒,子斩公子恐怕要带着我换个地方.上次那坛醉红颜可惜被半途搅和了,不能令我痛快.今日总不能再辜负了这坛酒.”
苏子斩闻言低笑,上道地说,“城北三十里,半壁山清水寺,鸟鸣山幽,木鱼声声,适合饮酒.如何?”
“好!”花颜痛快点头.
苏子斩上前一步,伸手揽了花颜的腰,足尖轻点,凌空而起,踏着凤凰木的枝头,如云烟一般,几个起落,踩着宫阙屋脊高墙,出了东宫.
云影发觉时,为时已晚,想要追去,但知道凭着苏子斩的本事,落后一步,便差之千里,于是,先去了书房请示,“殿下!”
云迟知道若非出了大事儿,云影轻易不出来,于是,他搁下与陆之凌说话,走出书房的门,问,“出了何事儿?”
云影压低声音,“苏子斩刚刚来了,在凤凰木下,带走了太子妃.”
云迟面色一寒,眉目瞬间清凉入骨. |
老尼姑很快便找来了几个布包,同时端来了一碗红糖水,一碗姜糖水.
花颜惊喜于老尼姑的和善,连连道谢,“深夜打扰,本就惭愧,多谢老师傅了,承蒙您照料得周到,感激不尽.”
老尼姑笑着摇头,“人老了,觉本就不多,姑娘别客气,红糖水补血,姜糖水驱寒,姑娘和公子每人用一碗,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早起赶路便不会太乏了.”
花颜笑着颔首.
老尼姑走后,花颜拿了布包快步出了房,再不换,她就先血漫自己了.
苏子斩见花颜转眼就匆匆没了影,想起她身上的状况,一时间竟忍不住发笑.
他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就连七公主刁蛮厉害,但也不敢如此不遮掩葵水这种事儿,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拘泥拘束自己.
花颜换了布包,找了一盆水净了手脸,回屋后见苏子斩坐在桌前不知道想什么,她走到他对面坐下,挪过红糖水,又将姜糖水推给他,“喝吧,我们都暖暖.”
苏子斩瞥了一眼姜糖水,嫌恶地推开,显然不屑一顾.
花颜瞪着他,又推回去,恶声恶气地说,“喝掉,我可不想照顾病人,你若是染了风寒,我可背不动你.”
苏子斩声音一寒,“不用你背.”
花颜盯着他,见他面色是真真正正的白,想着他身体的畏寒之症怕是不一般.软了口气,笑着问,“你背了我三十里路,我如今无以为报,要不然我喂你喝?算是报答你今晚辛苦背我?”
苏子斩目光一顿,没了话.
花颜笑吟吟地问,“真打算让我喂你啊?”说完,见他不语,她放下手,拿起那碗姜糖水,用汤勺搅拌,舀了一勺,隔着桌子递到他唇边,“来,张嘴.”
苏子斩低头,看了一眼,忽然劈手夺过,硬邦邦地说,“我自己喝.”
花颜撤回手,埋怨,“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
苏子斩额头突突跳了两下,没言声.
花颜不再理他,端着红糖水,一口一口地喝着.
一碗姜糖水下肚,苏子斩发白的面色似乎终于染上了点儿烟火气,他放下碗,忽然开口,“我从没背过人,今日背着你走了三十里,你刚刚说无以为报,在我看来,喂我喝一碗水怎么能够抵消?你觉得呢?”
花颜暗叹,那个难对付的苏子斩又回来了.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问,“那子斩公子打算让我如何报答呢?”
苏子斩盯着她,“但凡此等,似乎大多说法,都该够以身相许了.”
花颜失笑,“那少数说法呢?”
苏子斩眸光凌厉,“能让我苏子斩背的人,普天之下,目前只你一个.除了以身相许,你与我说说,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与我亲自背你的价值相抵的?”
花颜闻言当真认真地琢磨了起来,“也是,让我想想.”
苏子斩看着她,见她歪着头,似乎十分认真在想的模样,明明身娇体弱,偏偏觉得她骨子里的刚强不同于任何女子.即便今日发生了这些事儿,也不会让他忘记面前的这个女子是破了九大赌神赌技,砸了顺方赌坊招牌的人.
片刻,花颜笑着说,“那两百多万两的银子我不要了,怎样?”
苏子斩眯起眼睛,危险地说,“你拿我亲自背你的价值跟那些黄白之物相较?”
花颜“唔”了一声,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头顶上如今扣着准太子妃的帽子,做不到以身相许.那两百多万两银子虽然抵不过子斩公子亲自相背,但勉强也还算真金白银有价值的.再别的嘛,我这一手赌技,虽然冠绝天下,但真正计较起来,也是不入上流,想来想去,除了这些,我真是一无长处啊.”
苏子斩看着她,她面上的为难神色一览无余,偏偏语气漫不经心,他仔细地盯着她眼睛看了片刻,似乎要看透她眼底.半晌,忽然笑了,“天下多少女子梦寐以求太子妃宝座,你似乎不屑一顾,我想知道为何?”
花颜笑了笑,“太子妃宝座有什么好?入得东宫,入目尽是巍巍宫墙,方圆尺寸之地,满是规矩礼数.宫里哪里有宫外好,尺寸之地焉能与海阔天空相较?我就是一个俗人俗物,不喜欢当太子妃,有什么稀奇?”
苏子斩闻言瞅着她,她这样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不会令人意外,他点点头,挑眉,“那云迟呢?无论太子的身份,单单这个人,你如何评他?”
“云迟啊……”花颜想了想,云淡风轻地说,“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品貌是世所难及,可是身份好不能当饭吃,长得好看也不能不吃饭,就那么回事儿呗!”
苏子斩愕然地抽了抽嘴角,须臾,哈哈大笑,“你这话,真该让云迟来听听.”
花颜眨眨眼睛,“可惜,如今他估计还在半壁山的酒香里困着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自然也就听不到了.”
苏子斩收了笑,“我会告诉他的.”
花颜瞅着他,忽然开口,“对于京中贵裔府邸的关系,我知道的不多,听闻你与他也算是兄弟?”
苏子斩瞳孔缩了缩,声音骤然沉冷,“我的祖母是当今圣上的姑姑,他的母后是我母亲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姨母.我与他,勉强算是沾亲带故.”
天!花颜欷歔,“怪不得武威侯府屹立不倒,你苏子斩可以在南楚京城甚至天下横着走,不怕得罪云迟.”
苏子斩冷嗤,“所以,你找上我这一块挡箭牌,想用来毁了与云迟的婚约,也算是找对了人.让他过得不如意,我乐意之至.”
花颜默了默,伸手扶额.
苏子斩看着她,见她不再言语,扬眉问,“那半坛酒,你还要不要喝?”
“自然要喝!”花颜站起身,拿起两个空碗,说,“你等等,我去用清水把这两个碗涮涮,没有琉璃盏,也能喝出美酒香醇,就用它们盛酒.”
苏子斩没有异议.
花颜走出门,很快就将两只碗涮洗干净,然后摆在桌子上,打开酒坛,各自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霎时,屋中溢满浓郁的酒香.
花颜端起酒,豪气干云地说,“来,干了!”
苏子斩忍不住细挑眉梢,难得笑问,“干了?你确定?”
花颜吸吸鼻子,点头,“那一日,你送那一坛醉红颜,我是用顶级的琉璃盏,一口一口地品的.还没试过用这大碗一口喝干,也想体验一回.人生百味,哪有什么非要固守一定之规?你说是否?”
“有道理.”苏子斩颔首,也端起大碗.
花颜与他以碗相碰,之后,端回唇边,扬脖一饮而尽,咕咚咕咚声不绝于耳.
苏子斩瞅着她,眸底忽然绽开点点星华,也端起大碗,扬脖一口气喝下.
醉红颜,从酿成以来,流传三年,封存五年,他从来只用琉璃盏,未曾用过大碗,也未曾这般一口气喝干一碗.
喝完,花颜放下大碗,用袖子抹了一下唇角酒渍,大呼,“痛快,畅快!”
苏子斩也放下大碗,身心愉悦,“我自己酿的酒,从不知原来也可以这样喝.”
他看着花颜,天下便有这样的一个女子,可以浅笑盈然地小口喝茶,也可以豪气干云地大碗喝酒.
他终于明白,云迟为何宁可封住御史台的嘴,气病皇帝,惹太后不满,即便朝野沸腾,他说什么也不悔婚了.
太子云迟选妃,虽然是一本百人的花名册,但他随手一翻,选的那一人也必定是他最想要的. |
这房中,云迟,安书离,德远大师,都是武功高绝之辈,要想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动手脚,普天之下,谁都觉得,没有谁有那个本事.
云迟将花颜两只手都掌控住了,自诩凭他的能耐,花颜在她面前蒙混不过.可是,面前这三支签文,实打实的骗不了人的眼睛.
他看着花颜笑颜如花的脸,一时间觉得血气腾腾往上冒,他多年打磨的克制此时荡然无存,死死地盯了她片刻,转头看向德远大师,声音深沉如海,“大师,这是怎么回事儿?一支签筒里,怎么会出现两支一模一样的签文?”
德远看着云迟,那排山倒海的冰雪压力滚滚罩下,连他这个得道高僧也受不住.他惊骇地说,“这……贫僧也不知……怎么会这样……”
主持在一旁也惊骇地说,“按理说,不该如此,一支签筒里不会有两支一模一样的签文.更何况,这支签文,上次也是从这签筒里抽出的,上次太子妃拿着签文走后,我与师叔仔仔细细地逐一检查过,确定没有这样的签文……”
花颜在一旁笑着说,“凭空蹦出来,岂不就是天意吗?还用说什么!”
一直未言语的安书离看了花颜一眼,眸中浅浅沉思,似乎也是疑惑难解.
“凭空蹦出来?”云迟咬着牙关,看着花颜,他从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凭空蹦出来的.
花颜扬眉浅笑,“难道不是吗?”话落,她摊摊手,“殿下不会还是怀疑我吧?你刚刚可是把我的手攥得紧.”
她白皙柔弱的手骨有两处攥紧所致的红痕,极其醒目.
云迟眉心狠狠地跳了数下,又重新盯向德远.
德远心中叫苦,也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连连合十,“阿弥陀佛,如此怪事,老衲生平仅见,这也是奇了.”
花颜不放过这个机会,笑着说,“大师,解解签文吧!这样的签文,是不是真说明我与殿下不是姻缘,天意不可违背?”
德远心下突突,一时说不出话来.
花颜顿时收起了笑容,薄怒低喝,“德远大师,你可是得道高僧,不是沽名钓誉之辈.眼里只看得到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吗?我屡次问你,你搪塞不说,这是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儿?仔细我拆了你这清水寺下酒喝.”
德远面色一变,冷汗直冒,连忙说,“太子妃恕罪,这签文……”
花颜盯着他,心想他敢把黑的说成白的,她就像揉白面做馒头一样把他揉吧蒸了.当然,不说也不行.她要的就是这个由清水寺第一得道高僧见证两支大凶姻缘签,同时吐口说出她与太子云迟不是天作之合天赐良缘的话来.
这事儿今日云迟想掩饰,她都让他掩饰不住,除非他把这屋里屋外的所有人都杀了.
屋里有安阳王府公子安书离,德远大师,主持方丈,屋外有守候的小沙弥以及听闻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光临前来拜见的达摩院的各位长老们以及弟子,还有各方隐在暗处探听消息的隐卫们.
今日之事,不等他们走出净心斋,便能够传出去,不两日,便会天下皆知.
顺方赌坊他堵住了御史台的弹劾,让皇帝,太后闭嘴不问她的罪.那么,今日清水寺净心斋的事儿,看他如何堵住这个以佛道信仰为宗旨的天下悠悠之口.
太子殿下的姻缘,也事关国之大事儿,她就不信他一人能只手遮天.
这一个陷阱,是她早在踏入东宫门时,便挖下的.
德远只要见了她,便会忍不住问这姻缘签,云迟想要让她死了退婚的心思,便会钳制着她不搞鬼,亲自验证.他自诩聪明绝顶,武功高绝,登峰造极,无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法,所以,他自信地必然要借此机会压制她.那么,这便是她捅破天网的机会.
只不过她也没料到,既顺方赌坊她挑了九大赌神,惹出苏子斩后,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请君入瓮,她做得滴水没漏.
而且见证人还多了个安书离,甚好!
德远在花颜的目视下,僧袍都湿透了,他不看云迟,也可以感受到太子阴沉至极的脸色,如六月飞霜.想着太子自小到大,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可是如今,这天颜骤变,也着实罕见了.
他只觉得头脑昏重,一闭眼,干脆地昏死了过去.
“师叔!”主持大惊失色,连忙一把扶住昏厥险险倒地的德远,大喊,“快,来人,请大夫!”
有达摩院一位长老率先惊醒,在外面急急应了一声,立即跟着大喝,“快,快去请大夫,师叔出事儿了.”
这一声喊,外面顿时炸开了锅,人人色变,好几个人向外奔去.
花颜心下骂了德远祖宗十八代,这个老秃驴,他以为他晕死过去不说这事儿就帮云迟揭过去了吗?做梦!
他晕了更好,说明这事儿出的更大!
一片忙乱中,主持将德远大师抱到了檀床上,猛掐人中.
安书离来到床前看了一眼,对主持温润平和地说,“大师昨夜与我下了大半夜的棋,怕是未曾睡好,今日头脑昏重,才导致晕厥,想必无甚大碍.”
主持脸色发白地点点头,勉强定下神,“师叔一直体魄硬朗,但愿无碍.”
不多时,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大夫被找来,提着药箱,颤颤巍巍地进了净心斋,他进来后,看到云迟,浑浊的老眼先是愣了愣,“这位是……”
云迟面色终于恢复如常,沉声道,“不必管我是谁,给大师速速把脉.”
“是,是.”老大夫连连应声,不敢再看明显是贵人身份的人,连忙上前给德远把脉.
片刻后,他撤回手,道,“大师是急火攻心,暂时昏睡而已,老夫开一剂药,服下后,大师用不了半日就会醒来.”
主持松了一口气,“多谢,快开药方吧.”
大夫点头,走到桌前开药方.
云迟见德远无事,一把拽了花颜的手,用力地拉着她出了净心斋.
安书离看着二人出门的背影,一个如山海般深沉,一个如日光般明媚.他暗叹,临安花颜果然不愿嫁入东宫.今日这一出戏,他难得有幸亲眼见识了.
那两支一模一样的大凶姻缘签,凭空出现在签筒里,又被太子亲手抖出,他思索再三,如今也是不得其解.
难道临安花颜偷梁换柱的技艺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了吗?那她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动手便做到的呢?
又想到几日前,顺方赌坊,据说她挑战九大赌神时,苏子斩也在,亲眼目睹.
他看向床上依旧昏迷的德远大师,不由暗暗好笑,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德道高僧的德远大师逼得不得不昏迷避祸,想想也是难得.
云迟拽着花颜出了清水寺,一言不发地将她甩手扔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利落地上了马车,落下了帘幕.
花颜被不客气地摔在了车里,身子一痛,对云迟瞪眼,随即,看着他怒容再不掩饰地冰封地袭向她,她忽然一笑,语调嫣然地说,“殿下如今觉得我这个女人不可娶了,便也再不装模作样假装地怜香惜玉了?”话落,她坐下身,揉揉手腕,笑着说,“这样甚好,这一年来承蒙你照顾,我实在头皮发麻得紧,从今以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山远水长,后会无期,才是最好.”
云迟死死地盯着她,眸光似乎要将她冻结,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做梦!”
花颜闻言惊讶地看着他,笑吟吟地扬眉,“怎么?殿下还不放手?这一次,恐怕由不得你了.”话落,她啧啧两声,“哎,我抽的大凶姻缘签殿下不信,非要自己亲自抽,到头来结果还不是一样?你说,何必折腾呢?”
云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过她抱在怀里,凉薄的唇压下,覆在了她的唇上,不理会她的挣扎,死死地碾压了起来. |
从道静庵出来,行走了三十里,来到了清水寺.
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恭谨地道,“殿下,到清水寺了.”
云迟“嗯”了一声,放下书卷,对花颜说,“清水寺的斋饭不错,从昨日晚到今日早,你未曾食用东西吧?想必腹中已然空空了,我们在清水寺用过斋饭再回京.”
花颜的确是饿了,推开被子,坐起身,点点头.
清水寺的主持亲自等在山门前,见云迟和花颜下了马车,连忙拱手给二人见礼,道了句,“阿弥陀佛,德远师叔算出今日有贵客上得山门,特命贫僧出来相迎,没想到原来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驾临,老衲有失远迎,望殿下恕罪.”
云迟温和一笑,“德远大师不愧是佛门得道高僧,本宫途经清水寺,也是临时起意前来用过斋饭再回京,却被大师算出了,真是神机妙算.”
主持连忙道,“德远师叔已经备好斋饭,正在净心斋等候,太子殿下请,太子妃请.”
云迟笑着颔首,看了花颜一眼,随着主持进了清水寺.
花颜数日前来过清水寺,还在这里住了三天,第一天去了藏经阁,第二天与德远下了一日棋,第三天抽走了一支姻缘签,所以,对于清水寺她并不陌生,甚至寺中的一草一木她都早已观赏了个遍.
绕过几处禅院,来到了德远大师居住的净心斋,还未走近,便闻到一阵饭菜香味从屋中飘出来.
花颜吸了吸鼻子,觉得能把素菜做出色香味俱全来,清水寺的厨子可以当得上天下第一厨的水准了.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厨艺,偏偏只能清水寺有,和尚不还俗,外面的人想吃一顿,只能来这里烧香拜佛添香油钱.
主持亲自挑开门帘,请云迟和花颜入内.
一脚踏进门槛,花颜除了饭菜香味和德远身上的烟火味似乎还闻到了一丝浅浅的洗沉香的味道,她挑了挑眉,屋中显然不止德远,还有一人.
云迟脚步一顿,看了屋内一眼,温凉的嗓音淡笑道,“当真是巧,原来书离也在大师这里.”
安阳王府公子安书离,这个一年多前与花颜的名字拴在一起,因私情之事好生地热闹了一阵子的人,原来也在,花颜也觉得真是太巧了.
德远苍老洪亮的声音哈哈大笑了起来,“安公子前日便来了,今晨本要启程离开,是老衲说有贵客上山,他便又多等了些时候.”
安书离温润如竹韵极动听的声音接过话,带着一丝春风拂暖的笑意,端的是世家子弟的清和有礼,彬彬风采,“书离以为今日来人必是我相识故旧之人,故有一等,没想到原来是太子殿下,真是有幸了.”
云迟向后一伸手,准确地握住了花颜的手,拉着她缓步进屋,同时淡笑,“若非本宫途经此地,临时起意带着太子妃前来尝尝清水寺的斋饭,岂不是险些错过了书离?要知道,就连本宫想见你一面,也是难如登天的,今日的确有幸.”
花颜本来落后一步,如今被云迟一拉,便跟着他一同进了屋,一眼便看到了屋中穿着僧袍骨形消瘦老眼炯炯有神的德远,以及长身而起,穿一身月白锦袍,容貌端雅秀华,眉目如巧匠工笔描绘鬼斧神工一般精致的年轻男子.
安书离,跟他闹了许久的传言,她其实也是第一次见!
德远也起身向云迟见礼,云迟还了一礼,又同时受了安书离的礼.
花颜不拘泥这些礼数,便站在云迟身边,笑吟吟地打量着安书离.
安阳王府这位书离公子,她早就想见了,去年,她利用他,想让太后除去花名册中她的名字,拉了他下水,也是看中了他即便知道被自己利用,凭着他待人温润的性情,也不会与她当真计较,惹出麻烦,所以,她很是利用得无所顾忌.但是没想到,御画师将花名册统一装订成册,太后即便听说了私情之事,也没忍剔除她破坏花名册,反而云迟还当真随手一翻选了她,太后虽然不满,但也没能奈何,让她白费心思利用了人家一场.
如今得见,她瞧着他,心里也是半分歉意没有,因为早在一年前,选妃风波过后,花家的族长亲自登门送了一株百年老参,他含笑收了.
她利用了他的名声,最终花家也致歉了,银货两讫,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安书离给云迟见完礼,便对上了花颜笑吟吟无所顾忌上下对他打量的眸光,他一怔,想起去年之事,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对她拱手,“太子妃容色倾城,书离今日有幸得见,有礼了!”
一句话,在太子云迟面前为那一场流传得沸沸扬扬的热闹情事儿正了名.
花颜轻笑,莫名地吐出一句话,“书离公子好狠的心肠呢,去岁你我初相见,一个墙头,一个马上,红杏枝头春意闹得心神两醉,柳梢头,黄昏后,赏月品茗,把手谈心,好是雪月风花了一场,如今公子看来贵人多忘事,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此话一出,安书离愕然.
花颜眼波流转,给了他一个幽怨至极的眼神,长叹一声,“即便后来阴差阳错,我被太子选中为妃,但依旧对昔日念念不忘,每每对月伤怀,总想着我这太子妃的头衔,还没真入皇室玉牒,与公子还是有些机会的.不成想公子这般出色的人儿,偏偏拘泥于礼数,屈从皇权富贵,狠心绝情至斯,连争一争都不为,真真是让伤透了我的心.”
安书离愕然已经转为惊愕.
德远瞅瞅花颜,又瞅瞅安书离,一时间暗暗道了声“阿弥陀佛”.
云迟从踏入门槛,见到了安书离后,便知道今日这顿斋饭不好吃了,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花颜见到安书离后,便生生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看着安书离惊愕的脸,一时间气血上涌,忍不住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花颜的脑袋,温凉的声音透着无奈,“颜儿,你又调皮了!书离的玩笑你可开不得,仔细安阳王妃找上东宫唯你是问.”
花颜头上一痛,抬眼,便看到了云迟眼里的警告,她想起关于安阳王妃的传言来,与她生的儿子可是天上地下的差别,那厉害的泼辣劲儿,据说当今圣上和太后都要礼让三分,她身子抖了一抖,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太子殿下,我说的是事实,即便安阳王妃在这里,我也敢说,就算她不找上东宫,待有朝一日遇见,我也是要跟她提上一提的,她不唯我是问,我还要唯她是问呢.”
云迟被气笑,“哦?你要唯王妃是问什么?”
花颜摊摊手,看了安书离一眼,“这不是明摆着吗?殿下不聋也不瞎,我与书离公子的事儿,可不是一句玩笑就能说得过去的.我要问问安阳王妃,怎么就教导出了始乱终弃的儿子.”
云迟面色一怒,攥住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紧,低斥,“你可什么都敢说!”
花颜手腕一痛,扭捏地甩他,不给面子地哀呼,“殿下,您攥疼我了,您可是太子殿下,不能因为自己不想听,便闭目塞听,听不得真话.”
云迟眉目涌动,心里血海翻腾,一时间盯着她,又是怒又是气得无可奈何.
安书离从惊愕中回神,便看到了二人之间波涛翻涌的厉害关系,他抬手掩唇轻咳了一声,定了定神,心里叹息,也露出无奈的神色.
一年前,天下一夜之间卷起他与临安花家最小的女儿有私情的传言时,他便第一时间命人去查了,查来查去,没想到发现是从花家内宅传出来的.
那时,恰逢安阳王府一位旁支子弟在临安,曾拜访过花家,他想着也许是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最终传言失真脏水泼在了他身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于是,便没再理会,闲置了一旁.
后来,太子选妃,选中了临安花家最小的女儿,天下哗然.
之后,临安花家的族长亲自登门,送了他一株百年老参,虽然名贵,但他安阳王府不缺那个,但想了想,还是收了,也算是收了花家的致歉礼,揭过了那桩事儿.
后来他才知道,太子在处理朝务的同时,忙于应付花家小姐找出的各种麻烦.
今日更是不成想,她当着云迟的面,弄出了这么一出戏码,他忽然发现,接或者不接,这都是一个烫手山芋,专门针对他安书离的. |
花颜不知道苏子斩在想什么,只见他放下碗后,神色幽深地看着她.她不以为意,重新拿起酒坛,又各自满上.
苏子斩开口问,“你心底真不想嫁给云迟做他的太子妃?”
花颜摇头,干脆地道,“不想.”
苏子斩一笑,“那你想嫁给谁?或者说,什么样的人?能比太子殿下还要得你心?”
花颜端起酒碗,这一次,慢慢地喝着,感受唇齿留香,水眸荡着潋滟波光地说,“鲜衣怒马是王侯也好,泛舟碧波是渔夫也罢,只求潇洒风流,不受拘束,今日安居京城,明日拎起包裹便去云游天下.无论是江南烟雨岸,还是塞北黄沙岗,亦或者是上得寒云山摘星揽月,再或者下得东海摸鱼摸虾.总之,雪月风花,随心所欲地相伴就好.”
苏子斩眸中蒙上一丝缥缈,须臾,嗤笑,“你有这样高远的心志,却偏偏生就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身子.那陪着你相伴游走天下的男子,岂不是会很可怜?”
花颜愕然,还有这种说法?
忽然想起他今日背着她走了三十里地,一时间,对着他无语又无言起来.
这个苏子斩,专注点是不是太犀利得一针见血了?!
苏子斩看着她目瞪口呆无言的模样,忽然笑如春水桃花,“你说的这个人,京城就有一个,也许他能满足你的心志.”
“嗯?”花颜不可期地看着苏子斩,“谁?”
苏子斩端起酒,慢慢地喝了一口,说,“陆之凌.”
花颜一怔,随即笑了,问,“他如何能满足我的心志?”
苏子斩慢悠悠地说,“他是敬国公府世子,虽然出身国公府,生来身份高贵,但他似乎从小就长了一颗凡心,受不了敬国公府高门大院的规矩礼数,从小就不喜欢在府中待着.旁人上族学宗学闻鸡起舞学课业,他跑出去打架斗殴玩赌牌斗蛐蛐,旁人苦练骑马射箭力求弓马娴熟光耀门楣,他玩累了便睡懒觉被关祠堂更是如得所愿无人打扰继续睡.多年来,鲜衣怒马,活得潇洒.若是一朝离开京城,那更是如放飞的鸟儿,如你的心志,不要云迟,若是有他,岂不相配?”
花颜听罢,眨眨眼睛,轻笑起来,“这样说来,我还真要会会陆之凌了.”
苏子斩眸光一深,点点头,“可惜昨日他前往东宫,被云迟发现,你错过了.不过以他的本事,只要云迟不在,他就不会继续被困,想必如今早已经出来了.”顿了顿,又道,“而他身子骨也极好,在荒郊野岭睡个几日夜,也不怕夜深露重,极耐得住折腾.你这么弱不禁风,有他的话,互补得很,相得益彰.”
花颜心头跳了跳,端起酒碗,点点头,笑着道,“好,得空会会他,甚合我心意.”
苏子斩端起酒碗,将剩下的半碗酒一饮而尽.
花颜慢慢地喝完一碗酒,又拎起酒坛,笑着说,“还剩两碗,喝完它?”
苏子斩摆手,身子靠在椅背上,散漫地说,“我不喝了,你既喜欢,剩下的两碗都给你了.”
花颜也不客气,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端起来,慢慢地喝着.
苏子斩看着她端着大碗的手,不像许多女子都涂着豆蔻指甲,她的手指白皙娇嫩,指甲圆润如珠,没有红的紫的那些颜色,很干净漂亮.纤细的手腕,一只碧玉手镯,是上好的佳品,价值连城,便就那么戴着,这一路,拎着酒坛,磕磕碰碰,似乎也不在乎被碰碎.
花颜喝完一碗酒,又将剩下的一碗酒倒满,端起来,喝的更为认真.
夜里,这座尼姑庵极静寂,小屋中,灯火昏暗,偶尔有灯芯燃烧噼啪轻响.
最后一碗酒喝完,花颜觉得有些乏了,向那张干净的床上看了一眼,又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子夜已经过了.云迟还没找来,但估计快了.
堂堂太子殿下,若是一夜都找不到他们,也太让人小看了,她不觉得云迟会那么无能.
所以,时间不多了.
她“唔”地一声,身子懒懒地往桌子上一趴,说,“子斩公子,多谢你的酒,今日喝了醉红颜,终此一生,再不想沾染别的酒了.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我要想喝醉红颜,随时可以找你拿.有你这句话,我以后的酒你包管了啊.”
苏子斩面色一僵.
花颜似是没看到,对他摆手,“你走吧,时候差不多了,我可不想看到云迟来了,与你打起来,拆了这座安静的尼姑庵,人家好心收留我们,咱们可别作孽.”
苏子斩瞳孔微缩,轻嗤了一声未语.
花颜又软软地道,“三十里背负之情,铭记五内,以后山转水转,我如今还不起,无以为报,有朝一日,总能有些东西是你看得上眼而我也能回报的.再会!”
苏子斩薄唇抿起,盯着她趴倒在桌案上的模样,纤瘦不盈一握,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扬眉一笑,往日清冷寒厉一改,有几分轻狂张扬,缓缓开口,嗓音低润清越,“好,我等着那一日.”说完,他长身而起.
花颜睁开眼睛,眸光有几分迷离,“外面夜深露重,把你的衣袍穿上再走.”
苏子斩脚步一顿,看向她,只是一眼,便撇开视线,快速地伸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长袍,利落地披在了身上,再不发一言,转眼便出了房门.
不再负累一个人,苏子斩离开小小的尼姑庵轻而易举.
花颜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夜重新的寂静下来,她看着对面那已经空无人坐的椅子,低低喃喃地说,“畏寒之症如此要命吗?让你心中连肖想一下未来都不敢?”
一句话落,她收回视线,将头枕在胳膊上,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
似乎刚睡着,似乎又没睡着,房门从外面被推开,凉风吹进来,带着夜里的露水和寒气.
清冽的凤凰花香,普天之下独一无二,是东宫太子云迟.
花颜仿若未觉,继续睡着.
云迟站在门口,看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人,桌子上摆了一个酒坛,两个大碗.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喝醉红颜用大碗.
满屋酒香,洁净无尘.
他目光清凉地看了片刻,伸手挑开纱帘,抬步走进屋,来到了花颜面前,低沉温凉的嗓音不高不低,“为了喝苏子斩的一坛酒,你便如此费尽周折折腾来了这里,如今酒喝了,人可痛快了?”
花颜慢慢地抬起头,看着云迟,他一身天青色锦袍,沾染着夜里的寒露之气,眉目似乎也踱了一层寒凉,有些许风尘,但不失清贵尊华.
这副天地皆失色的容貌,在夜里的灯光下看来尤其日朗月华.
他的神色不喜不怒,但也谈不上和善.的确,任谁折腾这大半夜,心情都愉悦不起来.
她瞅了云迟片刻,叹了口气,“普天之下,好酒无数,我却偏偏耐不住醉红颜的酒香,每逢一见,总要喝到腹中才作罢.虽说费尽周折,但酒既然喝到了,人自然也就畅快了.”话落,幽幽地补充,“可惜,今夜的确是太劳顿了些,使我现在十分疲累想睡觉,殿下若是不在意这小地方,便屈尊也歇上一歇,明日一早,再赶路回京如何?”
云迟坐下身,温凉地笑,“苏子斩的酒哪那么容易喝得?跑出京外六十里,只是小小疲累,你已经算是好的了,见到没被累垮的你,本宫万分庆幸.”
花颜细细地探究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暗沉浓郁,她笑了笑,抬眼认真地说,“骑快马出京,走了三十里,到了半壁山下时,我发现忘带葵水用的布包了.他那时已经把马打发走了,方圆三十里,没有女子居住之处,无奈之下,他背着我翻山越岭,北行三十里,来到了这里.累垮的人不是我,是他,我也算为你出了今日他劫走我的气了,太子殿下便将此事揭过如何?谁叫你府中没有醉红颜呢,我喜欢此酒,也只能累及别人了.”
云迟闻言面色终于露出隐怒,“你竟然让苏子斩背着你走了三十里路?”
花颜困乏地说,“他后背冰寒入骨,冻死个人,三十里路对他来说是辛苦,但对我来说也没半分享受.殿下在意什么?”
云迟眉目变幻地盯着她.
花颜打了个哈欠,困浓浓地趴下继续睡,“我是真的困了,殿下若是觉得我今日行止太过出格过分,那正好应允了我这一年来的所求,取消了婚约,我求之不得.若是觉得尚可忍受,那么便先让我睡一觉,待我睡醒了,你若算账,我再奉陪.” |
花颜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云迟山雨袭来深海翻滚的怒意,她用尽全力挣扎不脱,气血上涌,加之云迟不给她呼吸的机会,她不消片刻便气闷晕厥了过去.
云迟这次怒得狠气得狠,即便花颜晕过去,他依旧没放开她,薄唇在她两片娇软的唇瓣处辗转流连,允吻碾压,誓要将一腔怒火悉数发泄给她.
从懿旨赐婚到如今,已经一年多了,她绞尽脑汁用尽谋策定要他解除婚约,如此决心,似是撞了南墙,哪怕头破血流也不回头.到如今,他陪着她兜转了一年,她仍旧没有丝毫退意,反而逼迫得他已经难于应付了.
她好大的本事!
怪不得传旨的公公前往临安花家,她一个质疑,花家的一众人等也跟着一起质疑起懿旨来,她多年来惹祸不断,花家一众长辈齐齐联手在背后给她兜着.
今日这一出,虽然是他临时起意来的清水寺,但显然早就落入了她的陷阱里.
她这一桩又一桩的谋算计策,连他都要为他击掌称赞大声叫好,他丝毫不怀疑,若是整个朝堂给她玩,她怕是比他玩的还要转.
偏偏她死活不想嫁给他做他的太子妃!
她似乎生来就是打击他的自信心的.
云迟自诩从小到大,天下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为得了他,可是近来愈发地觉得,她就是他的克星.
几日前顺方赌坊之事他能轻描淡写地压下,外面沸沸扬扬的传言他也能不予理会,可是两次抽中大凶的姻缘签被她这样闹出来,站在了佛道的至高点,以天意来评判这桩婚事儿,他要怎么化解?
不化解,那么,便依了她的算计,如了她的意,退了这桩婚事儿?
她做梦!
他气血一波一波地涌上心口,毫不留情地发泄着这一年多来积存的郁气和火气.恨不得将怀里的这个女人烧成灰渣.
“殿下!”云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云迟惊醒,猛地止住动作,神智渐渐恢复,看着怀中被他揉搓成一团的人,那张艳若桃李的容颜全无血色,唯两片薄薄的唇瓣红肿不堪,血似的红.他翻涌的心血攸地褪去,抿了一下嘴角.
“殿下?”云影没听到动静,低声喊了一声.
云迟闭了闭眼睛,任脑海平静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说!”
云影闻声惊了一下,连忙收敛心神,压低声音谨慎地开口,“属下请示,清水寺姻缘签之事,是否全权封锁消息?”
云迟嗓音沉暗,“锁不住.”
云影又是一惊.
云迟平静地道,“今日清水寺,除了一帮僧众,还有安阳王府的暗卫,不止他们,昨日苏子斩带走太子妃出京,虽然隐秘,但我出了东宫,离开京城之事,多少走露了风声.父皇,皇祖母,赵宰辅,以及京中各大贵裔世家府邸,都派出了人追踪探究.刚刚,清水寺外,探子何其之多?岂能锁得住这个消息?”
云影闻言试探地问,“那……殿下?”
云迟沉默,睁开眼睛,看向怀里的人,凝定片刻,吩咐,“暂且不必理会,让我想想.”
云影垂首应是,悄无声息地又退了下去.
云迟看着晕过去的花颜,抬起手,指腹放在她的唇瓣轻轻揉按,似要将她唇瓣的红肿消去,心中也惊骇自己的自控力和克制力何时竟然如此低薄了?若非云影出现,他真不敢想象.
毁了她也不让他离开他怀中的心思竟然都有了!
以往二十年,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他眉目沉暗地看了花颜许久,慢慢地撤回按压她唇瓣的手,复又闭上了眼睛.
马车驶在回京的官道上,车轱辘压着地面发出连续的声响,轱辘轱辘,一圈又一圈,两旁偶尔有马车错身而过,对这辆不起眼的马车都不会稍加留意.
三十里地,很快便到了,马车驶入皇城,驶向东宫.
东宫门口,一个宫装丽人带着一名小太监和一名小宫女翘首以盼,女子二八年华,梳着南楚京城最流行的发髻,容貌姣好,肌肤雪白,身段窈窕,眉不描而秀,唇不涂而红,眉眼天生便带着一抹贵气和傲气,让她整个人看来分外明艳.
她不停地问一旁的福管家,“四哥怎么还没回来?”
福管家连连宽慰,“七公主还是回宫吧,殿下回来后,老奴定派人给您往宫里送消息,您就别等了,殿下没传回只言片语消息,不知会什么时候回来.”
七公主摇头,坚持道,“不行,我就要等四哥,昨夜不是我来晚了,是你和小忠子笨,让陆之凌跑了.四哥可不能因此不管我的事儿.”
福管家心下哀叹,劝道,“听闻陆世子昨夜哪里也没去,从东宫出去后,就回敬国公府了,公主与其在这里等太子殿下,不如去敬国公府找他.”
七公主哼了一声,“我去敬国公府也不管用,他见到我老远便躲,我自己拿不住他,只有四哥帮我才能制服他,我必须要等着四哥回来,让他答应我不能不管我.”
福管家没了话,见她一心要等,只能依她,也不费口舌了.
马车缓缓驶来,七公主眼睛一亮,“嗖”地便窜到了车前,惊喜地喊,“四哥,是你回来了吗?”
云迟闭着眼睛睁开,听出外面是七公主,“嗯”了一声,问,“你怎么出宫来了?”
七公主闻言一跺脚,伸手来挑车帘,同时说,“四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昨日你让人给我传话,说让我困住陆之凌,可是话刚传到我耳朵里,我还没出宫门,又传信对我说不用来了,人已经走了,是你府中的人没拦住,你以后不能不管我.”
云迟先一步拉住车帘,不让她掀开,嗓音惯有的温凉,“就为这事儿?”
“是啊,我可怕你不管我.”七公主娇嗔.
云迟淡声道,“此事不算,以后有机会,我再知会你.”
七公主闻言大喜,“当真?”
云迟颔首,“当真!”
七公主面色高兴地笑开了花,随后发现车厢帘幕被云迟遮挡得密不透风,奇怪地问,“四哥,你怎么了?为何不让我见你说话?”
云迟声音一沉,“不方便.”
七公主听出他话音的不容置疑和凌厉,立即撤回手,既然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自然也不会不识趣.连忙说,“害我担心了一夜,早知道四哥这么爽快,我就不担心了.这一夜等你归来,困死我了,既然你答应了我,我就放心了.”
云迟“嗯”了一声,道,“我只答应有机会知会你,但不会专程帮你创造机会.回宫去吧!”
七公主点头,觉得即便如此,她也满足了,四哥不轻易对陆之凌动手,一旦动手,那便是大机会,她只需要一次就够了.于是,乖觉地应声,让开了门口.
云迟的马车不停,直接地驶进了东宫.
七公主看着马车驶进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向福管家,福管家已经追了进去,她又看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和小宫女,悄声问,“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日四哥不对劲?”
小太监和小宫女齐齐地摇摇头,他们陪着公主等了一夜,只觉得困死了.
七公主想了片刻,一拍脑门,“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四哥的车里有别人,且还是个女子,我刚刚闻到车内传出的女子专用的脂粉香味了.”话落,眼睛晶亮地说,“怪不得不敢让我看,原来四哥不是不近女色呀.” |
南楚四大公子安书离,温润如玉,是四大公子中最纯善好说话好脾气秉性的一个人.
天下人人提到四大公子,都对这位书离公子竖起大拇指.
花颜就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像传言说的那么那么的好,一年前,他能够不理会,任传言自生自灭,如今,他遇到这样的事儿,是否还真能一笑置之,当着云迟的面,当事情没发生过.
显然,她低估了安书离的本事.
只见他温润柔和地一笑,声音依旧悦耳动听,“太子妃所言,让书离惭愧,能被太子妃开一场玩笑,是书离之福.”说完,对云迟拱手,“殿下和太子妃请上座,这里的斋饭虽是素食,但搁久凉冷了,便失了味道.”
德远连忙打圆场,“阿弥陀佛,正是正是.”
云迟怒意散去,看着花颜,又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便是你故意说这番话来气我,我也舍不得让你饿着.”说完,拉着花颜坐去了桌前.
花颜心里暗骂,安书离不是人,太不上道,云迟更不是人,不给让道.还是苏子斩好.她不再说废话,跟着云迟坐了下来.
小沙弥给四人上了茶,花颜拿起了筷子.
云迟看了一眼清茶,笑着转头对小沙弥说,“可有姜糖水?”
小沙弥一怔,连忙说,“有的.”
云迟笑道,“劳烦小师傅,端一碗姜糖水来给太子妃,她身体不适,不宜饮茶.”
小沙弥连忙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德远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数日前,太子妃前来荜寺小住,临走抽了一支签文,老衲不曾得见,甚是好奇,待你离开后,老衲检验签筒,不曾发现少任何一支.可是主持师侄说你是真真地抽走了一支,敢问太子妃,是何签文?竟凭空多出来的吗?如此古怪.”
花颜筷子一顿,扭头看了云迟一眼,笑着说,“是一支姻缘签,我当日前往东宫,送与太子殿下了.大师若是想要知道,便请殿下解惑好了.”
德远“哦?”的一声,立即看向云迟,显然是极其好奇.
云迟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将一支签文拿了出来,递给德远,“是这支,我正巧想找大师帮忙解解,便一直随身带着.”
花颜暗哼了一声.
德远连忙接过那支签文,一看之下,顿时愣了.
“月老门前未结姻,凤凰树下无前缘.桃花随水逐红尘,牡丹亭前不惜春.”
这签求姻缘,实乃“大凶”之签.
安书离坐在德远身旁,微微偏头,也看到了签文,一怔,神色微讶.
德远也是惊讶不已,拿着这支签文,前后左右地翻看了片刻,奇道,“这签文的确是我寺中的签文,签身是用襄垣玉树脂做成,普天之下,只有清水寺有这种签文.可是……这怎么会?这支签文,老衲从未见过啊.”
花颜看着他,纳闷地说,“我抽签文时,主持就在身旁,的的确确是从大师你专属的签筒里抽取的呢,你说从未见过,这是什么道理?”
德远点点头,又摇摇头,拿着签文叹了口气,“这签……实在是太奇怪了.”
花颜笑问,“这签文是我抽的,莫不是天意说我与殿下的姻缘缔结不成?强求无果?可是如此?”
云迟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德远咳嗽一声,“这……老衲也说不好.”
花颜暗嗤,“签文就摆在这里,大师给解解吧,你是得道高僧,看看我与太子的姻缘,该怎么破这劫数,指点一二.”
德远心下一突,看着云迟和花颜并排坐在一起,一个浅笑盈然,一个神色温凉,他一时手心有点儿冒冷汗,斟酌半晌,道,“这签文,老衲也解不了.”
“解不了?”花颜不打算放过他,似笑非笑地说,“大师今日连我们上山门都算出来了,小小的签文竟然说解不了?这是故意不想解,搪塞我和殿下吗?”
德远连忙说,“贫僧不敢.”
云迟开口,“这签文大师既然说从未见过,来历甚是奇怪,不若这样,稍后大师重新拿来签筒,我与太子妃各抽一签.”话落,补充,“抽签之前,大师要好好检验一番签筒,别再出纰漏了.”说完,又看了花颜一眼,“免得太子妃总是觉得与本太子没有良缘,日夜难安.”
德远觉得今日掐算便知犯太岁,如今果然如是.他将那支签文还给云迟,呵呵一笑,“好说,稍后老衲便依照殿下所说,好好检验一番签筒,请殿下和太子妃各抽一支签.”
云迟伸手接过那支签文,转头对花颜说,“我虽不相信什么签文卜算之事,但也不愿我的太子妃日夜为此忧思,稍后你当虔心抽取,我与你,这辈子,总是要拴在一起的,所以,你还是祈盼我们一同抽到上上签才是.”
花颜瞥了他一眼,心下冷哼,“天命不可违,真再抽到凶签,事关殿下运数,奉劝殿下还是收手为好,别太固执了才是.”
这时,小沙弥端来姜糖水,云迟接过,放在了花颜面前的桌案上,不接她的话,温声说,“喝吧!”
花颜觉得她对云迟,这一年来,每次都如大力打棉花,懒得再理他,端起碗,慢慢地喝了起来.
用过斋饭后,得远命人拿来签筒,亲自检查,十分仔细,足足有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点点头,对云迟道,“签筒无误,里面的签文也无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净手后可以抽签了.”
云迟颔首,与花颜一起,起身净手.
主持也净了手,亲自拿着签筒,摆放在了香案上,诵了一遍经文,之后立于一旁,“太子殿下请!太子妃请!”
云迟看了花颜一眼,目光温凉深邃,“我知你偷梁换柱的技艺高绝,今日在我面前,你还是乖觉些,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不介意请花族主进京请教一番你是如何练成冠绝天下的赌技.”
这是威胁?
花颜看着云迟,失笑,“殿下武功高绝,我哪里敢在您面前玩花样,何况这签文也事关我的姻缘,在这佛门之地,不敬佛祖可是大罪.”
云迟点头,“嗯,你心中所想最好如你所说.”
花颜不置可否.
云迟一手握住花颜的手掌,另一只手握住花颜另一手手腕,共同的拿起那签筒,他手腕攥着花颜的手腕轻晃签筒,不给她一丝一毫出千的机会.
花颜心中又冷哼了数声.
不多时,签筒里跳出两支签文,云迟先一步拿在手中,之后,松开了花颜的手.
德远大师立即说,“殿下快看看,是什么样的签文.”
云迟摊开手看去,这一看,他一贯平淡浅然温凉的面色霎时染上青黑色.
花颜探头一瞅,“扑哧”一下子乐了,连连感慨,“看来我与殿下真不是良缘良配.这签文原也是天意,大约是上天警示殿下,您是真龙,我却不是真凤.”
德远此时也看到了云迟手中的签文,只见,两支签文一模一样,不仅如此,与云迟早先从怀里拿出来的那支签文也是一模一样,他顿时惊骇不已.
“月老门前未结姻,凤凰树下无前缘.桃花随水逐红尘,牡丹亭前不惜春.”
还是这四句话,还是一样的清水寺专属的襄垣玉树脂做成,普天之下,只有清水寺有的这种签文.且还是“大凶”之签.
云迟盯着两支一模一样的签文看了片刻,伸手入怀,拿出早先那支,放在一起,三支签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他又盯着看了片刻,转眸死死地看着花颜.
花颜心中乐开了花,面上自然也毫不掩饰地乐开了花,对上他的目光,不怕死地嘲笑,“太子殿下,如今您亲自验证,亲眼目睹,我没机会搞鬼,如此便是天意,你可信了?” |
花颜说完,当真睡了过去,这一次,再无顾及,睡意沉沉.
云迟看着花颜,本是一腔怒火,但因为她这一席话以及坦然清淡的态度,让他心里压着的怒火渐渐地熄了.
他自己选的太子妃,从百名花名册中翻开那一页时,他便清楚,他选的是什么样的女子.
临安花颜,从小到大,任性妄为,过得随心所欲.任何事情,从没让她不如意过,除了懿旨赐婚.
所以,她不愿嫁他,不愿入住东宫,想方设法,挣脱这个对她来说困住她的天网.
直到如今,她依然如此想法.
他揉揉眉心,他派出了十二云卫,而苏子斩派出了十三星魂.今夜折腾了大半夜,他找到了这里,苏子斩已经离开了,人既然先走了一步,他也只能作罢了.
“殿下!”云影追踪而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窗外.
云迟“嗯”了一声,温凉浅淡地问,“苏子斩呢?是否回京了?”
云影低声说,“子斩公子未曾回京,由青魂陪着,折道去了二十里外的汤泉山.”
云迟凤眸沉了沉,说,“他这一夜奔波,寒气入骨,应是受不住了,汤泉驱寒,汤泉山是个好去处.”
云影不语.
云迟摆手,“罢了,让他去吧,将人撤回来,给京中传个消息,就说明日早朝免了.”
“是.”云影退了下去.
云迟看了花颜一眼,她已睡得香了,他身子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花颜虽然趴在桌子上睡了半夜,但一觉好梦,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云迟坐在她对面,手中拿了一卷书,借着晨起的光线正在翻看,见她醒来,淡淡地说,“收拾一番,我们启程回京.”
花颜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拿了布包,走出房门.不多时,收拾妥当,她站在门口喊云迟,“走了.”
云迟起身,出了房门.
花颜向外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他问,“你身上可带着银子?银票也行.”
云迟挑眉,“做什么?”
花颜看着远处扫地的老尼姑,低声说,“借宿一夜,总要添点儿香火钱.”
云迟伸手入怀,将一锭金子递给了花颜.
花颜伸手接过,笑吟吟地瞧着他,“我以为太子殿下站于云端,出门也不会带这种金银俗物的,没想到意外了.”
云迟淡淡道,“在你心里,我便是不食人间烟火吗?”
花颜扁扁嘴,“差不多.”说完,她快走几步,来到那老尼姑面前,笑着将金子递给她,“老师傅,多谢您昨夜好心收留,我与哥哥今日启程了,打扰之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老尼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扔了扫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姑娘客气了,为人行方便,本是佛门之本,这么贵重的金子,贫尼不敢收.”
花颜强行地将金子塞进她手里,笑着道,“金子虽贵,但不抵老师傅收留之恩,您不要推脱了,算我与哥哥为这道静庵供奉的佛祖添个香油钱,聊表心意.”
“这……”那老尼姑推脱不过,看向随后走来的云迟,这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位公子与昨日似乎……”
花颜瞅着他,轻笑,“怎么了?”
老尼姑揉揉眼睛,又仔细地打量了云迟两眼,连忙摇头,“姑娘恕罪,公子恕罪,贫尼老了,眼神不好使,昨日公子兴许是赶路疲乏所致容色苍白,今日看公子歇了一夜,真是尊贵得让贫尼不敢直视,阿弥陀佛.”
花颜暗笑,昨日的苏子斩与今日的云迟本就不是一人,也难为她的眼花了.
云迟瞟了花颜一眼,对于她口中的哥哥不置可否,上前对老尼姑也道了谢,在老尼姑诚惶诚恐下,出了道静庵.
山门外,有一辆马车等在那里.
花颜先一步跳上马车,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连连感叹,“还是躺着舒服.”
云迟随后上了马车,看了花颜一眼,她躺在虎皮软垫上,扯过了锦被,盖在了身上,似有要好好睡一觉的打算.他端坐下,对外吩咐,“走吧.”
车夫应是,赶着马车离开了道静庵.
花颜舒服地扭了扭身子,拥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云迟拿着手中的书卷,继续地看着.
车轱辘压着山路地面,轱辘辘作响,两旁林木浓密,偶尔可以听到鸟鸣之声.
花颜躺着睡了一会儿,忽然坐起身,掀开帘子,看向车外,半壁山的山峦风林秀目,郁郁葱葱,山路行难,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九曲十八弯.
她想着昨夜,苏子斩背着他翻山越岭,于是,望向山峰高处,便见奇峰怪石,灌木深深,多是荆棘.攥着帘幕的指尖不由得一紧,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带着她纵马疾驰风驰电掣的冷意,还能感受到他后背入骨的冰寒以及衣袍冷梅香的温暖.
苏子斩……
“在想什么?”云迟的声音忽然传出.
花颜平静地回头,笑着说,“在想这半壁山九曲山路太崎岖了,昨日难为苏子斩了.”
云迟眉目温凉,“背着你行走三十里路算什么?五年前,他一人只身剿平黑水寨,负了重伤,行走百里,最后体力不支滚下落凤坡,最终仍旧捡回了命.”
“嗯?”花颜放下帘子,好奇地问,“这事儿我似有听过,那时他为何一人只身去剿平黑水寨?虽然黑水寨那些年无恶不作,但也不该是他自己前去才是,应该朝廷发兵剿匪才是.”
云迟淡淡道,“他母亲亡故,心中痛苦万分,郁结之下,便只身去了黑水寨.”
花颜想起来,武威侯夫人似乎是五年前亡故的,他亡故后,武威侯没多久便娶了续弦,而那续弦,她昔日曾经听人八卦过,似乎是苏子斩的青梅竹马.
苏子斩性情本来极好,从那之后,性情大变,乖戾孤僻.
八年前,苏子斩的醉红颜普一问世,惊艳了天下酿酒坊,但他每年只酿十坛,只送给两人,一个是他母亲,一个便是那位青梅竹马,别人想求,只能从这两人手中流出.三年后,他母亲亡故,他一连气酿了一百坛,封存了起来,此后五年,天下再不闻醉红颜.
她欷歔片刻,感慨,“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折腾,苏子斩这是想早早就去九泉下陪他那亡故的母亲吗?”
云迟探究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这五年来,他活得甚好,天下无人敢得罪,身子也禁折腾得很,而且也还算惜命,昨日从道静庵出去后,他没回京,而是折道去了汤泉山.”
花颜眨眨眼睛,失笑,“的确爱惜自己,据说汤泉山的温泉接地热之气,驱寒极好,兼有美容养颜之效,什么时候我也想去泡泡.”
云迟点点头,“汤泉山距离道静庵二十里,距离京城不足百里,你若是想去,简单得很.”
花颜道,“据说汤泉山是行宫之地,平民百姓,轻易不得踏足.”
云迟瞟了她一眼,“你是太子妃,不是平民百姓.”
花颜瞧着他,认真地说,“我就奇怪了,你为何非不同意悔婚?你心中清楚,我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做太子妃的.既不端方贤淑,也不温婉贤良.不足以立于东宫,更不足以将来陪你母仪天下.你却抓着我不放手,是何缘故?”
云迟也看着她,同样认真地说,“我母后端方贤淑,温婉贤良,足以母仪天下,可是她不长命,可见你说的这种东西,没甚大用,不要也罢.”
花颜想起他母后也就是苏子斩姨母早在云迟五岁时便早薨了,真是不巧揭了他的伤疤,她皱眉,“没有这种东西的人天下怕是不止我一个,不能因为这个,你便强行捆我一辈子.”话落,恼道,“云迟,你身为太子,爱惜子民,我也是你的子民.你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为难我一辈子?”
云迟放下书卷,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可是当日选妃,百名花名册,我只选中了你,如今为难别人也来不及了.若真是为难你一辈子,我也只能说抱歉了,下辈子换你为难我.”
花颜觉得,她跟云迟,就相当于对牛弹琴,说什么都没用,一窍不通.她懒得再理他,不想再跟他说话,索性又重新躺下,用被子将脸也蒙了起来.
云迟见她蒙上脸,显然不乐意再看他,便重新拿起书卷,继续翻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花颜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一把掀开被子,对他后知后觉地问,“什么叫为难别人来不及了?”
云迟头也不抬地说,“我在你的身上,费了一年心力,如今半途而废怎么行?”
花颜暗骂,又重新蒙上了被子. |
李隐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此刻犹如火烧一般疼痛不已.
又……来了吗?
这次,是轮到了我?
李隐支撑着坐了起来,拧开床头的台灯.此刻,心脏的剧烈疼痛,总算是稍微恢复了一些.
他下了床,穿上拖鞋,接着,走出卧室,来到外面的客厅,将灯打开.
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客厅雪白的墙壁上,此刻,赫然出现了一行完全由鲜血组成的字!这极度诡异的场面,若是一般人,在这午夜时刻看到,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但李隐却没有什么反应.
“又轮到我了……”
他仔细地看向那行字.
“2010年6月7日——7月7日,前往X市市郊的幽水村,并居住满这一个月时间.”
这行诡异的血字,在李隐看完后,忽然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血居然开始像是被墙壁吸收进去一般,逐渐地……消失了.
幽水村……
李隐记住了这个名字.
还想回去睡,可是已经不可能睡着了.他索性也把客厅的灯打开,泡了一杯茶,喝了起来.他没有吸烟的习惯,所以说也只能喝茶了.虽然咖啡或许效果更好,但李隐总觉得,品着茶香的时候,心情容易平静下来.
看着茶水中映照着的自己的脸,李隐握紧了茶杯.
搬进这个公寓居住,已经……快一年了.
虽然一年似乎不算长,但李隐却感觉,仿佛度过了无数年一般.
第二日,朝阳初升的时候,伏在客厅餐桌前的李隐醒了过来.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盖了一条毛毯,这样睡了一觉,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桌子前的茶杯,余下的茶也已经完全冷却了.
他看了看客厅的挂钟,已经……上午六点了.
李隐揉了揉眼睛,立即去洗漱,穿戴整齐,然后,自己给自己做了一顿早餐,煎了一个蛋,再将蛋加入昨天买的切片面包中夹好,涂了一点沙拉酱,就算是今日的早饭了.
李隐其实很精通烹饪,主要是长期独自生活,所以必须学习厨艺,时间长了,居然烧得一手好菜.
咬着嘴里的自制三明治,再取出微波炉里的牛奶,李隐翻开了日历,计算了下个月,也就是6月的安排.
他是一个网络小说家,而且在网上也很有名气,目前已经和一家小说网站签约,所以平日只要在家专心码字,收取稿费就可以了.
“没太大问题.”他咬着嘴里的三明治,说:“6月只要带着笔记本电脑,按时更新小说就可以了.嗯……只是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状况.”
接着,他放下日历,咀嚼着嘴里的面包和煎蛋,攥紧了双拳.
绝对要活着……活着回到这里来!
穿戴完毕后,他走出房门,却根本没有上锁.
他所住的是在四楼的404室.相当不吉利的一个房间号码,但,这也不是李隐选择的.
来到公寓的一楼.一楼没有住户,却是一个类似宾馆一般巨大的礼堂.礼堂各处都摆放着沙发和桌椅,供人休息.
而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那三个人,看到李隐向这边走过来,都纷纷站起身来.
他们分别是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西装青年,和一个戴着帽子,模样清秀的小伙子,以及一个穿着绿色洋装,面容非常可爱俏丽的少女.
“你们……你们的墙壁,都出现那行血字了吧?”李隐沉吟片刻,问道.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也都是这座公寓的住户.
“原来如此,那么至少这次有四个人做伴了.”李隐松了口气,也一并坐下.
四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
“李隐……”那个绿衣俏丽少女面色非常担忧地说:“真的……没事吗?这次,居然要我们待上一个月?而且还是在远离城市的郊区村落?”
“是啊,”戴眼镜的西装青年也是说道:“我查过地图了,X市市郊背靠大山,非常荒凉偏僻,就连什么希望工程都没有和那里产生联系,完完全全是落后的山区村庄啊.”
“中国的农村多了去了.”李隐却很是镇定:“像那样完全和城市脱节的穷困落后村庄,也绝对不在少数.别想太多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我还是很……”那戴眼镜的西装青年还想再说什么,那个戴帽子的小伙子阻止了他.
气氛一下再度陷入沉默中.
又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再出现,估计,这次家中墙壁出现血字的,也就他们四个人了.
“快七点了.”李隐看着手表,说:“你们三个先去上班吧,我继续在这等,如果有新的成员,我再打电话给你们.”
李隐的镇定和睿智,一直都令他们几个很安心,于是,三人也都纷纷起来,离开了公寓.
刚才,李隐已经用手机上网,可是一直都没有查出幽水村这个地方.不过既然说了是在X市的市郊,总会找到的.
如果单靠这些线索找不到,那行血字就会指示,更加确切的地址.
而到了6月7日,他们必须要进入幽水村.并在7月7日以前,绝对不可以离开那.
绝对不可以……
时间如梭,很快,到了6月6日.
此刻,是在下午2:30分.
陡峭的山路上,李隐,随同那三人,一步一步地前行.
这座山,名为黑乌山,而那幽水村,经过反复查证,确认就在这座山西侧.山势险要,和外界的交通非常不便,村子和外界几乎与世隔绝,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连水电都没有,这可以说是相当穷困了.
那戴眼镜的西装青年,名叫秦守天,他是一名小报记者,因为时常在外面跑新闻,所以倒也不算太累.但其他二人,那戴帽子的小伙子罗恒炎,和那绿色洋装俏丽少女叶可欣,都是平日里坐办公室的普通白领,走了好几公里的山路,鞋子都磨破了,他们都感觉异常疲惫.但是,谁也不敢歇息.必须要尽快在天黑以前,到达幽水村.
手中拿着指南针和地图的李隐,看上去倒没有怎么疲劳.
“李……李隐,”罗恒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还,还要多久才到啊,我,我的腿都快要断了……”
“你想停下就尽管停好了,”李隐看着指南针,连头也不回地说:“只要你不怕死,我也无所谓丢下你.”
“怎……怎么会!”罗恒炎很清楚李隐的个性,不……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的.
在那个公寓生活的人,最后都会变得漠视他人的生命.罗恒炎住进那个公寓,也就半年的时间而已.
又走过一个山头,李隐精神一振,看向山脚下,说:“快看!到了!”
那果然是一个很大的村庄.虽然看起来很破败,不过房屋搭建得倒没有想象中那么寒酸,一眼看去,宽敞的土地上盖着几百座楼房,其中还有两层楼的楼房,楼房和楼房之间种着一排排稻田,还可以看到很多人辛勤耕作着.
到了这里,问题就不大了.
接下来,四人都兴奋地朝山下赶去.
进入幽水村的话……那么就等于是完成了那血字的指示.
没有人,可以违背那血字的指令.
走到山脚下,忽然李隐注意到,一个挑着两桶水,长相秀丽的农家女孩经过,于是立刻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李隐走上前问:“这里……是幽水村没错吧?”
那农家女孩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一双眼睛大大的,很是迷人.
“对,没错.你们……”那农家女孩看着李隐,不解地问:“请问……你是……”
“我们是从K市来旅游的,走了很长的山路,想到村子里歇歇脚.”
女孩立即兴奋地说:“真难得,居然会有城里人来啊.我叫阿秀,你们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王大叔的饭馆去,王大叔家的素面味道真的非常好哦,都是用井水做的.”
井水……这个村子,果然没有自来水吗?
而且,刚才眺望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发现电线杆.看来这个村子果然相当落后啊.
那个叫阿秀的农家女孩倒也很热情,李隐他们便跟着她走了.
这时候,李隐的视线,无意中,移向了阿秀身后挑着的一个水桶.那个水桶里的水看起来很是清澈,不知道是井水还是溪水.
但是……李隐的身体,在此刻却像是触电一般地震住了!
那水桶的底部,赫然,出现了一张无比惨白,双眼无瞳的女人面孔!
这张面孔出现地极为突兀,令人根本都反应不过来!
李隐瞬间倒退了好几步,心脏狂跳不已.随后再走过去看向那水桶……依旧是一桶普通的清水而已,毫无异常之处.
但是,李隐却非常清楚,刚才他所看到的,绝非眼花.
“阿……阿秀姑娘……”李隐强行克制住内心的恐惧,说:“我,我们还是不麻烦你了.看你挑着水桶也挺忙的.”
随即也不等阿秀回应,他就迅速转过头,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三个同伴,给他们示意了一个眼神.
三人立即心领神会,连忙跟着李隐离开了阿秀.阿秀则是愣愣地待在原地,不明白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走在村子里,他们的生面孔引来了很多人的注意.村子里的人都疑惑地看着他们,这黑乌山也不是什么名胜古迹,怎么会有游客前来?
叶可欣低声询问李隐:“李……李隐先生,刚才……你已经,看到,‘那个东西’了?”
李隐默不作声,只是点头作为回答.
虽然早知道,进入幽水村,绝对不可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一个月,但是,没想到刚刚踏入这片村子,还是在大白天,就……
李隐看向头顶的天空,只感觉太阳似乎也在渐渐被云朵所遮掩.
这一次……他们四个,能有几个,活到7月7日,回到K市的那个公寓去呢?
一年了……这样的事情,李隐经历了很多次.
他有好几次,都险些死去.
险些死在“那些东西”手上.
“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出现,没有人知晓,但却是无处不在,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置你于死地.
而在这个世界,唯一可以躲开“那些东西”的地方,就是在K市的那座公寓内.只有在那里,他们绝对可以保证安全.
这,就是成为那座公寓的住户后,绝对无法违背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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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看着窗外皎洁的皓月,在手表的指针跨过午夜零点之时——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被束缚在这个村子中了.只有一个月后,到了7月8日午夜零点,才可以离开这.
一个月……还真是长得罕见啊.
以惯常的血字指令而言.
他还清晰记得……叶可欣第一次带自己,去见夏渊的情景.
住在1006室的夏渊,当时给李隐的第一印象就是——不会吧?他就是在这个恐怖的地方住了四年的人(一年前夏渊居住时间为四年),真的假的?
戴着副无框眼镜,穿着笔挺烫贴的西装,身材修长,面容儒雅和善,看起来……怎么也无法和李隐心目中的楼长划上等号.
“你是新的住户?”夏渊那时候,很容易地就接受了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是的,夏先生,我……”
“什么也别说了.”夏渊立即让他在房间内坐下,然后对叶可欣说:“可欣,去通知大家来新人的事情吧.”
可欣那时候看着夏渊,脸不禁像熟透的苹果一般,居然都有些不敢直视他.接着,腼腆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夏渊的房间,和李隐的差不多大.不过,相比之下,布置得更为朴素一点.
“你别太紧张,”夏渊微笑着说:“第一次进入这个公寓的人,都会不知所措,而当我告诉他真相后,都会有一种世界观崩溃的感觉,很难接受和相信.”
“我……我到现在,对这一切都感觉是云里雾里的.”李隐扶着额头,说:“夏先生……我,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
“喝咖啡还是茶?”夏渊却不直接回答,而是从橱柜里取出了一个陶瓷杯子,说:“我这里有杭州的雨前龙井,咖啡的话,也都是哥伦比亚和巴西的进口咖啡,我父母在国外寄给我的.”
“咖啡啊……我一直都感觉这种东西和中药没区别.”李隐苦笑着说:“嗯,茶好了,对了,不要加枸杞子.”
“好的.要不要加点菊花?”
“可以.”
夏渊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比李隐稍微大一些,但是行事却很老练,他泡完茶后,亲切地将它递给了李隐,接着,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尽可能地去相信吧,我可以向你担保,我绝对不会撒谎.不过,你能够接受多少,我也没有确切的保证.”
“我,我明白.”
接着,夏渊就将一切告诉了李隐.
当一切说完的时候,李隐的表情已经是惊愕到无以复加了.他,实在接受不了这么诡异的说法.
但……这又是真的.他已经试过走到巷子外面看这里,果然……公寓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确实是一个无法理解的异常建筑.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我必须告诉你……离开这个公寓超过四十八小时就会死.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一点录像.我为了能够让人相信这一点,以前曾经……”
“我信.”李隐却是很轻易接受了这一点,接着说:“那么……你们,在那些血字指示的地点,都遇到了……遇到了……”
“是的.”夏渊说到这里,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很遗憾,我从进入这个公寓开始,就再也不是无神论者了.”
“唯心……的存在?”李隐此刻手也开始不住地发抖起来.
夏渊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我,能够活到今天,回首过去,简直就是噩梦啊.单单只是回忆一下,我都怀疑自己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李隐这个时候,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刚才说……一般公寓内不会有血字指示间隔超过半年,那么……同一个住户的话,血字指示一般有可能间隔多久?”
“这很难说.”夏渊继续说道:“最初会比较快,隔几个月就会有一次新的血字出现.但是,越是到后面,间隔时间也就越长.我已经完成了五次血字指示,而上一次血字指示,距离现在已经快要过一年了.”
“那……岂不是说不发布指示的情况下,我们就必须一直住下去?”
“对.没有办法.十次血字指示就可以离开的说法,也是我刚住进来的时候,老住户告诉我的.而那些老住户后来,也都死了.”
李隐很清楚……恐怕自己今后,也要在这个公寓内,生活很长一段日子了.
接着,夏渊带他认识了各个公寓内的邻居们.
给李隐带来深刻印象的有以下几个人,住在706室的华连城和伊莣夫妇,那对夫妇都很年轻,似乎刚刚大学毕业,他们比李隐早一年住进这个公寓,和他很谈得来;还有两个人,也让他难以忘记.
一个,是住在502室的唐文山,还有一个,是住在402室的小田切幸子.
唐文山,是个极为阴沉寡言,双目极为冰冷的青年,看到任何人,都是一副对方和他是不共戴天仇人一般的表情;而小田切幸子是一个从日本来中国留学的大学生,中文说得非常好,而她则是很冷静,沉着的表情,让人感觉看不透她.而幸子她给李隐留下深刻印象的另一个原因是……她长得美到令李隐惊为天人,是个标准的哥特萝莉.
而在李隐开始在公寓内居住后,自然经常遇到身为隔壁邻居的小田切幸子,最初他是希望能够和这些有经验的住户好好打交道.叶可欣非常平易近人,但小田切幸子,给人的感觉总是很不可接近,平时没事的时候,她都是捧着一本日文版的《源氏物语》.
李隐记得,昨天出门的时候,他还和叶可欣特地去小田切幸子家道别.而她,也依旧是那么冰冷,自始至终,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倒是华连城夫妇很热情,再三嘱托他们要小心谨慎,一定要活着回来.这令李隐很感动,一年下来,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深了.
大家……毕竟都是互相扶持着,活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李隐百感交集,看了看身旁熟睡的罗恒炎和秦守天.以及,不断和瞌睡虫斗争着的叶可欣.
“可欣,坚持住吧,我们必须要有两个人醒着才可以.”李隐说道:“你再坚持一下吧,喏,再喝点茶吧.”
“我没事……”她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我,我不能睡着的.”
李隐于是只好和她多说话,让她好集中精神:“那,我们说说话吧.可欣,你……喜欢夏渊对吧?”
“啊,对啊……嗯?啊,不不不不,我不是……”可欣连忙摆着手,说:“我,我不是和夏渊……”
叶可欣能够活到现在,和夏渊的存在不无关系.三年了,她硬是撑到了现在.“夏……夏渊他,”叶可欣此刻脸色变得通红:“他未必看得上我啊.何况,现在,第一考虑的是生存问题啊,我,想都不敢想这些……”
李隐笑着说:“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活着离开那该死的公寓的……一定!”
叶可欣听到李隐这句话,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恒炎他啊,性格也比较冲动,我就是比较担心他,”李隐回过头看着熟睡的罗恒炎,说:“他也算很可怜了,父母双亡后独自来K市生活,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是啊……”叶可欣点点头,说:“还有守天他也是……因为妻子的外遇而离婚,独自一个人颓废地在深夜到处晃荡,喝酒买醉,结果影子就被……”
秦守天以前和叶可欣接到过同一次血字指示,那一次只有三个人,结果另外一人死了,只有秦守天和叶可欣活下来.所以,叶可欣对秦守天也有强烈的伙伴意识,很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第二天……终于到来了.
“这么说,李先生和叶小姐还没起床?”一大早,张村长就来问候他们,而罗恒炎则回答他李隐和叶可欣很累,还在休息.
“没有关系的,”张村长忽然左顾右盼一番,看四下无人,便低声问罗恒炎:“罗先生啊,这里也没别人,你就告诉我吧……你老板,什么时候来啊?”
“啊?老板?”罗恒炎愣住了,问:“什么老板?”
“哈哈,还装啊.我知道你们老板叮嘱过你们,一定要装得像,没关系.我已经跟村子里的人通过气了,他们还不至于敢不看我的面子.你们随便在村子各处看,我绝对没有意见.”
“我……我不明白……”
“对对对,你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放心好了,你们住在村子里的这段时间,我绝对会好生招待你们,你们老板已经和我联系好了嘛.”
看着张村长那如此殷勤的样子,罗恒炎开始意识到,这位村长,似乎误会了什么事情.
但是,似乎就是因为那个“老板”,村子才让他们留下来,甚至对自己的亲孙子动手,而且还对他们如此热情.
那么……姑且就让他继续误会下去吧.
“爷爷!”
张素月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爷爷,发生大事了……浩,浩天叔他,不见了!”
“浩天?”张村长顿时眉头一皱,随即对罗恒炎说:“罗先生……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不见了”,对于一切都极为敏感的罗恒炎来说,这实在是个很容易引起联系的词汇.李隐反复告诫他,任何的“不自然”都必须要绝对关注.因此,他立即说道:“村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
湍急的瀑布前,阿秀脱掉鞋袜,将脚浸泡在水中,摇动着双脚.
“阿秀……”
她立即回过头一看,正是她的隔壁邻居,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梁仁彬.
长相非常俊秀的梁仁彬,和阿秀一直是非常亲密.阿秀的父母死后,明确提出了希望阿秀嫁给仁彬的想法.不过,阿秀以为父母守孝为理由,一直拖着婚事,农村的人,毕竟比城里人有更多的保守观念.
但是……李冰的事情发生后,阿秀就对仁彬也敬而远之了.
“今天是冰儿姐姐的祭日,”阿秀转过头去,说:“我会拜祭她.不管村里的人多么忌讳她,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个日子的.”
“何苦呢?阿秀,为了李冰你就要一直和我这样反目下去?她都已经死了,我还能怎么做?”
“我不想再看到你.”阿秀继续冷冷地说:“你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梁仁彬苦着脸,说:“好……好吧……反正今天这个日子,和你说什么也没用.但是,阿秀,你可要记住,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的!”
仁彬离开后,阿秀俯下身子,舀起水洗了洗脸.而就在这时候,她从指缝间,看到了……倒映在水上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另外的一个女人!
她缓缓地把手拿开,水面上,依旧映着她自己的脸.
“冰儿姐姐……”阿秀却一点也没有害怕,说:“我知道的,我知道你很恨……就算变成这样,你依旧是我的冰儿姐姐.我,不会怕你,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伤害我.你尽管去做吧.把当初逼死你的人,全部都杀掉……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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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还记得,临出发前,夏渊特地给了他一个忠告.
“第四次血字指示开始,危险,往往处于无形之中.要活下来,就要观察,谨慎,寻找出某种规律,即使再微小的不自然也不能放过.已经很久没有能活过三次血字指示的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
而他特别强调的一点是——
“千万不可以相信任何人说的话,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完全相信.因为,你的眼睛会欺骗你,也许你明明走在悬崖峭壁上,可你却会感觉自己实际上在平坦的地面.”
李隐牢记着这些话,一刻,也不敢放松.
而村长此番的邀请,则是一个极大的“不自然”.
“我是本村村长,姓张.”那老村长被那年轻女子搀扶着,带李隐他们四人,向他自己的屋子走去.
“张村长,”叶可欣先一步提出了疑问:“为什么……你愿意让我们住下来?”
“哈哈,”那村长却是神秘一笑,说:“我和那些未开化的老古董不一样.幽水村不能永远都在这大山里固步自封地发展.别紧张.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搀扶着他的那年轻女子忙说:“爷爷,这……真的好吗?明天,就正好,是冰儿的祭日啊,在这个时候……”
冰儿的祭日?
李隐的心一咯噔.
明天……就是根据公寓的血字指示,正式在幽水村开始居住的日子.而那个冰儿,就是刚才提到的“李冰”吗?
又恰好是祭日……
如果说是巧合,打死他他也不信.
村长的房子倒算是气派,居然有点小洋楼的味道,有三层楼高,外楼面都是钢筋混凝土,不同于其他房屋多数是一般的水泥房屋.
毕竟也不是客气的时候,李隐他们也就进了村长的家.
当然,村长也很谨慎,带他们去了自己的房间,坐下后,让他那个孙女先离开,把门关好,接着,问道:“那么,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名字吗?”
毕竟是来历不明的人,村长也要搞搞清楚.
李隐回答道:“我叫李隐,这位是秦守天,罗恒炎,叶可欣……”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平头年轻人,冷冷地扫视着李隐他们,对村长说:“爷爷……果然,我听村里人说,你带了群来路不明的人要住进来,是真的?”
“阿武!怎么这么不懂礼貌!”张村长立即怒道:“我请谁来,还要你批准不成!”
那叫阿武的年轻人却毫不相让,说:“爷爷你想请谁是你自由,但我可看不惯这帮不三不四的人跑村子里来!”
顿时,性子较急的罗恒炎心头火起,立即站起身,说:“你,你说谁不三不四的!”
李隐立即也站起来,低声说:“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吗?”随后赔着笑脸说:“这位先生,我们是在体验农家风情的,绝对没有恶意,住上一个月,我们就会离开.”
“一个月?”那个叫阿武的年轻人勃然大怒,说:“还想住那么长时间?给我滚!告诉你,什么闹鬼,都是心虚的人说的,那个李冰是自杀的,公安局都结案了!还有人借鬼神之说,捕风捉影!”
自杀?
这倒是让李隐有些意外.
但是,这依旧很让人感觉紧张.鬼故事谁都看过,自杀的人变鬼,也是很常见的套路.
阿武的怒目相视,却令李隐更加确定……“闹鬼”,不是什么捕风捉影.
“好了,阿武!”张村长将拐杖重重地敲击了一下地面,说:“你给我回房间去!李先生他们就是我的客人,你怎能够对客人无礼!”
“哼!”阿武却根本不予理会,说:“爷爷,你还真让他们住一个月?你知道他们的底细?”
张村长挥舞起拐杖,就朝那阿武打去!后者猝不及防,肩膀重重地敲了一下!
“给我回房间去!”张村长一边发怒,忽然,又开始咳嗽起来.
李隐甚是不解.
为了他们几个素不相识的人,打自己的孙子?这村长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不自然”的程度,越来越强烈了.
那阿武则是对李隐他们怒目而视,说:“看你们得意到什么时候!”接着,就冲出了房间,结果,和一个中年女子撞了个满怀!
“阿武!你这是做什么啊!”那中年女子捂着额头,说:“这么横冲直撞的!”
“妈,你自己去问爷爷吧!”然后,阿武就冲了出去,那中年女人也立即追上去.
“让各位见笑了,”张村长立即关上门,说:“各位什么也别在意,尽管住下就是,住下就是.”
李隐感觉到,似乎张村长请他们来,有什么用意存在着.
是什么呢?
张村长家里,一共住了四人,便是他,女儿张英兰,也就是刚才那个中年女人,以及孙子张洪武,孙女张素月,也就是那个年轻女孩.而村长的女婿,则在三年前去世了.
以阿武的气氛,李隐认为,大家一起用餐实在是不合适,所以建议,晚饭他们就开小灶解决,不用劳烦村长了.反正为防万一,也带了大量的食物.
令李隐意外的是……村长倒没有坚持,听他那么说,也就同意了.
夜深了.
湍急的水流顺着瀑布倾泻而下,阿秀则淌着水,朝着瀑布走去.
“冰儿姐姐……”她此刻,满脸都是泪水.
而同一时间,在村长家附近,就住着那个早上为难李隐他们的中年男人.他叫阎浩天,是村子里一个很豪爽的人,也比较有人望.目前,还是光棍一人独居.
“村长在想什么呢……”
这个时候,已经快到午夜零点了,可是,阎浩天依旧难以入睡.
按理说都快夏天了,可是他却感觉浑身发冷,所以多盖了一张被子.但纵然如此,还是感觉瑟缩发抖.
忽然,他感觉被子里,湿湿的.最初还没有太在意,可到后来,感觉整个被子仿佛被浸在水中一般!
阎浩天立即坐起身掀开被子,整张床不知道何时,完全被水浸湿了.
他立即坐起身,当双脚触及地板的时候……也是浸在水里!
“怎……怎么回事?”
他开始惊疑不定起来.
房间很黑,由于没有电灯,他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够摸索着前行.因为长时间生活在这里,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也没有撞到家具.
摸索到抽屉,发现上面也都是水.拉开抽屉,取出了煤油灯和一盒火柴.
点燃灯后,他稍稍心安.
此刻,已经过了午夜零点.
时间,进入了6月7日.
阎浩天走出卧室,来到外面一看,发现地面的积水相当严重.
“下大雨了?”
可是,窗外明明是皓月当空,哪里有丝毫降雨的迹象?
很快他感觉到,水是从天花板滴下来的.
阎浩天举起煤油灯,一看,天花板上,果然是有着水.
但……他看到那景象的同时,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怎……怎么可能?
雪白的天花板上,居然,留下了一排排的脚印!由水组成的脚印!
那脚印,清晰可见五只脚趾,试问人有可能倒吊在天花板上走路吗?
阎浩天定了定神,紧咬着嘴唇,看着那些天花板上的脚印,居然延伸到厨房中.
虽然非常恐惧,但阎浩天还是想去看看.或许,能够找到什么解释,理解这种诡异的现象.
他颤抖着,渐渐走向厨房.
厨房并不是很大,完全可以一览无余,根本无处能够藏人.
除了……那个大碗橱.
而天花板上的脚印,居然就是延伸到碗橱上方,然后,移动到了碗橱所靠的墙壁上!
“不,不可能的.”
阎浩天高举着煤油灯,慢慢地走向碗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终于走到碗橱前的时候,他用左手,抓住碗橱的门,深呼吸了一下.
“不会的……和我无关……李冰,你是自杀的,不是我害你的,你,你别来找我……”
然后,他猛地将碗橱的门,完全打开!
煤油灯的映照下,映入他眼帘的是——
摆放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碗和汤匙.
一切都很正常.
“呼——”
阎浩天此刻感觉浑身都要虚脱了,不过总算是轻松了下来.果然,是自己吓自己啊.
但是天花板上的脚印,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恶作剧?但是村子里没人和自己有过节啊.还有,单单那些脚印的水渍,能够积起那么多水吗?
还是,先把水都舀出去吧,否则,根本没办法睡觉了.
于是,他便将碗橱的门合拢,决定先拿脸盆去舀水.
就在碗橱的门即将关上的刹那……
一只毫无血色的手,居然从碗橱中伸出,将门顶住!
阎浩天还来不及反应,又有一只手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随即,碗橱大门打开,阎浩天的身体,就这样被揪入了碗橱内!
碗橱的门重重地关上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而那些积水,则如同被吸收一般,渗入了地面,消失了.
一阵风吹来,碗橱门再度被吹开,里面,依旧只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碗,和汤匙. |
这个小村庄,哪里有警察?出了大事,也就是村长管事,而大家谁不认识谁啊?一般盗窃,谋杀从来都不会发生,所以,阎浩天的失踪,成为了这个村子的一件大事.
而阎浩天的失踪也成了一件大事.村里人甚至自发组织起来,到附近各处寻找他.阎浩天毕竟人缘也不错,大家也不希望他出事.
发现他失踪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骚动.
“这是李冰的复仇,是她的复仇啊!”
当时,罗恒炎就跟在张村长身边,去了阎浩天家里查看,也知道阎浩天,就是昨天那个中年男人.然而,就在他们走出阎浩天家的时候,一个皮肤略微黝黑的女性,忽然惊恐地喊出了上面这句话.
李冰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罗恒炎料定,这次的血字指示,多半和她有关.于是,不假思索地问:“什么意思?李冰她到底是谁?“
那肤色黝黑的女性看起来大约不到二十岁,个子很高,她刚要说什么,她身后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连忙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喝止道:“阿琴,你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各位,你们别介意……”
“谁知道呢?”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罗恒炎立即循声看去,却是昨天他们遇到那挑着水桶的女孩阿秀.
“阿秀,你……”那五大三粗男人忙说:“你,你在说些什么……”
“这些年来,村子也不止一次发生怪事吧?哈哈,你们都做贼心虚,不敢多说什么,可是……我很清楚呢.这是冰儿姐姐对你们的诅咒啊!”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多数都聚集在这,大家看着阿秀的目光,一时都不敢说话,每个人,都是神色惶恐,颇感不安.
罗恒炎开始感觉到,这其中确实存在着相当大的玄机.虽然是听说有闹鬼的说法,但具体还不清楚.
果真……是那个叫李冰的,冤魂不散?
“哼!阿秀,你别妖言惑众!”这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短发女孩,和一个身体胖胖的男人都走出来.
那胖男人则是恶狠狠地盯着她,说:“你可别忘记,李冰是自杀的!不关我们的事!”
“自杀?宋天,你还真好意思说啊!当初,你是怎么对待冰儿姐姐的?”阿秀恶狠狠地盯着他,说:“冰儿姐姐是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可是,那件事情以后,你们所有人都把她当做瘟神一般看待,对她冷嘲热讽,甚至还向她丢石头!我亲眼看见过好几次了!”
“你……”那胖男人宋天被她一顿抢白,说:“那,那又如何!她是她妈偷汉子生的野种!我们留这野种住在村子,已经是对她莫大的恩惠了,她还有资格嫌弃什么?”
“你再敢把那两个字说一遍!”这时候的阿秀怒火中烧,甚至要冲过来,然而宋天身边那个戴眼睛的短发女子速度更快,一个箭步上前,就对她扇了一个耳光!
“你有种动他试试!在我面前打我的男人,你当我不存在吗?”
“你……葛玲……”阿秀一时有些错愕,捂着被打的脸,看她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一头撞向那短发眼镜女,接着死死揪住她的头发,喊道:“你也是帮凶!冰儿姐姐的死你也有份!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尽管大家都上前去要拉开阿秀,可是她力气太大,把短发眼镜女的头发揪得一团乱,甚至还去抓她的脸,看得一旁的罗恒炎大跌眼镜,昨天对这女孩的第一印象是挺文静纯朴的农家女孩,没想到居然那么泼辣?莫非这年头连农村也开始受到非主流的荼毒了?
但是,总算基本明白了李冰事件的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她是和村子里年轻一辈的人一起长大的,和这个阿秀关系最好.而后来她被发现其实是母亲偷情生下的,对观念保守的农村人来讲,自然就看不惯她了.估计对她进行了非常大的侮辱,她不堪忍受,所以选择了轻生.
可是,就算她真的阴魂不散,自己和李隐他们,与其完全无冤无仇,没道理伤害他们啊?但是,那个公寓是不可能让他们到没有危险的地方去的,既然要他们住一个月,那这一个月绝对不可能不发生任何事情.
后来,询问了一下村长,他了解得更加详细了些.
李冰的父母都是本村人,她从小和村子里的孩子一起长大,人缘一直都很好,性格非常活泼开朗.其中,阿秀和她的感情是最好的,和亲姐妹几乎没有区别.年轻人里,和李冰年纪最接近的,就是村长家的洪武,素月,梁仁彬,刚才的宋天,葛玲夫妇,以及那个皮肤黝黑的铁琴,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是她父亲铁穆,是村子里的石匠.
五年以前的一天晚上,李冰的母亲,因为喝多了酒,居然说漏了嘴,原来,李冰是她和以前一个来村子的外乡人通奸生下的.她仔细计算过,孩子应该是那个外乡人的.
这件事情,令李冰的父亲勃然大怒,几乎把妻子打死.后来,他更是怒气冲冲地离开村子,说要去找到那个奸夫,至今也没有回来.而李冰母女,自然在村子里受尽白眼,结果李冰的母亲在郁郁寡欢之下病死了.而那个时候,只有阿秀帮助李冰操办她母亲的丧事.
接下来的日子……对李冰来说,确实犹如地狱一般.
村子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犹如是在看垃圾一般.大家都感觉她很肮脏,一看到她要么就避开,要么就对她进行侮辱.
最终,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某一天,李冰跳入瀑布下,自杀了.阿秀因此哭了好几天的时间,最终她还一手为李冰办丧事.
回到村长家后,罗恒炎把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刚刚醒来的李隐,以及秦守天.
李隐先是确认房门紧紧关着,随即,压低了声音,对罗恒炎和秦守天说道:“大致情况我明白了.这里,不能再住下去了.”
“啊?”罗恒炎还没反应过来,秦守天却已经领会了.
“张洪武和张素月……还有二人的母亲张英兰,都当初对李冰冷言冷语吧?”
“是……这,这么说的话……”
“如果李冰,真的化为冤魂要复仇,那么,这个家里就有三个人,可能是她的复仇对象.我们待在这里,难道不会被殃及吗?”
李隐的话确实有道理.
但……住哪里去好呢?
“阿秀……”李隐不假思索地说:“阿秀的家,我想是最安全的,因为按道理来说,李冰完全不可能向她复仇.”
“啊?”罗恒炎愣住了,随即说:“可,可是……她父母都去世了,一个人独自生活,我们三个大男人住进去……”
“生死关头了,还介意那种事情?”秦守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你想得出比阿秀家更加安全的场所吗?”
的确……这个幽水村,如果说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那么……肯定是在阿秀家里.
“但……我们难道强行住进去?”
“和她商量看看,”秦守天此刻也很苦恼:“她昨天对我们也算热情,也许会答应.不过农村人观念保守,非亲非故的,收留我们,难免惹人闲话.”
也没别的办法了.
于是,李隐亲自出面,去找阿秀.
另一方面,村子附近林中……
“你找死啊你!”葛玲将那皮肤黝黑的铁琴一把推到地上,骂道:“说什么李冰来复仇了?你还嫌闹鬼的传言不够多啊!”
“可……可是……”铁琴浑身发抖地说:“你们忘记了吗?浩天叔对闹鬼的说法一直不屑一顾,还说,如果有鬼,他还真想见见呢!这话,就是一个星期以前说的啊!”
“那又怎么样?怎么可能会有鬼!”
“但……但是……真的好诡异啊,村长家的女婿……也是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都在打鼓啊……而且,每次,都在李冰祭日开始的一个月时间里出事,这……这也太诡异了……”
“去你的!”葛玲恨恨地又踢了她一脚,说:“少说几句你会死啊!鬼?鬼在哪里啊,李冰,你有种现在就跑出来吓我啊!哈哈,没种吧,你没……你……”
葛玲的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
她清晰地看见,倒在地上的铁琴,张大着的嘴巴里,赫然看见了一张阴白的,披头散发的面孔!
“你……”忽然葛玲一把拉起铁琴,说:“嘴巴……嘴巴张大点!”
“玲,玲姐,你,你要做什么啊……”
“给我把嘴巴张,张大!”
这时候,那面孔已经看不到了.铁琴的口腔里,看起来很正常.但是,葛玲不敢相信刚才那一幕是幻觉,因为太清晰了!
她睁大着眼睛,看向铁琴的喉咙,几乎要把脸也贴进铁琴的嘴巴里了.
但是,依旧一无所获.
葛玲立即将身体不断后退,惊恐地看着铁琴.渐渐地……她开始发现不对了.
“你……你的身上,怎么那么多水!”
“啊?”铁琴仔细一看,确实,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水来,衣服吸了水,紧紧贴着身体.
而接下来葛玲看到的是令她睚眦俱裂的一幕.
铁琴腹部的衣服紧贴着身体后,她清晰看到了……衣服凸出了一个清晰的,人脸轮廓!
“啊!”葛玲顿时惊恐地捂着面孔,随即抓起地上一块石头,上前一下踢倒铁琴,对准她胸口的那个人脸轮廓,就狠狠地砸了下去!而那块石头正好有着尖锐的一端,那尖锐一端拼命地刺入铁琴胸口.而铁琴连忙要阻止葛玲,然而已经失去了理智的葛玲,力气大得惊人,两三下砸下去,铁琴的胸口已经血肉模糊!
也不知道砸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什么,看向铁琴的脸.此刻……她已经全无血色,原本黝黑的皮肤变得苍白无比,嘴里涌出大量地鲜血.
她一把扯开铁琴的衣服,露出她的腹部.此刻……仅仅只能看到自己砸出的伤口,哪里还看得到那人脸?
“鬼……是鬼……”她立即丢下手上的石块,浑身瑟缩着不断将身体往后移,自言自语道:“不,不是我……李,李冰,和我没关系,你是自杀的,我,我是骂过你,打过你,可,可我没有杀你啊……不是我的错,你别来找我,别来……”
随即,她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脚下生风一般地飞快逃走了.
“可以啊,你们想住多久都行.”
阿秀的回答让李隐他们大为意外.
“真的……可以?”李隐又问了一句:“我们四个人……”
“可以啊.”阿秀笑容可掬地说:“你们是记者先生吧?只要你们把冰儿姐姐的死报道出来,揭露村子的罪恶,住多久都没关系啦.”
居然还是被当成记者……李隐心想,难道我长得就那么像狗仔队吗?
阿秀的房子并不算大,住五个人的话的确拥挤了一点,不过反正晚上只需要睡两个人,另外两个人负责值班警戒.这样,就足够了.
“那好,我们先去收拾行李,真的麻烦你了.”李隐再三对阿秀道谢:“我们肯定付房租,放心好了,不会让你吃亏的.”
李隐离开后,阿秀关上了房门,上了门闩.然后,走回到房间的厨房内.
她家的厨房倒比较大,放着一个很大的水缸.
阿秀走到水缸前,将缸盖打开,看向里面.
一个男人的身体正浸泡在水缸中,脸色已经变得比纸更苍白.
这男人……正是失踪的阎浩天!
“浩天叔啊,我可没有忘记,当初,你怎么对冰儿姐姐的.仗着你人缘比较好,像个长舌妇一般到处宣扬冰儿姐姐的事情.所以嘛……”
阿秀取出一把剪刀来,揪住阎浩天的头发,把他的头抓出水面,然后,撬开他的嘴巴.接着……将剪刀伸入他的嘴里,竟然剪下了他的舌头!
“冰儿姐姐,你放心好了.”阿秀那俏丽的脸上露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残忍:“你尽管把他们一个个送到我这里来吧,我会好好处理他们的.”
接着,她又走进房间的内屋,将一个上锁的柜子打开,取出了一个小瓶子,把舌头放了进去.
柜子里,还存放着很多同样装着舌头的瓶子!
她关上柜子,上了锁,忽然听到厨房又传来了一声大大的水声.她连忙跑回厨房里去,一看……
水缸里,不再是阎浩天,而是刚刚被葛玲杀死的铁琴!
阿秀冷笑着,再度举起了手上尖利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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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要搬去阿秀家?”
张村长听李隐这么一说,完全愣住了,连忙低声问:“这,我这里招待不周吗?阿秀家那么小,你们……”
“哪里,村长你招待得很周到,可我们是要体验农家风情,村长你招待得太好,反而没有真实在农村的感觉.”
这当然是连半汤匙真实性也谈不上的谎话.事实上,这个“体验农家风情”的蹩脚谎话,骗得了谁啊?村长明显是因为某个误会而留他们住下的,但现在也只能将错就错了.
村长见他坚持,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了.不过,李先生,你务必记住一件事情.”张村长异常严肃地对李隐说道:“请你务必牢记哦.阿秀她,如果对你提到什么闹鬼,以及村子以前失踪的一部分人的事情,你可千万别相信,那都是她瞎说的.对,的确是有一些人,在冰儿她祭日开始的一个月内,会神秘地失踪,不过,那都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
“现在的人,都想着去城市里发展,很多人都觉得一辈子待在村子里没前途,尤其是年轻人,他们会跑去城市里打工,谋求发展,总觉得城市里就遍地都是黄金了.至于为什么都选冰儿的祭日,我想,他们应该都想把一切归于闹鬼的传闻,这样,村里人就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去了城里,否则万一被那些罗嗦的村里人找到城里来就麻烦了.”
这个逻辑很牵强,李隐更感觉村长似乎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
“总之……请李先生你,不要相信阿秀说的任何话,”张村长肃穆地说:“她和冰儿的感情太好了,所以才会这样子.”
离开村长家后,李隐愈加确定,村长知道着什么却不告诉自己.
而阿秀……阿秀她是不是也隐瞒着什么呢?
来到阿秀家附近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正走向阿秀家的方向.而注意到李隐他们的时候,立即皱起眉头来.
“你们……就是那四个外来的城里人?”戴眼镜的青年正是梁仁彬,他不满地说:“来这做什么?”
毕竟村长和他们打过招呼,所以,看在村长的面子上,他也只是态度比较冷淡而已.
罗恒炎也认出了梁仁彬,今天早上他见到过这个人,当时阿秀去打葛玲的时候,梁仁彬也去拉过她.
“我记得你……”罗恒炎略微想了一下,说:“你是叫……仁彬吧?”
“梁仁彬.”他冷冷地回答道:“我父亲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和村长家关系也很密切.我是不知道张村长在想些什么,不过阿武和我提过了,他说你们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我奉劝你们还是早点离开吧.闹鬼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你们就别想着挖新闻了!”
这时候,他忽然想到什么,忙问:“等等……你们都拿着行李……要去阿秀家?你们要住她家不成?”
“是的.”李隐回答道.
梁仁彬顿时勃然大怒,把村长的告诫忘记得一干二净,咆哮道:“你们算是什么人物!居然要去和阿秀一起住?你们敢!”
“你这什么态度?”罗恒炎也恼怒了:“我们就敢了又怎么样?阿秀是你什么人,你管得着吗?”
“她是我未婚妻!”梁仁彬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一把扯住李隐的衣领,说:“你给我立刻滚出村子!再敢踏进来一步,我就废了你!”
“医生的儿子,也该有点慈悲心吧?”李隐却是不慌不乱地说:“梁先生,还请你放手.我们住一个月就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去你的!”梁仁彬怒上心头,猛的一拳就要打过去,然而李隐却一把抓住他的拳头,说:“梁先生,请你不要逼我!”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连半步也不可以离开幽水村.所以,必须表现得强硬!现在服软,将来如果村民联合要赶走他们的话就麻烦了.
“你……”梁仁彬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他看到了李隐身后跑来的两个人,于是,放开了手,喊道:“阿武,阿月!”
来人正是张村长家的张洪武和张素月.
“你做什么呢?仁彬?”素月刚才就看到仁彬要对李隐动手,连忙上前劝阻:“这,这样不好啦,仁彬……”
“阿月,你我都是和阿秀一起长大的,你说,难道我放任这群来历不明的人住到阿秀家去?我对阿秀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素月点点头,说:“我知道啊,所以才赶来这看看的.”随后她看向李隐,说:“李先生,罗先生,秦先生,还有叶小姐……你们走吧.你看,村子里的人都不欢迎你们……”
“谁说的?我就很欢迎他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了同一个人——阿秀.
她冷冷地看着梁仁彬,说:“梁仁彬,你长本事了啊.谁是你的未婚妻?你要废了谁啊?”
“阿……阿秀,你听我说,这四个人绝对不怀好意……”
“那也比你强!”阿秀根本不正眼看他,径直走向李隐,说:“李先生,你别在意,你跟我来吧.”
忍无可忍的梁仁彬立即一把抓住阿秀的手,说:“阿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你的什么未婚妻,也不会嫁给你!你是怎么对冰儿姐姐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接着她还把目光看向阿武和素月,说:“你们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武,你,曾经想要强暴冰儿姐姐对吧?”
阿武顿时脸色煞白,怒道:“你……你别血口喷人!”
“我知道的!你对冰儿姐姐说,反正她也是她母亲红杏出墙生的贱种,骨子里也一定流着放荡的血,那一次……你把她压倒树丛下强行要对她施暴,如果不是张村长恰好经过那,冰儿姐姐她……”
阿武立即看着四周人投来的目光,忙辩解道:“她,她胡说!你们别相信她!素月,你,你相信哥哥的对吧?”
“还有你,素月!”阿秀冷冷地指着她说:“你虽然没有直接对冰儿姐姐做什么,可是,你也是和她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她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你始终袖手旁观,她母亲去世的时候,你也没来慰问过她!”
“阿秀,我……我……”素月似乎想辩解什么,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隐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个阿秀对李冰的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甚至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了.
“阿武,”梁仁彬也是惊诧地问:“你不至于吧?那种事情,你,你真做了?你疯了你!”
“不是我!”阿武还是不死心地辩解:“阿秀的话,你信?她还说李冰的阴魂不散要找我们报仇,难道你也信?”
“我和你从小光着屁股玩到大的,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我看不出来?”梁仁彬接着不再理会他,继续对阿秀说:“阿秀……好,我知道了.以后,不,不用以后了,今天不是李冰的祭日吗?我会和你去拜祭她,我为我做的错事向她忏悔,好不好?请你别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阿秀却是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你喜欢我?好,那证明给我看.”
“证明?怎么证明?”
她指着远处山边的瀑布,说:“你,从那上面跳下去,哦,别忘记先把你的舌头割掉.你那样做,我就相信你的确是喜欢我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味道.而且,双眼,变得充满怨毒和残忍!
这让李隐感到心一寒.
“阿,阿秀……”梁仁彬也被她这目光看得有些害怕,说:“你……你不是说真的吧?”
“不去跳吗?那,只割掉舌头也行.做不到的话,就别说喜欢我.”
阿秀这番冰冷的怨恨目光,让李隐,罗恒炎等人都是不寒而栗.
同一时间,葛玲飞奔回了家中,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门牢牢地关上!
“我,我杀人了……我杀人了……”葛玲倚靠着门,回忆着刚才那一幕,依旧惊魂未定.
这时候,里屋传来丈夫宋天的声音:“怎么了?丢了魂了?”
她挣扎着站起来,走进里屋,对正在房间里坐着的丈夫说:“喂……我说,我们,去给李冰烧点纸钱吧.”
“啊?”宋天一愣,说:“你……你没事吧?难道你真以为浩天叔不见了是因为闹鬼?”
“我,我心里不踏实啊……”她这时候,还不时盯着窗外看.
“你就别想太多了!”宋天连忙把她扶到床上坐下,说:“你受到阿秀的影响了对吧?是有几个人失踪了,但也不多啊!也就是村长家的女婿是死得有些蹊跷,好好的居然浑身是水地倒在村长家门口……不过,这也不能说是闹鬼啊!还不都是阿秀编出来的!其实啊,大家都在议论,是不是阿秀杀了那些人.不过我觉得不可能啊,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杀得了那么多人.”
“我……我不知道,我,我看到,我……”
“你怎么语无伦次的!算了,你别多想了.有件事情,我刚才想着,感觉应该和那四个外来的城里人有点关系.”
“什么?”葛玲一听,连忙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有人给村长带来一封城里寄过来的信.这还满少见的,村长看了那封信后,态度变得很奇怪,对于闹鬼的说法变得更加忌讳了,所以谁都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了.”
“送信?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一直都不太关心村里的事情.我估计,说不定那四个人,和那封信有关吧?否则村长干嘛招待他们住他家去啊?”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
“好了,你别多想了,好好待着,我先去上个茅房.”说着宋天就走了出去.
茅房就在房间外,宋天拉开门后,就来到里面的便池,解下裤子,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忽然他只感觉屁股处传来一股凉意,巨大的水声传来.
还来不及反应……极其骇然的一幕出现了!
冲刷便池的,不是清水,而是……殷红的鲜血!
而混杂在鲜血中的,还有许多碎肉块,内脏,甚至……一颗被切了一半的头颅!
“哇啊啊啊啊——”宋天连忙提起裤子站起来,冲向茅房大门……
然而,茅房的门居然锁住了!
他立即用身体拼命撞去,可是,怎么撞,也没有反应!
他立即捶起门来,拼命大喊:“阿玲,阿玲!你个败家娘们,快点给我开门啊!快开门!”
这时候,他无意中回了一下头,结果……整个人僵住了.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便池下面伸出!宋天顿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想说什么,可却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接着,一颗完全被浓密长发覆盖的头颅,也缓缓地从便池里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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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公寓存在的历史,据说已经难以计算了.而在这座公寓里住过的人,也是相当之多.几十年下来,住户们之间都有了默契和经验,明白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样做对自己有利,怎样做对自己不利.
所以,每当有新的住户搬进来,都会有老住户前去告诉他详细的注意事项.如果说不说清楚,就有可能触犯禁忌,死无葬身之地.
而最基本的规则有两条.而一旦成为公寓的住户,那么,这两条规则,无论如何都要遵守.
第一,也是最基本的,除了血字的指示要外出的情况以外,绝对不可以连续离开公寓的时间超过四十八小时.一旦违背这条规则,就会死.
第二,成为住户后,自己所住的房间,墙壁出现血字后,就必须绝对遵守血字的指示,如果稍有违背,也会死.
李隐亲眼见到过不相信这两条规则,而不理会血字指示,离开公寓的住户.而那些住户,后来也全部都极为诡异地死亡了.
无一例外!
叶可欣,是403室的住户,所以是李隐的隔壁邻居.而罗恒炎则是507室的住户,他已经住了半年,执行过两次血字指示都活了下来,那秦守天则是住了九个多月,执行了三次血字指示.
血字指示,一般是指定去特定地点,做一些特定行为,而在这段时间内,必定会发生出许多诡异无比的现象.
往往,还没有意识到,就已经死了.甚至死了的时候,都还无法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甚至可以说难以想象,但……却是不争的事实.
李隐当时,也是花费了很长时间,才完全接受这一切.毕竟,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太过不现实了.可是,他当时,没有勇气敢离开公寓超过四十八小时的时间.毕竟,那种行为和自杀无异.
最终,他向公寓的其他住户们借了点钱,还清了房租,住进了这座公寓.
公寓内的住户们,基本上都和他一样,是因为影子自动进入这座公寓,追赶影子的过程中进入的.而在这座公寓中居住时间最长的,就是楼长,夏渊.
夏渊,是一个年纪轻轻,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儒雅的一个男子.而他,居住在这座公寓的时间,已经超过五年.他告诉所有住户,要想在这个公寓中活下去,唯一的生机,就是能够在规定时间结束后,及时逃回公寓内!无论指定地点存在着什么,遭受到怎样的诅咒,一旦逃回公寓内,就能够完全地脱离一切危险.进入公寓后再走出去,也就不用担心会受到伤害.直到……下一次血字出现为止.
这一年来,李隐亲眼见到过,因为不相信住户们的话,被选择为住户但不住在公寓内的人的下场.他曾经前去劝说那些人立即搬进公寓里去住,可是对方都是不屑一顾.结果……在超过四十八小时候,李隐都亲眼看见,他们的影子,一个个地发生变化,要么操纵他们跳楼,或者拿刀子自杀,其中最惨的一个人,被影子操纵跑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被一辆货车当场碾死,变为一团肉泥.而看到那一幕以后,李隐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看到肉都会想吐.
血字指示,一般都是由易到难的.第一次血字指示,危险度最小,存活的机率也相当大,但从第二次开始,危险度和诡异程度也会逐步增加,接着第三次……第四次,都是要拼尽全力才能够侥幸活命的.
血字指示,间隔的时间一般是以月为单位,根据老住户的经验,从未出现超过半年未在整个公寓发布血字指示的先例.而房间出现血字指示,心脏就会产生出灼烧的感觉,那样即使不在房间里,也会立即意识到自己的房间出现了血字.一旦看完血字并记住,血字就会消失.
血字指示,从来不会指示他们无法实现的行为,比如叫他们到月球上去这类行为是不会有的,都是物理上可以实现的行为.
最后,根据老住户们几十年来的经验,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要离开这座公寓,方法唯有一个.
那就是……连续完成十次血字指示,还可以活着,就能获得自由,搬离公寓而不必担心会死.
当然,“连续”二字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完成的标准,仅仅只是可以活着回到公寓去,如果死了,自然也就无法再完成下一个血字指示了.而这样一来那人居住的房间就会变为无主房间,直到新的住户搬进来,才会产生出新的血字指示.至今为止,他也已经执行了三次血字指示,而上一次执行血字指示,几乎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指示的内容很简单,前去某座废弃的学校的五楼,待到当晚午夜零点就算指示结束.当时,跟他接到同一血字指示的,连他在内一共六人.而当晚一到午夜零点,所有人都撒开腿要逃出学校.然而……不管走到哪里,他们都会发现是死胡同!而接下来,在逃跑过程中,他们还发现,身边本来好好的同伴,突然之间就变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最后,李隐咬着牙,从窗户跳到一棵树上,再爬下去,然后坐着其中一个死去同伴的车子,踩下最大油门逃往公寓!
李隐虽然学过开车,但是并没有驾驶执照,那辆车子又比较新型,他当时也是捏了一把汗才开回公寓所在的社区.
可是……就在他当时下车的时候,就感觉到一只手抓住他的脚!
而当时的他倒在地上,只看见……一个穿着校服,面色惨白的小孩子,身体就贴在车子底部!
而李隐当机立断,当即将脚从鞋子中抽出!接着,拼命地跑入那个小巷中!
他为了锻炼自己的跑步速度,几乎每一天都会去健身房强迫自己锻炼跑步速度.其他住户也和他一起锻炼,到最后,几乎每个人都锻炼出足以和长跑运动员堪比的速度.
但……无论速度再快,身后那学生模样的小孩子,还是在不断接近他!李隐每次回头,都会看见……他正在接近自己!可怕的是……他只是很单纯地在走路,怎么看都不可能会是能追上自己的速度!
最后,当他跑到距离公寓仅仅十米的时候,他就看见夏渊等一群住户已经在旋转门那里等他了!
“快啊!李隐!”那时候,一向看起来斯文儒雅的夏渊,拼命扯着嗓子大喊:“再有十米,你就安全了!快啊!”
据后来夏渊所说,当时他们看到,那个鬼,距离李隐的距离……不足两米!
而那最后的十米,李隐是拼了命地冲过来,而在这同时,那个鬼也已经将距离差缩减到零,已将张开双臂,要抱住李隐!
但是,夏渊他们,都无法跑出去救他!毕竟,离开公寓,生命的安全就再也没有任何保障了!
而李隐在最后那一瞬间,忽然速度再一次爆发,怒吼一声,冲向旋转门,猛地推了进来!而在这过程中,那个鬼小孩,已经碰到他的两侧腰部!
李隐进入公寓后,那个鬼,就再也无计可施.在门口站了许久后,身体化为轻烟,慢慢消失了.
事后,李隐将上衣撩开后,惊恐万分地发现,自己腰部两侧,居然……各自留下一个小小的黑色手印!那手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完全消失看不见.
而在那次事件过了两个月后,也就是现在的这次指示了.
对自己而言,这是第四次执行血字指示了.
绝对……是危险提升到了极高的地步!
这个村子比想象中要大很多.
不过,和预想的一样,不存在着可以供人居住的旅店.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当然,根据血字的指示,必须要“住”在这里.离开幽水村的范围,就算是违背了血字指示.
这座村子被山峦环绕着,周围的地势险峻,有一条很长的河流经过村庄,成为水源的最佳保证.有了这水源,就能够灌溉庄稼,村子里的人也能够得以在这大山中过上自给自足的生活.
田地里种植的,多数是水稻.甚至一些还不到十岁的小孩子,也赤着脚在稻田里帮忙插秧,满脸都是泥土和水.
走了一段路后,终于一个中年男人走上来,问:“几位先生……是城里人?”
那些孩子们也都很好奇地看着李隐他们,毕竟,在这大山中,也难得看到一个城里人.他们中许多人,根本没见过电灯,电视机之类的.
而李隐则是隐约感觉到,那中年男人的语气里,似乎包含着一些敌意.
“如果你们是要采访那件事情的记者,就立即给我离开!”中年男人说到这里,眼睛瞪得很大:“都那么多年过去了,还纠缠着不肯放啊!”
李隐心猛地一突,那件事情?
会不会,和这次的血字指示有什么关联?
他连忙摆着手说:“不是的,先生,您误会了……我们,只是普通的观光客,想来借住在贵村而已.放心,我们会付钱的.”
这个年头,确实有一些资深驴友,不按照旅行社的旅游线路进行自助游,进入一些荒山野岭地区.不过,这黑乌山本身也不算什么旅游景点,一般也不会有游客前来.
中年男人显然不相信李隐的话.
“胡说!你们还是快给我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用心!”
那中年男人越来越是激动,但李隐很清楚……他绝对不可以离开这个村子.根据血字指示,他必须在这个村子待上一个月的时间,否则的话……
他就会死!
血字的指示是绝对要遵守的,李隐对这一点,已经刻骨铭心.
“什么事情那么吵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后,人们纷纷推开,一个头发苍苍的老人,被一个大概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搀扶着,慢慢走过来.
“村长……”
“村长,他们是城里人,肯定是冲着李冰的那件事情来的!”
“对!肯定是那样!”
老人看起来,似乎已经八十多岁了.他颤颤巍巍地走向李隐他们,说:“年轻人……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前来的?”
李隐连忙上前行礼,说:“你好,老村长.我们纯粹只是进入这山中游玩,想体验农家风情,所以才想住在这个村子里.你放心,我们不会白住的.”
“哦?体验农家风情?满有意思的嘛.”老村长像是在思考什么,随后说:“那好,你们,就住到我家去吧!”
李隐一愣,这村长……居然那么爽快就答应了?
“村长,你……你怎么能够让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去你家呢?”那个中年男人立即说道:“他们肯定是记者啊!”
“无所谓,”那老村长却是很豁达地说:“幽水村也很长时间没有客人来了.难得来了客人,怎么可以不好生招待呢?”
老村长的这番话,让李隐怀疑,莫非村长别有所图?
但,只要能住下来就好,其他的……都别管了.
老实说,考虑到下个月7日离开时的逃跑问题,李隐依旧很头痛.以这山势来说,开车比走路更慢,所以只能步行逃离.但是如此险峻的山势,如果被追逐的话……他们四个人,能够有几个活下来?上一次,六个住户,仅仅李隐一个人存活啊!
所以,李隐决定弄清楚,究竟……在这个幽水村里,存在着的邪恶力量的真面目是什么,或许,可以找出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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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从一年前的那一天开始的.
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是一场噩梦.
大学毕业后,李隐不顾父母反对,毅然成为了一名网络小说家.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梦想,理想之类的原因,纯粹也只是做这一行自己可以赚钱罢了.
写网络小说作为正职的,是很少有的,而李隐就是一个.其实他的稿酬收入并不能算太高,也就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而且,将来他新的作品也未必能够继续受欢迎.这个年代,喜新厌旧的读者多了去了,何况是网络小说这种快餐文学,仅仅只是人们的调剂品罢了.
李隐一度也很迷惘.总感觉,人生的未来很没有方向.在K市一个人租房子住,每天刚起来就打开电脑码字上传,日常购物都基本是通过网络,简直就变成了“宅男”一般.
他写的多数都是战争题材的小说,虽然他本人根本不是很了解战争.而他的小说在网上,人气也日渐下滑.这个月,订阅小说章节的人越来越少了,一个月的收入还不到八百块.别说是日常生活了,就连房租都要成问题了.
总感觉,人生已经走到了一段很窘迫的道路.
那一天……
李隐在K市的一条商业街上漫步走着,平时这个时候,他都是在家里更新小说,可是现在……他却在考虑今后的人生.
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虽然早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是认为只要过了一段日子,有了一定储蓄,那可以投资炒炒股,将来说不定还可以自己创业.
但是,事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单纯.
去找工作吗?他没有任何工作资历,现在什么单位不讲究经验?刚进入社会的大学生,多如牛毛,根本就不会被特别重视.
捏着手上的一份求职周刊,李隐的眉头越皱越紧.
走着走着,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进入一个社区内,进入了一条巷子.
“还是……先去找一份工作吧,”李隐实在做不到回到家里去求父母,就算拼也得先度过难关才行.
毕竟……这个月的房租再拖欠的话,房东就只有把自己赶出去了.
当初从家里搬出来单过,也是因为和父母理念不合,想有一天自己有了成就再回家去.可是……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走着走着,他忽然猛地感觉后背传来一阵凉意.
他将横在面前的求职周刊拿开,而在太阳下,映照在地面上的,自己的影子……
却依旧将那份求职周刊拿在面前!
接着,就只见他的影子,发生了更可怕的变化.
李隐,明明现在一动也不动,可是,脚下的影子却开始移动了!影子,脱离了李隐的脚下,在地面上朝着眼前巷子的拐角处移动而去!
李隐顿时愣在当场,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此刻,没有影子了!
不顾一切的,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是飞奔而去,沿着那影子逃跑的方向!而在这七拐八弯的巷子中,影子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李隐也是花费了很大力气才追上它.
终于,又穿过一条巷子,李隐看到影子进入了一块非常空旷的空地.这块空地的中央……有一座非常高的公寓.
那座公寓,粗略看上去应该不会低于二十层.公寓占地面积也很大,大约有两百多平方米,墙面是白色的,外楼面上则是一排排整齐的阳台.
而这座公寓,有着一个极为诡异的地方.
现在是正午,太阳直接照射下来,而这巨大的公寓……在地面上,居然没有影子!
怎么可能?
李隐拼命揉了揉眼睛,他强烈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公寓一楼处的入口处,是一个旋转门.而自己的影子,则在地面上,移动到了那旋转门处,在地面上自动穿了进去.
此时此刻,小时候听的许多鬼故事,全部都在李隐脑海中复苏起来.
他此时距离这座公寓也不过就三十米的距离,而那座看似普通的公寓,却仿佛是一个要吃人的怪兽一般,随时都会将他吞噬掉一般.
但,不知道怎么的,他还朝着这座公寓走过去.
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一般.
走到那旋转门前,李隐伸出手,推动那旋转门,走了进去.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的大堂.地面是光洁的大理石,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大堂的左侧可以看到楼梯,而右侧则有着三部电梯.
只见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漂浮到了一座电梯前,随即那电梯门开启,影子飘进去后,电梯门就关闭了.
李隐立即飞奔到电梯门前,紧张地看着电梯的楼层显示牌.
电梯,停到了四楼.
李隐连忙跑到另外一部电梯前,按下了按钮,电梯门缓缓开启,他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按下了四楼的按钮.
随着楼层数的上升,李隐的心也被悬了起来.
我的影子……我的影子……
李隐心里强烈感觉到,如果失去了影子,意味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终于,到了四楼,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他立即走出去,站在一条长廊上.
那条长廊上,光线也很充足,可是越是向前走,就越有一种幽深的感觉.长廊两侧,有着一扇扇门.门上都标注着门牌号码,“411”,“410”,“412”等等……
而当李隐走到“404”室的门口时,忽然,只见他的影子,从那房间的门缝处飘了出来,又回到了李隐的脚下.
然而,影子依旧做着李隐没有做的动作.
影子的右手上,似乎抓着什么东西,但无法看清楚.随即,影子就将那东西,塞入了影子的裤子口袋中.当做完这个动作后,它的双手就垂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李隐试探着挥动起右手手臂,令他意外的是,影子也跟着做起挥动右手的动作来!
影子……归位了?
这时候,他将右手,探入了刚才影子放东西的那个裤子口袋,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把钥匙.
钥匙看起来也很普通,只是上面刻了“404”这个数字.李隐因此看向自己身旁的那扇404室的门,颤抖着,将钥匙插入锁孔内,轻轻一转动,门,就开了.
他走进了404室内.
入眼处,是一个相当大的客厅,摆放着茶几,沙发,衣柜,电视机,甚至电视机还附有卡拉OK,立体音响,似乎还是市面上相当贵的一款.而电视机旁边,就是一排落地窗,外面连着阳台.
仔细看了一番,还附有两间卧室,书房,卫生间和厨房.而且房间装潢得非常好,家具都很新,而且多数是名牌货.房间大约七八十平方米,以目前的房价而言,这个房子就算是二手房,也绝对便宜不到哪里去.至少……以自己目前的收入,对这样的房子根本是望尘莫及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你是,新来的住户?”
李隐听到这声音立即回过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绿色洋装的俏丽少女.
“你……你是谁?”李隐顿时充满警惕地问道.
“你,你别害怕,”少女连忙摆摆手,说:“我,我和你一样……也都是影子忽然自动地跑入这个公寓,然后,就变成这个公寓的住户了.你,也拿到了钥匙吧?”
李隐一惊,随即拿着钥匙,大步走向那少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这座公寓,究竟……”
“既然你是新的住户,根据惯例,我带你去见我们的楼长吧.他是我们一致推举的,你去见了他之后,他就会告诉你情况,接着会把你的到来登记下来.”
“楼……楼长?”
“这座公寓目前一共住了三十九人,加上你就是四十人了.我们所有人……全部都是,强行被这座公寓束缚住,并不得不一直住在这里的.”
李隐顿时勃然大怒:“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住在这个鬼地方!”
那少女苦笑着说:“没办法的啊……我,我当时刚进入这座公寓的时候也很害怕,但是……真的没有办法的.我们的影子一旦进入了这座公寓,被赋予了那把钥匙,就代表成为了公寓的住户,那样……就逃脱不了这座公寓了.”
说到这里,那少女也是一脸的痛苦表情.
“不……不能逃离?”李隐此刻越来越感觉情况变得诡异,问:“为什么无法逃走?”
“过去,也有过被选为住户,但是,却不住在公寓中的人.那样的人……就会被自己的影子杀死.”
“什……什么?”
李隐顿时目瞪口呆.
“你……开玩笑吧?”
“你不是看到了吗?那影子已经被这个公寓完全操纵支配了.平日里,影子完全可以由你自己随意地控制和支配,但是……如果你做了违背规则的行为,影子就会操纵你自己的身体去自杀.我住进这个公寓两年了……看到过很多,因为违背公寓的规则,被影子操纵而自杀死亡的人.”
人,居然反过来被影子操纵?
如此荒诞不经的话,可是李隐却无法反驳.因为,他刚才可就亲眼见证了自己影子的异常变化啊!
李隐开始感觉到这座公寓,完全超越了他的常识认知.
“这……这座公寓……是谁建造的?究竟,为什么要选择我们当住户?”
那少女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两年来我也思考了很多次,可是我都无法理解,真的没有办法理解!这座公寓,本身就是无法理解的!不过,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无法见到建造这座公寓的人,而对不是住户的人而言,公寓也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穿过一条巷子来到这的?”
“对……对啊……”
“其实,那根本就是条死胡同.只有被选为住户的人,才能通过那条巷子,进入这个公寓.公寓所占有的这块空地,也是根本不存在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土地啊!”
“不……不存在?”
李隐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台,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赫然可见.
“我们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但是,外面的世界是看不见我们的.”少女看出李隐地疑惑,向他解释道:“等你离开公寓,走出那条巷子,你也会根本看不到公寓的.不是住户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这个公寓.”
但,这座公寓是确实存在的.
而且一旦进入,就等于踏上了一条极为凶险恐怖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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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月在这一瞬间猛地睁开了双眼!
此刻,她依旧躺在床上,根本没有出去过.
噩梦?刚才的景象,都只是噩梦而已?
然而,当她的双手触及脖子的时候,发现脖子上居然满是水!
接下来……她的目光,看向了眼前卧室的门.
她明明把门关上了啊!
“滴答”……
“滴答”……
“滴答”……
一滴滴的水,滴落在地板上.
一双赤裸着的脚,正在地板上慢慢走动着.
月光射入窗户中,在素月的面前,一个浑身阴白,不断滴水的女人,就从她面前的门口走了过去!
“啊……啊……”素月大张着嘴,只能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声音,眼看着这一幕在面前发生.
她就这样呆呆地在床上,过了好久,终于大着胆子爬起来,瞳孔不断收缩放大,惊恐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她缓缓地站起身,向房门口挪去.可是,每走一步,都感觉重如千钧.
走出门口后,什么人也没有.
可是地板上,留着一排排的水迹,证明刚才的一切,并不是梦幻.
素月只感觉浑身仿佛都置身冰窖中一般.
她抬起脚,继续朝前走去,赤裸的脚踩在水上,无比地冰冷.而随即……天花板,墙上,都开始不断地渗出水来.
水的数量越来越多了.
素月走到了哥哥的房间门口.而此时,地面已经开始积水了.
眼前哥哥房间的门口,也是不断地渗出水来.素月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了门.
哥哥还好好地躺在床上,而他的房间也在到处渗水.奇怪的是,阿武却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哥……哥哥,快,快逃……”素月拼足力气,才说出了这几个字,然而,她很快就说不下去了.
哥哥此刻胸口所盖的棉被,居然诡异地隆起了!
随即,那隆起的部分,渐渐地向上移动而去!
“住手,冰……冰……”素月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一步也不敢迈动.
忽然,那被子猛地隆起,两只白皙的手猛地伸向阿武!
“不——”
素月再一次睁开眼睛!
她,依旧还是躺在床上.地面,也没有积水的痕迹.窗外的月亮,仍旧被一片阴云笼罩着.
又是噩梦?
怎么噩梦里面还会从梦里醒来?
就在这时候,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身影,素月差一点就尖叫起来!然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素月,怎么了?”
原来是母亲张英兰.
“妈妈……”素月顿时哭了起来,扑到母亲怀里,说:“我,我好怕……我好怕……”
“你这孩子,怕什么呢?”
“我,我做了个梦……冰儿,冰儿她回来了,她还要杀哥哥……”
素月的母亲张英兰笑着说:“你说什么呢?那不可能的啦,冰儿死了,怎么可能再回来.”
“但是爸爸……还有浩天叔他们……”
“你爸爸的死……不是什么闹鬼,你别听村子里的人胡说八道.唉,可怜的孩子,你想得太多了.你想得太多了.”
“妈妈……你,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啊?不是吧,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和我一起睡?”
“求你了……妈妈……
“你这孩子.”张英兰说:“那好吧,我去拿被子.”
母亲走后,素月终于松了口气.
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猛地想到了一件事情.
母亲?
这两天,母亲不是一直在村子的王大妈家打通宵麻将,甚至都睡在那里吗?
她今天也根本没回家来啊!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黑色的身影再度出现在门口!
“啊————”
素月再一次从床上猛地坐起身来.
又是噩梦.
素月拼命地在床上喘着粗气,不停地左右环顾.
这是现实?还是噩梦?
她根本不敢再睡下去了,立即坐了起来,穿上衣服,卷起被子走出房门.接着,摸索着要去哥哥的房间,索性今晚就和他一起睡吧.
一重又一重的噩梦,已经让素月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终于来到哥哥的房门口,素月定了定神,推开了门.
哥哥依旧是好好地睡在床上.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摇着床上熟睡的阿武,轻声说:“哥哥……哥哥!醒醒啊,我是素月!”
但是阿武似乎睡得很死,根本一动也不动.
素月怎么也摇不醒他,索性就直接躺在他身边,反正床也比较大一些,紧凑着哥哥,然后闭上眼睛.
两个人一起睡,总算安心了很多.
接着,她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忽然,朦胧间,她感觉有人在推她,说:“素月,醒醒,醒醒.”
是哥哥的声音.
“哥哥……让我再睡一会吧……”
“醒醒,素月!”
素月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随即睁开……
哥哥正在她面前看着她.
只是,为什么哥哥的眼珠凸出来,还流出血呢?
还有……为什么他的脸完全苍白,毫无血色呢?
素月猛然清醒过来!
她把眼睛大大地睁开.
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捏着哥哥的头,阴笑着看着她!
素月立即闭上眼睛,再度睁开时,依旧是睡在自己的床上.
还是一个噩梦.
似乎会永远地轮回下去,根本不停歇.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了.刚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梦?她难道永远也醒不来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感觉浑身冰冷.
她咬了咬牙,走下床,来到屋外,摸到了厨房里……接着,拿了一把黑色的尖刀.
随后,她就拿着那把刀,坐在厨房里,打算就这样熬一夜.反正,她不想再睡着了.但愿,此刻就是在现实中吧!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着……
忽然,她猛地看到,一个黑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而那个黑影,虽然看不清脸,但的确是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毫不犹豫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刀就朝着那黑影的胸口刺去!
那黑影随即用双手抓住她的脸,可是素月却什么也不管,把黑影扑倒在地,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地刺下去!
“去死吧!去死吧!你给我去死,去死!”
素月虽然看那个黑影不动了,可还是在继续刺着……
就在她刺了已经有接近一百多下的时候,忽然……
“滴答”……
“滴答”……
这样的声音,再度在她的耳际传来!
素月再一次睁开眼睛,从噩梦中醒来!
还要反复多少次?
素月此刻真的快要发疯了.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够从噩梦中醒来?
到底该怎么做?
一切,都是冰儿的冤魂来索命吗?可是,自己对她做了什么?难道只是坐视不管,她也不放过自己吗?
就为了这个,要折磨自己吗?
素月咬着牙,再一次掀开被子.
她倒要看看,这噩梦到底有几重!
赤着脚,她在家中的各个地方晃悠着,但,都没有什么异常.
忽然……她听到了脚步声.
虽然很轻微,但她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个人走了过去!
她立即回过头去,紧紧跟了上去.
然后,她再一次走到了厨房门口.
厨房里……果然有着一个黑影!
而那个黑影在看到自己的瞬间,忽然提起了手中的一把刀,朝自己刺了过来!
微微错愕之间,她已经被那黑影压倒在地上,接着……那个黑影,提起了尖刀……
这一次,噩梦不会再醒来了. |
宋天就在已经吓得肝胆俱裂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叩门声,接着是葛玲的声音:“你叫什么啊!死了人啦!”
这声音顿时犹如天籁一般传入宋天的耳里,他立即回过头喊道:“阿,阿玲……快打开,有……有……”
随即他再把目光看向便池……那里,却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我想了解一下,闹鬼的说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隐索性干脆也就扮演起记者的身份来了,而秦守天索性也把自己的记者证拿了出来,更加令阿秀信服了.
随即,李隐在阿秀家外厅的一张八仙桌上,铺上一张纸,并拿出一枝笔来,问:“阿秀小姐……接下来我们要问的事情很关键,希望,你如实回答.”
李隐很确定,一切不会如同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座公寓,不会指派一个对他们没有生命威胁的任务,更何况这是对他而言第四次血字指示.上次那个学校里的幽灵,是完全无差别杀戮的.可是这次,似乎是明显复仇性的灵异事件.
那么……她就没有理由,会对自己动手了.难度,反而低于第三次血字指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李隐很确定,他们一定忽略了什么.而所忽略的事情,绝对是致命的!
那座公寓是不可能给他们留有一个能够存活下去的死角的!在那公寓居住了一年的李隐深深清楚这一点!
阿秀此刻就坐在李隐的对面,浅浅一笑,说:“记者先生,那,你一定要将我的话都写下来登载出去啊.”
“是,一定的.”
“那好……我就告诉你吧.”阿秀开始叙述起了冰儿死后发生的事情.
李冰的死,对村子而言确实引起了一阵骚动.虽然大家以前都轻视李冰,但人命关天,事后闹腾了很长的一段日子.而对李冰的感情极深的阿秀,则是痛不欲生.
在那以后,阿秀一直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平时也没有心情去耕作,好几个月都没好好吃饭,最后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了.
那段日子,真的很痛苦.而有两个人,一直都会来看望她,送一点吃的过来.那两个人,就是梁仁彬和张素月.
过去,除了冰儿,阿秀和素月的感情是最好的.她虽然是村长家的孙女,但是平时很平易近人,身为农家女孩也很勤劳,只是性格太过软弱,缺乏主见.所以,才会在冰儿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产生出从众心理.虽然她也同情冰儿,可也不敢为她说话.
昔日的友情,已经彻底破裂了.阿秀此刻看向素月的眼神里,唯有仇恨.
大概过了一年以后,在那一年的6月6日晚上,素月又来看阿秀了.尽管谈不了几句又陷入了尴尬,但是她还是再三嘱咐阿秀保重身体.
她离开以后,阿秀也依旧无法入睡.虽然时间已经越来越晚,可是她毫无倦意.明天就是冰儿的祭日了.
父母死后,对阿秀而言,冰儿就是无法替代的唯一亲人了.从小到大,无论何时,冰儿都守护着自己,每时每刻,都如同一个姐姐一般关怀和爱护.
她对冰儿的死,根本无法释怀.
而就在那天晚上……
她忽然听到,厨房的水缸,传来奇怪的水声.
阿秀最初被吓了一大跳,但是,她还是缓缓地走入厨房,挪向水缸.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旁听着的叶可欣打了个寒颤,不禁把目光看向厨房那边.
“别怕,叶小姐.”阿秀微笑着说:“冰儿姐姐,不会伤害你们的.”
接着,她继续说了下去.
当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揭开了水缸.而在水缸里出现的……居然是素月的父亲,村长家的女婿的尸体!
最初阿秀极为惊慌失措,但,随即她……注意到了!
在村长女婿尸体的腰部,环绕着一对白皙纤长的手臂!而在阿秀注意到那对手臂的时候,立即缩回了尸体背后!
阿秀立即将那具尸体捞出缸中(说到这里的时候可欣看向阿秀的面容多了几分畏惧),但是,那双白皙手臂的主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可是阿秀却明白了过来.
是冰儿啊.
冰儿姐姐杀死了这个男人,素月当初也被他告诫过,要她和冰儿断绝关系,绝对不要和她太过亲密.就因为他,连素月也对冰儿姐姐变冷漠了.
“知道我后来做了什么吗?”阿秀此刻的面容,简直变成了惨笑:“我剪掉了他的舌头!因为他们的话太多了!随后,我把他的尸体,搬去村长家的门口!”
秦守天听到这,推了推眼镜,语速平稳地说:“阿秀小姐……你,居然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们?”
“你们不是记者吗?那就把这些事情报导出去吧.”阿秀脸上笑意更盛,仿佛就在说着普通的日常话题一般:“嘛,我的话无所谓.冰儿姐姐死后,我是死是活,早就不介意了.”
“村长女婿的舌头被割掉……可是这件事情……”
“村长家的人没有说出去.呵呵,他们大概想到了什么吧?的确有人怀疑过我,不过那又如何?反正我和村子里的人关系早就势如水火了.也就梁仁彬还不断纠缠我,但是我却时刻希望着,哪一天他的尸体出现在我的水缸里!”
“村子里失踪的人,全部出现在水缸里?尸体后来你怎么处理的?”
“割掉舌头而已.做了这件事情后,原来的尸体会消失,然后……就会出现新的尸体.”
李隐将一切都记录了下来,随后,强行保持着镇定,说:“谢谢你,阿秀小姐,你的资料很珍贵.”
这个女人……明显已经不正常了.
对冰儿偏执的感情,令她做出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行为.
这个时候,秦守天用目光征询着李隐,意思很清楚:这个女人的话,能够信几分?
李隐则是用目光回答他:基本可信.
如果是以前,李隐绝对会认为阿秀有严重的妄想症,可是现在……他却认为这反而更接近于现实.
水缸……尸体……断舌……阿秀……冰儿……
李隐感觉到,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隐藏着某个他们忽略的关键点.究竟是什么呢?冰儿的冤魂一直不散,在每年的祭日后一个月,大开杀戒,将尸体送到阿秀家来.
想想都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搬到阿秀家来住,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你认为……”李隐压低声音,问:“她还会杀多少人?”
“这个嘛……大概,铁琴,仁彬,葛玲,洪武和素月,这五个人,肯定会死吧……”
李隐又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他极为关心的问题.
“你,可以和冰儿的灵魂交流吗?”
阿秀摇摇头,说:“不能呢.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在真希望,能和姐姐多交流交流呢!”
“你不害怕吗?”
“怕?为什么要害怕?”阿秀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这反而更加可怕.
叶可欣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阿秀小姐……你不该那么做的……你……”
李隐连忙示意叶可欣不要说下去了,但已经来不及了.阿秀冷冷瞪向她,说:“什么?难道那些人不该死吗?是他们逼死冰儿姐姐的!不是吗?不是吗!”
“你……你这话……”
叶可欣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当晚,铁琴失踪的事情,也令村子再度陷入了极大恐慌.此时,可以说是人人自危,原本夜不闭户的农村,都在晚上把门锁得好好的,而且都结伴出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日子里,将会发生些什么?
夜.
李隐和秦守天坐在厅堂里,听着内屋传来的轻微鼾声,开始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不对劲啊.”秦守天也不是第一次执行血字指示了,他不相信一切只是那么简单.
李隐拿出手电筒,照着那张纸,对秦守天分析道:“那个水缸,似乎是冰儿和阿秀联系的主要媒介.而每一次都会送去她杀死的人的尸体,不过后来又都会消失,只有村长家女婿的尸体例外.从各种情形来看,冰儿和阿秀都有深厚的感情和联系.所以……如果我们对阿秀好,她没理由会对我们出手.表面上是如此……”
“难道……不对吗?”
“太奇怪了呢.村子里的人,也确实有怀疑阿秀的杀人嫌疑,可是,似乎他们更为接受闹鬼的说法,从他们敌视记者,和他们最初说的话来看……这件事情似乎闹得满大的.他们口口声声不承认闹鬼的说法,但我却感觉他们也无法完全排除这个说法.”
“李隐……你的意思是……”
“现在活着的人里,也许存在着见过死去的冰儿的人,所以才传出闹鬼的说法.毕竟,如果认为是阿秀杀死他们,更加合理一点.而村长很在意我们,反复告诫我,阿秀的话都是谎言.他为什么那么在意我是否相信阿秀的话呢?我们是否认为这个村子闹鬼,对村长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秦守天对这个问题也很费解:“村长对我们的确殷勤得不正常……”
“夏渊告诉我,从第四次指示开始,一切会变得越来越诡异和异常,但是,这件事情却是非常简单的亡灵复仇,线索太过明了了.虽然以现实而言的确是非常诡异,但相对我前面的三次血字指示来说,谈不上特别诡异.”
“的确啊……”秦守天也记得以前的一些经历,那个时候,许多经历至今都无法理解.
“冰儿自杀变鬼,然后向生前排挤和侮辱她的人复仇……是这么简单吗?”李隐用笔指向纸上的几个关键点,说:“我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什,什么?”
“水.”
“水?”
“冰儿的出现,全部都和水有关.我第一次进村子的时候,在阿秀挑着的水桶里发现了那张鬼的面孔;而冰儿是死在水中;她更是将尸体,放入水缸交给阿秀.这全部都和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的……的确呢.”
“也许,她只能依附于水而行动?不,应该没那么简单.不过,水,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信号.”
“嗯……我知道了.”
而同一时间,睡不着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素月.
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最后,她独自起床,决定去屋外的鱼池边散散步.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在这个村子里,自然是笼罩于一片黑暗之中.
漫步在鱼池边的素月,心头,也不断回忆起昔日开朗活泼,充满欢笑的冰儿.于是,慢慢地蹲下身子,舀起水来.
“冰儿……”不知不觉,她已经满脸是泪:“对不起……对不起……”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低头看向那一片漆黑的鱼池,她隐隐约约感觉到,里面有着一个不清晰地轮廓.
那是什么?
随即,她忽然又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回过头,只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地走了过来.
“谁……你是谁!”素月此刻也感觉胆战心惊,但还是出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那黑影的身体,走近了以后,发现扭曲得非常厉害,简直就好像身体里没有骨头一般!
素月立时站起身,要逃走.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太暗了,她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这时候,身后的鱼池传来了水声,仿佛有什么冲了出来.
眼前的黑影,伸出手,掐住了素月的脖子!素月只感觉到,那只手,完全被水浸湿了……;
“冰……冰儿……”她这时候,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
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死亡以前,忽然一道月光射下.映入素月的眼帘的……正是冰儿的那张完全冰冷苍白的面孔. |
“真正的地狱?”
阿秀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李隐,而后者则是越来越是不安了.
恒炎的失踪,他内心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他确实也抱着一丝侥幸,是不是可以就这样安然地度过一个月的时光.但现在看来不行了.
根据自己过去的经历,和夏渊所说的话,大致可以判断得出来.
在血字指示的地点失踪,基本就等同于遭遇不测了.虽然这么想,可是李隐还是很难接受罗恒炎就这么死了.
他还记得,罗恒炎当初影子进入公寓时,一副惊慌失措,都快要哭出来的痛苦样子,是自己去安慰他,并且告诉他,完成十次血字指示就可以离开.虽然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的时间,但至少有了希望.
可是现在……那个终于重新有了希望,志愿和自己一起活下去的人……
在那公寓内,住户和住户间,虽然有彼此信任的,但更有彼此戒备的.而李隐可以完全敞开心扉,彻底信任的对象,唯有夏渊,叶可欣,罗恒炎,华连城夫妇和106室的外科医生唐兰炫.
上一次,李隐死里逃生,回到公寓后,他们六个人,聚集在华连城夫妇家,一起吃了顿火锅.毕竟在这犹如地狱一般的公寓中,能够生存着便是最大的幸福了.那个时候罗恒炎也得以逃过一死回到公寓,所以大家说一定要庆祝一下.
那一天,是为数不多的,在公寓里快乐的日子.大家谈谈笑笑,说着自己的往事,并且希望将来能够一起携手离开这个公寓!
所有人,都期望着那一天的来临.
但心底都清楚,能够离开公寓的人,其实极少极少.没有人,可以将公寓对自己影子下的诅咒解除,就只能根据公寓的规则行动.
但李隐还是希望,可以和罗恒炎他们,一起活下去,一起离开公寓!
可是,最终还是破灭了吗?
而同一时间,秦守天进入了那片密林,寻找罗恒炎.虽然和罗恒炎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个憨厚耿直的小伙子,令他很有好感.
虽然在公寓里,自身往往都难保,但是,毕竟都是背负着相同命运的人,当某个住户死去,不免心生兔死狐悲的感觉.
秦守天,实在不愿看到身边的人就这样死去.
忽然……
眼前,出现了一条奔腾的河流,那条河大约有十多米宽.
“怎么会……”
秦守天顿时愕然,按理这不会出现河流才对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距离那条河仅仅五米左右的距离,却是再也不敢向前再度迈出一步了.
幽暗的密林吗,在这没有一丝亮光的天空下,出现这样一条古怪的河流,不禁令秦守天不寒而栗.而此刻,李隐的话,也在他心中回想起来.
“水”……
想要后退,可秦守天的心里,又不免担心着罗恒炎.
回头……还是……前进?
想着想着,他低下了头……可是,这一低头,却是愕然地惊叫出声来!
原本距离自己还有五米的这条河,此刻,居然就在自己脚下仅仅不到几厘米处!
它竟然移动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果然和夏渊说的一样……越是后面,血字指示就越诡异……
逃!
此刻的秦守天根本不再犹豫,回过头就迈开步子,可是……居然一脚踏入了水中!随后,整个人就沉了下去!
好在秦守天游泳技术还不错,他立即想也不想,朝着岸上游去!
但是……
他虽然不断地游动,可过了大概两分钟多,还是游不到岸边!可是……岸,明明就在眼前!
诡异……这超乎想象的诡异情形已经要把秦守天彻底击倒!
之前的血字指示,从未出现过这么不可思议的情形!简直,不像是置身于真实的世界一般!
而且,秦守天又开始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
这条河,变得比刚才,更为宽阔了!粗略估计,至少有几十米宽!而至于深度,他估计绝对不可能会少于十米!甚至,可能更深!
游不到岸边,又是如此深的河流……这根本就是绝境!一旦力气用尽,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隐!”秦守天扯着嗓子拼命大喊:“救命啊!李隐,李隐!”
他的手机已经被水浸湿,根本无法使用了.唯有靠叫,希望李隐能够听见.他现在完全是用尽最大的肺活量喊出李隐的名字,哪怕把喉咙喊哑了也得让李隐听见!
而此刻……李隐也隐隐约约听到了谁在呼唤自己.
“谁?”李隐顿时把目光看向村子后面的那片密林,仔细倾听,又似乎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
“恒炎?守天?”他立即紧张起来,连忙奔向那片林子!
而他身后的阿秀,望着李隐地背影,嘴角,露出一丝阴邪的笑容.
李隐用尽最大的力气狂奔,不断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并且也喊道:“恒炎!是你吗?恒炎!守天,你在吗?回答我!你在哪里!”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已经……他已经看到太多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了!
“回答我!守天!”
李隐几乎喊哑了嗓子,而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前方传来了守天的呼喊.
“我在这……李,李隐,救我!”
同一时间,阿秀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她关上门,然后用身体顶住,自言自语道:“快了呢……冰儿姐姐,一切都要结束了.一切都……会结束了.”
她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床上依旧熟睡着的叶可欣.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冰儿姐姐要对你们也出手……但她那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你们,一定也做了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情吧.”
接着,她就走入厨房,向那个水缸,一步一步走去.
秦守天此刻……居然已经在河水的中心!水流极为湍急,他也逐渐游累了.
这个时候的河水,已经超过百米宽!
就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忽然,只见远处一个光点闪烁.随即……就看见拿着手电筒的李隐疾奔而来!
当李隐看到这条宽阔的大河,以及在河中心不断挣扎的秦守天,连忙脱去上衣,就准备跳进河里!
可秦守天却大喊:“李隐!别跳下来,跳下来你就无法回到岸边了!拿绳子,把我拉,拉上去!”
“好!你坚持住!”
李隐说完就放下身后的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了一根很长的粗绳!
因为要来这等凶险的地方,他们自然也要有所准备.各种紧急救护的药品,以及武器等都有携带.只可惜在中国,要买到枪支相当困难,所以武器也都只是冷兵器而已.
“守天!你再游过来一点!”说着,李隐就扯出那团长绳,准备要抛向秦守天.
这条粗长的麻绳,大约有几十米长,好在背包够大,才能够放进去.此时李隐也很紧张,虽然过去为了应对这一局面,多次训练过,但用到这绳子还是头一次.
秦守天立即继续向岸边游去,虽然不断被水流冲击着身体,可求生的信念令他拼死支撑着!
“我扔过来了!”
那长绳掠过天空,而秦守天伸出右手,死死地抓住长绳的一头,然后将其牢牢绑在手臂上!
“好!”
李隐松了口气,刚准备要拉,忽然他感觉脚湿湿的……随即,身体猛地向下一冲,掉入了水中!
“不!”
然而,无尽的水已经将李隐的身体包围,而他立即再度抓向岸边,可是……岸却距离他已经有五六米远!
“怎……怎么可能!这个该死的公寓,哪有这么不给人活路的!”
尽管如此,李隐还是紧抓着绳子,拼命向岸边游去.可是,怎么游……也无法游到岸边,而且,和岸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不……不要!”
李隐的心一下沉下去了.
他会死……
会死在这个幽水村里!
只是第四次血字指示就要死了?
这还只是第四次啊!
李隐也会游泳,但是……如果一直这个样子,迟早会力气用尽的!何况这水流如此激烈,迟早,他们会死在这条河里!
“不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就在这时候,河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个漩涡把李隐和秦守天都席卷在其中,二人都不由自主地被卷入河中心!
李隐和秦守天此刻都是被这漩涡卷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吃进了多少的水.而漩涡也越来越激烈,他们已经无法将身体保持在水面上了!
“抓住绳子!李隐!”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简直犹如天籁一般!李隐勉强睁开眼睛,只见一条粗长的麻绳从天空丢下来,他连忙伸出手抓住!
而秦守天,此刻只剩下一只手还在水面上.他和李隐之间的距离也有五六米,在这巨大漩涡中,这点距离简直犹如天堑!
李隐死死地抓住麻绳,这是他生存下去的最大希望!
“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这是……
可欣的声音!
叶可欣在阿秀回来的时候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当听到阿秀那古怪的话语后,立即取了背包,冲出了屋子.最后,找到了密林这里.
李隐死死拉着绳子,而秦守天的身体已经完全地沉入了水中.
“可欣!”李隐大喊:“距离这条河远点!这条河会自动接近你脚下!”
可欣要是也掉下河,那一切就都完了!
虽然可欣是个女孩子,但公寓的每个住户都会时刻去健身房进行身体锻炼,三年来,她的臂力已经练得相当强.她的背包里也一直备着麻绳.
听李隐那么说,可欣连忙把身体向后退,不停注意着脚下,并不断地拉着李隐.
这麻绳当初是夏渊亲自挑选的,坚韧程度自然不用多说,而可欣的力气也不小.转眼间,李隐距离岸边只有十米左右了.
全身浸泡在水里的李隐,心中也是庆幸起来.而此刻,那漩涡似乎也平息了.
但是,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可欣忽然感觉脚下震动了起来,随即……那条河周围的地面,居然开始隆起了!
其实如果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这是一条环形的河流.
“李隐!”可欣大惊,连忙继续拉着绳子.而此刻……那条河居然上升了!
千钧一发的瞬间,李隐终于接近了岸边,而此刻这条河已经有五米高了!
接着,可欣睁大了双目,她眼前所看到的,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噩梦!
地面不断地隆起,而那条河下的泥土,居然露出了一只大大的白色眼睛!
这条河……
居然是这个巨大女人的嘴巴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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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隐此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身体已经到了河流的边缘时,居然离地已经有十米多高!
这个高度摔下去……
但,不能犹豫了!
他紧抓着绳子,踩着河的边缘,猛地跳了下来!
也就是在这同时,巨大女人的嘴就倏地合拢了!随即,她那无比庞大的头颅,也化为一股轻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隐的身体摔在地面上,不过由于都是湿润的草地,加上草地下只是泥土,所以受伤并不严重.不过,也是感觉到身体钻心地疼痛.
但是,当看到那巨大头颅后,这诡异莫名的场面,已经令他完全忘记了疼痛.
“李……李隐……”
在公寓里生活三年的时间,叶可欣可以活到今天,自然也见识过不少诡异莫名的现象,所以她都已经麻木了.但李隐却是极度愕然,这极为夸张的可怕景象,令他感到浑身发寒.
“我们……居然要在这么恐怖的村子……待一个月?”
李隐此刻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已经预想过各种状况,但实际情形远远超出他的预计!
“可欣……”此时的李隐,浑身都是水,但是,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个月只过去了三分之一的时间而已.接下来……该怎么度过?
那接下来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在公寓住了一年,就算是很有经验了.可是和夏渊比起来,我还是差太远了.”
可欣叹了口气,说:“算了,李隐,反正,你也活下来了,我们先走吧……”
“守天死了.”
可欣听到李隐说出这句话,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他死了?”
“对.刚才,他也在水里.”
“怎么会……”叶可欣的头低垂下去,内心一阵绞痛.
这三年来,身边的住户死了太多,可欣都已经快麻木了.上一次,好不容易和守天一起死里逃生,没想到这次就……
可欣并没有流泪.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她的泪,在进入这座公寓后,就几乎流干了.
“不过……至少李隐你活下来了.”可欣扶起他说:“我们,一定要互相扶持,活过这一个月!嗯,还有大概两周多一点,我们就能够离开幽水村了.”
还有两周多……
“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李隐很清楚这一点.
这个幽水村……不存在任何地方是可以让他们安心度过一个月的!接下来的日子里,还是会不断出现这样诡异的现象!
“冰儿”……她究竟要怎样才满足?为什么连守天和自己也要杀?恒炎,他还活着吗?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冰儿如果目的在于向这个村子中伤害过她的人报仇,没理由会连自己也不放过.那么……只能认为,她已经化为无差别杀戮的恶鬼!
那么……阿秀呢?
冰儿对于阿秀,是否就不会下手呢?
这个推论,是有可能的.那么,如果对阿秀表现善意,是否就可以逃过一死?
“我们,回阿秀家去.”
目前,这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无论阿秀有多么危险,但现在的他,唯有依靠阿秀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当他们两个回到阿秀家的时候,敲门时,只听阿秀警惕地问:“是谁?”
“我们.”李隐有气无力地说:“阿秀小姐……请你开门.”
当阿秀打开门的时候,李隐瞥见了房屋躺着一个人.
那是梁仁彬.
此刻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浑身是水地倒在地上,应该是死了.
“啊呀,让你们看到了.”阿秀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随便啦,反正你们也知道.我只是割掉他的舌头罢了.”
“阿秀……”李隐不敢得罪她,只好说:“请你住手吧.你,能否想办法和冰儿沟通,让她别再杀……”
“住口!”阿秀冷冷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叫‘冰儿’这个名字?”
“你……”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冰儿姐姐会对你们出手……可是,如果她那么做,就说明有她的理由.”她冷笑着说:“好了,进来吧.你们可以继续住下去,报导的事情可别忘记啊!否则我为什么收留你们?”
疯了……
这个女人绝对疯了!
但就算知道她疯了又如何?这个疯子女人,却是能够在这幽水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次日……仁彬,阿武他们的失踪引发了村子的巨大震动!虽然往年也会有人失踪,可是今年失踪的人太多了!而且村长的孙儿,孙女也在其中!
但是,虽然怀疑阿秀的人越来越多,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来为难她.
理由很简单.闹鬼之说已经深入人心,那么一旦去伤害了作为冰儿感情最好的朋友的阿秀,不是找死吗?
在那之后,村子里的人看到阿秀,都会害怕地绕路走.谁也不敢说她一句坏话,甚至不少人还想着去巴结她,给她送了很多食物,甚至还帮忙替她家的土地插秧灌溉.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居然一直都很平静.再也没有发生异常现象.
恐怕这一下一次性杀了那么多人,冰儿也想暂停一段时间?
于是……就这样,怀着提心吊胆的心情,7月7日,终于到来了.
李隐和叶可欣虽然稍稍放松了许多,但很肯定……今晚午夜零点以前,绝对会发生极度恐怖的事情.
“你们,今晚午夜零点一到就走?”
晚饭饭桌上,阿秀有些讶异,但,随即说道:“也好……那,还请好好报导啊.反正,如果你们不报导的话……后果你们也知道.”
后果……李隐当然知道.不过他也没有报导新闻的打算.
无论遇到多么凶恶残忍的冤魂厉鬼,只要能够逃回公寓,就能够彻底安全.
那个公寓虽然可怕,但却也是最安全的避风港.夏渊也多次提过,他已经完全确定,无论多么可怕的鬼魂,都不可能进入得了公寓.
吃完晚饭后,李隐和可欣就立即收拾东西,做好离开的准备.
“那么快就要走?”阿秀此时还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疑惑地问:“你们为什么那么急着离开?”
“我们有急事,得连夜走……”
“不过,要翻越黑乌山很耗费时间呢.而且这个点了,山下也没有公车,你们怎么走啊?”
“我们的车停在山下,应该没问题.”
“哦?随便你们.”
接着,二人就逃也似地走了.
这一个月,李隐和可欣,都对阿秀表示出极为友善的态度,好几次帮她操持家务,尽量不让她忙碌.如果冰儿和她感情真那么好,希望这样做能够让她对自己手下留情吧.
当然,如果那么简单就可以活下来,那这第四次血字指示未免太简单了.李隐自己,也不相信有这个可能.
李隐和可欣走到了村子的边缘地带,这才停下,坐了下来.
二人都看着手腕上的表.
为了防止表的时间出差错,他们都是买了瑞士的著名品牌表,尽管价钱很贵,但这个钱绝对不能省,万一时间出错,他们提前离开村子,导致影子操纵他们自杀,那就是欲哭无泪了.
“李隐……”可欣此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心不断地跳动着.终于……要离开这个村子了!
“听好,可欣.”李隐神色凝重地说:“那段山路相当难走,我们这一行恐怕真的很艰难,即使很顺利也要花费三个小时才能走到山下.乘车子到K市,需要花费两小时左右.而进入市区,再到公寓那,也需要大约一小时左右.”
六个小时!
六个小时将决定他们的生死!
可以在六小时后进入公寓的话,就能够活下去!
“夏渊对我说过……”李隐继续提到:“虽然公寓非常残酷,往往很多状况都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但是,还是有少部分人有活下来的可能.所以……我们绝对不可以放弃!”
可欣点了点头.
三年来,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虽然六小时很漫长,但鬼魂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攻击你.否则,以血肉之躯,夏渊和叶可欣能够活到今天吗?
时间不断地流逝,距离午夜零点,也越来越近了.
幽水村中,阿秀的屋子里.
厨房中,那个水缸,盖子已经被打开了.
“村长一家现在是痛不欲生呢……哈哈,真是好笑啊,”阿秀此刻的面容极度地扭曲,一双眼睛看上去犹如修罗一般恶毒,她的手中,拿着那把剪刀,说:“冰儿姐姐……你杀得好啊,你杀掉他们所有人了哦!啊,对了,还有阿武和素月的母亲呢,她也得死啊,因为她也说过你的坏话.对,你明天把她也杀了吧,然后我来剪掉她的舌头,哈哈,不错吧……啊,啊?”
一只手,从水缸里猛地伸出!
犹如没有骨头一般,一个扭曲的身体从水缸里缓缓升起.
飘散的头发,惨白的面孔,意义不明地甩动着的双臂……
她高高地俯瞰着阿秀,身体高到了天花板上.
“冰儿姐姐……”阿秀兴奋地大喊:“你终于,终于肯见我了!”
而此刻,在村子边缘的李隐又看了一下手表……还有不到五分钟,就可以离开村子了!
“就要离开了……”李隐此刻依旧紧张地戒备着四周,忽然,他注意到一个人影正在朝这里接近!
“谁……”李隐顿时大骇,喊道:“你是谁!”
他拿着手电筒照向那人影,却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女人,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却是城里人的样子,手上拿着一个提包.
“你?”李隐看着这女人,似乎,是一个“人”.
“你们是谁?”那女人讶异地说:“难道村长派人来接我?不对啊,我没告诉他我今天来啊.”
“我……”李隐搞糊涂了,立即问:“你认识村长?”
“嗯,你们的穿着……不像村里人啊.你们是谁?”
“我们,是来观光,体验农家风情的……”
“哦?”那女人会心一笑,说:“满有趣的嘛!不过大半夜的,干嘛待在这啊?”
“这个……”
“好,算了,随便你们了.我要去村子里看看了,很多年没回来了……”
“那个,小姐,你以前住在村子里?”李隐问道.
“啊……”她依旧笑容可掬地说:“对啊,我离开村子有好几年了呢.两个月前我给村长写了信,说我这次会回来投资让村子脱贫致富.”
“什么?你是……”
“啊,对了.忘记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李冰.”
阿秀的屋子里,那个高大的白衣女人,慢慢地伸出手,向阿秀伸了过来……没有瞳孔的双目中,却透露着阵阵的阴森和恐怖! |
李隐此时的震撼程度,远远超过任何时刻!
“怎,怎么了啊?”李冰不解地看着李隐和可欣无比震愕的面孔,随即明白过来,说:“哦,我知道了.村子里的人告诉你们,我死了对吧?当年,我的确是想跳下瀑布,甚至都把鞋子脱掉了,准备跳下去的时候……却又感觉,就这样死去,太不甘心了.所以我离开了村子,想先去找我父亲……”
仔细回想起来的话,村子里的确没有人说,找到过李冰的尸体.只是说,她跳下瀑布自杀了,而做出这一判断的依据,就仅仅因为她留下的鞋子吧.
水流如此湍急,找不到尸体也是很正常的.也难怪村子里的人,会误解李冰已经死了.
“你……刚才说你两个月前写信给村长?”李隐忽然问道:“那为什么村长他不说出来?”
“啊……我要他保密的.离开村子后,虽然没找到父亲,但是依靠在城市里打工,创业,最后开了一家小餐厅,没想到几年下来居然发展为连锁餐饮店,开了公司,成了董事长……赚了那么多钱,我第一想到的就是村子.虽然,有过那么痛苦的回忆,可是这里有我的父母,阿秀,素月她们……都是我无法磨灭的回忆.所以我决定回村子来投资,让村子能够致富.不过,我想给阿秀一个惊喜,让我亲自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我还活着.啊,阿秀她是……”
“我知道.”李隐打断了她的话:“阿秀很挂念你.”
“是吗……她还好吧?”
阿秀现在,能够算是好吗?
“我还和村长说,我可能会先派几个公司里的经理到村子来考察,规划具体的投资事项.不过,为了避免人多口杂,他们会自称是来体验农家风情的,让村长不要说出去,好好接待他们.而且即使是在村长面前,也不要提到我,就当成是真的来体验农家风情的……不过后来我还是打算亲自来一趟.”
原来如此!
村长是把他们当成是冰儿派来的人了!他提到的老板,自然也就是冰儿了!难怪对他们那么殷勤,还要他们多去村子里走走看看……
然而接下来,一个问题就产生了……
那个杀死了恒炎和守天的巨大女人……
是谁?
她是谁?
而就在这个时候,阿秀依旧站在那阴白的巨大女人面前,依旧把她当做是“冰儿姐姐”.
“冰儿姐姐……”此刻的阿秀几乎是喜极而泣,慢慢走向那巨大女人,然而……刹那间,那巨大女人将她的身体牢牢抓住,接着把她整个人拉入了水缸内!
阿秀到死去的瞬间,都不明白,“冰儿姐姐”为什么要杀她.
“快逃……”李隐此刻顿时感到浑身颤栗!
李冰还活着,所以……那个女鬼,不管她是谁,但绝对不可能会因为阿秀,而对他们手下留情!
而在此时,手表上的指针终于重合在了十二点!
午夜零点到了!
“逃!可欣!”
随着李隐一声炸雷般的大吼,一旁的李冰被吓了一大跳,随即李隐和可欣就拼命迈开步子向前跑去!
住在这座公寓,他们在锻炼身体时耗费最长时间的就是训练跑步.其实老实讲,如果一个鬼铁了心要杀你,你就算跑得比刘翔还快照样活不了.但是,毕竟跑得快的人总归生机要大许多.
李冰感觉有些诧异,但此刻想立即见到阿秀的心情占了上风,否则她也不会那么急在这个点来到村子.就在她刚进入村子的时候,忽然感觉一个幽白的影子和自己擦肩而过!
“那……那是什么?”
李冰顿时感觉浑身似乎都冰冷了……
“可欣,一定要小心水,绝对不可以接近有水的地方!”
李隐握紧可欣的手,两人并肩在山路上走着.目前,他们并没有跑步,而是尽可能步子跨得大一些.毕竟路程很长,现在就奔跑的话,接下来的路根本就没法走了.
这山路实在是极其难走,李隐时刻注意着四周,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动静,可是,他很清楚……稍稍有所大意,就可能会丧命.
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可欣此刻也是如同惊弓之鸟,走不到两步就要回头看看,或者抬头看看,低头看看,就怕鬼会从哪个地方跑过来.
毕竟这三年里,她有好几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就命丧黄泉了.她记得,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一个鬼屋里,她已经被一根绳子吊到了房梁上,几乎就要窒息而死的瞬间,是夏渊及时发现并砍断绳子才救了她.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完全绝望了,真的以为自己会死了.
有过那样的经历,她更加不想死!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都没有任何鬼出现的踪迹,她才渐渐安下心来赶路.李隐则仍旧时刻保持着警惕.
夏渊和他提过,其实,那些安然度过血字指示的期限,却在回到公寓的路上死去的住户,也不在少数.甚至有很多人就是在公寓门前死去的.
就在这时候,李隐忽然猛地瞥见,眼前的两棵树木之间,一道白影迅速地移动过去!
“那……那是……”可欣也看到了那道白影,顿时感觉双腿瘫软……
李隐立即拉起她,撒开腿就狂奔起来!当然,纵然是奔跑的时候,视线也丝毫不离开手上的指南针,否则一旦搞错方向,那就欲哭无泪了.
连续跑了大概五六分钟,李隐就感觉身体极度疲乏了,可欣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人都开始上气不接下气起来.
“李……李隐……”可欣喘着气说道:“她……没有跟上来吧?”
“不,不知道啊……”李隐此时也在东张西望,上下左右前后都看了,但是这周围只是一排排树木和山石,非常幽静.
“好像,没有吧……”
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跳动着,一丝一毫的放松就可能有性命之忧.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这个时候,李隐猛地看到,那道白影,出现在了可欣的背后!
“可……可,可欣……你,你的后面……”
李隐这一说,吓得可欣几乎心脏停顿!她连忙回头一看,可是,却什么也没有.
“你,你做什么啊!李隐,你想吓死我啊!”
然而刚才,那个白影确实出现在了可欣的身后.
这个幽静的树林,此刻变为了要吞噬掉他们二人的恐怖存在一般.而三个小时都要这么度过?不等到达公寓,只怕就要精神崩溃了.
但是,又必须前进.停留在这,只会更加危险!
“我们走!可欣!”李隐紧咬着牙关,和可欣一起继续向前走去.
不可以死!
绝对不可以死!
此时此刻,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不过,好在接下来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没有再出现异常.平静的时间,持续了大约两小时以上.他们已经走到山的外围地带,顺利的话,就快要到山下了.
只要不是在公寓里,世界上任何地方都不能说是安全的.所以他们依旧无法将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可欣……”
“什么事?李隐?”
李隐深呼吸了一下,说:“可以活着回去的话……你就向夏渊告白吧.至少,不要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你对他的感情其实非常深吧?”
可欣的脸顿时红了.
“好的……我,我会考虑看看.”
终于,顺利走到了山下,李隐看到了他们的车.本来就害怕车会不会消失不在那里,现在看来是多心了.
打开车门后,李隐取出车钥匙来,插入车门,直到门打开时,他和可欣才算松一口气.坐进去后,李隐发动了引擎.
可欣将车门关上,然后系上了安全带.
车子很顺利地开动了,这令李隐相当意外.他还以为,这过程中会出什么事情呢.
只是……二人都没有发现……在车后座上,此时,居然有着一大滩水!
“原来你也到这来了?”
K市,公寓内.
一楼的大厅,此时聚集了两个人.外科医生唐兰炫,和那始终阴沉不已的唐文山.
其实根据时间计算,李隐他们四个不会那么快回来,但唐兰炫非常担心他们几个,都睡不好,一觉醒来,索性穿上衣服,到楼下来等他们.
而看到唐文山也在那里,着实有点意外.
不过,唐文山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阴沉表情,唐兰炫也没多说什么,坐在了沙发上.
“不知道……他们能够有几个可以回来?”
就在唐兰炫担忧的同时,忽然电梯门开了,又走出了两个人来.正是华连城和伊莣夫妇二人.
“啊呀,连城,伊莣!”唐兰炫立即站起身,说:“你们也是睡不着,来等李隐他们的?”
华连城点点头,而伊莣则是说:“真担心他们四个……尤其是李隐和可欣,希望至少他们能活着回来……”
二人也都坐在沙发上,这下三个人至少可以聊聊天,否则的话,气氛就太过压抑了.
“夏渊大概也会提前下来等吧,”唐兰炫一边看着大厅墙上挂着的钟表,一边说:“楼长他对我们都很关心啊.”
大家虽然说了几句,可是心里感觉沉闷,总是很难把话题继续下去.没过一会儿,就要陷入沉默中.
“他们一定可以活着回来的.”伊莣坚定地说:“一定会!”
再过一个收费站,李隐他们的车子就可以进入市区了.
在这条公路上开着车子,李隐着实提心吊胆.
别出来……至少现在别出来……
而就在这时候,在后座上的那滩水里,五只白幽幽的手指,开始伸了出来!然而,李隐和可欣,此时都是浑然不觉.
随即,一只完整的手掌伸出,接着,又是一只手掌……
充满幽怨和憎恶的丑恶面孔,开始浮出水面.那滩水,开始收缩,并形成了那女鬼的形象.
但是李隐和可欣还是没有察觉.
因为车子里的后视镜,根本没有映照出她来!
和一般的鬼故事完全相反,一般在车子里用来“提醒”司机你后面有鬼的后视镜,此刻却反而让李隐他们被蒙蔽了.
接着……她那双沾满水的手,向一心看着前方的可欣伸去…… |
当罗恒炎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置身在一片树林中!
怎么会?
自己明明躺在床上啊!
接着,一个危险的信号在脑海中产生了出来.难道……难道说……
他立即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而这密密麻麻的树林之间,充斥着无边的黑暗,仿佛随时会有一个怪物从那黑暗中出现.
一时之间,他感觉到极度寒冷,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入住公寓的时间毕竟太短了,几乎没有多少经验.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
没有理由啊!
就在这时候,忽然他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你不是那个城里人吗?”
回过头一看,说话的竟然是梁仁彬.
不止是他,他的身后还跟着宋天,葛玲,洪武三人.
“你们……”随即恒炎明白了过来:“你们该不会也是……”
“醒来后就莫名其妙在这了,”洪武看着四周,说:“难不成是你们搞的鬼?”
“胡说什么呢!”恒炎现在也没有和他吵架的心思,倒是宋天和葛玲二人,显得尤其害怕.最镇定的人,倒是梁仁彬.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我们走回去吧,这离村子也很近.”
大家这才安下神来,迈步前行.反正也就离村子不远嘛.倒是罗恒炎很紧张,不时看着自己的影子,就担心会发生变化.好在影子始终很正常,看来这里依旧属于公寓规定的幽水村范围内.
“仁彬!”忽然宋天喊道:“阿秀……阿秀她最近有没有古怪的变化?”
“什么意思?”梁仁彬不解地问:“你这话到底……”
“我,我……”回忆起那恐怖的经历,宋天还是浑身颤抖,但他还是鼓起勇气问:“阿秀她是不是在做着什么事情?”
他最近开始怀疑,阿秀会不会是对他们下了蛊?又或者,是传说中所谓的降头师?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自己身上发生的灵异现象.
“你在胡说什么!”梁仁彬怒道:“你认为阿秀做了什么?”
“她……她会不会是会什么妖术呢?总感觉怪怪的.我,我怀疑她可能懂得召唤鬼魂,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每次在李冰祭日的时候诅咒我们,总能应验?你看,浩天叔,阿琴都失踪了……”
“住口!”
梁仁彬爆发出怒火,冲上去就要动手,连忙被阿武拦住:“仁彬!你这是做什么嘛!”
“我也觉得她不正常!”葛玲也连忙帮腔:“她总是那么死气沉沉的!整天都想着怎么报复我们,为了李冰,她恐怕什么也做得出来!对,不是听说过有什么降头师的吗?说不定她就是这类人物!要么,说不定就是请笔仙之类的.”
罗恒炎在一旁听着他们吵着这些事情,实在感到头痛.
降头师?当然不是!
夏渊和他们提过,公寓给予的血字指示,绝对是纯粹的灵异诅咒现象,不可能有任何人类的因素在其中.阿秀,绝对不可能会在这其中起到这样的作用.
不过,也没有办法向他们说出这一点来.
罗恒炎现在只想早点回到阿秀家去,毕竟待在这阴暗潮湿的森林里,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潮湿……
他猛然回忆起,李隐告诫过他,“水”是一个关键的要素.
这地面的草地确实相当地湿润,罗恒炎一下警惕了起来.
随着时间推移,他感觉到阴风阵阵,随即说道:“你们别吵了……还是,还是快点走吧!”
那些人,也就不再争吵了.
罗恒炎忽然感觉有点奇怪……怎么回事?
他感觉好像有个地方很不自然.可是一时也说不出那不自然的地方在哪里.
他们几个继续走着,罗恒炎此刻也是心惊胆颤,随时害怕周围会出现什么.而就在这时候……
“仁彬!阿秀……阿秀她最近有没有古怪的变化?”
罗恒炎一惊,怎么……又问这话了?
而提问的人,却不再是宋天,而改为葛玲了.
更奇怪的是,梁仁彬却好像根本不记得刚才被问过这个问题了,而是和刚才一样,疑惑地问:“什么意思?你这话到底……”
接着葛玲就回答:“阿秀她是不是在做着什么事情?”
顿时,梁仁彬又发怒了,说:“你在胡说什么!你认为阿秀做了什么?”
这段对话,和刚才分毫不差!仅仅只是宋天的话改为由葛玲来说了.
罗恒炎立即打断她的话:“你,你为什么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
然而葛玲根本不理会他,继续说:“她……她会不会是会什么妖术呢?总感觉怪怪的.我,我怀疑她可能懂得召唤鬼魂,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每次在李冰祭日的时候诅咒我们,总能应验?你看,浩天叔,阿琴都失踪了……”
“住口!”
“我觉得她不正常!”葛玲这次说的是刚才她的话:“她总是那么死气沉沉的!整天都想着怎么报复我们,为了李冰,她恐怕什么也做得出来!对,不是听说过有什么降头师的吗?说不定她就是这类人物!要么,说不定就是请笔仙之类的.”
简直犹如录像回放一般,又是梁仁彬冲上去,阿武拦住他……
“够,够了!”
罗恒炎喝止住了他们,说:“你们……你们疯了吗?为什么重复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话?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所有人都像在看外星人一般看着罗恒炎,阿武瞪着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变得好奇怪!”罗恒炎说:“你们,是不是中邪了?究竟怎么了?”
和夏渊说的一样.
越是到后面,血字指示就越诡异.越是难以理解,超出人的常识.
而他也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先不要紧张,要想办法找出诡异现象的规律.
但罗恒炎此刻完全乱了方寸,他的心智毕竟不及李隐和秦守天他们,和夏渊更是无法相比,此刻他只感觉眼前的人是中邪了.
随即,他不再理会他们,转过头就跑去.
很快,他渐渐发现……仿佛他一直在原地打转一般,周围的景色,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只是树林本来就到处是树木和草地,所以一开始他没有发现.
但现在看来,着实非常诡异.
这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来.罗恒炎回过头一看,又是他们几个!
而那诡异的现象再度上演了……
“仁彬……”这次提问的人,变成了阿武:“阿秀……阿秀她最近有没有古怪的变化?”
此刻,罗恒炎感觉到那不自然的地方,越来越强烈了.
“什么意思?你这话到底……”仁彬依旧是那副疑惑的表情,一点也不像刚才已经被问了两次了.
而阿武也诡异地继续说着刚才宋天和葛玲都说过的话:“阿秀她是不是在做着什么事情?”
“你在胡说什么!你认为阿秀做了什么?”
“她……她会不会是会什么妖术呢?总感觉怪怪的.我,我怀疑她可能懂得召唤鬼魂,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她每次在李冰祭日的时候诅咒我们,总能应验?你看,浩天叔,阿琴都失踪了……”
“住口!”
“我觉得她不正常!她总是那么死气沉沉的!整天都想着怎么报复我们,为了李冰,她恐怕什么也做得出来!对,不是听说过有什么降头师的吗?说不定她就是这类人物!要么,说不定就是请笔仙之类的.”
完全一模一样!阿武此刻就好像被宋天和葛玲附体一般!
而梁仁彬再度怒上心头,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拳打向阿武!这一拳打得很重,阿武一下被打翻在地,甚至都出了鼻血.
刚才都是阿武拦住梁仁彬,而现在……变成他自己挨揍了.
接着梁仁彬把阿武骑在身下,一拳又一拳地对准他的面孔狠揍下去!
“住……住手……”罗恒炎想要走上去阻拦,可是,脚上仿佛是灌了铅一般.
住手……
住手啊……
眼前的一切,就犹如一个黑暗的螺旋一般,他感觉身体,仿佛也被卷入了这个螺旋一般.
而这个时候,发现恒炎失踪的李隐,和秦守天分头在村子的各处寻找他.
“恒炎!恒炎!罗恒炎!”李隐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够听到.但是,不管怎么找,也没有踪迹.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接近,连忙回过头去!
入目处,却是阿秀!
“阿……阿秀,你……”
“你们,在找谁?”阿秀笑吟吟地说:“罗先生,不见了?”
“是,是的……”李隐点点头,说:“他本来睡在外屋的,可是……现在……”
“不会有事的.我想,罗先生大概是到哪里散步去了吧.”
阿秀没有露出丝毫担忧的神色,依旧谈笑风生的样子.而这,令李隐感觉到毛骨悚然.她,究竟……
“怎么了?李隐先生?”阿秀一步步地向他走来,而李隐不自觉地后退着.
“你……”李隐神色凝重地问:“你到底是谁?”
人类不会介入到灵异恐怖现象之中,夏渊是这么说过.李隐对于这一点,也丝毫没有怀疑.
但是……
阿秀真的是一个人类吗?
有任何证据表明她是一个人类吗?
然而阿秀却是答非所问地说:“这个村子,这个幽水村,是因为倚靠着这黑乌山绝好的山势和水源,得以发展起来的.即使在这大山中,我们也能够过着自力更生的日子.我的父母啊,和冰儿姐姐的父母,都一直致力于这个村子的开垦和建设.你知道吗?李隐先生,最初真的很辛苦,建立一个这样的村子……我刚一出生,就必须去挖泥土,挑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对我来说,这山,这水,都是无法磨灭的记忆.虽然很辛苦,但却是我和冰儿姐姐的最美好和宝贵的记忆.对于身为农民的我们来说,深深相信,只要勤劳就一定可以获得幸福.”
“阿……阿秀小姐……”
“但是我现在,衷心希望这个村子毁灭.什么勤劳的人就一定会获得幸福啊……都是假的.纵然冰儿姐姐和她的母亲,为这个村子的建设付出了那么大的努力,仅仅因为他们那自以为是的价值观,无视他们的痛苦,把姐姐她打入了地狱的深渊,甚至不惜逼死她……”
“别,别说了……阿秀小姐……”
“就算是变成了鬼又如何?”阿秀的脸,忽然变得无比狰狞,口吻也是越来越凶狠:“就算冰儿姐姐化为厉鬼,也比那些所谓的人,要来得美丽!”
“不……不是这样的……”李隐的额头不断渗出汗珠,他依旧在不断地后退:“你根本不知道的……你什么也不懂,真正的地狱……你知道真正的地狱是怎样的吗?真正的……恐怖……”
罗恒炎走在黑暗的林子中.
而梁仁彬走在他的面前.
“仁彬……”话刚出口,罗恒炎就感觉到无比地怪异,可是,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阿秀……阿秀她最近有没有古怪的变化?”
这一次……变成了是他自己!
原来……根本无法自我选择,不由自主,就说出了这些话来!
当把“降头师”和“笔仙”这些话说出来后,梁仁彬回过了头,双目,变得无比恶毒!随即,他就冲了上来,一把按倒了罗恒炎,挥舞起拳头向他打了下来!
罗恒炎忽然明白到,是什么地方让他感觉不自然了……
因为,每轮回重复一次那个对话……
他们五人中就有一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
所以最初说话的人是宋天,他消失后,变成了葛玲,她消失后则变成阿武……
而现在,阿武也消失了!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是感觉不自然而已!
他们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很快,他得出了答案.
眼前,打他的不再是梁仁彬,而是……一个身体有好几米高的巨大白衣女人!
而那女人张开了嘴,而张开的嘴巴居然延伸到两米多长!
在她的嘴巴里……居然积满了大量的水!而宋天,葛玲,阿武和梁仁彬,他们四个都在那水里面拼命挣扎!
巨大女人的嘴巴,向罗恒炎不断地逼近……
(今天头有点昏,就一更了,抱歉) |
K市,有名的理科学院鹰真大学.
嬴子夜担任这个班的物理教师已经有一年了.从师范大学毕业,考取硕士学位后,放弃了海外留学的机会,而是留在了这所父母昔日执教鞭的大学内任教.
每一次,她所上的课程,缺勤率几乎为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嬴子夜的倾城美貌和知性气质.她自小就一直生得极其美丽,一张秀致的瓜子脸,一头飘逸披肩的长发,楚楚动人的眼眸,以及简直如同精雕细琢一般的五官.再加上她平时那傲然冰冷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高贵,无论男生女生都对她极有好感.
嬴子夜的美丽,并非那种会令人升起原始欲望的美,而是一种无论男女,都会真心地感受到,一种自然而然的气质浮现出来的美.执教的一年里,许多学生都和她关系非常好.
这节课结束后,嬴子夜整理了一下教学资料,清了清嗓子,她一脸平静地对台下的学生们说:“最后……要告诉各位一件事情.今天,是我在鹰真大学教学的最后一天.我,已经向校长递交了辞呈.而且,也和新的物理老师办理好了交接.”
顿时台下一片哗然,一年内早就和嬴子夜的关系如同家人一般的学生们,都纷纷喧哗起来.不少人都大声问:“老师……为什么要辞职啊?”
“是啊,没理由啊……”
嬴子夜继续开口了.
“这所大学是我父母以前的母校和担任教授的学府,因此我对鹰真大学很有感情.不过……因为私人原因,我无法继续在此执教了.真的很抱歉……也许以后我偶尔会回来吧,毕竟鹰真大学的教学硬件和实验室都很不错.”
“私人原因?”大家议论纷纷,莫非是老师要出国留学?或者是要结婚所以辞职?
虽然恋恋不舍,但既然嬴子夜心意已决,大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老师,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回来看看啊……”
“嗯,老师,一年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呢……”
虽然嬴子夜平日不苟言笑,沉默寡言,但做事很细腻,言语谈吐间就能够传递她的意思.许多人都对此感觉到非常温暖和舒适.
离开鹰真大学的校门口,嬴子夜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一年的学校,缓缓回过了头,走了.
李隐睁开了眼睛.此时,他的身旁,正坐着夏渊,唐兰炫二人.
“你醒了呢,李隐!”夏渊松了口气,说:“你都已经昏迷了两个星期啊.”
“两星期啊……”李隐感觉头脑很混乱,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他和可欣一起从幽水村逃回公寓,结果,可欣在公寓门前被那诡异女鬼吃掉……而自己……
“是阿秀救了我啊.”
李隐终于回忆起了一切.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侥幸活过了第四次血字指示.但是,可欣她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可欣,恒炎和守天都死了吧?”夏渊叹了口气,说:“没办法……每次执行血字指示,总要有人牺牲.李隐,你能够活下来,就已经相当不错了啊.第五次血字指示应该会隔很长一段时间再会出现吧,你也不能松懈,这段日子要好好地准备.第五次血字指示,可以说是一个分水岭啊……”
“分水岭?”李隐愣了一下,接着夏渊说道:“考虑到你当时还没通过第四次血字指示,不想给你太大压力所以没和你提.第五次血字指示是一个过渡,而这个过渡以后……从第六次血字指示开始,危险和恐怖的程度,自然也会有更进一步的飞跃!”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夏渊安慰道:“从第六次血字指示开始,公寓就会给予相对优厚的躲避鬼魂的条件.”
“优厚的条件?”
“对……不像现在要拼死拼活地跑回公寓.从第六次血字指示开始,只要时间期限一到……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你想要回到公寓,在任何地方都能够打开进入公寓的通道!”
居然有这等好事?
“你是说……就算我们身处地球的另一边,也能够立即回公寓?”
“对.别说地球另一边,你就是待在火星上也能立即回来.”
换句话说,从第六次血字指示开始……只要熬到血字指示的期限结束,就能够逃出生天了!
“还有一点……第六次血字指示开始,一般期限不会太长,像这次整整一个月是几乎不可能的.最多也是就是一星期了.而且,越到后面,期限越短.据说第十次血字指示的时候,期限只有不到一天.”
不到一天?
“对……”夏渊继续说道:“越到后面,生存下来的条件就越优厚,但相对的……死亡率也会越来越高.”
夏渊自己其实也很恐惧.
能够熬到最后一次血字指示吗?
太难太难了!
但,却只能继续下去.无论多么憎恨这个公寓,多么想脱离这里,都无法做到.过去曾经有一些住户尝试要把公寓毁掉,可是,那些人后来全部都被影子操纵杀死了.
影子已经被公寓彻底地支配住了,完全无法违背.即使在根本照不出影子的地方,也一样可以操纵自己.可以这么说,要活下去,唯有根据公寓的规则,活到最后一次血字指示的时候.
没有其他的办法.
“好了,不提这个了……”夏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也只是提醒你,不要松懈,下一次血字指示来之前,还是要尽量多锻炼身体,训练自己的反应力和应变能力……”
面对鬼魂,人类的肉身是终究束手无策的.
丝毫没有办法啊……
“算了,不想这些了.”李隐此刻只感觉饥肠辘辘,说:“嗯……有没有吃的,我现在很饿……”
“啊,也对!”唐兰炫立即说道:“我帮你去做点吃的吧,李隐!嗯,你想吃什么?清淡一点的东西比较好吧?”
“随便吧.粥和面都可以……”
第四次死里逃生,李隐此时真是百感交集.
不过,总算是暂时可以过一段安心的生活了.等熬到第六次,就不用那么辛苦,直接可以回到公寓来了.
“对了,李隐.”夏渊提到:“你昏迷的这两星期里……可欣原本住的403室,来了新的住户.”
“嗯?”李隐微微一愣,随即问:“你……你说什么?新住户?那么快?”
“嗯……她是你们回来之后过了三天进入公寓的.是个女教师,她已经把一些行李搬到公寓里来了.她进入公寓的时候,虽然一度慌乱过,但仅仅过了一周左右,就渐渐冷静下来了……很不容易啊.”
“是吗?”李隐惊叹居然有素质那么好的人?当初他可是执行了第一次血字成功后,才终于渐渐让内心的极度恐慌渐渐安定下来的.
既然是新邻居,总得去打个招呼,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嘛.
“她现在出去了,大概过一会就会回来了吧.应该是已经向她执教的学校提出辞呈了.”
“这样啊……”
吃了点东西后,李隐总算又有了力气.下床后,他不禁在想:那位新邻居……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来到外面的走廊上,看着对面的403室.回忆起昔日那个羞涩的女孩可欣,就这样永远离开了自己……李隐不禁扼腕叹息着.
“你醒了?李隐先生?”
一个有些淡漠却非常细腻的声音传入耳际,李隐回过头去一看,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那女人年约二十几岁,长发披肩,有着一张秀致瓜子脸,额头被长长的刘海遮住,淡淡的睫毛下,是一双有些无神的,犹如水晶一般的眼睛.她的表情显得很淡漠,一副非常随意的样子,但眉目间却透出一种看透一切的睿智.
李隐在那一瞬间,对眼前的女子惊为天人,一时间居然愣在那里.
女子走了过来,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嬴子夜,是403室的新住户.以后,请多指教.”
李隐这才恢复了常态,连忙伸出手去说:“你,你好……我,我是404室的住户李隐……也请你指教!嬴小姐……在这个公寓里,不要太过害怕,我们……”
“我知道.”嬴子夜面目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要努力活过十次血字,才能活下去,对吧?我,会做到的.”
“那……那样啊……嬴小姐你住进来的事情,对你父母是怎么说……”
“我父母都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时候.”
“对……对不起,我……”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就在即将走到403室门前的时候,忽然说道:“对了……我记得你是个网络小说家?”
“嗯……”
“书名是什么?”
“《子弹飞过》,是……二战题材的军事小说.”
“是吗?”她点点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门,说:“我会去看看的.”
门关上后,李隐却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口.时时刻刻……盯着那扇门看,仿佛要看穿那扇门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李隐又恢复到了过去,写网络小说赚取稿费的生活了.虽然是平凡乏味的日子,但却比在幽水村那一个月要幸福太多太多了.
父母偶尔还是会打电话来,当然,打的是手机.这个公寓的电话只能往外面打,却无法被外面打进来.他们依旧以为李隐过着普通的租房写书的宅男生活,劝他早点找个稳定点的工作,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恐怕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儿子这一年来难以置信的经历吧?
嬴子夜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她平日里都会参与和其他住户的例行讨论会议,虽然不常发言,但每次都很认真地做笔记.虽然她和小田切幸子一样,都是非常沉默的人,但小田切幸子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她则给人的感觉是一种犹如和煦春风一般,淡淡地吹拂过大地一般的感觉,令人很舒服.
她和同住4楼的小田切幸子关系倒还不错,二人时常有在一起讨论.而李隐偶尔也会去找她,和她谈论有关血字指示的事情.李隐发现,她的冷静简直到了让人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从未看到她露出慌乱和不安的神色.或许……她是将痛苦压抑在心中,不在别人面前流露出来吧?
究竟下一次的血字指示,何时来临呢? |
“立即去查看所有的家具!”嬴子夜当机立断,她没有把精神继续集中在这些破碎的石膏像上,而是立即叫夏渊他们去查看家具.她也用蓝牙把手机内的照片传给另外三人,要他们仔细核对.哪怕照片的情景和现实有一点差错都会有误.
虽然夏渊才是楼长,但嬴子夜始终镇定自若的气势令三人佩服不已,所以也就按照她的吩咐行动了.毕竟能够活下去的话,谁会计较被谁命令啊.
小田切幸子首先去查看的是画.挂在这个别墅的画多数集中在一楼的墙壁上,数量大概有十几幅,都是西洋画.这些画作,画的多数是景物,房屋,水果等,只有两幅是人物画.但是小田切幸子并没有第一就去查看人物画,在她来看,人物画会是鬼魂化身的可能最低.
而嬴子夜本人,则注视着一楼客厅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你在哪里?”
她很清楚,再不及时找出来的话……她可能会成为首位牺牲者!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把目光看向了地上碎裂的石膏像!
“难道……”
她立即蹲下身,开始将这些碎片集中起来.虽然已经很难分辨,但她还是努力根据手机上的照片分析着.
“这块是……女人像的右臂吧……这块是……”
嬴子夜现在在恐惧着某个可能.如果那个可能是真的,那么或许就能够找出那鬼魂化身.事实上,她认为,这些石膏像的破碎不单单只是为了将自己等人陷入恐惧那么简单.
而她最警惕的就是夏渊.一旦被他发现自己的意图,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她虽然在拨弄着石膏像碎片,嘴上却是说:“不行呢,得把这些石膏想办法拼起来,否则就没办法知道这些石膏像会不会有可能是鬼魂化身了……”
最后,三人都回来说,没有发现异常.房间内的所有摆设都一如之前.
果然如此吗?不,也许是隐藏得很深……
做不到啊!
一连忙活了两三个小时,天都快亮了,可是还是无法将破碎的石膏像重新拼起来.
嬴子夜无法证实自己的假设了.但是如果假设是对的,就绝对不可以丢弃这些石膏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但是,依旧没有任何发展.最后,嬴子夜亲自在别墅的各处,开始查看有没有发生变化的物件.
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还是没有进展.
怎么办?
怎么办?
困倦的感觉,也开始明显起来.如果事情就这样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看着那对破碎的石膏像,她也开始一筹莫展起来.
天亮后,四人随便吃了点早饭,就算对付过去了.昨晚四人都是待在客厅,而嬴子夜始终不敢合眼,她很清楚……一旦睡着,可能就无法再醒来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夏渊此刻看起来也没了主意,看向嬴子夜:“嬴小姐,你可还有什么办法吗?”
“总之……我们聚集在一起吧,无论如何也别分开.”嬴子夜得出的结论很简单,就是这样:“其实我们现在的处境和推理小说里的暴风雪山庄模式很接近,只是出于剧情需要,往往推理作家笔下,所有死者都会在第一个人死后,还是一样各自过各自的,不聚集到一起.”
“但是……”夏渊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的敌人不是人类,而是……鬼魂啊……”
“夏渊先生……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其实这次的血字指示,对我们来说,有有利的一面.”说话的人是小田切幸子:“当然,利弊是共存的.只是如果我们聚集在一起,有利的一面会更凸显出来.当然我也是刚刚才突然想到的.”
“有利面?”唐文山看起来也很是不解:“什么意思?待在这种地方,我们还有利?”
“你是说嬴子夜他们待在鬼屋里还有有利的一面?”
此刻在公寓,李隐所在的404室内.正和华连城,伊莣夫妇待在一起.而聊到嬴子夜等人这次执行血字指示的情况后,李隐却说,对他们而言血字指示有有利一面.
“那是什么?”心直口快的伊莣立即问:“到底是哪一点有利?”
“就是要找出鬼魂化身这一点.”李隐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向二人,见他们还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只好说得更明白一些:“既然要‘找出’鬼魂化身,那么就代表一旦四人聚集在一起,鬼魂就不可能现身.否则,四人就都会立即知道鬼魂是化身为了什么.”
原来如此!
李隐继续解释道:“尤其是夏渊.他是第六次执行血字指示,所以……他一旦知道鬼魂化身为什么,自然就会立即逃回公寓.因此,夏渊身边是最安全的.不过,如果鬼魂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现出原形并杀死他们,恐怕也来不及反应.但是同时有四个人就另当别论了.也就是说,四个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鬼魂就不太可能会出现.”
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但是……”伊莣还是不理解:“对于嬴子夜而言这是首次执行血字指示,简单一点可以理解.不过对于夏渊他们……会不会太过简单了?”
“错.”李隐摇摇头,继续分析道:“对于夏渊而言,难度其实是最大的,理由是因为……”
“因为你一旦发现鬼魂化身,就可以立即逃走!”
鬼屋别墅内,嬴子夜道破了玄机:“夏渊先生你在这次执行血字指示中最有利,但也因此最不利……首先,因为你一旦找出鬼魂,就立即可以逃回公寓,那么,你会最为积极地在公寓内四处搜索,那么你反而更容易接触到鬼魂.其次,正因为你很容易逃回公寓……所以针对你的攻击,绝对不会让你能够轻易反应过来.也许你还没意识到自己被鬼魂攻击了,你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夏渊听到这话,也点了点头.
嬴子夜的话确实也很有道理.
“四人聚集在一起搜寻的话,效果最佳.”
“但是……”唐文山不解地问:“随时随地都在一起?那么,洗澡换衣的时候怎么办?”
“你脑子有问题吗?”小田切幸子不屑地说:“和命相比,洗澡什么的很重要吗?而且鬼片里,独自洗澡的女性遭遇鬼魂袭击是非常常见的镜头.我也是那样想的.四个人时刻聚集在一起,效果最佳.”
但是……洗澡换衣免了,也就算了.洗澡可以用洗脚替代,衣服嘛,忍一忍也无妨,而且男性的话,只要不是换内裤,在女性面前换衣也可以接受……
可是如厕的问题怎么解决啊?
如厕总不可能四个人聚集在一起吧?
虽然命的确很重要,但是,在异性面前如厕……反正小田切幸子自问她绝对做不到.
“如厕的时候,当然得分开了.”
嬴子夜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小田切幸子则是似乎明显看到对面那两个男人好像刚才露出了有些失望的表情……
嬴子夜却是有着她自己的打算.
她事先去查看过厕所.并且也在那里拍下了照片.如厕的时候,顶多只有同性聚集在一起行动.但是,那样危险度比四个人聚集在一起会高出不少.
所以……厕所的危险性极高!因此,她在厕所拍摄的照片最多.
四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坐在客厅,那也不可能.必须四处搜寻鬼魂可能的栖息场所.于是四人一同聚集,在别墅各处寻找.
这个别墅相当大,上下两楼,都有不少的房间.
找了几个小时下来,嬴子夜不断在心中计算可疑的家具.
第一就是镜子.
连厕所在内,别墅的镜子一共有二十多面.而对着镜子拍照没有意义,因为镜子的异常与否只需要看镜像和现实有没有区别.嬴子夜在每一面镜子前面,都会仔细地注目很久,才会离开.
还有比较可疑的地方是……衣柜.作为密闭性的东西,非常令人起疑和在意.而别墅内的衣柜一共有十二个,每个衣柜内都放了大量的衣服.而所有的衣服,都是女式的.
莫非这次又是个女鬼?
在打开某个衣柜的时候,子夜发现了一件黑色的衣服.之所以注意那件衣服,是因为她之前看到的衣服都几乎是彩色的,几乎没有单调色彩的衣服.
她将那件黑色衣服取出的时候,忽然注意到,夏渊的眉毛掀了一下.
虽然只是些微的不自然,却让子夜注意到了.
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夏渊说昨天他来这里,毫无发现.
衣服……他难道了解到黑色衣服有什么渊源?不对,如果那样他昨天就会寻找黑色衣服了.
血字指示丝毫没有提及和黑衣有关的线索,那么……为什么他特别注意黑衣?是因为黑色代表不详?也可以理解.但是,夏渊这样经历了五次血字指示的人,不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吧?
黑衣……
忽然嬴子夜想到,在别墅外的话,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户.
夏渊他莫非看到了什么?通过窗户?比如,穿着黑衣的什么……
嬴子夜捏了捏手上的黑衣,继续注意夏渊的时候,他的反应看起来已经没有什么奇怪的了.而嬴子夜立即将手上的黑衣放回衣柜内.
关上衣柜后,她就拿出透明胶,用胶带封住了衣柜.如果有“什么”从衣柜里出来,就会弄破胶带.
她还特意在胶带上方,用水笔画了一道很不起眼的细线,这样一旦胶带的位置改变,也就能够知道.
收回笔后,她就觉得……夏渊必须要时刻注意.事实上她提议所有人聚集在一起,也是想要方便监视夏渊.
他很可能发现了什么但没有说出来……
例如黑衣这个线索,夏渊并不希望说出来.因为他只想自己一个人得救,而其他人被他当做弃子看待.
那件黑衣,绝对存在着什么玄机.
莫非鬼魂的化身就是黑衣吗?
进入下一个房间,似乎是一个书房.放置了两个书架,而书架上的书,多数是一些小说.
“得注意一下这个书架呢.”嬴子夜忽然对另外三人说:“有点问题啊.”
“问题?”小田切幸子看去,嬴子夜指着的那个书架的第一格.
第一格的书,从左到右,书名为《你的忧郁》,《我们都会幸福吧》,《恶魔都从地狱来了》,《也许你会相信我吧》,《心碎瞬间死神降临》,《海底的幽灵在你身后》,《希望你能够回这里来》.
“怎么都是些怪里怪气的书名啊,”唐文山皱着眉头看着这些书,听都没听说过,书名都起得怪里怪气的.
“还没发现?”嬴子夜说:“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第一本书先去读书名的首字,然后每隔一本书就往跳着读一个字.然后连起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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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李隐又一次来到嬴子夜的家里.
她总是将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地面总是纤尘不染,这是很少见的,因为一般没有住户会有那样的心思.
李隐进门的时候,她正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看来似乎是在查看什么东西?
“嬴小姐……你在看什么东西吗?”
“嗯,整理笔记和往年的各类新闻.”嬴子夜让李隐进入客厅后,说:“要喝茶吗?”
“不……不用了,我不渴.说到这里,你住得还习惯吧?”
“还算行吧……”她让李隐坐下后,自己也坐了下来,说:“调查下来发现后……公寓安排的血字,基本无一例外,都会出现恶鬼幽灵,不过……我发现,没有源头和来由的鬼,要占很大比例.”
“是啊……”
“而且也没什么规律,似乎只是一味地将你们陷入恐怖境地一一虐杀.”子夜将眼镜摘下,说:“但似乎,能够活下来的人,都能逐渐掌握到血字的‘生路’所在.隐藏的‘生路’,即是关键.”
“是啊……”李隐点点头说:“‘生路’问题,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很难把握规律,也是夏渊等人一直在研究的问题……”
“嗯,我结合了两个比较重要的例子,和你谈谈.具体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神色一变,用手捂住了左胸胸口!继而手重重地撞击在沙发上,面容尽是痛苦之色……
心脏灼烧感!
那么快就发布了第一道血字?
随即李隐回过头去看向墙壁……墙壁上,大量血迹开始从墙壁上流出,形成一个个字迹……
“这……”嬴子夜渐渐感觉痛楚开始散去,看向墙壁,喃喃地说:“这就是……血字指示?”
墙壁上的血字是:“于2010年8月16日——20日,前往K市市郊,位于琢风路左侧的一座西式别墅,该别墅的庭院内种植着三棵枫树.特别提醒,入住别墅后,鬼魂会化身为别墅内某个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东西,导致你们无法察觉.可以将鬼魂的化身找出来的人,就能够在期限结束以前,离开别墅.”
嬴子夜此刻心脏灼烧的感觉已经停止了,然而她额头上已经是满是汗珠.随后,那行血字就如同渗入墙壁一般,消失了.
与此同时,还有三个人,也同时接到了血字指示.
其中一人,就是同住四楼的小田切幸子.
“鬼屋?找到鬼魂化身即可离开?”她看向那血字,眉头渐渐皱起.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还有两个人,则是夏渊和502室的唐文山.
这特殊条件下的血字都令人极为在意.夏渊尤其不安,经历了五次血字,他岂会不知道这特殊条件背后必定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现象?
然而……接下来在底楼大厅,夏渊等三人却是极为愕然地看到嬴子夜!
“怎……怎么可能!”夏渊惊愕地合不拢嘴:“你才刚进入公寓,第一次执行血字啊,我是五次血字执行者,小田切幸子和唐文山也都执行了四次血字啊!你……你怎么……”
差别也太大了!这样的事情以前从没有发生过啊!
“是啊……”小田切幸子也是一脸不解:“太不可思议了吧……不可能的.你……真是第一次执行血字?”
但这毫无疑问.嬴子夜是接替叶可欣的住户.
不过,嬴子夜倒没有什么太大反应,说:“这是祸是福,也没办法预测.或许我有什么特殊性吧……”
虽然她显得很淡然,但李隐察觉到,她的瞳孔有些不安地转动起来.
来到夏渊家中,刚一坐定,夏渊的开场白就是如此:“这实在是太让我意外了……极少有住户入住当天就立即接到血字指示的……过去老住户也没有告诉过我这样的先例.”
一般情况下,同一血字指示确实会有执行血字指数次数不同的人参加,但一般差距不会过大.例如参加第二次的和参加第三次的一起,或者第四次和第五次的一起……而第一次执行血字指示,和第六次执行血字指示的资深住户一起行动……
太过反常了.
她是谁?为什么公寓对她区别对待?
夏渊,嬴子夜,小田切幸子等人坐在一起,开始讨论起今日的打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特殊待遇,”嬴子夜淡然地说:“不过,这次的血字指示,有一个潜在的危机.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
“危机?”夏渊不解地问:“什么危机?”
“找出鬼魂化身的那个东西,就可以提前回公寓.真不错的条件啊,这就代表着存活的机会大了.但真是如此吗?”
嬴子夜的话,夏渊还不理解,但李隐已经听明白了,对她说道:“嬴小姐你的意思是……这对我们而言反而更危险对吧?因为,可以提前离开,就代表找出来了鬼魂所在……一般情况下我们都会尽可能避免与鬼魂接触,但现在公寓却迫使我们面对鬼魂.”
“这的确是一点.但还不止如此.”嬴子夜指向墙壁,说:“血字的指示,很模糊.‘找出来’,是指怎样地找出来?那鬼魂化身成什么形态呢?也许是一盆花,也许是一幅画,也许是一片水渍……而谁知道它会不会改变形态?而找出来,是指察觉到它是鬼魂,还是猜测到它是鬼魂?找出来了是要说出来才算,还是心里明白了就算?被别人告知算不算‘找出来’?如果那东西直接化为鬼魂出现在自己面前算不算‘找出来’?”
确实,找出来,很模糊的概念,嬴子夜说得没错.
而一旦弄错这个概念而离开指定的地点,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因为不了解这个概念,所以我们能怎么做呢?至少要确定一点,那就是自己的确找出了鬼魂.那样难免会弄出动静来,所有其他人都也会想办法从找出来的人口中了解到他是如何找出来的?而如果找出来者不说只顾自己逃命的话,那么恐怕其他人不会善罢甘休吧.”
嬴子夜的话切中了要害,而李隐也立即明白了过来.
“会有人……自相残杀吗?”
“谁知道呢.人性是最难以捉摸的.和鬼魂比起来,我觉得人类要恐怖得多.”
嬴子夜的话,李隐也很认同.目前公寓的住户虽然同心同德,但是,为了生存下去,人性的自私面也会暴露……
那才是最可怕的!
“听好了……”夏渊深呼吸了一下,说:“后天开始就是指定时间.我想,明天提前到指点地点去找找看那别墅的所在.似乎血字指示讲述得不太明确啊,而且,到时候我们就必须局限在别墅内无法外出了,我可以问问别墅周围的人,看看有没有可能听闻到别墅死过什么人,也许会有线索……到时候我们用手机联系.”
第二日,夏渊踏上了前去市郊的路.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琢峰路的别墅,还有院落内的三棵枫树.
夏渊此刻强烈地感觉不安……嬴子夜的特殊情况,以及这个血字的古怪条件,都好像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这次的血字指示,太过诡异了……
如果是平时,他不会那么草率地提前过来查探,但这次不安感太过强烈,让他坐立不安.
夏渊开着车子漫步在林荫小道上,此时阳光明媚,四处花丛烂漫,看上去一副平和景象.但夏渊却感觉前方犹如一个噬人的巨大黑洞一般可怕.
终于来到琢峰路上时,夏渊把车速放得很慢,仔细看着两方,有不少楼房,但都距离“别墅”二字有很大差距.
公寓内,嬴子夜已经开始收拾物品了.冰箱里有着充足的食物储量,节省着吃的话,五天是足够支撑得下去的.
当把包装好后,带上了一份地图,她就准备出发了.
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是我,嬴小姐.”
是李隐.
她打开门,问:“有事吗?李先生?”
“嬴小姐……”李隐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将一本笔记递给她,说:“这是我写的……根据我这一年来的经历总结的一些规律.你可以看看,参考参考.”
嬴子夜微微一愣,接过笔记,略微翻了翻,神色起了一些变化,随后她问:“为什么帮我?这对你有好处吗?”
李隐有些尴尬,但迎着嬴子夜的目光,他还是回答道:“就是……想帮助你……就那么简单.当然,笔记上的内容你也只能参考,不一定完全是会按照笔记写的规律发展.”
“不,我感觉很有价值.”嬴子夜合上笔记,说:“很谢谢你的笔记.”
“如果能够帮到你……就好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正在市郊的夏渊,一个略显破败的洋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的确算得上一座别墅,有两层楼高,占地面积很大,银色的外墙,尖顶式的西式建筑,外面围了一圈铁栏,院落内,也的确有着三棵枫树.
就是这里!
夏渊立即停下车,心里开始紧张起来.毕竟……距离鬼屋太近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刚才还感觉明媚无比的阳光,忽然变得阴晦黯淡起来,周围,也多是些枯萎的花草.
此时他的车子,距离别墅,距离大概有一百多米.
他已经,不敢再继续接近了,甚至还把车倒回去了一点.
拿起脚下的一个黑色公文包,他从里面取出了一个望远镜来,开始用其观察起那座别墅来.
首先他是拿出一本植物图鉴,和院落内的枫树进行对照,确定那的确是枫树无疑了.随即,他把望远镜移动向了一楼的窗户.
今天晚上午夜零点以前,就要住进去……
从窗户里看,似乎是一间卧室,因为隐约看到里面有一张床.
接着夏渊把望远镜又移动向了二楼的窗户.
而他看到的是……窗户前站着一个身着黑色衣服,长发披肩,面目腐化溃烂,下巴完全断裂,仅仅靠嘴下面的一根根筋连着的……人!那张脸上,一双血红的瞳孔,正死死注视着前方,仿佛就在看着夏渊!
夏渊的望远镜猛地掉在了脚下.
即使距离有一百多米,可他还是恐惧到无以复加.
再拿起望远镜一看……二楼的窗户前,已经没有人了.
要住进这么一个鬼屋里去?还要去把这个鬼魂找出来?
纵然是夏渊,此刻也觉得,要他那么做,还不如去自杀更好.在那个地方住一分钟都是巨大的折磨!而公寓要他们住整整五天?
他开始后悔提前来这里了.
想也不想,夏渊开始倒车,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找出些线索来,好知道这鬼的真面目! |
这次的血字指示,除了夏渊和嬴子夜外,还有两个人参加.那两人就是住在402室的日本女留学生小田切幸子和住在502室的唐文山.
毕竟,在这公寓内,能够活到第五六次血字指示的,实在太过罕见了.而嬴子夜是刚刚入住公寓,唐文山和小田切幸子,都是公寓的老住户.这组合实在古怪.
三人是由唐文山负责开车,前往市郊.
车后座,嬴子夜和小田切幸子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是性格很内心的人,坐在一起,给人的感觉非常古怪.嬴子夜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知性美,而小田切幸子则是一副少女般含苞待放的柔弱姿态,可以说各有千秋.
唐文山原本认为,这两人都是沉默寡欲型的人物,尤其小田切幸子,那就是张标准的万年扑克脸,嬴子夜的个性也是如此,二人坐在一起,估计根本不会说话.
但实际上……她们两个居然很谈得来.
小田切幸子很罕见地没有捧着那本厚厚的源氏物语翻看,倒是对嬴子夜这个新住户非常感兴趣.而嬴子夜,对这个日本女孩,也感觉到她的举止仪态之间,不像一个普通人.
小田切幸子用双手托住下巴,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对这个公寓进行研究.究竟公寓和鬼魂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我依旧不清楚.我在想,是公寓制造了鬼魂,还是那些鬼魂本身就存在,只是公寓利用它们来虐杀我们?公寓和鬼魂,你认为是否是创造者和被创造者的关系?”
嬴子夜摇摇头说:“目前数据和情报都不足够,我也无法断言什么.也无法证明,血字指示中出现的鬼魅,是否属于公寓所造.”
“公寓的谜团还多得很呢,”小田切幸子继续分析道:“例如你……刚进入公寓就接到血字指示,而且还要和夏渊执行同一个血字指示.恐怕,公寓开始发生某种变化了吧……”
小田切幸子的话,确实有道理.
“对了,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小田切幸子忽然对嬴子夜说:“第六次执行血字指示开始,只要期限一到,从任何地方都能够打开通往公寓的通道.也就是说,只要活到指定期限结束,就几乎等同于过关了.”
嬴子夜的眼睛眨了一下,点点头,说:“还有这样的事情?那么,夏渊就很有利了.他这是第六次执行血字指示了吧?那他肯定更加希望找出那鬼魂的化身.不过我想他不可能直接进入那鬼屋去,毕竟那太过危险,他现在估计在别墅附近打听消息,看看那里是否死了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传说吧?”
小田切幸子冷冷一笑,道:“你和我想的一样呢.不过……既然你想到了这一层,应该也知道,夏渊其实是个老狐狸吧?他能活到今天,肯定也牺牲掉了不少和他一起执行血字指示的人的生命.他比谁,都来得危险.说是提前去探查,但我看……恐怕他就算发现了什么线索,也未必会告诉我们吧.人心险恶,不可不防啊……”
“这我知道.”嬴子夜把头向后仰了一下,说:“不过,我想他是打听不到什么的.如果那么简单就能够找到线索,公寓不可能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我没有打算去做徒劳无益的事情.”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小田切幸子越来越疑惑,嬴子夜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新来的住户.
嬴子夜则把头转向了窗外.
真的……一点都不害怕吗?
车子到达市郊的时候,刚行驶到琢峰路,唐文山就看到了夏渊的车.
“楼长他已经在路口了呢.”唐文山踩下刹车,看到夏渊走下车向他们走来.
唐文山探出头,问道:“夏楼长,有没有找出什么线索来?”
夏渊看起来脸色很是苍白,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说道:“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要活过这五天,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夏渊完全没有和他们提窗户前的那个鬼怪的事情.
两辆车子行驶到那个大别墅外的时候,唐文山也感觉到了那股阴森萧瑟的气息.确实……相当适合鬼屋的舞台啊.
“你大概不会有事吧.”忽然小田切幸子对嬴子夜说:“毕竟你是第一次执行血字指示,所以你的危险会比我们小很多.第一次执行血字指示就死掉,是很少有的.”
嬴子夜忽然莞尔一笑,说:“承你吉言.幸子小姐……希望你也可以活下来,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和我很谈得来的人.”
四人下了车,走到别墅前.
围栏上的锁已经是锈迹斑斑,没几下就轻松弄开了.
接着,四人就坐在车内,静静等候午夜零点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不久,天就黑了.
“这附近几乎没什么住家啊……”唐文山一边嚼着自己家冰箱里自动变出来的披萨,一边操作着手提电脑,说:“我查过了呢,没有任何这个别墅闹鬼的资料.看来又是个查不出来源的鬼魂.”
嬴子夜此刻则在思索着……
她很清楚,如果有人发现了鬼魂化身,绝对不会把秘密说出来,也不可能给其他人提示,而会直接溜走!
因为如果说出来,那就是四个人一起逃出别墅,鬼魂自然会追来.夏渊则可以马上逃回公寓去,但是,另外三人都需要再开车回到市区去.这段路上鬼魂追杀的话,实在很危险.聪明人都会留其他人继续待在公寓内,拖延时间.
当距离午夜零点,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四人都下了车,走向别墅.
沿着院落内石子铺成的小道,四人逐渐走到别墅的前门.那门上已经是灰尘密布,满是裂痕,很轻松地将弄开了.
穿过一条长廊,走到了一间巨大的客厅内.那客厅贯通两层楼,前面的左右两方都有通向二楼的楼梯.
虽然很陈旧,但看得出别墅很是奢华,不知道为何现在没人住了.
客厅内放着好几张沙发,地面上铺着一张大大的红色地毯,天花板上有两三个巨大吊灯,在房间各侧都有一个衣架.墙壁上挂着一幅幅画,而墙角下摆放着一株株观赏植物.
认为那是观赏植物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是真的植物,那么久没人照料早就枯死了.
画……沙发……茶几……吊灯……楼梯……地毯……墙壁……观赏植物……
哪一个,都可能是鬼魂的化身.
“总之……”夏渊说道:“大家先把灯点起来吧.”
这个时候,嬴子夜忽然按了一下吊灯的开关,结果……灯居然亮了!
“居然还给我们准备了电啊,公寓还真是考虑得周到.”嬴子夜看向那几盏吊灯,默默地说:“嗯……左侧第一盏吊灯和第二盏吊灯的距离大概是三米,第二盏灯和第三盏灯大约是……”
“记住这个干什么?”夏渊不解地问.
“如果这些吊灯是鬼变的,那么如果下次距离发生变化,就代表它们可能移动过.”嬴子夜一边说着,还拿出手机来将吊灯的位置拍摄下来.然后,再去拍那些画和观赏植物.
嬴子夜这一做,小田切幸子和唐文山立即开始效仿起她来.
子夜的手机像素非常高,所以拍摄得很清楚.不过她不认为这么做就能够轻易找出那鬼魂来.
接着沿着楼梯,开始走向二楼.似乎这里真的很陈旧,每踏上一级都会发出声音来,扶手也是摇摇欲坠了.越是接近天花板,子夜就越是认真地观察.
地毯上没有图案,难以寻找参照物.所以子夜从背包里取出美工刀,每走到地毯旁的某样家具前,就会在地毯上割一道口子,如果将来家具前的地毯上没有割开的口子,就代表地毯移动过.
“我提醒你们,绝对别去移动地毯啊.”嬴子夜在割开口子的时候还特别声明:“否则,也许会令我误判的.”
嬴子夜确定那三人不会那么做,毕竟他们也想知道鬼魂的化身.
而走到二楼时,忽然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夏渊死死盯住了眼前的……一尊雕像!
那是尊石膏像,雕刻的是一个赤裸的外国女子.
“难道……”夏渊慢慢走向那雕像,说:“这就是那个鬼?”
“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小田切幸子摇摇头说:“直接变为雕像?那太明显了点吧.”
“不一定.”嬴子夜走到那石膏像前,说道:“可能是公寓会利用我们这样的心态吧.”
后来……二楼的许多房间里,也找到了石膏像,大多雕刻的是人物.
于是,嬴子夜提出了建议:“唐文山,夏渊,帮忙把这些石膏像移动到客厅去,把它们横躺着,压上一些东西,然后拍照.”
二人连忙帮忙开始搬动这石膏像.最后,客厅里摆满了石膏像,看起来甚是有点诡异.
“每个石膏像,各个部位都要拍照.”嬴子夜一边拍照一边说:“表情,动作有轻微变动都说明石膏像可能移动过.”
工作全部完成后,开始分配房间.自然是夏渊和唐文山一个房间,嬴子夜和小田切幸子一个房间.而且选择的是隔壁的两个房间,每个房间住的两人轮流守夜.
关上门,嬴子夜也算是松了口气.
“你还继续去找吗?嬴小姐?”小田切幸子问:“又或者先睡一觉?”
“别墅所有地方我都拍过照片了.明天早上我就会一一核对,现在不急.”嬴子夜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你先睡好了.现在还好是夏天,房间里没被子也无妨.我来守夜.”
“你……不担心你坐的椅子是鬼变的吗?”小田切幸子语出惊人.
嬴子夜点点头,说:“有道理啊.不过……你就不担心这张床是鬼?一个个都去害怕担心,我们怎么住五天啊?我也不可能站着守夜,那样绝对会累到睡着.没关系,我不是第一次执行血字指示吗?那应该不会那么背吧.”
夜深了.
小田切幸子已经在床上陷入沉睡,而嬴子夜则丝毫没有睡意.
窗户不时被风吹打着,嬴子夜的双手握拳,目光始终盯着门外.
“‘它’到底会藏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候,忽然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巨响声不断发出,小田切幸子也惊醒了.
嬴子夜在听到第一声巨响,已经疾速冲出房间,来到楼梯口,冲了下去,打开吊灯开关.
所有的石膏像,全部都在地上被打碎了.
“这……”嬴子夜慢慢地走向这些石膏像,忽然,她感觉到一阵恶寒!
在那一刹那,她只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为了血红色!
一双邪恶的瞳,正在这个别墅的某处注视着她!
嬴子夜立即左顾右盼,但是,她找不出那视线的来源.
夏渊,唐文山和小田切幸子都从楼上跑了下来,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这……这是……”唐文山看向地上破碎的石膏像,说:“难道这是……”
这些石膏像都横躺在地面被固定好,不可能倒下来碎裂.也就是说……这只能是外力造成的!
而嬴子夜感觉到,那双邪恶的瞳眼,不断地向着她发出汹涌无比的恶意!
“你在哪里?”嬴子夜不断地注意着四周,不放过丝毫蛛丝马迹,拿出手机来,根据照片对照房间的变化.
她很清楚,必须尽早找出那双邪恶瞳眼的主人.
否则……恐怕自己将成为第一个牺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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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田切幸子冷冷一笑,说:“还真有创意啊……弄出这种东西来吓唬我们?”
说完后她就抽出那本《心碎瞬间死神降临》,扔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
“别冲动,”嬴子夜拉住她,说:“这个书架相当有玄机啊.”然后她蹲下身子捡起了那本书,按照原本的顺序放回了书架.
嬴子夜拍下了书架的照片,同时,她也不时注意着夏渊有没有新的反应.
究竟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她知道焦急是没有用的,不断思索着目前的已知线索.
鬼魂的化身有没有可能是黑衣呢?
接下来检查房间的时候,她特意注意着衣柜里还没有新的黑衣,但是,似乎黑衣唯有一件,而且找遍所有房间,都是女性的衣服.
在找遍所有房间后,四人又回到了客厅.
嬴子夜继续走向那堆破碎的石膏像,想注意一下有没有变化.而就在这时候……
视线所及,又化为了一片血红!那邪恶的视线又再度看着她了!
嬴子夜只感觉一股强烈的恶心,身体都好像支撑不住了.她想要回过头去,可是那视线似乎完全地将她的身体彻底束缚住一般.
瞳……
随即,她忽然感觉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部!
这令嬴子夜大为震愕,她终于回过身去,并朝腰部一看,却什么也没有.身后的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嬴子夜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开始不停地喘着气,汗水开始不断从额头滚落.
“你们……看到了吗?”
她此刻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
小田切幸子感觉很意外,她从没见过嬴子夜如此地恐慌.但她何其聪明的一个人,经历了四次血字指示,很多事情都明白了.她立即知道嬴子夜肯定是看到或者接触到了什么,但是他们却完全没有察觉.
嬴子夜开始感觉自己有些天真了.
四个人聚集在一起就没事了?她还是太过低估公寓了.
嬴子夜随即恢复了镇定的神色,掏出手帕擦了擦汗,强行稳定住心神.她知道,“它”已经对她开始动手了,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不过可以肯定,“它”要对她下手!
必须尽早找出“它”来!
到了下午,四人聚集在一起又稍微吃了点东西当做中饭了.即便吃饭的时候,每个人的神经也都紧绷着,时刻注意着周围,就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变成了鬼魂.
而嬴子夜的目光始终盯着地面上石膏像的碎片,和客厅各个角落的衣架.
咀嚼着面包的同时,忽然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巨响.四人都如惊弓之鸟一般站立起来,看向发出声音的房间,一齐奔了进去!
房间是在那个书房.
而那个有问题的书架,此刻莫名其妙地倒在了地上!无数的书本散落一地.
这番情景,更是令四人感觉诡异.
这书架那么重,不可能说倒就倒.和当初石膏像全部粉碎一样,都证明……躲藏在暗处的那个“它”,正在玩弄和折磨他们每一个人!
小田切幸子紧紧咬住双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而嬴子夜也开始知道……此刻在这别墅的每一刻都不再有安全可言了.
挪开书架后,嬴子夜蹲下身仔细看着散落的书本.
和石膏像那时候一样……现在,也无法再根据照片对照书本的顺序了.
是石膏像?还是书本?鬼魂究竟隐藏在哪里?
嬴子夜拿起一本本书来,大脑飞速转动着.究竟该怎么办才好?目前看来,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办法找出它来.
显然自己只能是被玩弄,被折磨……已经被杀死的一方.
没有办法了吗?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人的脸在脑海中出现了.
李隐.他不是给了自己一本笔记吗?
她思索了一番,将笔记本取出,翻开看了看.李隐对于他的每次经历,写了大量的推理内容,思路缜密清晰,令人赞叹不已.
她决定尝试求助于李隐.
嬴子夜于是向小田切幸子询问:“幸子小姐……你知道李隐的手机号码吗?”
毕竟,公寓里的电话外界根本无法打进去.
“嗯,有.”
“告诉我,”说话时嬴子夜已经将她的手机取出,开始按动号码,接着,拨通了给李隐的电话.
此时,李隐的手机响动起来后,他立即拿了起来,接通了电话.
“李隐先生……”
“嬴小姐吗?”李隐微笑着说:“是问幸子小姐我的手机号的吧?”
“嗯.”她点点头说:“我告诉你关于鬼屋的线索,你能推理出鬼魂化身的所在吗?我现在暂时没有什么办法……”
“好吧,你尽量说吧.”李隐把目光看向窗外,对嬴子夜的安危感到非常心焦.
他无论如何也希望赢子夜活下来.
“嗯……黑衣?书架?”李隐一边听着她的经历,一边把这些线索记录下来,也是紧紧皱着眉头.
线索太少了.
可是,等线索多了,估计就会出现牺牲者了.
藏在哪里?画,书架,书本,衣柜,衣服,地毯,石膏像,椅子,床,天花板,吊灯……
什么都有可能是鬼魂化身!毫无线索,怎么找啊!
不……不对……
不可能是毫无线索的!
“公寓没有理由会故意地给予我们无解的问题,”李隐喝了口水,继续对着手机另外一头说:“否则的话,直接要你们待在别墅里五天就可以了,做这样的事情是很多余的.这是我根据以前的经历所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说,要我们找出来,就必定会给予你们一些线索.”
“线索……”嬴子夜看了一眼夏渊,对着手机说:“事实上,有一项线索……”
看她似乎吞吞吐吐,李隐立即问:“你不想让你身边的人听到?那好,告诉我,哪个人你不希望他知道?1,夏渊,2,唐文山,3,小田切幸子,4,全部.回答我.”
“1.”
“明白了.这线索和1有关?”
“对,和黑衣有关系.”
“明白了.你说下去.”
“这……”
“不能说?让我猜猜看……他看到黑衣的时候,态度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知道的?”
“你能将其视之为线索,就代表着两者具备密切联系.不过夏渊出门的时候没穿黑衣,而且他本人也很忌讳黑色,你应该不至于由黑衣联想到他身上去,那么……只能认为是他对黑衣产生的反应了.一般而言,公寓安排的血字指示不可能互有联系,该是独立的.也就是说夏渊的反应肯定是在这次血字指示中产生的.那么……他昨天提前出发到别墅,估计看见了什么吧.比如,在别墅的门口,或者窗户,看到了穿着黑衣的鬼魂,或者是漂浮着的黑衣什么的……不过后者可能性很低,因为如果是那样,夏渊该会直接认定黑衣本身就是鬼魂化身才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李隐沉默了片刻后,说:“不过,该不会是黑衣那么简单.你封住那个衣柜了?”
“是.这样做也是为了确认……”
“知道了.”李隐打开窗户,大脑迅速地思考着,最后对嬴子夜说:“我有一个猜测.不过要证实有点困难.”
“困难?”
“我问你一个问题……”
当李隐提出那个问题后,嬴子夜摇了摇头,说:“没,没太注意啊.”
“把电话给小田切幸子.”
嬴子夜将电话交给幸子后,李隐向她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小田切幸子思索了一番后,回答:“不……好像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
“是吗?我明白了.把电话再还给嬴小姐.”
手机回到子夜那里的时候,她拿起手机又问:“你……到底在思索什么?你想到什么了?”
“暂时你先别过多思考我的问题的意义.不过我认为必要的线索应该已经出现了,或者至少,在杀死第一个人以前应该会出现.”
“什么?”
“你是说……你会感觉到一双血红的瞳孔注视着你对吧?”
“嗯……没错,充满恶意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血红的瞳孔?”
“啊……”
为什么知道是……血红的瞳孔……
对啊,为什么?
“你好像只是说那时候你眼前会化为一片红色,然后感觉到谁注视着你,可你并没有看到过注视你的人吧?”李隐继续分析道:“那你为什么有那种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有那种感觉……
“我,我不知道……好像自己,完全被那双瞳孔锁定住一般,然后身体就置身于血海一般.就是那样……”
很抽象的说法.
不过李隐却不满足于这个答案.
“别说得那么抽象了.该有更具体的理由吧?”李隐继续说:“我不认为你是那种会被所谓直觉影响判断的人.会让你认为那是双血红的瞳孔,该有更重要的理由吧?”
“你,你这么说是……”
“你两次产生这样的感觉,都是在客厅对吧?”
“是……是的……”
这个时候,嬴子夜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那是……地上的红色地毯.地毯上有着被她割开的一角,露出的是极为光洁的大理石.
“你明白了吧?”李隐继续说道:“你并不是被什么抽象的直觉影响了.你是看到了更加具体的东西.”李隐终于切中了要害:“你看见了什么对吧?”
“是……是的.”
嬴子夜蹲下身子,看向那光洁的大理石.
这个时候,眼前再度变得一片血红,而在那光洁大理石上,映出了一双充满恶意的,无比狰狞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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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一瞬间……
李隐忽然踩下了急刹车!
“怎……怎么了?李隐?”可欣被他吓了一大跳,而那幽白的女人,身体立即化为一缕轻烟消失了.
李隐则是紧握着方向盘,说道:“我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哪里,哪里不对劲?”
“好像有点过分顺利了.夏渊曾经对我说过,可怕的不是异常,而是太过正常.而执行血字指示的过程中,再也没有比‘一切正常’更加恐怖的事情了.”
“可,可是……”可欣又左顾右盼了一番,说:“应该,不会吧……”
李隐思考了一番后,叹了口气,说:“算了……还是要警惕.进入公寓之前,哪怕是跨进那扇旋转门的前一秒,都不可以有丝毫的放松.否则,就会前功尽弃.”
随即他再度发动了车子.
很快……终于到达了市区.二人都松了口气.
X市和K市距离相当近,所以才能那么快就进入K市市区.不过由于现在是凌晨时分,路上的车辆都不多.但是,当都市的霓虹灯光出现的时候,二人都渐渐松了口气.
距离公寓……已经越来越近了.但相对的,附近的马路也变得僻静和幽暗起来.
“可欣……”李隐此时还是丝毫不放松警惕心,说:“我们……”
“啊啊啊——”
可欣忽然惊恐万分地指着李隐身旁的车窗!
那张幽白狰狞的鬼脸,正抵在车窗上!
“什么!”李隐连忙向车窗看去,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咬了咬牙,把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和可欣走下来,决定步行回公寓去!
二人拼命奔跑着,时不时注意着周围,而那个小区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说起来这个小区的档次实在不怎么样,外面没有铁栅栏,谁都可以进进出出,保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理很混乱.不过要不是这样,李隐他们这群“黑户”早就被保安注意到了.
当然,住在那个公寓里,是根本不需要担心治安问题的.甚至有些住户晚上根本不锁门,毕竟在那个公寓的住户,没人会无聊到有心思去偷东西.
跑进小区以后,二人都彻底撒开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公寓方向!
生死即将决定!
眼前,已经是那条小巷!
“可欣,我们……我们一定可以活下来!”
在跑入这条熟悉得已经不能再熟悉的小巷时,二人都是心中忐忑不安.
女鬼会怎么做?
会怎么做?
夏渊一干人,正站在公寓门口,看着已经跑向公寓的李隐和可欣!
“李隐!”夏渊隔着玻璃对他大喊:“快啊!快!”
十米……八米……六米……四米……三米……两米……
一米!
李隐顿时狂喜,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到公寓的旋转门时……
忽然只感觉一阵恍惚,甩了甩头,再一看,公寓距离自己居然还有二十米!
怎,怎么会?
依旧是那么诡异!就如同那无法触及的岸一样!
李隐愣住了……如果真是如此,那自己根本无法进入公寓啊!
该怎么办?
可欣也是惊愕不已,居然到了公寓门口,却就是进不去!
“怎,怎么会?”李隐还是继续向前奔去,可是,每次都在即将要到公寓门前的时候,又被拉回到二十米外!
就在这时候……
李隐看见了令他最为恐惧的东西.
一双赤裸着的白色大脚,从公寓的左侧露出!一个身高和公寓相差无几的巨大白衣女人,从公寓后面走了出来!
夏渊,华连城,伊莣他们都是焦急万分,而唐文山则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那巨大白衣女人走到了李隐和可欣的面前!
“不……”李隐此刻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无法进入公寓,也对抗不了这个女人……
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那女人微微俯下身子,嘴巴张开,下巴立即拉长到几十米高,而在她的嘴里则是无尽的水.
“李隐……”可欣此时已经满是泪水:“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我还没有告诉夏渊,告诉他我喜欢他……”
李隐紧紧皱着眉头,思索着对策……
真的没有办法对付她吗?
夏渊反复强调,面对这些鬼魅魍魉,人类的力量根本微不足道,什么武器也伤害不了它们.所以,唯有逃入公寓,才有可能获救.
可欣此刻还在哭泣着,忽然,她感觉身体下面忽然犹如浸入了水里,反应过来时……居然已经在那女鬼的嘴巴里!
接着,女鬼关上了嘴巴,再度打开的时候……虽然还是有着大量的水,但,可欣已然无影无踪!
可欣死了……
她也死了!
李隐此刻,唯有一个念头——逃!
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回过头,就飞速地逃走!既然无法进入公寓,只有先逃了!
但,如果四十八小时不进入公寓,死神一样会降临到他头上!
可是逃得了吗?
那女鬼轻轻跨了一步,便追上了他!
那张巨大的嘴巴,慢慢地……靠近了李隐……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两只惨白的手从她的嘴里伸了出来!随即,又是一个巨大的惨白女人头颅露出了这女鬼的嘴巴!
那女人的脸,满是残忍,狰狞和憎恶!恐怖程度更甚!
而这个新出来的巨大女鬼,死死扯住了原来那巨大女鬼的身体,疯狂地挣扎着.
李隐看呆了,随即,他忽然感觉这新出现的女鬼的脸很是熟悉……
接着,他认了出来.
这残忍狰狞的目光是……
阿秀!
李隐想也不想,回过头,就朝着公寓的方向撒腿跑去!
“谢谢你……谢谢你!阿秀!”
阿秀的执念和憎恨,居然如此可怕!以至于她居然成为了更恐怖的厉鬼!这完全是李隐始料未及的.
而由于阿秀的缘故,似乎他能够接近公寓了!
眼看旋转门就在面前,李隐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去,进入了公寓!
活下来了!
再一次活下来了!
李隐此刻全身乏力,人躺了一个大字倒在大厅的地板上,不停喘着粗气.而在公寓外,阿秀的身体不断地尝试着从那巨大女人的身体内出来!这等诡异莫名的现象,看得夏渊他们是目瞪口呆,都忘记向李隐恭喜他再度活下来了.
幽水村.
当兴奋的冰儿来到阿秀家门口的时候,她轻轻敲着门,可是却发现门是虚掩的.
阿秀的家里,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阿秀……”冰儿怅然若失地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不知所措.
最终,这对姐妹,还是错过,没有能够再度见面.
而那两个巨大女鬼,最终不断咆哮嘶吼着,双双化为烟雾,在公寓前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冰儿姐姐……
有缘的话,我们来生,再做姐妹吧……
躺在地板上,精疲力竭的李隐,只隐隐约约地听到了这几句话,就昏迷了过去. |
但这一瞬间后,大理石上映出的眼睛就消失了.
李隐的手紧紧揪住窗帘,双眼死死看着窗外,仿佛想要看到嬴子夜此刻身处的鬼屋一般.
而电话另一头,他听见了嬴子夜的声音:“看到了……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吗?”李隐立即急切地问:“究竟……你看到了什么?”
而电话另一头传来嬴子夜的声音:“大理石……上面映出了一双红色的眼睛!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果然如此……”李隐点点头,事情的发展和他的预期差不多,但距离要得出结论,还有一段时间.
紧紧捏着手机,李隐深呼吸了一下,说:“不过,鬼魂的化身应该不是大理石,我不认为会表现得那么明显.”
“我也那么想.”
而唐文山他们三人则是被嬴子夜的发现吓了一跳,虽然没有看到那双红瞳,但完全可以想象出来.
“总之,尽可能远离镜子.”李隐给了她这个忠告:“至于原因,我的笔记里也有写到.”
“嗯……我有看到过.”
“把手机再交给夏渊听,我还想问他几个问题.”
嬴子夜将手机递给了夏渊,随后他和李隐谈了些和鬼屋完全无关的话题,接着又把手机还给了嬴子夜.
李隐对她说:“目前还很难证实我的推断.如果有新的线索,我会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后,李隐整个人重重地坐在沙发上.同时,他也开始为赢子夜担心起来.
其实要证实那个推测,并不困难.
真是奇怪啊,明明认识才那么短的时间,可是嬴子夜已经在李隐心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可是……为什么会是在这个公寓里认识呢?
李隐过去,对于什么“一见钟情”的说法,是很嗤之以鼻的,认为那是言情小说家的小资论调.可是,自从那天第一次见到嬴子夜,不知不觉,李隐被她那神秘的气质吸引住了.
“我……在想些什么呀?”李隐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自言自语道:“生活在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怖公寓里,哪里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呢?就算要想,也等获得了自由,离开公寓后再想吧.”
可是,嬴子夜又可以活多久呢?
李隐感觉到,如果赢子夜死了,他会非常难过.真是奇怪啊,即使是做了一年邻居的可欣的死,他也是完全麻木了.但是嬴子夜,这个见面时间还没超过十天的女人,却让他如此魂牵梦萦.
“不要死啊……嬴子夜……”
李隐此时也只能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了.
而在那座别墅中,现在四人都不敢再靠近客厅了.而嬴子夜也感觉到,大致可以将范围锁定在客厅内了.
但若是如此的话……黑衣,书架什么的,都完全无关吗?
此时,四人都坐在楼梯上,看着空荡荡的偌大客厅.这个范围内,客厅的一切可以尽收眼底,一旦有变化也好应对.
“李隐到底是怎么说的?”夏渊问嬴子夜:“他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也没说什么.”嬴子夜摇了摇头.
夏渊又转向小田切幸子,问:“幸子小姐,李隐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小田切幸子依旧摇摇头,她却在回忆着李隐问他的问题.
那是什么意思?
“这样很无聊呢……”唐文山提议道:“反正这样下去,大家只会越来越紧张,不如随便聊聊吧.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如何?”
“看法?”小田切幸子苦笑着说:“就算对着那些家具看上一整天,你也看不出那是不是鬼魂的化身吧?”
“不……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嬴子夜忽然说话了.
小田切幸子脸色一变,忙问:“想法?你……”
“那些石膏像……”这时候嬴子夜的手指指向了那堆石膏像,而她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包括小田切幸子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身体向后挪了几级台阶.
嬴子夜说出了她的观点:“由于这些石膏像都碎裂了,所以,我们无法确认,这些碎片……是否就是全部的石膏像.”
“什么意思?”唐文山还不理解.可是,小田切幸子却是立即反应了过来.
她立即说道:“你……你该不会是说,里面混入了其它的石膏像碎片?”
“那些碎片的摆放位置我都拍摄了下来,反复比对,不过并没有不同.”嬴子夜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石膏像:“不过,好像我的推测错了.”
目前的四人,渐渐达成了一项共识.
找出鬼魂,最稳妥的办法,就是逼鬼魂现出原形,然后就可以提前离开,逃回公寓.
但这样做无异于引虎出洞,自寻死路.
完全是赌博.赌五天内可以活下来,或者逼出鬼魂提前逃离.不过目前就算要赌也没得赌,因为根本找不出来.
究竟“它”在哪里?
小田切幸子以前经历的那四次血字指示,都没有这次那么折磨人.虽然鬼魂还没有正式出现,但却比出现更为可怕.明知道是个鬼屋,却必须二十四小时留在这里.
忽然她站了起来,向楼上走去.
嬴子夜问:“幸子小姐,你去哪里?”
“去厕所啊.还有……”小田切幸子对嬴子夜说:“嬴小姐你也要跟来?”
嬴子夜想了想,还是两个人在一起更加安全,于是说道:“算了,我也一起去吧.”
走过一条走廊,前方就是一个卫生间.卫生间的面积相当大,而走到门口的时候,嬴子夜忽然拉住了小田切幸子,说:“幸子小姐……等一下.李隐他对我说,尽可能不要接近镜子.”
“镜子?”小田切幸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难不成李隐认为鬼魂是化身为镜子?”
“不……他没有那么说.”
卫生间里就有一面很大的镜子,嬴子夜自然清楚不能进去.但是,没有一个卫生间是没有镜子的.
“那怎么办?”小田切幸子的神情很尴尬:“我……很急.”
她对李隐的话还是很信任的,那个男人确实不简单,否则也不至于可以活到第四次血字指示结束.
但……不进去的话,难道在外面解决?
小田切幸子顿时脸色变得羞红,而嬴子夜则是说:“嗯……这个嘛,就随便选个房间……那个好了.”
但看着对方狠狠瞪向她的神情,嬴子夜知道小田切幸子肯定不会答应.
虽然不是进去就一定会死,但是这种诡异的局面下谁敢赌博?仅仅为了面子和尊严问题就去玩豪赌,确实也不值得.
小田切幸子恨恨地说:“把手机给我……我问问李隐!为什么不能接近镜子!”
“这个……”嬴子夜附在小田切幸子的耳畔,说了几句话后,她立即点了点头.但还是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说:“有那么简单?不至于吧?如果那么简单就可以看得出鬼魂的化身那不就……”
“幸子小姐,这是为防万一啊……”
“你傻了吗?”小田切幸子却是直接拧开门把就要走进去,还说:“若真是如此,不就知道鬼魂化身了吗?”
“但是……那样你也会很危险……”
“危险是任何时候都会有的.”接着她就把门直接关上了.
小田切幸子进入卫生间后,第一眼就看向了镜子.
很正常,没有任何的不对劲.
不过小田切幸子生性极其谨慎,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镜子.
解开裤子,坐在了抽水马桶上后,小田切幸子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好像……被一种邪恶的眼神在注视着!
“来了?”她紧咬着嘴唇,死死盯着镜子,说:“来就来吧!”
忽然,只听见门打开的声音,小田切幸子连忙看去,然而门已经关上了.
紧接着……她就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尽是腐肉和血水,有着一双红色的瞳孔,下巴裂开,仅仅和嘴巴靠着几根筋肉连接着的……恶鬼!
嬴子夜此刻依旧守在门口,等待小田切幸子出来.
可是……时间不断流逝,她还是没出来.
难道……
她的脚,不断地向后退着.
李隐的话是对的!
就在这时候,忽然卫生间的门开了.而里面,是躺在地上的小田切幸子的尸体.但是她的头……却是出现在了卫生间内的洗手台上!
嬴子夜立即回过头去,飞速地朝后狂奔!
“它”终于动手了!
然而当她逃到前方的时候,迎面而来的人,是浑身是血的夏渊!
“嬴小姐……”夏渊一脸惊恐地说:“唐文山,唐文山他死了!”
死了?
嬴子夜愕然,随即她和夏渊回到楼梯处,只见……唐文山居然被吊死在天花板的吊灯之上!吊住他脖子的是一根黑色的绳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嬴子夜刚想问身旁的夏渊,可她刚张开口,就停住了.
她的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也许……“它”的真身是……
“夏楼长……我们到一楼的卫生间去.”
夏渊似乎对嬴子夜很信服,也不问理由,就跟着她跑入了楼下的一个卫生间内.嬴子夜特异选择了一个有窗户的卫生间,可以立即离开公寓的卫生间.
迈入卫生间后,她第一眼看向了镜子……
镜子,可以映照出真实.虽然是很简单的方法,但是代价就在于自己发现的同时,鬼魂也会发现.
在镜子里,嬴子夜身旁,原本是夏渊的位置,却是站着一个一袭黑衣,有着一双血红瞳孔,犹如腐尸一般的恐怖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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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临此刻正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洒上了一滩矿泉水,这样,从那矿泉水中就可以随时映照出自己身后的景象,不用时时刻刻回头去看.
好在目前夏天已经过去,天气不再那么炎热,否则这一滩水,很快就会干涸.这座山上虽然没有什么潮湿的地方,也找不到树木,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地面的温度也在逐步下降.
李隐打来那个电话的时候,杨临最初是吓了一大跳,不过随后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情况其实并没有变化,反正最初也知道这座山不可能会让他们安然度过十二个小时的.只是,那个“鬼”既然要寻找他们,可见这个“鬼”并没有感应他们所在位置的能力,不然,随时随地都可以出现在他们面前.毕竟,过去血字指示见到的“鬼”,都有着随意移动到各处的能力.
而这个限制,应该是公寓给予他们的唯一生路.而最大程度地利用这一点,就是自己必须要做的.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乱转,他认为是比较失策的行动.山本来就很大,“鬼”如果无法知道他们所在的位置,那么藏在一个特定地点反而不容易被找到,而四处乱转才会提升被找到的可能.
“我可不是那种被公寓吓破了胆的人,”杨临又喝了一口矿泉水,抹了抹嘴,自言自语道:“夏渊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和他不知道多少次交流逃生方法到深夜,并且多次根据住户逃生的经验来推测.夏渊真的是天才啊……可惜他居然那么早就死了.”
“当然,一直藏在一个地方,也不是最好的办法.隔半个小时换一个地方待着比较好.这座山的地形是以非常蜿蜒曲折的方式由下到上的.而越接近山顶,岔路就越多.更何况,那个‘鬼’多半会沿着远离山顶的地方去找,而我偏偏就不过于远离山顶.所以过于接近山下反而缺少逃走的路线.在岔路多的地方,无规则地待在各个地方,这样就不容易被找到了.而且半个小时换一次躲藏地点……我就不信那个‘鬼’可以找到我!”
把水洒在地上充当镜子也是一个高明的手段.杨临虽然也有带来镜子,不过水形成的镜子范围更大一些.但是,水是有限的,尽管杨临的背包里有着十二瓶矿泉水,但是也需要喝水补充体力.
半个小时就快到了,杨临看了看手表,又站起来,继续沿着各条岔路,没有规则地行进着.
当然,他肯定不会一点都不害怕.事实上,他也是努力压抑着内心不断渗出的恐惧.但是杨临从过去住户的许多经验来看,越是恐惧越容易慌了阵脚,只有像夏渊那样一直保持冷静,临危不乱,才有可能找出公寓隐藏的生路.
“不会那么容易碰到的……那个‘鬼’一定在山下面寻找张灵风他们……”
目前的杨临始终保持正常步速前进,他知道,不断奔跑只会大量消耗体力,而越到后面,体力消耗过大的话,想逃都逃不了了.
反正杨临一向是田径好手,他对于自己跑步的速度,非常有自信.现在,节省体力为先.
当然……偶然碰到那个“鬼”,这样的可能也是有的.如果真的碰到了,那就彻底完了.不过杨临也很清楚,执行血字指示,很多时候要面临着类似俄罗斯轮盘赌一般,纯粹靠运气决定生死的局面.无法否认,运气往往也是逃生的关键因素.
而夏渊能够度过五次血字指示……也是因为他的运气极好极好!当初度过第五次血字指示的时候,夏渊面临的几乎是一个死局.血字指示规定,在某一天晚上午夜零点时分前往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在那里待十分钟时间,即可回公寓去.那个时候,一共就夏渊和另外一个老住户执行该指示.
而那个老住户,在第一天就死了!午夜零点的十字路口,寂寥无人,只是偶尔有几辆车子经过.而来到那个十字路口后,夏渊和那个老住户都是警惕经过的车辆或者行人.一到午夜零点的时候,夏渊和那个老住户本来是站在街道上的,可是恍惚间,居然就出现在了十字路口的正中央!接着,从那十字路口的四面都开来一辆大卡车!而开车的司机,全部都是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骷髅!
同时四辆卡车以极快的速度开来,几乎避无可避!简直就是死局!
“夏渊那小子运气实在好得恐怖啊.被四辆大卡车同时撞上,他居然在被其中一辆撞上的同时,整个人飞起来,撞到了旁边一座高楼的阳台上!受伤虽然不轻,可是居然逃过一死!另外那个住户可是死得连尸骨都不剩啊……运气好得如此逆天,居然在执行第六次血字指示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始就被鬼杀掉然后调包……”
世事难测啊.
而唐兰炫此刻,则远远没有杨临来得冷静.他现在是完全没有章法地到处乱跑,很快体力就消耗得很大.并且不断地看表,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现在,还有十个小时的时间!
这座山虽然很大,可是十个小时……万一不小心碰到的话……
唐兰炫都不敢再想下去了.李隐承诺他会继续解析这次血字指示的生路,一旦有了什么想法会立刻通知自己,但李隐毕竟不是万能的啊.
有没有可以逃过“鬼”的寻找的生路呢?用某个方法隐藏起来?怎么藏?
这座山根本没有可以隐藏的场所啊!连一个洞穴,一棵树木都找不到!而公寓又规定,不可以离开华岩山!
心思慌乱之际,他忽然想,要不干脆和杨临他们会合如何?大家聚集在一起,既可以壮胆,也能够思索进一步的策略,所以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嘛!
不过,他还是决定先问李隐的意见,于是拿出手机给李隐打了个电话.
“喂,李隐吗?”唐兰炫接通电话后,立即说:“是这样的,我在想,我和杨临他们三个会合怎么样?四个人在一起的话……”
“绝对不可以那么做!”此时李隐正在前往医院的路上,他告诫唐兰炫:“你们聚集在一起的话,目标就太大了,而且万一那个‘鬼’尾随着某一个人,就能够将你们四个全部找到!再说,如果这样也有违反捉迷藏规定的可能.”
“但是……一个人,实在太害怕了……”
“我理解.”李隐叹了口气,说:“但是不能够会合.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那个‘鬼’可以变成什么司辰,那么也可以变成杨临他们!万一‘鬼’找到他们中某一人,杀死他们并拿了手机,而你打电话过去的话……”
听到这里,唐兰炫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的确……如果那样,不是自寻死路吗!上次嬴子夜不就是遇到一个鬼伪装成了夏渊吗?
“那……李隐,你有解析出这次血字指示的生路吗?”唐兰炫焦急地问:“万一真被找到的话……”
“没那么容易找到的.兰炫,你听好,如果那个‘鬼’能够轻松找到你们,你现在就不可能打电话给我了.公寓应该在这一点上限制了‘鬼’的行动,让其无法感应到你们的位置.也就是说……只要没有和你们见面,那个‘鬼’在寻找的过程中和普通人类不会有太大区别.”
“这……真的是这样?”
“都过了两个小时了,要真能够轻松找到你们,你们早就全体去见阎王了.还有,尽可能节省体力,别一直跑,如果真碰到了‘鬼’,跑得再快也没用.你尽量不要去接近山壁下方的场所,否则容易被看到.”
“好,好的……”
“至于你说的生路……”李隐凝神思索一番后,说:“我暂时还没有想到.也有可能,‘鬼’感应不到你们的位置是唯一的生路.所以,有可能那个‘鬼’还会用某个办法引诱你出去.”
“引诱?怎么做?”
“我也是刚刚听你说会合这一点想到的.假如你接到某个电话,是杨临他们打来的,叫你去山上某个地点和他们会合……你千万不要去!当然电话里你可以骗对方说你会去,然后尽可能地远离那个会合地点.”
“你是说……有可能‘鬼’会用这个办法打电话引诱我出现?”
“可能性很高.所以你可以反过来利用,远离那个见面地点,就能争取到时间!”
“好……好办法啊!李隐,你真是天才!”
接着,李隐刚打算挂电话,忽然他身旁和他一起赶往医院的嬴子夜,拿过他的手机,对电话另外一头的唐兰炫说:“唐医生吗?我是嬴子夜.如果你想活下来,我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教给你.”
“嬴……嬴小姐?”
“对啊,是我.办法很简单,你现在……立即就跑到山顶上去!”
唐兰炫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嬴……嬴小姐,你,你是说……”
“对,难道你以为那个‘鬼’可能还待在山顶上吗?公寓给你们的生路,应该就包括了‘山顶’这个条件.既然到了山顶,就无法继续向上了.因此要逃,就必须朝山下逃.华岩山上山的岔路非常之多,那个‘鬼’现在自然是不断往下寻找你们.那么,你就反其道而行之,直接跑到山顶上去!”
大胆的想法!大胆之极!
“可……可是……”唐兰炫声音都颤抖起来,问:“万一路上碰到那个‘鬼’怎么办……”
“不会的.都过去两个小时了,那个‘鬼’可能还会出现在通往山顶的岔路上吗?当然在山的各处搜寻你们了.除非那个‘鬼’一直守在上山的路上,不去找你们,但这可能吗?”
“但是……但是……”
“唐医生,仔细听好……你待在那座山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可是,山顶则不同,去那里反而就脱离了‘鬼’的搜索路线!当然你不需要一直待在山顶上,较晚些时候你可以再挑选一条线路下山.毕竟,越往后面‘鬼’也可能回到山顶搜索.比起在山下漫无目的地乱走,你仔细想想看,哪一条路被‘鬼’发现的可能更大一点?”
唐兰炫此刻在进行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这是在赌博啊!而且赌的是自己的性命!
确实,山顶,现在在自己心里就是那个“鬼”所在的地方,可仔细想想,“鬼”现在可能待在那里吗?上山的岔路也多得是啊……那个“鬼”的确也不可能就守在那些固定线路上.当然遇到的可能也是有的,但是待在这里一样可能被发现!
“嬴小姐,我……”
“当然采纳与否你自己来决定吧,我只是提了一个建议罢了.”
挂断电话后,嬴子夜将手机还给一旁的李隐.这时候,二人也来到了医院门口.
“你的策略……”李隐沉吟了一番后,说:“的确高明.不过,我在担心,如果那个‘鬼’有分身的话……”
毕竟对方是神秘莫测的“鬼”,会有分身也不奇怪.
“有‘分身’就更不用担心了.”嬴子夜继续说道:“要找的人一共有四个,那还不如多分身几个在山上搜寻.但是分身的数量不可能是无限的,否则漫山遍野都是‘鬼’了,公寓也不会做那么绝.因此,就算有分身也是去找人,没道理留一个待在山上守株待兔.”
而此刻在华岩山上,最为痛苦的人,自然就是辰振兴了.
前妻又一次打电话来,这次她在电话那一头依旧是歇斯底里地咆哮了.
“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前妻依旧是泣不成声:“医生说,目前危在旦夕,分分秒秒都很危险,你再不来的话……兵扬就死定了!求你……求你过来吧!”
辰振兴此刻跪倒在地面,泪如雨下.
“兵扬……兵扬……你,你去找李院长,就……就说,我是他儿子李隐的朋友,让院长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你到底,到底有什么事情比儿子的命还重要!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兵扬死了的话我也不活了,我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兵扬,兵扬你别死啊!”
忽然,前妻在手机另一头大喊:“医生,医生,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求你们救他啊!”
电话另一头传来许多忙碌的声音,接着前妻忽然大喊:“不要啊!兵扬!兵扬!”
“怎……怎么了?”辰振兴感觉全身都僵硬了.
“不要啊——兵扬——”
死了?
儿子……死了?
手机从手上滑落掉在地上,辰振兴整个人瘫倒在地.
“不……这不是真的……”
公寓毁掉了他的婚姻,毁掉了他的人生……如今,连自己唯一儿子的生命也夺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折磨自己!
顿时失去理智的辰振兴昂起头,对着天空疯狂地咆哮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歇斯底里地咆哮了很长时间,喉咙都喊哑了,可还是在疯狂大喊.他完全忘记了,这样有可能会让“鬼”听到.
最后,他将头狠狠地去撞地面,甚至额头撞出了血,也不在乎.
这时候他想到,前妻也很需要安慰,于是用颤抖的手接起手机,泪如雨下地说:“阿……阿媛,兵扬,兵扬他……”
“第二个,找到了.”
手机另外一头,传来的是前妻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距离这里很近……
辰振兴抬起头一看……
眼前,站着一个穿着司辰的衣服,面部比纸还要来得煞白的“人”,右手正拿着一个手机放在耳边,看着眼前的辰振兴,又说了一遍:“第二个,找到了.”
声音……和前妻完全一模一样!
同一时间,李隐在迈入医院,快步走到柜台前,对值班护士说:“你好小姐,请问五楼抢救室是不是有一位叫辰兵扬的患者在抢救?他是车祸送进医院来的……”
值班护士立即查看了一下记录,接着抬起头说:“不,先生,没有这个病人,你大概搞错了吧?”
刹那间,李隐顿时恍然大悟!他立即取出手机,给辰振兴打电话,然而,传来的声音却是……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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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溯到昨天,夏渊刚刚来到那座别墅之前.
当他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窗户映出的骇人场景,当时第一反应是立即逃走,然后去查找这个鬼的线索.
可是,就在夏渊倒车,准备开离的同时,忽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出现在了车前方的引擎盖上!
还来不及反应,一抹黑色就将车窗玻璃完全笼罩住.
夏渊的双眼只看见一双大张的嘴巴,他整个人就被完全吞噬了进去!
而……在这之后出现在嬴子夜他们面前的夏渊,其实是……
嬴子夜在看到镜子中真相的瞬间,一个箭步冲向一旁的窗户,猛地一跃冲了出去!随后,她根本都不回头,拼命朝着围栏跑去!
嬴子夜反复研究血字,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血字说,鬼魂会化身为一个在他们看来“非常正常”的“东西”.但问题在于,鬼屋里的任何东西,即使和普通的家具一样,任谁都不会感觉是非常正常的.鬼屋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够不正常的了.
那么在那种情形下,依旧可以在所有人眼中,视为正常的,唯有住户了.
“东西”……最初嬴子夜拘泥于字面上的意思,对自己的推论不太有自信,可随后她就释然了.对公寓而言,他们这些人,和“东西”有什么分别呢?不过是用来玩弄折磨的玩具罢了.
嬴子夜在得出那个结论后,考虑到有调包机会的,只有提前前去别墅的夏渊,而且李隐也似乎和她不谋而合,因为他当时在电话里曾经问嬴子夜:“你有没有感觉夏渊有不对劲的地方?”
事实上之后李隐又就这个问题问了小田切幸子,后者依旧答没有那样的感觉.
莫非是猜错了?
他还走了最后一步,让夏渊接电话,询问了他几个只有夏渊才知道的问题.但是,他都一一对答如流.到了那一步,李隐基本排除了自己的假设.
可是,为防万一,他依旧告诫嬴子夜不要接近镜子.毕竟,有可能夏渊一站在镜子前,会露出鬼魂的真容.根据他以前的经验,有些鬼魂偶尔会在镜子里,露出真面目来.
嬴子夜目前非常危险,而如果夏渊被鬼魂调包的话,那么下一个死的一定是她.要活下去,只有找出鬼魂化身,那样就可以提前离开别墅.而最后,嬴子夜也想到了这个假设,并利用镜子加以验证了.
嬴子夜抓住围栏,纵身一跃,就到了围栏外,接着取出唐文山预先配好给她的车钥匙,打开了停在别墅外的车门.
她刚钻进车子,发动引擎的同时才把眼角余光朝着旁边看了看,然而……却没有任何动静.
但这却更为恐怖……
车子发动了,嬴子夜刚踩下油门,忽然,她从车的倒后镜里……看到身后夏渊的车子上,那个恐怖恶鬼就坐在车子的驾驶座上!
嬴子夜将油门踩到底,车子顿时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郊外的这几段路都很偏僻,嬴子夜此时只想着到了市区,车子多起来可以想办法甩掉它.
如果……如果再早一点发现的话就好了……
虽然不断地提速,但是后面的车子也依旧紧追不舍.
不过嬴子夜并不紧张,她在李隐的笔记里看到一条定律.一般,在逃回公寓的路程上,刚开始的追击鬼魂都不会逼得太紧,住户有很大的逃生机会.而越接近公寓,鬼魂的追杀才会越可怕,越难以逃过.
如今那恶鬼居然用和人类同样的方式追击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异能力,比如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的车子上,或者是紧贴在车子外,更没有像恐怖电影里那么夸张,单单靠奔跑或者爬行就能够追得上汽车.
在回归公寓以前,她还有机会去构想如何逃脱.
李隐的笔记上说,鬼魂是无论用任何办法都无法杀死的.过去住户们实验过,泼黑狗血,挂钟馗像,戴十字架,去五台山请高僧开光的护身符,买驱邪符咒,都不管用.以前还有一个住户买了把桃木剑,去砍鬼魂,结果自己却是死得无比凄惨.
总之,民间传说可以驱鬼斗鬼的方法,住户们全部都试过了,没有一个是能够奏效的.所以,想要杀死鬼魂,那是绝对办不到的.这一点,和那些无解恐怖片如出一辙.
而唯一的“解”,就是逃回公寓.
鬼魂们都是唯心存在着的,住户仅仅只能用物理可行的唯物方式逃离.可是,却依旧有人可以成功地逃回公寓.总结起来的话……要么是运气超好,鬼魂稍稍慢了一拍,让其进入了公寓,但这样能够成功的可能性太低了;而更多的,是因为有着其他住户作为垫脚石,鬼魂在杀死那些住户时,另外一些住户就逃入了公寓.
换言之……
如果仅仅只存活一人逃回公寓,那将是无比凶险的.嬴子夜一直都在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可现在,还是发生了.
仅仅自己一个人,即使现在侥幸可以生还,但是越靠近公寓,自己也就越危险.从进入小区到那条小巷,再到公寓的大门,只要鬼魂在任何一个地方埋伏,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尤其是那条进入公寓必经的巷子,相当狭窄,仅仅只能容两个人一起通过,避无可避.李隐在笔记里还特别提到一点,过去有个住户想了个办法,爬到巷子旁的墙壁里跑回公寓,但最后他发现……如果不是走在巷子上,那么最后只能走入死胡同,也无法进入公寓所在的那片空地.
也就是说……唯有走那条巷子的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且那条路也只能步行,没有其他办法存在!
已经开了十多分钟,虽然身后的车子紧追不舍,但是,始终没有超越自己.但是,一旦进入市区,恐怕就非常麻烦了.
李隐在笔记里提到,目前遇到过的鬼魂,没有一个是惧怕太阳光,或者人多的场面的.即使在许多人聚集的公共场合依旧会现身,只是往往只有住户才看得见而已.
这时候,嬴子夜随意地朝副驾驶座一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着一双血红色的瞳孔,下巴断裂开,和嘴巴仅仅靠几根筋连接着的脸!
嬴子夜还来不及反应,只感觉身体一摔,随即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直起身子一看……居然出现在那座鬼屋别墅的地板上!
赢子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立即站起身,朝着别墅的大门奔去.可是……只在这一瞬间,一袭黑衣在她身后涌出——
她立即回过头去看……而这时候她的眼前,那恶鬼的身体赫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嬴子夜立即感觉到浑身都好象被束缚住了一般.
李隐,此时正和一些住户们等候在底楼大厅.聚集的人很多,毕竟多数人都很关心夏渊的生死.这个时候,对面的电梯门忽然打开,接着走出一个个子矮小,但长相很清秀的女孩.她是公寓目前除嬴子夜外入住时间最短的住户,是李隐在幽水村期间入住公寓的,名叫夏小美,是个个性非常乐观开朗的女孩子,独自一人来K市读大学.纵然住在这么一个恐怖的公寓里,居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说:“既然如此,每次都活着回来不就可以了?”
这是叫傻还是叫天真呢?
她应该也是关心嬴子夜而来的,因为这段日子她和子夜关系很不错.
忽然,李隐看见一个身影居然出现在公寓门口!李隐死死地看向那里,那……正是嬴子夜!
在当时那千钧一发之际,嬴子夜忽然想到……
夏渊……恐怕是因为看到了这个恶鬼才会被杀死,小田切幸子应该是在镜子里看到了那个鬼魂,而唐文山则是因为他看到了伪装为夏渊的这个恶鬼前去洗手间……
难道说……
因为看到这个鬼魂,才会被杀害吗?
公寓完全愚弄了他们所有人!血字指示中,提到“找出那鬼魂的化身,就可以提前离开别墅”,其实是为了把他们引入地狱之途!
嬴子夜在李隐的笔记里看到过一点:“公寓并非单纯要虐杀我们.而是给予了我们不少逃生的契机,无论执行哪一次血字,都有着生路存在.只是……那不会是固定的.”
“一般的住户都认为,任何一次血字指示的执行过程,鬼魂啊,诅咒啊,都是完全无解的,只有逃回公寓这唯一的办法.但是,并非如此.每一次都会给予住户一条隐蔽的生路,只是无论是察觉或者掌握住这条生路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例如,幽水村事件,其实也是有着生路存在的.那条生路就是不要接近阿秀,那个鬼应该是生活在阿秀的水缸内,不断杀死接近阿秀的人,最后连阿秀本人也杀害.也就是说,住到阿秀家去,反而无法避开鬼魂.而只要尽量不接近阿秀,就能够活下来.”
这么说来的话……假如不去寻找鬼魂的化身,或者说不去看见鬼魂,即使待个五天的时间,也会安然无恙.
公寓玩弄的手段,还包括了那几本书.利用书名里组成的那句话,给他们造成心理压力,加上以前鬼魂索命的恐怖后果,大家都坚信,不找出鬼魂化身,就必然会在别墅中死去.因此……才会不惜一切要找出来.公寓是在把他们往一条万劫不复的道路上逼迫啊!
不过,嬴子夜知道了唯一的生路.
就在那恶鬼即将要对嬴子夜伸出手的同时,嬴子夜忽然闭上了双眼!
接着……她就那样站着,过了很久……什么事情也没有再发生.
那个鬼魂,其实只有在眼睛可以看到其的时候,才能够将他们杀死.夏渊首当其冲,而后来的人也一样.只要那鬼魂出现在双眼的视线范围内,就能够将你杀死.但反过来,如果没有看到那个鬼魂,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有.所以公寓要他们找出鬼魂化身,就是要他们去“看到”鬼魂.
所以,只要闭上眼睛,不看到那个鬼魂,那么就不会有事了.
她后来一直闭着眼睛,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才得以安全回来.
李隐顿时无比激动,虽然夏渊的死让许多住户惊叹扼腕,但是嬴子夜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居然也得以生还!
听她讲述了经历后,许多住户都是无比愕然地说:“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逃过?居然那么简单?”
“是很简单,”嬴子夜淡淡地说:“但察觉不到就很难.”
李隐也是松了口气,说:“没想到连我也被公寓骗过了……我一直认为公寓安排的生路是很难察觉的……没想到就隐藏在血字指示里.”
“也不一定.”嬴子夜说:“你有可能察觉了,但是……你不敢赌.毕竟,鬼魂依旧可能会对我们索取性命,没人敢冒那个险.”
的确如此.
无论如何,总算是一切都解决了.
这天晚上,嬴子夜刚洗完澡走出浴室,就在这时候,门铃响起了.嬴子夜听到了李隐的声音:“你在吗?嬴小姐?”
她披上衣服,走过去将门打开.问:“有什么事情?”
李隐最初是愣了一下,但随即说:“嬴小姐……想吃蛋糕吗?我做了蛋糕啊.”
“我刚刷过牙,”嬴子夜说:“不过还是谢谢你.等到明天我会来吃的.”
“嗯,好的……那么,我明天等着你来……”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多,李隐家的门门铃声响起了.
这个时候,李隐刚更新完三章最新的章节,关掉电脑前去开门.而果然站在门口的人,是嬴子夜.
李隐微微一笑,说:“你来了啊.蛋糕我一直放在冰箱里啊.”
嬴子夜走进来后,李隐便走到冰箱那里去拿蛋糕了.
“这个公寓里的食物可以自行从冰箱里取用吧,你还自己做蛋糕?”嬴子夜有些疑惑地问.
“嗯,鸡蛋和奶油都是冰箱里拿的,这个公寓也很方便,想吃什么写张便利贴贴在冰箱门上就可以了.蛋糕来了哦.”
李隐端着一个草莓奶油蛋糕走过来,说:“制作蛋糕的器具我是前几天才买的,看着做蛋糕的书弄的.食物,还是自己做能够体会到美味啊.”
“嗯.”嬴子夜从口袋内取出那本笔记本,递给李隐,说:“笔记本还给你,很谢谢你的笔记……内容我都记住了,李隐你……很聪明啊.”
李隐笑着接过笔记,把草莓奶油蛋糕放在她面前,并且在上面放了把叉子,说:“你试试看味道怎么样?我正在考虑,如果做得好,开一家网上蛋糕店,哈哈,估计是最近看韩剧太多的影响吧……真的很好吃哦,至少吃一点吧,莫非你讨厌蛋糕?”
“嗯……谢谢.”嬴子夜坐下来后,拿起叉子,吃了一块蛋糕.
味道很不错.
“公寓果然提供的食材很上等啊,这奶油非常香醇,草莓也是……”嬴子夜品味着蛋糕,说道:“不过,你制作蛋糕的手艺似乎也不错啊.”
“是吧?其实当初考大学那段日子,我本来是想学习厨艺的,但是父母一定要我去上理科学院,不过大学四年感觉都是虚度光阴啊.”李隐似乎很是感慨,随即继续说:“喜欢的话,以后我还会继续做蛋糕给你吃呢.”
但是,接下来李隐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嬴子夜插进蛋糕的叉子立即停住了.
“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女朋友?”
嬴子夜还来不及反应,李隐的神情已经变得无比认真:“我没有和你开玩笑,绝对没有.”
“女……朋友?”嬴子夜抬起头看着李隐,她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似乎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令她在意一样.
“李隐你……并不了解我吧.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并不长吧?”
“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想和你在一起.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了解对方也行啊.”
嬴子夜又叉起蛋糕吃了一口,说:“很突然呢……居然有人向我表白……”
“以前没有人向你表白过?”李隐有些惊讶,嬴子夜那么漂亮,不会没人追过她吧?
“和我接触过的人都被吓走了.因为他们都说我是个考据狂,而且整体待在实验室里,还不如和实验室结婚算了.”
“不……我很喜欢求知欲强烈的人.”
“是吗?不过,我也没办法就这样答复你……”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可以等你.无论多久,这个提议都有效.”
“嗯.我会考虑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度过下次血字啊.”
“是啊……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嬴子夜吃完盘子上的蛋糕后,用餐巾纸抹了抹嘴,说:“很谢谢你的蛋糕,希望下次还能吃到.”
“嗯,好的,你喜欢的话我一定再做给你……”
嬴子夜离开后,他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不断抓着头发,大骂:“李隐你个白痴!干嘛要那么急躁地说出来啊……天啊,我是怎么了……可是,谁知道我还有多长时间呢?
夏渊死后,住户于当晚再度召开会议.而多数住户都认为,新楼长,当非李隐莫属.毕竟,他是如今公寓住户里,唯一一个活过四次血字指示的人了.
事实上,住户们在听嬴子夜提了这次的血字指示执行情况后,都相当兴奋.因为……这说明了一点,只要找到公寓隐藏的“生路”,要活过血字指示其实很简单,像这次只要闭着眼睛居然就可以安然度过五天时间!
不过,也仅仅只是听起来简单罢了.如果不知道这一点,谁会没事二十四小时都闭着眼睛啊?
最终,大家一致表决,新任楼长为……李隐.
又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
这一天……公寓再度出现了血字指示.
而这次的血字指示……极为诡异.
内容为:“2010年11月1日,在当天12:00以前,到达K市市郊的华岩山的山顶,然后开始玩捉迷藏.选出一名‘鬼’,其他人则要躲藏,不让‘鬼’抓到,这期间不能离开华岩山.到当日午夜零点后,方可返回公寓.”
“捉……捉迷藏?”
被选中的住户看到这行血字都懵了,这算什么意思?在山上玩捉迷藏就算是执行了一次血字指示?哪来那么简单的?
于是,被选中的住户之一,806室的住户杨临前来询问新任楼长李隐.
“我想,不可能是那么简单,就只玩捉迷藏吧?”杨临很紧张地问:“楼长,你认为,这当中隐藏着什么吗?”
李隐也感觉非常诡异.他相当肯定,公寓在血字指示里,隐藏了某个陷阱.而那个陷阱,如果毫无察觉地钻进去,必定会万劫不复.
不过他也实在想不出究竟这个陷阱是什么,只好这么对杨临说:“总之,字面上的意思必须要遵守.你们到了山顶后,就选出一个人当‘鬼’来玩捉迷藏.既然说了是捉迷藏,自然是要藏得让人找不到,那么就尽量去山上容易隐蔽的地方.华岩山很大,要隐藏绝对不困难.另外……一般的捉迷藏,都是每个人各自藏好,虽然也有两个人藏在同一个地方,不过为防万一,还是尽量不要和另外一个人一起隐藏在某地吧.我知道,单独行动确实很可怕,但也没办法.”
杨临点点头,继续说:“如果……被找到的话意味着什么?难道就会死吗?而且,当‘鬼’的人如果找不到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死?”
这是被选中的住户最关心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无论如何,都至少会死一个人.虽然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但是这个诡异无比的公寓,什么事情都是无法保证的.
李隐摇了摇头,说:“这种可能性不是很高.公寓不是为了虐杀我们而存在的,否则不可能有通过血字指示的人存在,必定会给我们安排一条生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么必定会有一人陷入绝境,毫无生路可言.”
李隐的话让杨临放心了很多,毕竟他是通过四次血字指示的人,他的话很有说服力.
不过,尽管如此,该怎么选出“鬼”呢?
投票?抓阄?猜拳?反正不可能有人毛遂自荐.就算选出来了,当“鬼”的人也不一定肯当,毕竟公寓也没指定选出“鬼”的方法.但是,又必须要有一个人来当“鬼”,否则大家都得被影子操纵着自杀.
对于这个问题,李隐也觉得很难办,只好说:“你们到时候自己协商吧,总得有人当‘鬼’,这是没办法的.你们尽快做出决定吧.”
11月1月,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被选中的住户们就出发了.
这次负责开车的是1304室的辰振兴,他是个非常俊秀的青年,为人性格很温和,在公寓里人缘很好.除了杨临,还有三个人,分别是唐兰炫,张灵风和住在1215室的司辰.
杨临这个人是个理科出身的大学生,不过目前还没有工作,头脑转得很快,不时有些小聪明.唐兰炫和李隐关系极好,为人性格也相当健谈,只是他那很女性化的名字常常被人取笑.张灵风一贯性格孤僻,不和人交流,所以大家都不太熟悉他.至于司辰则是个占卜师,平时总是会拿着一副塔罗牌.
由于出发得很早,不到八点,就已经到达了华岩山,并且成功登顶.
华岩山是K市市郊的一座大山,不过比较荒凉,传说民国时期这里有一群强盗占山为王,杀了很多无辜百姓,所以冤魂丛生.因为这个传说,除了一些猎奇爱好者,大多数人,都不太喜欢来这座山,所以华岩山很配得上“人迹罕至”这四个字.
站在山顶往下望去,只看到光秃秃的山坳,都没有几棵树木.地面上,杂草丛生,不过因为很少有人来,没有太多的垃圾.这座山显得很空旷,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鸟叫都听不到,所以五人都有一种失聪一般的感觉.
“真是个压抑的地方.”杨临不时左顾右盼,看着手表,说:“那……时间还很充裕,我们先决定,谁来当‘鬼’吧.”
说到这里,司辰掏出一副塔罗牌,说:“不如用塔罗牌来决定如何?”
“别开玩笑!”杨临连忙喝止他,说:“嗯,我想还是猜拳决定怎么样?如果是抓阄肯定有人认为会存在作弊现象.不过是赢的人当‘鬼’还是输的人当‘鬼’?”
争论了很久以后,最终用猜拳来决定,而当‘鬼’的人是……司辰.
“居然是我啊……”司辰叹了口气,蹲坐在地面,将塔罗牌摊在上面,然后抽了一张牌看了看.
“怎么样?是什么牌?”唐兰炫关切地询问:“预示着什么?”
司辰连忙将那张塔罗牌放了回去,说:“不……没什么.”他看起来,脸色似乎不太好.
大家都蹲坐在一起,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总之根据楼长的指示,”杨临对司辰反复交代:“你一定要尽心尽力地来找我们,我们会躲藏得很隐蔽,不让你轻易找到.嗯,我们都把手机调整成振动,这样你就无法通过手机铃声找到我们了.”
司辰此刻显得忧心忡忡:“我要是找不到你们……该怎么办啊……”
“没事的啦,”辰振兴安慰他说:“楼长说过,公寓总会给我们留条生路的.”
就这样……终于,中午十二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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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真正的“鬼”……正在和他们玩捉迷藏,要找到他们所有人……
唐兰炫顿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了看,脚下立即加快了速度,一边奔跑一边问李隐:“李……李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事实上,李隐之前,已经隐约洞悉了“鬼”会通过这个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可能.而且,估计无论用什么办法去选出“鬼”,都会由那个不存在的“司辰”担任.
李隐不断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目前的情况,最后,咬着牙说:“尽量毫无章法地乱跑,但必须确认自己距离山顶越来越遥远,逃跑的路线一定要非常乱,还有,不要去接近悬崖.绝对不要躲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那样很容易就能够被找到!”
“知……知道了……”
“肚子饿的话一边跑一边吃东西吧,尽量不要停下来.实在累了,也只能稍稍休息一会,并且要时刻注意前后左右,记住,尽量不要接近道路狭窄的地方,越是空旷的地方越安全!我打电话通知其他三个人,你一定要小心!”
李隐挂了电话后,又立即给辰振兴打去.
辰振兴此时也距离山顶很远了,正在山上各处绕着弯子走.当感觉到手机振动,忙拿出来一看,居然是李隐来的电话.
“喂,李……楼长,什么事情?”
在辰振兴心目中始终还是把夏渊当作楼长,一时不习惯喊李隐为楼长.
李隐立即将一切告诉了他,最初辰振兴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过了一会他就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过来!
记忆里,根本不存在那个叫司辰的人!
“怎,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情……”毕竟辰振兴入住公寓才半年,仅仅只执行过一次血字指示而已,如此诡异莫名的现象,他一时也很难理解.
李隐把刚才告诫唐兰炫的话,向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说道:“总之你先别慌张.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血字指示的含义已经明白了.这个样子,总比一切都扑朔迷离要好得多.”
然后,李隐又给杨临打去了电话……
这个时候,张灵风已经到了华岩山北侧的山坳.实在找不到任何可以躲藏的地点,哪怕是一棵树也看不到.
他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就喝了一大口,然后抹了抹嘴.脚的痛楚比起刚才来,要好了很多.但是,尽管如此,走路依旧不太方便.而如果跑起来,更加让人难受.
他不会追来吧?
张灵风再仔细回忆着和司辰有关的事情,只是,忽然发现,对司辰这个人的记忆,相当模糊.更诡异的是,和他分别还不到一个小时,他居然已经没办法很清晰地回忆起司辰的长相了.
“我这是怎么了我……记忆力衰退了不成……”
张灵风把矿泉水放回身上,继续站起来走路.而刚走了不到几米,内衣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振动了起来.
“嗯?谁啊?”
他将手机拿出来一看,是李隐来电,刚打开翻盖,忽然只感觉左脚不知怎么的居然一下踩空,连忙抓住旁边一块地面上凸起的大岩石,而手机则掉下了山崖!
抓着那块巨岩的张灵风一阵后怕,然而随即他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悬崖的?刚才明明是空旷的平地啊!而且看这个悬崖的高度,少说也有五六十米,摔下去的话……
张灵风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逃……得尽快逃走!
辰振兴此时大约在山的西侧位置.接到李隐的电话后,他就丝毫不敢放松地不断奔跑,结果体力几乎都要透支了.
但是,一想到一个“鬼”正在找他们……辰振兴就不敢停下脚步,有丝毫的松懈!
毕竟,对方不是人啊!无论跑得多快,藏得多隐蔽,都有被找出来的可能!这一点,实在太可怕了!
越接近山下,路就变得越难走.地面不仅高低不平,而且石块也是越来越多.这对行进的速度,影响很大.
而就在这时候,手机再一次振动起来.
辰振兴立即取出手机一看,来电的人……居然是前妻!
顿时他不仅放缓了脚步,接通了电话.这半年来,他给前妻打过很多电话,可她从来也不接听.为何她今天,居然打电话给自己?
而刚一接通,就听到前妻那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振兴!不好了!出大事了!兵扬,兵扬他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啊!他的血型是RH阴性……我,我的血型不是,血库里没这样的血……只有你才能帮他输血啊……”
辰振兴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捏着手机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他是RH阴性血,这种血型因为较为罕见,所以一旦受伤需要输血,一般都需要亲人来担任输血者.而儿子正好遗传了这一血型……
“怎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辰振兴心如刀绞,说:“怎么会被车撞的?严重不严重?”
此时,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是中午……午休的时候到学校外面玩,过马路的时候司机闯红灯,把他撞倒了……我,我到医院的时候,兵扬,兵扬他身上都是血……医生说如果,如果再不输血会很危险!医院,就是那家正天医院……”
“正天医院?”辰振兴心一颤,医院并不算远,如果飞车赶过去的话,一小时内大概能够到……
“儿子……兵扬,兵扬他能够撑多长时间?”辰振兴此刻快要发疯了.
“现在医生是全力抢救……失血太多了,再……再不抢救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啊……求你快过来吧!在5楼的抢救室……”
辰振兴当然是心急火燎,可是……他现在根本不可以离开华岩山啊!只要走出华岩山,他的影子就会操纵自己去自杀.过去他曾经看见一个住户不相信夏渊的话,离开了公寓.而超过四十八小时后,那个人居然拿了一把刀割破自己的喉咙而死!辰振兴记得清清楚楚,那个人自杀以前,是他的影子先动起来,然后那个人再动的!
在那以后,原本还对夏渊的话存有一丝怀疑的辰振兴,彻底地相信了这个公寓的恐怖!要活着离开公寓,只有度过十次血字指示这唯一的办法!
“真,真的……找不到其他人来输血吗?”辰振兴的声音也颤抖了起来,他此刻多么想飞奔去医院救儿子,可是如果离开华岩山就会被公寓的诅咒杀死!
“就是因为没有才打电话给你啊!”前妻此刻已经咆哮起来:“你就算抛弃了我,可是兵扬是你儿子啊!你难道不救他吗!”
“我……我……我,我没办法来……”辰振兴此刻感觉生不如死……为什么那么巧,偏偏儿子在这个时候出车祸?现在距离可以回公寓的时间还有十一个小时多啊!再不输血,后果不堪设想!
李隐!对了,李隐!正天医院,正好是李隐父亲所在的医院.李隐的父亲李雍是正天医院的院长,而他母亲是该医院董事会的董事长.
“你等一下,阿媛,我打电话去求一个人……”
然后,他挂断了妻子的电话,打给了李隐.
“什么事情?辰振兴?”李隐看他来电话,还以为出了大事.
“楼长!你救救我儿子吧!我儿子出了车祸,现在就在你父亲的医院急救啊!他现在急需要输血……”
“你,你说什么?”李隐大为愕然,问:“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儿子出车祸的?”
“我,我前妻打手机告诉我的!我儿子是RH阴性A型血,血库里没有……只有我才能去为我儿子输血啊!”
李隐感觉难以置信,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麻烦你,麻烦你打一个电话给你父亲,让他想想办法……你们正天医院不是大医院吗,那么……”
“我知道了.我尽力帮你,我等会去问问其他住户,有没有人是RH阴性A型血……”
“谢谢你,谢谢你!李隐!”此刻辰振兴,已然是泣不成声.
李隐挂断电话后,立即给父亲打去了电话.然而父亲的手机居然关机了!估计,是在开会?
李隐立即给母亲也打去电话,母亲是医院董事会的人,和她说也一样.可是……电话居然也是关机!莫非这会议母亲也参加了?李隐的血型是A型,根本帮不了辰振兴.李隐先是冲出自己的房间,来到隔壁的403室敲门,嬴子夜不一会就开了门,问:“怎么了?看起来很急啊.去华岩山的那四个人出事了?”
“子夜……你的血型是……”
“B型.怎么了?”
“没,没什么……”
一时之间,哪里去找一个RH阴性A型血的人啊!
看他神色不对,嬴子夜立即问:“血型和这次血字有关?”
李隐也是心急火燎.究竟该怎么办呢?
张灵风不知道刚才李隐打来的电话,究竟要和他说什么,莫非是察觉到血字指示里的玄机了不成?
可是,现在也没办法知道了.手机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肯定是坏了.
此时他开始紧张起来,说不定李隐是想告诉他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说不定啊!而自己不知道的话,那后果……
“可恶!早知道就买两个手机带在身上了!”
这座人迹罕至的荒山,依旧是那么寂寥,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但正是因此,才显得更加折磨人!
究竟鬼会从哪里出来呢?被司辰找到的话,真的就会死吗?会不会,如果没有被找到,反而会有事?很可能,公寓经常通过血字指示来欺骗他们啊!
可是,又不能傻傻地等司辰来把自己找到.毕竟,也有可能找到后会死啊.
就在这时候……
张灵风忽然看见前方,居然又是那个断崖,而那块石头就在断崖边上!
自己居然原地打转,又走回来了?这座山哪里都是平地,根本就没有参照物,也难怪会这个样子!
接近那断崖,倒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的山路.
说不定……能够看到司……司,当“鬼”的那个住户,是叫司什么来着的?
张灵风越来越奇怪,他不断思索着,那个人,是叫司什么啊?是住在一二一多少室的住户来着的……
这个时候,张灵风猛然打了一个寒战……
公寓的住户里,有这个人吗?
他一下屁股朝地跌坐下来,冷汗不断地流了出来.
没有这个人……公寓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
那么……他是谁?
张灵风不断把身体朝后挪动,靠在了那块大岩石上,心跳不断地加速!
他是……真正的“鬼”!
突然,从那块岩石后面,伸出了一只煞白的手来,抓住了张灵风的肩膀!
“第一个,找到了.”
张灵风还来不及反应,他的整个身体,就被那只煞白的手,拉到了岩石后面!
随即……这里又恢复了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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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十二点一到,捉迷藏正式宣告开始了.根据规则,作为“鬼”的司辰则是闭上眼睛,背对着他们数数,等数完后再能去寻找他们.
杨临他们反复告诫司辰,决定不可以偷看.毕竟,这是捉迷藏游戏的基本规则,如果他违反,也就等于是违反公寓的血字指示.
而当司辰背过身去的瞬间,另外四人都立即撒开腿向山下拼命奔去!此刻,每个人都用的都是百米冲刺的速度,毕竟谁也不知道,如果被找到,会有怎样的可怕后果.
跑得最快的人是杨临,他在学生时代就经常参加学校运动会的田径赛,而且成绩优异,还曾经挑战过马拉松,加上住进公寓后,经常会去锻炼跑步速度,所以司辰还没有数到五的时候,另外三个人也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杨临一口气跑了将近七百多米,步速才稍稍放缓,但也没怎么喘气.他丝毫不敢放松,依旧不断左顾右盼.虽然说是要躲藏起来,可是这个华岩山有可以躲藏的地方吗?几乎看不到树木,草丛也不高,走到哪里都会很显眼.除非,可以找到洞穴.不过杨临认为,躲到洞穴里是下下之策.毕竟,一旦洞穴被找到,逃都逃不了.这山虽然大,但司辰也有十二个小时来寻找自己.所以他认为,还不如在山上胡乱地到处走,才不容易碰到司辰.
同时他也还是不明白,这次的血字指示到底有怎样的陷阱.不过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单纯的捉迷藏.
华岩山的山路极其坎坷,高低不平,相当难走.地面极其干燥,空气中似乎也一点湿度都没有,甚至杨临都觉得呼吸的时候都有沙子进入鼻孔一般.
捉迷藏这个游戏,杨临小时候也经常玩,那时候也和现在一样,是做躲藏起来的人.每次选择躲藏的地方时,都会相当慎重,甚至会跑得很远.到最后别人是找不到他了,可是他也迷路回不了家了.因为迷路的经历,导致他后来一度对捉迷藏这个游戏产生出很强烈的恐惧感,以至于后来他再也不愿意去玩捉迷藏游戏了.
而现在……居然又要以这个令人讨厌的游戏,来执行血字指示.
另一方面,张灵风跑得也不算慢,距离山顶也有五六百米了.只是他的体质不如杨临,此刻已经上气不接下气,跑着跑着就变成走路了.
可是,一想到被“鬼”找到,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就不敢停下,继续加快步伐.血字指示的规则是,只要不离开华岩山,躲藏到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的.那么……往山下跑?这样时间一到,马上就可以离开.可是,他随即就否决了这一想法.如果被司辰找到,那么在无法离开华岩山的情况下,根本连逃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是在山上找一个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吧.
十二个小时,听起来并不长,半天而已.可是,对于他们这些公寓住户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折磨!张灵风几乎每隔两三分钟就要去看一次手表,接着还要不断回头看司辰有没有追上来.
“不知道那小子跑步速度怎么样.他会不会回过头偷看我们跑步的路线啊?”
性格孤傲的张灵风,和住户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而司辰住得比较高,和他的联系也不算很深.在公寓里,和他关系算比较好的,也就只有已经死了的秦守天了.当时得知他死的时候,张灵风着实叹惋了一番.可是没办法,住在这个公寓,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任何一次去执行血字指示,都有可能无法归来.
在这个公寓居住,确实相当恐惧,不过时间长了,恐惧也就渐渐麻木了.住户们现在都为了拼得到第十次血字指示后,就获得自由,离开这个该死的公寓.
“我绝对不会死!我一定要活着离开公寓!”
张灵风心中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这阵风来得有些诡异,一下把地面的尘沙也席卷起来,甚至有些迷住了眼睛.张灵风一时没有站稳,眼前又是一黑,摔倒在了地上,居然扭伤了脚!
“啊——”
张灵风心中大为骇然,在这个捉迷藏游戏里脚扭伤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连忙拼命用手去按摩脚踝,可是不管怎么揉,脚都感觉生疼!这样一来,别说跑步了,就算是走路,速度都会很慢!
顿时他的额头不断渗出汗水来,不停地左顾右盼,心里不断祈祷着所有能够像到的神佛,希望司辰千万别这个时候找到他!
不会那么巧的……这座山那么大,他没理由那么快找到我的……
他站起身,咬着牙继续想前走,毕竟目前离山顶还是近了一点,尽管每走一步脚都传来剧痛,可是张灵风还是拼命忍耐住.
辰振兴最初是想把车开到山上来的,但是山路比他想象中还要坎坷,尤其是有一段碎石子组成的路,如果硬开过去,车子轮胎就会被弄破,所以只能把车停在山脚下了.逃跑也只能用步行了.
其实李隐虽然说分开跑比较好,但是他的心里还是希望可以和人一起逃.平日里健谈风趣的他,在公寓里人缘很好.其中,和夏渊的关系最好.当从嬴子夜口中得知他死了以后,也是难过了好几天.他很难相信那个戴着眼镜,永远自信满满的夏渊,那么简单就死了.可这就是事实,任何一个住户,都没有生存的保障.
李隐成为新的楼长,他心里虽然可以接受,但潜意识里总有些抵触.他总觉得,只有夏渊才能胜任楼长这一职务,李隐他只在公寓住了一年而已啊.当然,李隐的才智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总觉得比起夏渊还是输了一筹.夏渊那永远自信满满,泰山压顶也不变色的神情,激励了许多住户积极地面对血字指示,而李隐很难给人这样的感觉.
而且……连夏渊也死了,那么其他的住户呢?这不免令人感觉相当绝望.可是,要想活下去,只有继续地执行血字指示了.
辰振兴希望,李隐可以带给住户们新的希望.毕竟,夏渊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也不知道阿媛和兵扬现在好不好啊……”
当他成为公寓的住户后,辰振兴痛定思痛,决定和妻子离婚.毕竟,妻子还年轻,而他住进公寓后,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这个年头,离过一次婚的女人和寡妇,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前者再婚自然比后者容易许多.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和妻子实话实说,否则他会被当成妄想症患者.
最后他咬了咬牙,找了一个外来打工妹,塞给她一笔钱,在妻子面前演一出戏,说自己在外面拈花惹草,所以要和妻子离婚.毕竟,如果无故离婚,妻子只会不断追查原因,说不定会认为自己有苦衷而不愿意离婚.结果,辰振兴背负了所有的骂名,连他儿子都看不起他,骂他是陈世美,是负心汉.妻子最初非常愤怒,而且辰振兴由于必须住在公寓里,丢给妻子一份离婚协议书就离开家,只让律师和妻子商谈.这反而更让妻子认定他已经彻底变心,痛定思痛,最后签署了离婚协议书.
这虽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辰振兴回想起来依旧感觉很痛苦.妻子很要强,他们住的房子当初主要是辰振兴出的钱,户主登记的也是辰振兴的名字,所以妻子索性离开家,自己带着儿子兵扬,到外面去自己工作赚钱养活儿子.
一时间,不明真相的人,全都指责辰振兴,就连他的亲生父母都说,如果不和妻子复婚,就和他断绝关系.而身边的亲朋好友则是跟他说,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可以理解,偶尔迷失也是正常,但没必要把结发妻子给“休”了吧?还有人说,他就丝毫不考虑争取儿子的抚养权吗?
辰振兴当然不可能争取儿子的抚养权,他是无法和儿子一起生活的.而且,他作为过错方,就算争取抚养权,法庭也不太可能会判给他.
离婚后的半年里,辰振兴一直按时给妻子寄赡养费,可是妻子从不主动联系他.而且妻子新住的地方距离比较远,虽然四十八个小时往返绰绰有余,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碰到个堵车或者是什么突发情况,一般没事都不会离开公寓.最后辰振兴鼓起勇气去见了妻子一次,可是妻子根本不愿意见他.
他的经历被公寓的住户们知道后,大家都很感动.尤其是夏渊,知道这件事情后,说:“不要气馁!等我们活着离开公寓后,我一定帮助你重新追求你妻子!虽然就算到那个时候,公寓的事情也无法告诉她,但至少你就能够和她在一起了!”
夏渊推心置腹的话,令辰振兴极其感动,所以他和夏渊也成为莫逆之交.二人约定,一定要一起活着离开公寓!
可没想到……夏渊居然走在了自己前面.昔日的誓言言犹在耳,可是夏渊却已经是尸骨无存.
“我会连你的份一起活下去的!夏渊!”
这四人中,跑得最慢的,当属唐兰炫了.
唐兰炫是公寓里和李隐私交最好的住户之一,和辰振兴关系也不错.唐兰炫个性很温和善良,是个典型的好好先生,在公寓里,每个人见到他都会称呼他一声“唐医生”.兰炫的父母都不在国内,他工作的是市内的一家大医院.身为外科医生,他经常在执行血字指示时帮忙治疗,甚至提供住户许多药物和急救医学知识,令住户们都很感动.住户们私下里都认为,如果说公寓里哪个住户死了,会有超过一半的住户伤心流泪,那肯定是唐兰炫医生了.
唐兰炫很崇拜李隐的父亲李雍,李雍是K市著名的综合医院正天医院的院长,同时李隐的母亲是该医院的董事长.唐兰炫曾经去听过李院长的医学讲座,非常欣赏李院长的专业知识.也出于这个原因,他和李隐的关系特别好.不过他很惊讶李隐居然不继承他父亲的医院,而是去当了网络小说家,不禁非常奇怪.他和李隐交流过医学知识,发现李隐这方面的才能并不下于他父亲.
对此,李隐的解释是,不喜欢这种宿命性的继承.反正他精通的也不只是医学这一领域,也可以在其它领域工作.不过,兰炫总感觉这不是最关键的原因.他认为,李隐不想当医生,是出自于他对死亡的敏感.成为医生,就要时时刻刻面对人的生老病死,其实是非常考验人的心理素质的.
李隐曾经说过一句话:“总觉得,医生当久了,看待人的死亡就会非常麻木,再惨烈的死亡,也无法激起悲伤.我不喜欢这个样子,会为活着而喜悦,为死去而悲伤,这才是人.”
那句话,一直让兰炫深深地记在心里.他很认同李隐的说法,对医生来说,医术固然重要,但是,悲悯和同情的心,也是绝对不能缺少的.只有心中始终不忘却对生命的敬畏,才会竭尽全力去救治每一个生命.
兰炫这样想着的时候,也已经距离山顶很远了.忽然,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李隐的来电.
兰炫接通电话,问:“李隐,什么事情?”
“兰炫……你们选出‘鬼’了吗?我刚才,对血字指示有了些新的想法,想和你说说看.”
“哦,选出来了.你有什么想法?”
“怎么选的?谁来当‘鬼’?”
“是猜拳选出来的.当‘鬼’的是司辰.”
李隐好像没听清楚,又补问了一句:“谁?谁来当‘鬼’?”
“司辰啊,就是1215室的司辰,喜欢玩塔罗牌的那个.”
李隐在手机那头猛地大喊:“兰炫!你给我清醒一点!我们公寓12楼最多就是1214室,哪来的1215室?司辰?公寓里哪里有这个住户?”
“李……李隐,你,你开什么玩笑啊,之前不是司辰都和我们聚集在楼下,说他房间里出现了血字……”
“你清醒点!这次接到血字指示的只有你,辰振兴,杨临和张灵风!哪里来的什么司辰啊!”
兰炫猛地一个激灵,大脑忽然豁然清晰了起来……
对啊……
我们公寓,什么时候有过一个叫司辰的住户?翻遍记忆库,也根本就找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什么住在1215室,喜欢用塔罗牌占卜的住户,过去和司辰有关的一切……
全部都是假的记忆!
恐怕就是在离开公寓后,遇到了“它”,然后被“它”迷惑,以为“它”也是公寓的住户,然后跟着“它”来到了华岩山,和“它”通过猜拳决定让“它”来当鬼……
此刻,兰炫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四个,现在是在和一个真正的“鬼”,在玩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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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兰炫可以发誓,即使将他活到现在听到的所有优美乐曲全部累积起来,也无法和此时李隐的这句话相比.
看着那道无视重力贴在峭壁上的黑影,唐兰炫对着手机说:“李隐……救救我们!我和杨临现在就在峭壁上,我们……”
“峭壁?”李隐疑惑地问:“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
“我和杨临抓着绳子在悬崖峭壁上,这里是华岩山的边缘地带了,那个‘鬼’居然完全无视重力,贴在峭壁上,要来抓我们!”
犹如是要玩弄他们一般,那黑影贴着峭壁,接近他们的速度很慢.
“那个‘鬼’离你们很近?”李隐此时也感到极为焦急.
“是啊……”唐兰炫此刻也快要崩溃了:“不过具体的距离看不清楚,太暗了……”
“暗?”李隐略一思索,忙说:“好机会!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好机会?”
“你说你们在华岩山的边缘地带?”
“对……”
杨临看着上方唐兰炫打手机和李隐通话,也是感觉到非常震愕,随即,唐兰炫忽然把手机拿下来,给杨临看.
手机屏幕上打了一行字.
“把上衣脱下来扔下去!等会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听我的!”
杨临虽然不解,但如果是李隐的指示,那肯定有道理.
他则腾出一只手来解开拉链,而这时候……那黑影越来越近了!距离,不到五米!
拉链拉开后,他先脱出左边的衣袖,再将左手抓着绳子,又脱出右边的衣袖……而那黑影,已然是近在咫尺!
不过,尽管那么近,由于天色极暗,居然看不清黑影的面部.
接着,上方的唐兰炫似乎也脱掉了上衣,随即大叫一声:“杨临,怎么都是死,我们索性还是自杀吧!”
随即他就把上衣扔了下去!而杨临听到他那句话,知道这是“不要听”的话,随即也把上衣扔了下去!
那道黑影立即跳了下去,要去抓那两件上衣!
杨临立即明白过来,听到他们要“自杀”,然后看见衣服坠落,就好像他们真的跳下去了.这黑暗的天色居然帮了他们大忙.
过了一会儿,月光再度从乌云中露出!
只见那幽白的影子此刻已经接近底部,上衣已经掉落在地上,而“鬼”似乎已经发现那只是上衣,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鬼”的身体已经稳稳当当地掉落在了地面上.
这又有什么用?“鬼”还是会上来啊!
杨临不明白,李隐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
忽然,奇迹发生了!
那悬崖底部的身影,好像是被风化一般,身体渐渐化为虚无,消失不见了……
唐兰炫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鬼’,‘鬼’消失了?”
他连忙拿起手机,对着另外一头的李隐说:“李隐……为什么……为什么,‘鬼’消失了?”
“因为‘鬼’违反了捉迷藏游戏的规则之一,所以就不能再继续当游戏的‘鬼’了.”
“违反规则?什么规则?”唐兰炫不解地问.
“还记得那血字指示吧?有两个限制,第一是不能被‘鬼’抓住,第二则是不能离开华岩山.一直以来我们都被公寓巧妙地欺骗着,由于过去血字指示的经历,先入为主地想,不能离开某地的限制必定是针对着住户的.可是,这次的血字指示明确提到……选出‘鬼’以后,开始玩捉迷藏游戏,其间不能离开华岩山.”
“啊……难道说,李隐……”
“你们被欺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最初,你们都认为,‘鬼’和躲藏者,都是住户来负责担任的,所以自然而然认为,所有人都要遵守不得离开华岩山这个限制.但是,担任‘鬼’的人却不是住户,而是真正的鬼魂.从这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将‘鬼’从不可以离开华岩山这个限制条件里,剔除掉了.”
“这……这么说……”
“没错.即使是真正的鬼魂,也必须遵守这个限制!不能够离开华岩山,否则就是违反游戏规则,不再能够继续担任‘鬼’!”
唐兰炫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这里是华岩山边缘,这两座悬崖,并不是平行相对的,而是如同双曲线一般形成一个“人”字,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峭壁就是在“人”字的一撇的正下方,从他们所在的位置下到地面的时候,就已经是“离开”了华岩山啊!下方已经不算是华岩山范围了!
电梯门开了.
李隐走出电梯门,微笑地看着守候着的众多住户们,说:“各位放心吧,唐医生和杨临都没事了,他们会安全回到公寓来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尤其是华连城,他立即跳起来问:“李……楼长,你是说真的?”
“嗯.不会有事了.”
“可……”一旁华连城的妻子伊莣看着墙上的钟说:“时间还没到十二点啊……”
“没关系了.‘鬼’,不会再去找他们了.”
听到这句话,夏小美立即笑着对身后的欧阳菁做了个鬼脸,说:“哈哈,刚才谁说唐医生无法回公寓来的?”
欧阳菁则是有些愕然地看着李隐,随即说:“是你吧?李楼长?你找出了这次血字指示的生路?”
“确切地说,是我和嬴子夜一起讨论出来的.”
这时候另外一部电梯的门打开了,嬴子夜从里面从容地走了出来.
众人此刻看向嬴子夜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由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唐兰炫在住户中多有人缘了.
“那……张灵风和辰振兴都死了吗?”忽然伊莣问道:“他们……”
“张灵风不清楚,但辰振兴多半是死了……”李隐看起来非常惋惜,说:“但是没办法,执行血字指示,根本没办法指望所有人都活下来.”
华岩山,唐兰炫和杨临都卯足了劲向上爬.虽然已经逃脱了鬼的追杀,但是如果一个不小心摔下去,未免就太冤枉了.
“李隐他真是厉害啊……”杨临双手紧抓着绳子,说:“不愧是接替夏渊的新任楼长啊!也许,他能够通过第五,第六次血字指示也说不定……”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是生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而且,即使找到了生路,要将其实现也不一定很容易.甚至……到了最后几次血字指示,是不是还存在生路,都是个很大的问题.说不定那时候,唯有靠运气才能存活下来.
最后,二人终于精疲力竭地爬到了悬崖上,当双脚着地的刹那,他们才有了活着的真实感.二人都躺在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此刻轻松下来,才感觉刚才能够支撑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我帮你包扎一下手吧,”唐兰炫从悬崖上放的背包里取出了纱布,说:“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感染的.”
将杨临身上的伤包扎好以后,唐兰炫看了看手表,也就十点十分左右.接下来,只要安心待到午夜零点,就可以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华岩山了.
“终于……终于活下来了呢,”杨临此刻还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活着,有好几次他都认定自己死定了,都得以死里逃生.
而唐兰炫和杨临经历这生死之间的患难,建立起了极为深厚的友谊.
“唐医生你,是第二次通过血字指示吧?”杨临忽然问道.
“嗯,是啊.早就听人说血字指示越到后面越可怕,我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唐兰炫看着头顶的星空,说:“如果没有李隐,我们现在恐怕已经……”
“我也开始认同他了呢,我想他一定能做得比夏渊更好.”
二人此时都是浑身无力,躺在悬崖边,不知不觉,居然都睡着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杨临揉了揉眼睛,抬起手表一看,居然是十一点三刻了!再过十五分钟,就可以离开华岩山了!
他连忙叫醒一旁的唐兰炫,说:“唐医生,醒醒,醒醒啊!”
唐兰炫睁开双眼,也依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二人确实太累了.
“走吧,现在走下山,也差不多时间就到了.”杨临站起身,睡的这段时间补充了一点体力.
仔细想想,为什么从第六次开始,就是直接回公寓?恐怕是……就算想用物理的方式回公寓,也无法实现!
活下来的喜悦渐渐开始消散了,现在要度过血字指示就如此困难,那么未来……他们能够活多长时间呢?
二人恍恍惚惚地开入市区,回到公寓所在的小区.开到那条小巷前的时候,才想起车子是进不去的.
走下车后,二人都是不停地东张西望,并以最快速度跑向公寓!
唯有公寓……唯有公寓里才能够让他们感觉到安全!
而到公寓门口的时候,大家看到唐兰炫和杨临,都高兴地大喊大叫起来.
“恭喜你,唐医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早说过唐医生好人肯定有好报的!”
“唐医生,这次都是李楼长……”
不过,唐兰炫和杨临二人,却是脸色惨白,毫无劫后余生的兴奋.考虑到那严峻的未来,令他们已经将死里逃生的喜悦彻底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毕竟……对唐兰炫和杨临说,这还只是第二(三)次血字指示啊!
在跨入公寓的刹那,杨临身上所有的伤,都自动愈合了.杨临将手上的纱布撕掉,手臂已经完全长出了新皮,血液也已经自动补充了.在执行血字指示的时候,住户无论受再重的伤,只要不死能够回到公寓,那么就能够自动痊愈.
不过,也就只有执行血字指示期间能够如此.平时受伤,回到公寓是不会自愈的.
李隐感觉他们的神色很古怪,但是现在看出来他们也已经很累了,不好再多问他们什么.无论如何……有事情,明天再说吧. |
拼了!
杨临从那斜坡滚下以后,一路上身上不断被地面的石头擦伤,浑身疼痛.当到了斜坡底部,他已经浑身是伤了.
而这个过程,他几乎不相信自己坚持了下来.然而,他再度爬起来的时候,感觉身体仿佛被撕裂一般,走一步都痛到难以支撑.而抬起头一看……斜坡正上方,那个幽白的身影正如同蜘蛛一般飞速地爬下来!
杨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只能选择继续逃走!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斜坡下方,居然出现了一个洞穴的入口!
居然终于找到了可以躲藏的洞穴!
杨临毫不犹豫地立即钻入了洞穴!这个洞穴极为狭窄,比刚才那个坑洞还小,容纳一个人都有些勉强.不过,他还是拼命地朝前爬行着.
前方非常暗,于是杨临从口袋里取出手电打开,将手电筒的柄含在嘴里,照亮前方.
这个洞穴似乎倒是很潮湿,而且好像不是直线前行的.杨临不断爬行着,爬行着,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他不知道“鬼”会不会钻进这个洞穴来抓自己.
洞穴的顶部除了露水外,还长着大量的苔藓,不一会儿就沾满了杨临的头顶和后背.而越朝里面爬,就越潮湿,洞穴也似乎……变得越来越狭窄!
也因为如此,每一次前行,身体上的衣服都会被撕破.最终,不得不把背包扔掉,才可以继续前进.
抬起手表看了看……八点三刻……还不到九点!
三个多小时啊!都在这个洞穴里和“鬼”玩捉迷藏吗?万一,万一里面的洞穴是封住的怎么办?
洞穴的狭窄程度,有着不断扩大的趋势!
本来,还可以爬着前行,但现在……杨临只有将身体卧在地面上,匍匐着才能继续前进!洞穴仿佛一个将他身体完全套住的管子一般,不断压迫着他的身体,甚至都有一种血管要爆裂的感觉!
他本来还可以回过头去看看后面,但现在,连回头也做不到了.不过,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这洞穴内的岩壁都非常坚硬,就算用铁锹敲打,也要花费力气才能凿开.所以,他无法扩大洞穴的宽度和高度.
这时候……前方,出现了……两条岔道!
岔道?
杨临顿时一窒.
岔道的存在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在于或许可以迷惑“鬼”,一旦他和“鬼”走的是不同的岔道,就可能越离越远.但是,坏处在于……
他难以选择!
毕竟,万一其中一条岔道,是走不通的怎么办?如果能够回头倒也算了,但若“鬼”追上来,回头也回不了啊!
怎么今天一整天都在赌博啊!
往哪里走?
时间不多!如果“鬼”在身后的话,那么必须尽快抉择,不然的话……
猜硬币正反面?开什么玩笑!
投石子看看?可周围一块石子也没有!
两条岔道,也都非常狭窄,而两边都没有透出光来.是极其难以抉择的二选一.
忽然……身后开始传来了摩擦岩壁的声音!速度……很快!
拼了……随便选一个吧!
杨临紧咬住嘴唇,几乎把血都要咬出来,最后,朝着右边的岔道爬去!
同一时间,唐兰炫则是在华岩山漫无目的地走着.
其实唐兰炫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第一,在那种情形下,杨临居然还把他拉了上来再选择逃跑.一般情况下,在那个公寓住上一段日子的人,道德观什么的早就彻底崩溃了.
第二,手上绑着绳子拖着逃跑,“鬼”居然没有抓住那绳子.
第三,打开手电和杨临分开逃,而“鬼”居然还是去追杨临.
运气好到这个程度,连唐兰炫本人都不敢相信.或许,自己真的是运气特别好?当然,手上的绳子打的是活结,跑的时候就已经解开了.
杨临到底是死是活?打手机给他打不通,莫非遭遇了不测?其实他根本不知道杨临的手机坏了.
李隐还是没打来电话.莫非他还是没找到这个捉迷藏游戏的生路吗?
唐兰炫看着那手表,只恨指针走得太慢太慢了.三个小时啊!那么长的时间,实在能够发生太多变故了.而且即使到了时间,从这里开车回公寓,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个时候,忽然手机振动了起来,打来的人是……李隐!
唐兰炫万分激动地接通电话,而电话另一头的李隐说:“情况怎么样?”
“这……李隐,你找到生路了吗?”
“不……还没有……”李隐也很无奈,一般的捉迷藏游戏规定,第一个被找到的人可以反过来当“鬼”.但辰振兴假如是第一个被找到的人,那么……他明显已经遇害这点就说不通了.
究竟隐藏着的生路是什么?
“告诉我目前的情况吧.”
接着,唐兰炫将遇见杨临,以及被“鬼”追逐的事情告诉了李隐.
“杨临他也……死了吗?”
“有,有可能.他是为了我才……”
张灵风联系不上,辰振兴和杨临也多半……只剩下唐兰炫了吗?
“兰炫……”李隐来到阳台上,看着被夜色笼罩的这个城市,说:“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了.那个‘鬼’,没有分身.否则,可以同时追逐杨临和你.”
兰炫也赞同地点点头,说:“我也那么想.不过,仅仅知道这一点的话……”
“把手机由振动改为铃音来电,将铃音设计到最大声.然后,将手机扔在地上,全力逃跑.我在二十分钟后,就会拨打你的手机.接着,把‘鬼’引诱到那里去!”
“你……你是说……”
“如果‘鬼’没有分身,那么到时候去手机铃声发出的地方,你就等于锁定了‘鬼’所在的位置!”
“可,‘鬼’很快就会发现上当受骗的,这没有太大意义啊,现在还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对,的确很快会发现.所以,等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你就回到丢弃手机的位置去!”
惊世骇俗的想法!
“李,李隐你……”唐兰炫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不是和嬴子夜的那个计划差不多吗?又是玩虚虚实实?
“这样的话,可以拖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兰炫.至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应该有.首先,‘鬼’不一定马上听到铃声,但是这座山很空旷寂寥,总归能够听到,所以一个小时内一定可以找到手机的位置,发现你不在另外寻找你,而你则利用这个机会回到这个地方!一来一去的话……应该可以拖延很长时间!”
“但是……”兰炫还是有些犹豫:“这样太危险了,很容易碰上啊!万一那个‘鬼’就待在那里守株待兔……”
“不可能的!在那守株待兔怎么可能找到你啊?现在毕竟只要找到你,捉迷藏游戏就宣告结束了.这座山岔路非常多,而且你是隔了一个小时去,会相遇的概率和你瞎转悠遇到‘鬼’的概率不会差太多的.”
“李隐,二十分钟后你就打来会不会太快了点……”
“你的体力消耗很大吗?也对……那就三刻钟吧.我过三刻钟打来,不过,你做好心理准备,隔的时间越长对你越不利.”
接受这个疯狂的计划吗?
唐兰炫感觉自己都快不正常了.
但是,仔细考虑起来……这样的确可以拖延很长的时间.而且捉迷藏游戏也快结束了,那“鬼”没理由还会去守株待兔.
于是,唐兰炫将手机设置成铃音来电,声音调整到了最大,接着对李隐说:“三刻钟啊,三刻钟后你再打过来!”
接着,他把手机放在了草地上,随即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同一时间,杨临在进入右边岔道后,倒没有进入他害怕的死路.而身后那摩擦岩壁的声音没有再传来.莫非……“鬼”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吗?
体力消耗实在是太大了,杨临现在是用意志力拼命支撑着.但是,洞穴,依旧在不断变得更加狭窄!
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变成根本无法前进了!现在,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洞穴不断挤压着,骨头都感觉生疼.每一下的移动,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终于……事情的发展到了很严重的地步.
洞穴已经狭窄到了仅仅能够容纳头部的程度!除非杨临把全身的骨头打碎,否则根本无法通过!但那样做有可能吗?
无法前进了……等于是死路啊!
好在,他没有听到身后摩擦岩壁的声音.如果是“鬼”选择了另外一条路,那么还可以选择后退.
后退吗?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了.但万一“鬼”就在后面的话……
但是,还有其它选择吗?他又不可能变成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继续前进!
而在狭窄的洞穴里,也没办法调转身体,杨临只有不断把身体往后挪动,挪动.而后退比前进要轻松很多,因为后面比前面来得宽敞.
没过多久,他回到了那条岔道上.
看来,“鬼”真的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啊.
真是好运!
他继续把身体往后挪动.只要离开了洞穴,那么,就可以逃走了.
他艰难地抬起手表……九点二十分.
一生中,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杨临继续后退着,而就在这时候……在前方那岔道左侧,忽然传来了非常激烈的摩擦岩壁的声音!
那声音……距离这里很近!
杨临顿时大骇,连忙加快速度不断后挪,而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双肩和岩壁剧烈摩擦而导致擦伤.虽然极为疼痛,可是现在唯有忍耐了!
最后,他强烈感觉到,自己的两只手臂,此刻应该都是血淋淋的,被擦掉了一大块皮吧!可是,也只能靠这个加快速度啊!
后挪……后挪……后挪……
这个洞穴并不是直线,而是曲折的.就在挪动到一个拐角处,已经几乎将身体完全移动到拐角的时候,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张煞白的脸! |
此刻的杨临,就好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不……的确是救世主啊!
不是“鬼”而是唐医生先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好运了!
他立即对唐兰炫喊道:“唐医生!快救我,我是杨临啊!”说着,不断将脸上的泥土拨开,让拿着手电的唐兰炫看清了他的面孔.
“还真是杨临你啊……”唐兰炫立即拉开背包,取出了里面的麻绳,放了下去,说:“杨临,抓着绳子,我拉你上来!”
麻绳垂了下来,杨临伸手去抓那绳子的同时,忽然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
格林童话《莴苣》.
这个童话故事讲述的是,一个邪恶的巫婆将有着一头70英尺长头发的公主囚禁在一座高塔上,而一名王子对公主一见倾心,靠那长发爬到高塔上和公主相会.然而,当巫婆发现了这件事情后,就剪短了公主的长发,然后将其垂下,让王子爬上高塔.最后,露出窗户的不是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而是邪恶的巫婆,最终,她将王子的双眼刺瞎.
虽然最后依旧是格林童话一贯的大团圆结局,但是杨临小时候看这个故事的时候,觉得这个故事极为恐怖.
而如今……唐兰炫垂下的绳子,就好比是《莴苣》中的那公主的长发一般.谁知道爬上去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这个人……当真是唐兰炫?
他犹豫了.会不会爬上去以后,这个“唐兰炫”就凶相毕露,然后把自己给……
受到那个童话带来的阴影,杨临一时竟然不敢去抓绳子了.
“怎么了?杨临?”坑洞最上方的唐兰炫问:“你为什么不抓住绳子?”
抓……还是不抓?
杨临不敢赌!这是在拿命豪赌啊!
“你……你真的是唐医生吗?”
听到这句话,他立即注意着唐兰炫的表情.哪怕那表情里有一丝慌乱,都能够证实自己的推断.而唐兰炫的反应则是完全茫然,问:“你说什么呢?杨临?我当然是……难道你怀疑我是‘鬼’假扮的?”
有办法可以证明他是真正的唐医生吗?
答案是,没有.
上一次,李隐告诉过他,那个假的夏渊,依旧回答出了许多唯有夏渊和李隐才知道的事情.
不能够相信!绝对不能够相信!
但杨临的境况和童话里的王子是完全不一样的.王子可以选择不爬上去,但是目前的自己不同啊.万一这个人真的是唐医生,而自己一直待在这……不是自行放弃了生机吗?
有什么办法……可以既爬上去,又确定眼前的唐医生不是“鬼”的?
杨临拼命转动着大脑,然而唐兰炫已经等不及了,说:“杨临!你快抓住绳子吧,我真的是唐兰炫啊,你记得吗?你刚搬进公寓那会,我第一次去你家的时候……”
“别说这些!你说这些我也不相信你!”杨临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怀疑眼前的唐兰炫不是真的人,说:“你,你肯定就是‘鬼’!真的唐医生被你杀了!”
“你胡说什么啊!”唐兰炫看起来很急迫地说:“你再不抓住绳子的话,万一‘鬼’过来……”
“这样吧!”杨临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来:“唐医生,我记得……这附近有块凸起的大岩石,你看到没?”
唐兰炫拿起手电往旁边一照,点点头说:“对,是有.”
“唐医生该学过杠杆原理吧?那就把绳子的一头绑住你的双手,把绳子绕过那块岩石,另外一头丢下来,我抓紧……接着你跳下这个坑洞,我就能够上去!如果你那么做,我就相信你不是‘鬼’,接着把你再拉上来!”
其实杨临也是在试探.
他很清楚唐兰炫的性格,是个绝对的好好先生,为了帮助别人做一点牺牲,他也是义不容辞的.“医者父母心”杨临一直认为是句假得不能再假的话,不过唐兰炫这个人还是很受得起这个称号的.
而如果说真的是“鬼”,不可能会答应吧?而答应更好,那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
让唐兰炫把绳子绑住双手,也是为防万一.那样即使他真是“鬼”,在两人空中相遇的刹那,也无法碰到自己.
当然真是“鬼”的话,其实有很多手段可以用.但是杨临也是尽最大努力降低风险,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不出去.即使他运气极好,“鬼”一直不发现这,等过了午夜零点以后,四十八小时内不回公寓去,那么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唐兰炫则看起来一脸惘然,似乎是不明白何必要做得那么费力.
“杨临,如果我真是‘鬼’,我直接跳下来杀掉你不就可以了?还需要骗你上来不成?”
“话不能那么说,谁知道公寓是不是给了‘鬼’什么限制,比如无法进入地下什么的.”杨临接着非常恳切地说:“唐医生……刚才我失态了,请你原谅.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的情况.你这样做,我能够相信你,你也可以回公寓的路上有个伴嘛.你放心,我肯定会把你拉上来的!”
唐兰炫看起来很犹豫,不过杨临也明白,不管他是人还是“鬼”,都会犹豫.而杨临最担心的,就是唐兰炫怕自己不把他拉上去.虽然理论上杨临没理由不拉他上去,可是唐兰炫会有那层担心也很正常.
杨临还想再继续开口,发几个毒誓,唐兰炫已经开口了.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一定要把我拉上来啊!”
“放心吧,唐医生!”
杨临此刻心想:这么快答应了……难道真是唐医生?我莫非真是多疑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接着,洞口出现了绑住双手的唐兰炫,说:“那,你抓紧绳子吧.”
杨临点点头,抓住了绳子,接着用力扯动了几下,只见唐兰炫手上绑的绳子也跟着动了几下,确定的确是同一条绳子的两端,这才放心.
“那,唐医生,你跳吧!”
唐兰炫点点头,随即就跳了下来!随即,杨临的身体也立即升了起来!
终于……终于要出去了!
而杨临和唐兰炫在这狭窄的坑洞内,在半空中肯定有交会的一瞬间!杨临此刻紧张地看着唐兰炫,然而他的面目依旧很和善……
最后,杨临成功地被拉出了坑洞,随即他脚一着地,就放开了绳子!
“成,成功了!”
他随即看着坑洞下的唐兰炫,终于是松了口气.
“杨临!”唐兰炫急切地说:“快,把我拉上去!”
杨临点点头,立即拉着绳子,而唐兰炫居然还挺重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他注意到一旁地上,唐兰炫拿着的小手电.那手电没有关,光正对着前方.
在这黑暗的夜色下,这小手电发出的光也是很强盛的.
就在唐兰炫被拉到离地三四米高的时候,杨临却是瞪大了眼睛!
前方大概一百多米处……被那小手电,照出了一双鞋子!
那……正是司辰所穿的鞋子!
杨临顿时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了,连忙一脚把那小手电踢进了坑洞,随即看向下方的唐兰炫,做了个嘘的手势!
逃……还是不逃?
唐兰炫比想象中来得重,把他拉上来大概还要个十来秒的时间.而那个“鬼”……就在一百多米以外啊!
当然他也知道,如果现在放掉唐兰炫,等于是杀掉他.他刚才愿意配合自己,冒着风险跳进这坑洞里……现在自己难道忘恩负义把他丢在这里面?
可问题是……现在他自身难保啊!
抓着绳子的手,也开始颤抖了.
放掉绳子……然后逃……逃……逃……放掉绳子……放掉绳子……放掉绳子……放掉绳子……
“放掉绳子”,这个声音如同恶魔的呓语一般在他心头回荡起来……
要不要放掉绳子?
要不要……
这时候,他看向坑洞下方的唐兰炫,而耳边……渐渐传来着杂草被踩踏的声音.
越来越……近了!恐怕最多只有二三十米!
而这时候唐兰炫距离坑洞口还有一段距离!妈的!平时去体育锻炼的时候居然都没减肥效果的吗?
这时候……黑暗中,一个幽白的轮廓,逐渐清晰了起来.
放掉绳子吧!
甚至杨临都已经决定要放开手的瞬间,唐兰炫昔日照顾他们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
明明……明明……明明自己根本不是那种圣人的……
杨临最后咬紧牙关,又是猛地一拉,唐兰炫终于爬了上来!
而同一时间,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第三个,第四个,找到了.”
杨临立即转过头,撒开腿就狂奔起来!
跑!跑!跑!跑!
他根本不敢回过头去看,而此时听到身后传来另外一个跑步声,大概是唐兰炫?
杨临开始后悔起来了……关键时刻,充当哪门子的圣人啊?难道还有人给自己立功德碑不成?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不是一直信奉这句话的吗?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唐兰炫的跑步速度远远不及杨临,其实他刚才看到杨临做出那个“嘘”的手势就猜出了一切.那个时候,他真的害怕杨临会把自己给撇下啊!
他此时忽然想到,不该跟着杨临跑!
于是唐兰炫恨恨地将身上备用的手电拿出来,立即打开,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打开手电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无论如何,如果杨临最后阶段把绳子松开,让自己摔下去,那他绝对是完了.既然如此,当然要报答他!
可是唐兰炫也不可能不害怕,手电打开没一会,他就立即关上了,继续逃.
那个“鬼”,应该不会能够分身来追他们吧?
这个时候,是晚上八点半了.距离十二点还有三个半小时的时间啊!
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不知道怎么地硬生生被绊了一下,唐兰炫顿时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
完了!
彻底完了!
这种恐怖片里的常见情景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出现.周围依旧那么寂寥.
顿时唐兰炫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那个“鬼”,去追了……
杨临的体力已经接近透支了.纵然是生死之间爆发出了强大潜力,体力也不可能是无限的.
每当他想着,是不是把那个“鬼”甩掉了,可是在步速慢下来的时候……
回过头去,都会发现,在二十米开外,那个幽白的身影,如同兔子一般跳跃着向自己前进!
永远,也无法将这个距离拉得更大!
此刻,他的体力已经完全地耗尽,再多跑一米都会感觉要死掉一般.而回过头去,那个幽白的身影依旧跳跃着接近自己!
已经跑了至少五六千米了啊!
没有希望了!
杨临就在深陷绝望的瞬间,忽然注意到,身旁是一斜坡!
杨临知道,现在的情况,唯有赌一赌了!
这个斜坡看下去,有接近百米多高,坡度很大.
咬了咬牙,杨临随即纵深一滚,就从这斜坡上滚了下去! |
辰振兴那尖利的咆哮声,可谓震耳欲聋,远处的杨临也听到了!
杨临此刻距离辰振兴,距离并不算特别远,还不到两千米.因此这咆哮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那……那是谁的叫声?”
那咆哮声中传递出来的愤怒和悲痛,简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而杨临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鬼的叫声!
他立即撒开腿狂奔起来,沿着各条岔路胡乱地穿行,只一心想要远离那咆哮声发出的区域!而跑着的时候,那咆哮声还在继续响着,令杨临胆颤心惊!
忽然他听出……这似乎是辰振兴的声音!难道……难道他遭遇到了鬼魂?
这样一想,他又继续提升速度!
一直以来,杨临都在保存体力,不让自己太快透支体力,可是,此番那咆哮让他的计划完全打乱,一种“鬼”就在附近的恐惧意识令他将储存的体力在短短几分钟内几乎耗尽!
当他停下之时,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感觉瘫软了,刚才至少也跑了两千米以上,就算是田径成绩优异的他,也是到了极限了.现在,非得休息休息才能继续前进了.
“‘鬼’……不会在附近了吧?”
杨临立即左顾右盼,甚至还向头顶看了看.总算,“鬼”没有追来.
他也算是松了口气……
如果,刚才那个声音真是辰振兴,那不就代表着……已经有一个人被找到了?而从那尖利咆哮声来判断……被“鬼”找到,下场恐怕很惨很惨!
杨临光是想想,就已经禁不住浑身颤抖了.
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人!
其实他哪里知道,张灵风被找到得更早.
为了确认,杨临拿出手机给辰振兴打去了电话,而电话那头却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不在服务区?什么意思?辰振兴不可能离开这座山,那不就代表着……
“冷……冷静!冷静!不可以乱了阵脚!”杨临深呼吸了几下,自我安慰道:“没什么……肯定只是巧合,‘鬼’凑巧碰上了辰振兴,这样的事情不会连续发生的……不会的……”
可是,不管怎么做,内心的恐惧还是难以压制住.杨临已经无法保持刚才的冷静了.
他不断地擦着额头上滚落的汗水,决定改变计划,还是继续毫无章法地乱走,降低和“鬼”相遇的可能.
十二个小时……实在太漫长了!这段时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就算这座山很大,也很难保证不会在什么地方碰上啊!
地面的杂草似乎越来越多了,而路也变得坎坷起来.杨临走着走着……忽然,脚下猛地踩空,然后整个人,跌入了一个坑洞中!
幸好坑洞下面只有十米高,杨临只是摔伤,而且泥土也还算松软,所以腿并没有骨折.
这不会是捕兽用的陷阱吧?
杨临立即抬起头看着上方露出的洞口,要爬上去,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而这个坑洞极为狭窄,仅仅只能勉强容纳一个人而已.也就是说……如果“鬼”恰好从上方经过看到自己的话……
打电话,叫唐兰炫或者张灵风来把自己救出去吧!
他立即拿出手机,可是一看,顿时傻眼了……手机居然也被摔坏了!
那自己不就是到了午夜零点都得一直待在这个坑洞里面吗?这里根本不算一个好的躲藏地点啊,如果上方盖着什么让人看不见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只要经过这个坑洞就可以发现自己!而这个坑洞又那么小,躲也没地方躲!周围都是土石,没有办法隐藏啊!
挖洞?他站起身用手刨着泥土,但很快就放弃了,如果只靠手,就是挖到天黑,也挖不了多深.而且就算挖出了洞钻进去,也无法隐藏自己啊!
他尝试着想爬上去,可是,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踏脚的地方……太光滑了!爬了五分钟,连一米都没爬上去.
用绳子?背包里的确放着的又粗又长的绳子,或许可以派上用场.但是……如果不把绳子另外一头系在什么上面,他也无法爬上去啊!至少,得有一个人帮他把绳子给抓住才行.
仅仅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出去啊!
可是出于强烈的求生意志,他还是不断攀爬着尝试上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三个小时过去了……
当天空渐渐被夜色笼罩的时候,杨临已经几乎绝望了.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六点多了,距离结束还有不到六个小时的时间.
此时,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甚至都不感觉肚子饿了.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谁挖的这个洞,我操他祖宗!”杨临难得骂了一句粗话,毕竟现在他几乎失去理智了.
手机也坏了……绳子也没办法用……爬也爬不上去……
现在,唯有祈祷那个“鬼”不经过这里了.
还好……今晚的月亮不是很明亮,借着夜色,会不会反而能够逃过一劫?
但是杨临随即想到……等到了午夜零点,自己没有办法出去回公寓啊!如果回不了公寓,那“鬼”和自己的捉迷藏游戏就会无限进行下去!
无限进行……光是想想杨临就感觉恐怖!假如时间无限发展下去,那么“鬼”迟早能够发现自己啊!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离开了……那就是还活着的某个住户恰好经过这里发现他,然后用绳子把自己救出去!
对……对!如果是这样就可以逃出去了!
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三个会不会都已经被“鬼”找到了?被“鬼”找到,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生路……李隐说的“生路”会是什么?
仔细想想!
杨临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那纸上写着血字指示的原文:“2010年11月1日,在当天12:00以前,到达K市市郊的华岩山的山顶,然后开始玩捉迷藏.选出一名‘鬼’,其他人则要躲藏,不让‘鬼’抓到,这期间不能离开华岩山.到当日午夜零点后,方可返回公寓.”
血字指示里究竟是不是有隐藏生路?上次嬴子夜那次,闭着眼睛不去看鬼,就能够安全归来,那这次会不会有着某个生路,就算“鬼”找到自己也可以不算的?
公寓给出的限制主要是……
一,不能让“鬼”抓到.
二,在11月2日以前不可以离开华岩山.
不能被“抓”到?那会不会是,如果“鬼”没有接触到自己的身体,就不算?那自己现在躲藏在这个坑洞里……
不,不对!对方是“鬼”啊!这根本构不成问题啊!
而且躲藏在这里,肯定会被“鬼”碰到!逃也没地方逃啊!
第二点,是在11月2日前不能离开华岩山……这是历来总会有的限制,也看不出有公寓留下的“生路”.
那么,究竟该怎么办?不是隐藏在血字指示的话……
算起来,这个“鬼”,虽然的确是他们选出来的,但是,恐怕早就是公寓决定好了的.不管怎么做,都会变成那个司辰当“鬼”吧.
猛地,他脑子里一个激灵.
有点奇怪!
为什么会让那个司辰成为鬼?当时固然是用猜拳来决定的,但是,为什么要用猜拳决定呢?一般捉迷藏都由猜拳决定“鬼”,可是,也可以毛遂自荐啊.
当时的那种情况下,如果司辰毛遂自荐的话,大家都会立即应允.毕竟……没有人愿意当“鬼”.“鬼”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死亡,所以大家都担心,当了“鬼”是不是就会真的死掉……
可是,司辰当时的态度是什么呢?
他很明显……并不打算当“鬼”!
那么,如果有某个人毛遂自荐去成为“鬼”的话,不就无法令那个“司辰”成为“鬼”了吗!
难不成……
这就是生路?他们自己把可以死里逃生的生路,自行断送了?
杨临被这个可怕的猜测给吓到了.如果没有了生路的话……不就代表着只能靠运气来度过这次血字指示了吗?
可问题是,不是任何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的啊!
唐兰炫,最终下定了决心.来到了山顶上.
嬴子夜的话果然没错,山顶上空无一人.
总算赌对了.唐兰炫在到达山顶的时候,真的是浑身虚脱了.他就怕“鬼”在山顶上守株待兔,那他就是自投罗网了.
不过,天色渐渐暗下来,嬴子夜的意思是不要在山顶上一直待到最后,唐兰炫想了想,选择了一条路下山去.
李隐依旧没有打电话来,看来,他还是没有想出“生路”来.
那么,只有躲藏,让“鬼”没办法找到自己?
目前,这是能够想到的唯一办法了.
一边走着,他一边将背包里的食物拿出来吃.因为心里紧张,也根本吃不下东西,三口两口就消灭了两只面包,稍微喝了点水,就算完了.
今天晚上,天色显得很暗.走在路上,周围又如此寂寥,唐兰炫感觉,就算不出来“鬼”,也够恐怖了.他每走一步,都极其小心,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还好带着手电筒,照着前方的路,多多少少,可以驱散一点黑暗.
不要出来……求求你……不要出来……
杨临将背包里的面包拿出来吃着,他时不时抬起头看着天空,但又怕万一“鬼”恰好经过怎么办?
到时候,不就是脸对脸?
杨临尽量多挖一些泥土覆盖在身上,脸上,估计这样天色暗一点,向下看就看不清楚是自己了.但担心有其他住户经过没看到自己怎么办?所以又不时抬头……
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而杨临也越来越焦急.怎么还没有一个住户经过呢?该不会……真的都死了吧?
不,不会!他心想,不会那么夸张吧?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吧?
可是,这个想法在内心不断扩大,恐惧就如同是一个无底黑洞,在将自己完全吞噬……吞噬……
就在这时候,忽然他听到附近……好像传来了脚步声!
毕竟这周围杂草实在太多,不管再怎么放慢脚步,都会有声音的.
是谁?
是“鬼”?还是,某个住户?
可是他又不可能叫一声:“你是谁?”万一是“鬼”,不就自寻死路么?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杨临不断在自己头上洒上更多泥土,头埋得很低.
上帝保佑……千万别是“鬼”啊!
这个时候一束光照了下来,接着,杨临听到了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你……你是谁?”
这是唐兰炫的声音!
杨临立即抬起头一看,站在坑洞最上方的,正是唐兰炫! |
夏小美此时在课堂上呼呼大睡,当然,在大学教室中她这样的学生多得是,老师也只管讲课,只要不是课堂内人声鼎沸,也不会理会.
“小美最近都睡眠不足不成啊?”夏小美的同桌安紫看着她的睡相,摇了摇头,说:“真是的……结果每次都要问我抄写笔记.”
“还好啦,”安紫前方坐着的一个男生柳原新说:“她最近肯定是谈了男朋友了,否则干嘛从女生宿舍搬出去到外面租公寓住?哈哈,睡那么熟,莫非是晚上……”
话还没说完一本厚厚的《西方美术史》就狠狠砸在了柳原新的头上,他捂着头大叫:“痛痛痛痛痛……你干嘛啊安紫……”
“你不讲话没人当你哑巴!”安紫接着又看着夏小美,有些担心地说:“小美她大概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作画吧?她的成绩一向是学院内名列前茅的……这个月城美院里,油画画得最好的就是小美了呢.”
“不……”
坐在安紫身后的一个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留着齐鬓短发,捧着一本《西方美术史》的女生康音绚说:“我倒认为,宗炎舟的绘画水平更高出小美一筹呢.他之所以不受老师的赏识,是因为他一直都只画些恐怖,阴暗的内容.”
他们说的宗炎舟,是坐在教室左侧角落,一个极其帅气俊朗,但表情总有着些阴霾的男生.
下课后,终于醒来的夏小美揉了揉眼睛,微微抬起头,说:“啊……下课了?”
“小美,你怎么了啊?熬夜了?”安紫关切地问:“我记得你以前很少上课睡觉的啊.”
能不困吗?为了等唐医生回公寓,熬到凌晨再去睡.结果足足睡了三堂课.
“小美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啊?”安紫继续问道:“为什么那么突兀搬出宿舍呢?我曾经想去你现在住的公寓看看,可你一直都不让.”
夏小美立即摇了摇头吗,说:“我那个公寓很脏的啦,你就不要来看了.搬出去过嘛,是我自己的想法.”
对于父母,夏小美也只能说自己临时在外面租公寓住,还好父母都不在K市,否则他们万一说要来公寓看看,那她也就不知道如何圆谎了.这种荒谬至极的事情,告诉谁都不会相信的.
目前夏小美的房间里,还没有出现血字指示,根据李隐的说法,估计再过个一个月左右,第一次血字指示就会出现.听说第一次血字指示的通过率是很高的,因为生路会比较明显,很少有住户活不下来.
她收拾好书包,就准备离开了.安紫看她精神不是很好,总有一些担心.不过,她如果不说,那也没办法.
安紫也收拾了一下书包,准备回家.就在这时候,忽然她发现夏小美的画板和颜料都放在了课桌内!
她怎么那么粗心?连这个都忘记带了?
安紫连忙拿出手机打给夏小美,然而很不凑巧,夏小美的手机刚好没电了.
“只好我给她送过去了.”安紫背起书包,准备走的时候,忽然康音绚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有事情想和小美说一说.”
而柳原新也站起身说:“其实……我也突然想到有些事情要和小美谈谈……”
“那好,一起走吧.”
可是追到外面去,一直跑到校门外,都没看到小美.
“她去哪了啊……”安紫左顾右盼着,忽然看到夏小美在前方的公共汽车站台,走上了一辆巴士!
“啊,小美……”安紫连忙追了上去,可是巴士已经开走了!
这下麻烦了!明天可是要交一幅油画当作业的啊!偏偏那堂课的庄老师平时对作业审查极其严格,说不定会因此扣小美的平时分数啊!
想到这,安紫连忙要去拦一辆出租车,这时候正好看见宗炎舟在路边拦下了一辆车子,然后走了上去.随即她和康音绚,柳原新便飞奔上去,钻进了出租车里!
“你……你们干嘛啊?”宗炎舟愣住了,随即安紫却是毫不犹豫地对司机说:“快,跟上前面的那辆巴士!”
而柳原新则是用胳膊缠住宗炎舟的脖子,笑嘻嘻地说:“炎舟,大家都同学嘛,帮个忙,大不了车钱我们出……”
“喂,我和你们又不去一个地方……”
“说了车钱我们出嘛……”
“真是的……你们在搞什么鬼?”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安紫忽然回过头疑惑地问:“对了哦……柳原新,康音绚,你们为什么要去见小美?很重要的事情吗?”
“这个……”柳原新搔着头说:“你该知道吧?老庄今天已经发话了,一个星期后的考试,如果我们的画还是没办法得及格的分数,平时分数就会彻底扣光,到时候期末考我们说不定就会挂科啊……”
“对啊……”康音绚又推了推眼镜:“你又不是不知道,庄老师有多严格,他是很难通融的.所以,唯有让小美帮我们开开小灶,教我们点绘画技巧.”
“啊……对哦.”安紫一听也说:“我都忘记了……我的成绩也是很差啊……”
而巴士不久就在前面一个路口停下了,夏小美下了车,走入了一个公寓区里.
“小美住得离学校那么近啊……”安紫一边说着一边拿了一张一百元给身后的宗炎舟,说:“给你,炎舟,我们下去了.”
随后他们下了车.谁想,宗炎舟也下来了.
“你……你不回去?”安紫疑惑地问.
“还给你.”宗炎舟把车钱的找零交给安紫,说:“听了你们的话,我也想听听夏小美的绘画有什么心得呢.”
随后,四人就跟着夏小美走入那个公寓区内.
刚走进去,就看到夏小美拐入一条小巷,安紫本想叫住她,忽然想到,既然来到这了,不妨跟着她去看看她住的地方吧.
随后,四人都走入小巷,尾随着夏小美,穿过不少巷道,随后……看着她进入一个拐角,再过去一看……
“这……”
安紫四人顿时傻了眼.
居然是条死胡同!
“我眼花了?”安紫愣住了,随即想到……小美难道翻墙走了?可这墙那么高,她怎么爬上去的?
“我们,去别的地方找找吧.”康音绚说:“大概我们刚才看错了?”
走出这条巷子,四人开始在别出搜寻起来.而这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发现,身后的影子,忽然都发生了变化,一个个,脱离了他们脚下,在地面上漂浮着移动向刚才那条巷子!
找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四人也只好放弃了.
这个时候天空开始逐渐变得阴暗起来,所以更没有注意到影子消失了.
“只好走了.”安紫叹了口气,而康音绚则感觉很古怪,她感觉刚才没有看错,为什么夏小美走进一条死胡同就没人影了.
走出这错综复杂的巷道后,那四个影子又从里面飘了出来,回到了他们脚下.
这里距离学校也不远,走路也能回去,四个人都是走读生,于是选择就近的公交线路各自回去了.
这天晚上,安紫家中.这时候安紫准备先去洗个澡,酝酿酝酿,回来再作画.
安紫忽然想到,先把衣裤里的东西拿出来吧,于是一掏口袋,取出了手机,家门钥匙,还有……
一把钥匙.
“嗯?这把钥匙……?”
一把上面刻着数字“1002”的钥匙.这把钥匙,她完全不记得拿到过.
“是谁的钥匙?”安紫顿时疑惑起来,随即将钥匙放入抽屉,打算明天带到教室去问问.
忽然,她感觉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那感觉,犹如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痛苦!
过了大概五六秒,这种痛苦终于结束了.
“怎,怎么回事?”安紫捂住胸口,喘着气说:“刚才真的好痛……”
与此同时……
“你确定没看错?”
公寓的10楼,李隐指着1002室的门,问一旁的欧阳菁:“你是看到有影子进入里面了?”
“对.楼长,那时候你还没回来,我敲过很多次门,都没人开门.”
有新住户来可是大事,毕竟要有老住户告诉他们公寓的规则.
此时,李隐,嬴子夜,唐兰炫,杨临,段奕哲,华连城等人都聚集在1002室门口.
李隐继续敲着门,大声说:“有人在里面吗?不要害怕,我们和你一样,都是人,不会伤害你的!请你开门!”
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撞门吧.”李隐下了决定:“反正这个公寓无论什么地方损坏了都能够立即复原.”
这一点过去老住户就实验过,公寓即使被破坏掉一砖一瓦都会立即恢复如初.以前听夏渊说,甚至曾经有住户把炸弹带入公寓,尝试爆破,但是都失败了,公寓被炸毁后,没一会儿就又自动复原了.
李隐,杨临,华连城三人看着那扇门,都卯足了力气,拼命撞去!
大门被撞开后他们立即跑了进去,随即华连城立即看到……墙壁上出现了血字!
不会吧?和嬴子夜一样,进公寓当天就接到血字指示?
只是这次的血字指示比上次的捉迷藏还来得诡异.
“2010年11月3日一整天内,不要发任何誓言.但如果发誓,从发誓的时间开始计算,一周时间内不得进入公寓.一周时间到后,即可回归公寓.”
不要发誓……不发誓就可以了?就算是第一次血字指示,也简单得有点太夸张了吧?
然而找遍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一个人.
“在整个公寓范围内找!”李隐紧张起来,说:“就算通过血字指示,但是超过四十八小时不进入公寓就会死的!大家快找!”
然而到了十点多,公寓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但是还是没找到人.
随即李隐判断……恐怕是离开了公寓!
小区大门口警卫室内,保安正翘着二郎腿,看着电视.完全是玩忽职守的态度.
李隐这时候敲了敲窗户,保安打开窗户,问:“嗯?什么事情?”
“师傅,”李隐递过来一包烟,说:“今天你有没有看到谁进到那条小巷去的?是平时没见过的生面孔.”
保安摇着头说:“我哪里记得住!走走走走走,别打扰我!”
李隐又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说:“师傅,我真有急事,您麻烦回忆回忆?”
他一口气拿了五百元,保安一看,随即喜笑颜开,说:“好,那,我回忆回忆啊……嗯,今天进那条小巷的人也满多的.不过你说生面孔嘛……对了,下午的时候,好像有四个年轻人进去过,看起来像是大学生吧,平时从来没见到过……” |
公寓的旋转门口,此刻已经聚集了十多名住户.
这么多人聚集,大多是因为唐兰炫的缘故.大家都希望这个平日那么照顾他们的善良医生,能够活过这次血字指示.
因为人太多,沙发甚至都不够坐了,许多人都是直接站着.
“医生是第几次执行血字指示了?”华连城问一旁的妻子伊莣:“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是第二次.”伊莣答道:“除他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三次执行血字指示.”
“真为医生担心啊……”华连城托着下巴,声音哽咽着说:“唐医生那么好的人,希望他不会出事啊.李隐他,他怎么没下来?”
“好像还是在和嬴子夜讨论吧,怎么救医生……”伊莣此时眼眶也是有点红红的,虽然知道每一个住户都要经历这样的事情,但是在李隐告诉他们,这次唐医生面临的是和一个真实的“鬼”捉迷藏,大家还是感觉骇然.
唐医生能够逃过这一劫吗?每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件事情.
“一定能的啦!”最新住入的夏小美说:“我想,医生肯定能够活着回来的!”
“我感觉很难说啊,”夏小美身后的一个棕色卷发,戴着眼镜的年轻女郎说:“一般的血字指示,虽然都同等会遇到鬼魅魍魉,但是,并不是一旦鬼魂出现就必死无疑.但是这个捉迷藏游戏,规则很明显是找到就算出局……这一点太不利了.医生……运气不太好啊.”
“你……你乌鸦嘴什么啊!”夏小美立即回过头,不满地看着那个棕发眼镜女,她因为刚搬进来,所以有几个住户的脸还没记熟,问:“你……你是谁?我就看好医生,医生他肯定会回来的!”
“我叫欧阳菁,住在这个公寓的1004室,以前是夏渊的邻居.”名叫欧阳菁的住户却是并不生气,对夏小美说:“我很佩服夏小姐你啊,毕竟入住这个公寓还能态度那么乐观的,你是第一个了.我希望你的乐观能够一直保持到最后啊.嗯,你可以叫我阿菁.”
话虽然说得客气,但言下之意是……你的乐观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夏小美顿时感觉不太喜欢这个欧阳菁,说:“那,你,通过了几次血字指示?”
“不多,三次而已.”
三次……在这个公寓里,算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了!
这时候,一旁的华连城连忙拉过夏小美,悄声对她说:“夏小姐……你还是和欧阳小姐搞好关系比较好.她也算是经验比较丰富的住户,和她搞好关系的话,对你没坏处的.”
欧阳菁此刻的目光,看向公寓的旋转门外.而所有人都在为唐医生的安危担忧的时候,一个大学生样子的青年,拿着一个DV,站在所有人最后,拍着每一个人的言行.
华岩山上.
那张煞白的脸,虽然仅仅只是被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但是杨临还是被吓了一大跳.可是,已经无法更快地后退了.
好在越是往后,身体能够活动的空间也就越大了.他终于挪动到了洞穴口,并一骨碌钻了出来.
而他刚爬出来,四脚朝天地跌倒在地,刚来得及站起来,一只煞白的手就猛地从洞穴里伸了出来!
杨临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在地面上打着滚,随后爬起来就又是跑起来.
逃不掉了……这个“鬼”根本就是阴魂不散啊!
他根本不敢回头,只是不停地跑,跑,跑……
就在这时候……一丝月光照射了下来.草地上,杨临看到了令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在那草地上,映照出了两个影子!
一个,自然是他自己的影子,而另外一个影子,则紧紧跟在他身后,距离就连一米都不到,甚至那个影子伸出了手,那手几乎都快要碰到自己的后背了!
不……不……不……不!
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杨临不断地加快脚下的速度,明明已经耗尽的体力似乎又重新在体内燃起,不知道在哪里涌出的力量让他进一步提速!可是,地面上的两个影子,间隔依旧没有任何缩小,那只手……也是越来越近!
不可以让“鬼”抓住……否则就会立即出局!
然而面前出现了无法挽回的绝境.
一个悬崖出现在了杨临面前!
这可不是刚才的斜坡,是垂直向下高两百多米的悬崖!绝对不可能逃掉了!
而唯一的生机则是……对面还有另外一个悬崖!两个悬崖之间的距离是……大约四五米!
虽然过去杨临的田径成绩不错,可他唯一的弱项就是跳远!他记得自己以前立定跳远的最好成绩,也就只有不到三米!四五米……万一失足的话,那就是粉身碎骨啊!两百多米的高度摔下去,完全没有悬念!
可是,背后索命的死神,不会给他任何苟延残喘的机会!只要他稍稍改变奔跑方向,就会被碰到!
“上帝啊……保佑我吧!”
杨临跑到了悬崖边上,他咆哮了这么一声,猛地跃了出去!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一米跳过去了……
两米跳过去了……
三米……
三米过去了一点点……
就在接近四米的时候,杨临整个人摔了下去!
这其实已经是他目前最好的跳远成绩了,可是接近五米的距离,还是太勉强了!
杨临在那一刹那,已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求生本能还是让他伸出手要去抓住对面,但,还是失败了.就在滑落的瞬间,杨临依旧伸出手去抓那峭壁,可是那峭壁上很光滑,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抓的东西!
就这样,杨临已经摔下去了二十多米!
但他依旧用双手死死地去抓着前方峭壁,可是还是抓不住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身体依旧不断下坠!
三十米……四十米……五十米……
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知道自己的生命注定将在这华岩山上终结,杨临发出了不甘心的悲鸣声:“不——”
他已经坠落了超过六十米,双手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可是还是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东西可以抓住!
就在杨临完全绝望,决定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时……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杨临抬起头一看……抓住他的,是唐兰炫!唐兰炫此刻手上抓着一根极粗长的麻绳,被吊在半空.
“唐……唐医生!”此刻的杨临,真有想下跪向唐兰炫磕头的冲动!他救了自己啊!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可唐兰炫救了他!
“杨,杨临……”唐兰炫也是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听从李隐的建议,把手机放好,逃的时候,却来到这个悬崖边.而这时候,眼尖的他已经看到前方杨临奔来这里,隐约看到他身后有个人在追他!于是,连忙把那粗长的麻绳拿出来,一头绑在悬崖边凸起的一块巨岩,另外一头想抛给杨临,谁知道刚绑好绳子刚要对悬崖另一边喊杨临,谁知道杨临却是笔直跳过来.
当时杨临太过紧张,加上一直看着地面上的影子,根本没注意到悬崖对面的唐兰炫,这一跳,唐兰炫立即想起刚才杨临为救自己不惜现在被“鬼”追逐,把心一横,手紧抓着绳子跳了下去,结果下坠了六十多米,才抓住了杨临!
看着杨临鲜血淋漓,几乎被生生磨掉了一层皮的双手,唐兰炫也是感觉到触目惊心.
“唐……唐医生……”杨临紧张地看着唐兰炫紧紧抓着绳子的手,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虽然这绳子很结实,但是唐兰炫可以坚持多久呢?
脚下,可是超过一百米的高度啊!一旦摔下去,两个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杨……杨临……”唐兰炫紧咬着牙关,说:“没事,我,我不会放手的……”
想着刚才下坠的过程,唐兰炫也是感觉到犹如是噩梦一般.他居然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抓着绳子跳下这两百米的悬崖!
还好绳子另外一头被巨岩绑着,不需要担心.
然而灾难依旧没有终结.
杨临抬起头一看……顿时几乎叫出声来!
宛如好莱坞大片的蜘蛛侠一样,悬崖上方,隐约看到一个幽白的影子,居然爬在那另外一头峭壁上,无视重力地快速向下!
那速度居然还不慢!
杨临连忙左顾右盼,想看周围,有没有什么洞穴之类的可以爬进去,但令人绝望的是……这峭壁光滑得可怕!
绝境……这是目前杨临心头唯一的想法.
他顿时极度后悔那个时候没有一开始就让唐兰炫把他拉上去,那个真正的“鬼”连这样的悬崖也能笔直爬下来,出入一个坑洞还需要骗他吗?就是因为自己浪费了时间,才让那个“鬼”到来的!
可是,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杨临看着那根绳子,咬着牙,用手抓住绳子的末端,说:“唐医生……你放手吧,我们爬上去!”
没有别的选择了!
唐兰炫看杨临抓住绳子的一头,于是松开他的手,杨临整个人向下一颤,随即抓紧了绳子.然后……两个人都开始抓着绳子向上攀爬!
唐兰炫过去从没有登山的经验,更别说是这样抓着绳子爬山了.而杨临也是感觉力不从心,抬头看去,对面峭壁上的那幽白影子越来越接近了.
这时候,月光又被乌云覆盖,那幽白影子忽然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中.
爬……不断向上爬啊!
不知道向上爬了多久,杨临明确听到对面峭壁传来了声音.
而顶部……依旧看起来很遥远.
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个时候,杨临甚至都哭了出来,他实在是要崩溃了.这只是第三次执行血字指示,他本以为不会太可怕.但没想到,这短短的时间里,多次九死一生!
忽然,他猛地看到一道影子跳到了距离这里大概十多米外的峭壁上!
“鬼”……要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唐兰炫胸口的手机振动了.他有两个手机,丢掉的那部是旧款的,这部手机是最新的.
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唐兰炫腾出一只手拿出了手机,是李隐打来的.
他连忙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了李隐的声音:“兰炫吗?我,我终于知道,这个捉迷藏游戏的生路了!这条生路,就隐藏在血字指示里!” |
理绘始终后悔,当初,不该和大哥一起去镰仓的.
理绘的家乡,就是在镰仓.
她只是想去祭拜一下自己的生父而已,往年,都是在家中祭拜.这一次,想到镰仓去亲自祭拜.
她向纪彦大哥提出了这件事情.
“嗯,好啊.”纪彦非常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说:“那就去吧!”
“我……担心父母亲不答应……”
“怎么会,祭拜亲生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啊.我会和幸子去说服父母的,你就放心吧.要不要请人去做点法事呢?镰仓也有不少古寺啊.”
“不用了吧……”
小田切家住在日本爱知县的名古屋市,前往神奈川县,位于东京临海地带的镰仓,路程也并不近.最初是打算乘坐新干线去的,但是那时候纪彦刚好买了一辆本田轿车,决定开车前去.
“大哥,你这样是不是太宠理绘了?”幸子在商量的时候有些不满:“从名古屋到镰仓那边啊!你就开车带理绘过去?”
“嗯,难得有车嘛,理绘一个人跑去镰仓我也不放心啊.”
“那也不用开车带她去吧!”
“反正新买了车,也想在妹妹面前炫耀一下车技嘛,”纪彦微笑着对理绘说:“没错吧?”
“大哥,真的没问题吧?不会太累吧?”理绘也有一些担心.
“没事的!你们就放心吧.”
理绘早知道的话,那时候就该阻止纪彦的.
镰仓是个沿海城镇,位于神奈川县三浦半岛西面,临近横滨市,被视为东京的住宅区,也是日本有名的旅游胜地.
理绘的父亲——筱崎义康就是在镰仓过世的.
以前,身为人偶师傅的筱崎义康,可以说是传承了一门很好的手艺,他制作的人偶都非常精致.
人形美术,是日本传统的一种民间美术.其历史十分悠久,大约起源于日本的江户时代,最早是作为孩子的玩具出现的.而经过数百年的变化,人形美术的精巧,华丽和多样的发饰,深受欢迎.而在8世纪平安时代的中期,距今一千多年前就已经有了关于在人偶身上换穿衣服的游戏,后来又出现了向河水中投放人偶以求吉祥的习俗的记载了.
而人偶是日本独特的传统手工艺品,但是它又和中国的木偶人不同,不仅仅是一种装饰作用的玩具,还有着更深层次的文化意义.在日本,人偶也可以作为女性结婚的嫁妆的一部分带走.由于人偶可以代代相传,所以也没有必要再去购置买新的人偶.有些名门世家的人偶经过历代相传,累积到几十个甚至数百个,每年摆饰出来场面都相当壮观.
因此,如今日本人也非常喜欢人偶这种室内装饰品.筱崎义康在世的时候,因其所制作的人偶极为精致,而且做工无可挑剔,所以靠这笔手艺活,在名古屋开了一家人偶店.和理绘的母亲结婚,则是在店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的时候.
那时候,小田切家就筱崎人偶店的常客之一.因为筱崎的人偶非常受到幸子的母亲,小田切君惠的喜爱.因此也经常选择在筱崎家购买人偶,赠送给亲戚和朋友,顺便也介绍了筱崎人偶店.
筱崎的妻子怀孕的时候,差不多君惠也在同时怀孕了.她偶尔来人偶店的时候,也说,假如将来生下的是个女儿,过女儿节的时候,也一定来筱崎家购买人偶.
然而,就在那个时候,筱崎家渐渐发生了怪事.
那一天,筱崎的妻子映子进入丈夫的工作房,却看见满地都是被丈夫毁掉的成品人偶.丈夫正满头痛苦地看着地上的人偶,双眼充血.
“我……我不想再制作人偶了……”
这令映子大惊失色!要知道,丈夫除了制作人偶外,没有其他一技之长,学历也不高,自己则是在家做全职太太的,将来孩子就要出生了,如果不开这家店,就等于断了经济来源啊!
“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做不出了?”映子拿起一个地上的人偶,说:“我感觉你做得很好啊!”
“不,不对……”筱崎忽然一把抢过那个人偶,又再度扔到了地上,说:“你没注意到吗?它们在看我……在嘲笑我,它们,它们一个个都活过来了!”
对于丈夫突然间的变化,令映子完全措手不及.她的老家是在镰仓,在名古屋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这下也根本不知道找谁商量.不管怎么劝诫丈夫,他似乎都不愿意再去做人偶了.
映子开始感觉到,是丈夫的精神出了问题.无奈之下想带他去看心理医生,可是丈夫每次都用咆哮来让她胆寒万分.
当然,说是不做,但暂时人偶店也还营业着.毕竟库存的人偶数量还是很多的,但是,如果遇到需要订做人偶的顾客,就很麻烦了.丈夫目前的精神状态,根本无法制作人偶啊.而映子又对制作人偶一窍不通,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了,将来孩子出生后该怎么办?
某一日,君惠路过筱崎人偶店,于是进入店内看了看.而映子此时已经是十分憔悴,这令君惠非常惊讶.一问才得知发生这样的变故.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君惠对映子说:“筱崎夫人你现在怀着孩子,你这样下去,恐怕对孩子不利啊.”
“这个,我当然也知道啊.可是我丈夫那个样子……”
“这样吧,”君惠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她也怀着孩子,能够理解映子的心情,说:“你在分娩以前,到我家来住吧.反正我们家地方很大,空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小,小田切夫人?”映子非常惊讶:“你说让我去你家?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只是和筱崎夫人你一样,我们都是母亲,自然不需要孩子有什么闪失,筱崎先生现在状况那么不稳定,我担心你恐怕……”
君惠的一片好意,令映子很感动.她后来和丈夫商量这件事情,本担心丈夫会大发雷霆,但是他倒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怎么去管她.
说来奇怪,虽然丈夫说不再做人偶,可是这几天他又开始动手制作,只是做了一个,就会又毁掉一个,看得映子都心疼:这可是钱啊!
最后,她暂时搬进了小田切家.君惠的丈夫,小田切彰倒也是个随和的人,而他们的儿子纪彦也很喜欢自己,让映子放心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小田切家生活得倒也算愉快,映子和君惠感情也越来越好,甚至变得情同姐妹一般.映子也很喜欢纪彦这个孩子,希望自己也生一个这般可爱的男孩.
虽然每周都会打电话去家里,但丈夫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不稳定.
他总是说:“人偶,人偶它们要杀了我!要杀掉我啊!”
“那些人偶被恶灵附身了,被诅咒了……我,我要毁掉它们!”
映子越来越担忧丈夫,但此时的她身怀六甲,很担心丈夫精神失常和自己发生争执,会危害到孩子.和小田切家提起这件事情后,小田切夫妇也感觉情况很严重.
“看来是需要给筱崎先生检查一下了,他似乎精神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啊.”彰沉思了一番后说:“而且如果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孩子出生后,你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就带丈夫先回我在镰仓的娘家,再做打算吧.不过我父亲最近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啊,等孩子出生后,我无论如何都要回镰仓去一次.”
几个月后,君惠和映子都住进了妇产科医院.后来,君惠先是生下了一个女孩,也就是幸子.映子晚了大概三周的时间,也生下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也就是理绘.
当带着理绘,回到筱崎人偶店的映子,却目瞪口呆地看着人去楼空的人偶店!
去到家里,人也不见了.
联系手机,却发现手机号完全换了!这让映子陷入非常困难的境地,她刚生下孩子,却遭遇这样的事情!
出于无奈,她只好先暂时回镰仓去.联系父亲后才知道,原来丈夫居然也回到了那里!知道他的下落,映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来到镰仓的老家,却发现……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但因为不想让怀孕中的映子伤心痛苦,才没有联络她.看样子,顶多只能活一个月了.
父亲过世后,办完丧事,映子也是越来越痛苦.丈夫很是奇怪,一边说不再做人偶,一边却继续做人偶并破坏.后来映子为了能够糊口,劝丈夫还是继续帮人制作人偶维持生计,毕竟现在他们有了理绘.
但是,筱崎义康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但是不制作人偶,就没有经济来源.父亲的丧葬费,都还是问一些邻居借的,因为筱崎和映子的双亲都过世了,其他亲戚一听“钱”字就是推托.为了给理绘赚奶粉钱,映子不得不出去找工作.最后费尽心思,才找到一家在饭店洗盘子的工作.
而丈夫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满屋子都会堆满被他弄碎的人偶,那些人偶明明都制作得很好,拿出去绝对可以卖钱,可他居然每次都暴殄天物地弄坏!也不爱护理绘,从来不帮忙照看她.映子几乎快要忍无可忍了.
而接下来,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1985年4月,筱崎和映子二人被发现死在家中,二人的死状都甚为凄惨,而二人的女儿筱崎理绘得以幸存.经过对现场的勘察,初步确定这是一起强盗杀人案.而诡异的是,二人的死亡现场,地上堆满了大量支离破碎的人偶……
这件事情也引起了轰动,在名古屋的小田切夫妇也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君惠也因此非常难过,后来去打听了唯一生还的理绘的情况.最后得悉,筱崎夫妇的其他亲属,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希望收留理绘.如果真这样下去,只有将她送入孤儿院了.
君惠下定决心,要收养理绘!最初丈夫不太赞成这件事情,但是因为君惠始终坚持,才不得不同意.
最终,将理绘从镰仓接到名古屋,让她入了小田切家的籍.
纪彦和幸子都很同情理绘的遭遇,所以才分外宠爱她.
“说起来,”幸子忽然说道:“我听人说,镰仓的那座旧屋子,在出了那起命案后,没人敢住进去.而且,之后许多个夜晚,都会发出凄厉的恐怖之声,附近的人家都吓得搬走了.”
“哈哈,幸子你怎么也那么迷信了,”纪彦却毫不在意:“都21世纪了,怎么可能会有鬼啊?诅咒啊,鬼魂什么的,都是人类对死亡的恐惧而产生的心理暗示罢了.这种坊间的传闻,怎么能够相信嘛!”
于是,几天后,纪彦就带着理绘,开车出发前往镰仓…… |
“你们……”宗炎舟阴沉着脸挂断了电话,说:“还真下成本啊,想做什么?所谓‘公寓’,是什么邪教基地吧?”
“我明白了.”李隐决定用最后一招:“你们跟我来吧.”
不到万不得已,李隐不想那么做的.
血字指示的规则在于,一旦发誓,一周内不得踏入公寓,目前一周时间还没到,所以他们不可以进公寓去,否则他们的影子就会发生异变,操纵他们自杀.
听李隐那么说,宗炎舟脸色一变,说:“莫非,你要带我们去看那个‘公寓’?”
“正是.”李隐回答道:“虽然目前你们还不可以进公寓里去,不过,在外面看看还是可以的.”
一个小时后……
“好吧,我们相信你的话.”
公寓无法在外部被看到的诡异特性,令宗炎舟等四人虽然震愕万分,甚至感觉世界观崩溃,但却必须接受……当今人类科技还达不到这个地步.
相信了以后,接下来的问题就是……
“你说我们因为发了那个誓言,所以不能进公寓去?”
在公寓的大门口,四人焦急万分地问着李隐.而李隐也点点头,回答道:“你们一周内不能进去.发誓的具体时间是……”
“我记得是在8:32分,”柳原新立即答道:“当时我特意看过时间.”
“你的表精确吗?”
“应该没问题吧……”
“一分一秒的误差都不可以有!”
“他说得没错,”宗炎舟也说:“我当时也看过时间,我戴的表是我父亲以前去国外给我带来的正宗劳力士,不会有问题的.”
“李,李先生,”安紫这时候忽然扑到李隐面前,说道:“刚才,我进入小区的时候接到过一个电话!打来电话的,恐怕……恐怕就是……”
听完她的描述后,李隐点点头说:“还好你们已经都出来了,放心吧,既然发誓的是你们,应誓的对象也是你们.我想,你们家里的亲人不会有事的.但是,千万别打电话回去问他们的情况,这样做可能会让那个‘鬼’发现你们在什么地方!”
无法感知方位的话,又不限定地点,那么大的K市,不,甚至可以离开K市,要找出他们来千难万难.不过也难怪,毕竟对这四人来说,这是第一次血字指示,自然会比较容易过.
接下来,李隐收走四人的手机,说:“这点钱先给你们,选择一家不太正规的,无需身份证就可以入住的宾馆.你们乔装一下,戴上帽子或者墨镜,尽量不要让人认出来.接下来你们四个尽量有多远逃多远,等到下周周三,也就是11月10日,8:32分之后,回到这个公寓中来!记住,就算遇到认识的人,哪怕是很要好的朋友,甚至是父母,都不要解除乔装!这段日子也绝对不要联系任何人,虽然你们父母会担心,但是绝对不可以给那个鬼任何可乘之机!”
在公寓门口,和他们交代完这件事情后,四人都点了点头.听起来还是满轻松的,毕竟K市那么大,如果鬼无法感知他们的位置,那如何找到他们?
松了口气后,李隐转过身朝着公寓走去,却看见嬴子夜和夏小美来到了门口.
“你也来了?”李隐已经推动旋转门走入公寓,对那四人说:“我介绍一下,她也是公寓的住户,名叫嬴子夜,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问她.”
此刻夏小美就站在公寓门口,一脸歉然地看着眼前四人,没想到居然完全连累了这四个同学.尤其是安紫,毕竟是自己的好友啊!
“真的抱歉,安紫,柳原新,康音绚,宗炎舟……我……”
柳原新瞪了她一眼后,说:“好了,别说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这时候,李隐凑近嬴子夜,低声问她道:“很明显,公寓‘预知’了这个誓言带来的可怕未来……那么,如何找出这次的生路呢?”
李隐还是不太放心.虽然说,第一次参加血字指示存活率是很高的,而且这次鬼很明显无法感知他们的位置,连家庭住址都要去找出来.那么,只要藏起来问题就不大了,只是说不可以待在公寓而已,K市那么大,藏到哪里去都可以.然而,真的会那么简单吗?实在很难说.无论如何,尽快找出生路才是上策,鬼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找出他们四个来的.
说起来,这倒和捉迷藏游戏很像?
不可能的……即使是第一次参加血字指示也不会那么简单.鬼真的无法感知他们所在的地方吗?得出这一推论仅仅是因为鬼拿走了他们的家庭住址而已.但,这会否是公寓的欺骗手段呢?
毕竟,公寓已经欺骗了他们太多太多次了.
如果鬼无法感知他们的位置,那躲藏起来就太容易了,唯一的限制只是不能进入公寓……
嬴子夜看了李隐一眼,问:“他们四个的手机都毁掉了吧?”
“不,”李隐回答道:“我打算,让连城他们几个把手机都拿去城市各个地方.接下来必须让他们和家人也断绝关系.我和他们反复提及,绝对不要用任何方式联系家人,鬼魂绝对可以伪装为家人,来见他们.那时候就麻烦了……”
“不过,我认为你带他们来到公寓门口有欠妥当.毕竟,公寓和鬼之间有这千丝万缕的关系.”
“那倒不会,”李隐摇摇头说:“根据住户几十年的经验,这个公寓只是发布血字和提供最后的避难所,在血字执行过程中,是完全‘中立’的,给住户隐藏生路,限制鬼的行动;同时也随着血字次数增加不断加大难度,令住户死亡率提高,并令住户能够在未来第六到十次血字中,直接回归公寓.血字的难度总是会被公寓平衡,不会陷入绝对的无解恐怖.这一次,鬼无法感知他们的位置,也已经确定了.”
“是吗?怎么确定的?”
“因为他们的学籍记录表被拿走了,而且有个不明身份的人给安紫打了电话,询问她住在哪里.”
听到这里,嬴子夜忽然问:“学籍记录被拿走,以及安紫接到电话是在什么时候?”
“取得学籍登记表应该是一个半小时前,安紫接到电话是在一个小时前.”
嬴子夜忽然扫视了一下那四人,对李隐说:“看来……还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离开.”
“什么?”
还没等李隐来得及反应,忽然,站在安紫身后的柳原新,忽然伸出了双手……那双手,竟然被覆盖在一件大红和服的衣袖内!而伸出的手,也是极为惨白,手指甲犹如野兽的利爪一般锋利!
“安紫!”李隐立即大吼了一声,随机安紫吓得回过头去一看,然而……身后却是空空如也.
接着,三个人都发现……柳原新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果然是这样啊,”看到这等恐怖景象,子夜却是表情丝毫未变,说:“按照你的说法,一个小时前取得学籍登记表,然后根据那表格,完全可以找到那四人中的某一个人家里,将其杀死.然后,安紫打电话去召集他们的时候,就可以变化为其杀死的那个人的样子,到这里来了.”
另外三人立时发出尖声惨叫来!
李隐立即毫不犹豫地对那三人大喊:“逃啊!三个人分开逃走!”
那面色惨白的三人立即撒开腿狂奔,逃向那条小巷的入口!
这个时候,理绘已经住进了宾馆,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现在,时间刻不容缓.
纪彦大哥死后,幸子姐姐一度很悲伤,对待身边的人,都显得越来越冷淡.后来,还提出来中国留学.
理绘甚至感觉到,幸子姐姐将纪彦大哥的死,归咎在她自己身上.
那个时候,纪彦大哥陪了自己,去了一次她亲生父亲的故居.
理绘是被小田切家收养的养女,而不是亲生女儿.小田切家家教很严格,父母都一直对待她很严厉,从小就教导她插花,茶道以及各种繁琐家务,似乎就希望将来她嫁入他人家,不会给小田切家抹黑.
而纪彦和幸子却一直很关怀自己,把她当做亲生妹妹看待.昔日,这兄妹二人,给了理绘许多温暖和关怀.
而如今,这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却……
时间过得飞快……太阳逐渐西沉.
黑夜降临了. |
安紫在逃出那个小区后,被吓得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现在家和学校都不能回去啊!那到底逃哪里去?
好在跑到大街上,恐惧感减少了很多.但纵然如此,她还是担心鬼会不会突然出现.刚才柳原新忽然消失,她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跑了很长时间,身后都没有人追来,安紫渐渐松了口气.逃到哪里去比较安全?她忽然想起,在K市月天路附近有一家大教堂,如果进入教堂去,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
安紫虽然并不信基督教,可既然连鬼魂都出现了,那么神也许也是存在的!
于是她到一个书报亭买了张地图,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她不停划着十字,祈求神明保佑自己.此时此刻,除了向神祈祷,她没有任何别的办法了.
出租车开了大约二十分钟,到了月天路.
安紫立即跑下车,开始寻找教堂.
可是,她找来找去,都只看到高楼大厦,问了很多人,也都说不知道.
莫非是记错了?月天路没有教堂吗?而从地图上也看不出月天路有没有教堂.她一时担忧起来,而手机也被李隐收走,没办法上网去查.
去打公用电话试试,让李隐帮忙查一查.李隐已经将他的手机号给了他们.
她在大街上左顾右盼,不断寻找着公共电话亭.
同一时间,在公寓内.
“失算了!”李隐焦急地在房间内踱着步子,惊魂未定地对眼前的嬴子夜说:“看来,应该如你所说,那个鬼先是到炎北路去找安紫,但是没找到她后,去了柳原新家,然后杀掉了他.这个时候,安紫就打来电话联络他,那个鬼就伪装成柳原新的声音和她通话,接着变化为柳原新,接着赶来这里……”
嬴子夜说道:“目前什么可能都是有的.暂时,还是静观其变吧.那三人应该会联系你,毕竟他们对血字生路根本一窍不通,一定会求助你.”
这个时候,安紫终于发现了一个电话亭.她立即跑了进去,拿起话筒,匆匆地拨下李隐地手机号码.
“接,快接,快接啊……”一边拿着话筒,安紫一边心急如焚地看着电话亭门外,就怕鬼会不会从哪里冲出来!若非此刻马路上人非常多,她恐怕早就吓得哭出来了.
这时候李隐手中的手机立即响了,李隐立即接通,问:“喂,是谁?”
“李先生吗?我是安紫啊!我,我现在在月天路,月天路不是有一个教堂吗?你能不能帮我去网上找找?这附近我完全找不到网吧,问任何人也都说不知道!”
“教堂?”李隐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说:“去教堂也没有用的.以前早就有住户尝试过这种事情了,无论是寺庙,道观还是教堂,跑进去也一样会被鬼攻击.不光如此,无论佩戴十字架,还是佛珠,也都无法逃过公寓血字指示的诅咒!除了找到血字中隐藏的生路,或者运气好能及时逃回公寓这两种可能外,根本无法逃过一死!”
“生……生路?”安紫此刻还是不停看着电话亭外,说:“那,那我怎么去找出隐藏的生路啊?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出来?”
“你听我分析.目前我暂时假定这个鬼是能够找到你们位置的.”李隐对着手机另外一头说:“在这一情况下,你们逃到哪里都是很困难的.不过,距离公寓血字的终结,还有几天的时间.依据过去经验,鬼只有在越接近血字终结的时候,才会越疯狂地不断杀戮.柳原新刚死,鬼暂时应该不会再行动了,否则血字直接定为一日内完结就可以了.”
“这……这样子?那就太好了.”安紫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既然你说哪里都不安全,那么……”
“嗯,这的确是个问题……”
这时候,嬴子夜忽然走过来,说道:“李隐,把电话给我.”
“哦……好的.”李隐将电话给了嬴子夜,随即她说道:“你暂时,住进我家去吧.我家的地址是……”
“你?你家?嬴小姐,你说真的?你不怕吗?”
“没关系.”嬴子夜非常淡然地回答,就好像只是普通地邀请客人去自己家一般:“我有将一把备用钥匙埋在门前的一盆花的泥土之中.你去挖一挖就可以找出来了,毕竟你没地方住也不行.嗯,好的,就这样.”
李隐连忙跑过来说:“你……你不正常吗?居然把鬼引到你自己家去?”
“没关系,大不了将来离开公寓后,把房子卖掉就是了.”
“你不怕吗?你这样会不会殃及到你自己?”
“不会.如果那样就会被殃及,刚才我和那个鬼那么近距离地见过面,那样也算是被‘殃及’了吧?”
“可是,那可是你自己家啊!就算你父母过世了,万一你的亲戚来拜访怎么办?”
“不会有人来拜访我家的.”
“嗯?”
“我父母都是将研究放在第一位的人,几乎不怎么注重生活,也不懂得日常交际.平时,都把时间花费在实验室内,对理科研究以外的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甚至很少流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也就因此,总是被亲戚们认为‘不懂人情世故’,都不太喜欢和他们往来.父母葬礼的时候外,我从小都很少接触到其他的亲戚,就算遇到,也多数会说父母是‘怪人’.所以不会有人来的.而且我家住的是建筑在山上的独栋别墅,也不会殃及邻居.”
李隐愣住了,没想到嬴子夜还有这样的过往.她对任何事物都显得很淡漠,甚至进入了这个公寓也没有表现出多大恐惧,也是遗传自父母吗?
“喂,安紫,你在听吗?”
“嗯……有在听,嬴小姐.嬴小姐你……执行了几次血字?”
“一次.我是今年七月刚住进公寓的.”
安紫愣了一下,顿时大感愕然,她才刚进入公寓?看起来,却那么淡然,一点也看不出有痛苦和恐惧的表情.
这个时候……安紫忽然感觉背后,有一种冷嗖嗖的感觉.最初还不明显,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开始令她头皮发麻起来!
此时的理绘,再度回忆起……当初纪彦大哥死去的那一刻.
车子当时翻倒后,被重重压在下面的纪彦,浑身是血,而理绘那时候也一样身受重伤,身上扎满了玻璃.
那一刻,她想的,是去镰仓老屋的时候,所看见的那古怪的人偶娃娃!
令父亲变得不正常的人偶娃娃……
醒来的时候,才知道纪彦已经死了.家人也都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中,母亲更是好几次哭昏过去,父亲也是头发在一个月间白了许多.
幸子姐姐,也是因此,而变得大受打击,原本活泼的她变得一言不发,冷若冰霜.
在纪彦死后,这个家庭就犹如被诅咒了一般.幸子姐姐提出去中国留学的时候,看待自己的眼光中明显带着不善.她似乎是想逃避自己,不想再看到自己,索性决定离开自己.甚至,不惜跑到中国去.
纪彦死后,原本就感觉冷清的母亲极力反对,无论如何也不答应.
但是,幸子却很坚持,而且她的中文说得也非常好.最后父亲认为,让幸子去中国历练一番,也是好事,所以思索再三也就答应了.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理绘今天白天已经去过幸子留学的学校,听当初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学告诉理绘,幸子这两年,经常无故缺勤旷课,若非她成绩还算优异,导师根本不会给她学分,如今更是莫名其妙失踪,但由于她长期的旷课记录,所以开始也没人在意.
“你们知道她住在哪里吗?”理绘当时操着很生硬的普通话询问那些认识幸子的学生.而他们也要重复许多遍才能听懂.理绘时常感叹,汉语实在太难学了,同样的汉字,中文和日语的意思往往完全不同.所以她当初实在佩服能够将汉语学习得炉火纯青的纪彦大哥和幸子姐姐.
“记得是在两年前的春天吧……她突然搬出了宿舍,很多东西都落下不要了.”一名留着马尾辫的女生说:“幸子她倒是和我们都很和善,可是不太喜欢和人交流,所以大家也没多问,只当她在外面租房子住了.也没人再和她联系.之后她也一直有来上学,只是有一段日子,旷课旷得很厉害,而且每次再回来上课,总是显得极其疲惫,甚至有点神经质.”
“神……神经质?”
“她好像变得很容易惊吓,而且动不动就会歇斯底里.有时候,甚至经常盯着自己的影子看……”
忽然,那马尾辫身旁的一个短头发女生忽然说:“对了,你记不记得那件事情?那堂课上,幸子忽然感觉心脏很痛,一直捂着胸口那次……”
“对哦,真的很吓人,那个时候……”
心脏?
幸子姐姐身体明明一直都很好啊!理绘根本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时候,安紫忽然感觉,不光背后,手上拿着的电话听筒,也是十分冰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安紫非常骇然地将听筒拿开,转过头看去……
却赫然看到,这哪里是电话听筒,明明是……一只煞白的手臂!
接着,她又回过头去一看……
背后,那本是电话亭内安装着电话机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穿着大红色和服,头微微低着,露出森冷邪眸的恐怖女人!
这个时候,在公寓里,安紫被分配进入的1002室内,那鲜红妖异的血字,开始渐渐消褪,最后完全消失了.
血字消失,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自然就是住这个房的住户已经看完了血字.
而第二则是……这名住户,已经死亡. |
第二日,月城美院.
第一堂课是讲西方美术史,柳原新在这堂课上一般都只会看手中的PSP.此时,他则是在看昨天下载的日本的灵异节目.
这个深夜档日本灵异节目最近也有些名气,所以在内地的下载量也是激增,而恰好他找到一个网站有下载字幕版的.
画面上,是黑夜下的一个普通民居,这所民居有两层楼,显得很破败,外墙有许多地方甚至开裂了.
“各位观众,晚上好.”负责主持的是一个长相甜美的日本女性,穿着一身和服,说:“这里就是镰仓著名的筱崎家了.”
探访鬼屋,想想都感觉很有趣啊,正紧张看着节目进行的柳原新,忽然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哦?是日剧?”
“啊……这是日本的灵异节……嗯?”
他往旁边一看,居然是康音绚!
“音绚?你怎么坐我旁边?”
“不可以吗?”
“不……也不是啦……”
随后继续看向那屏幕,穿着和服的女主持人继续说道:“筱崎家在昭和六十年(即公元1985年)的时候,住在这里的筱崎夫妇,被闯入的歹徒杀害,仅有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女儿得以幸存.自此以后,附近有许多人曾经目击窗户里出现鬼影,夜间会出现哀怨的叫声,导致附近的房子都没有人敢于居住,是镰仓非常著名的鬼屋.”
就在这时候,屏幕上方打出了一行字,那行字是日文,被字幕组翻译过来,意思就是“请观众注意看窗户”.
柳原新立即看了过去,一旁的康音绚也看了过来.
那穿和服的美女主持人身后,那座“鬼屋”的二楼左侧窗户,此刻非常暗,几乎看不清楚.然而就是在一瞬间,一个清晰的白点出现在了窗户上!
那个白点……确实像极了人脸!
“肯定是电脑合成的啦,”康音绚却是不屑地说:“这种节目为了吸引收视率肯定要采取这种手段的,反正观众也不会去探究是真鬼屋还是假鬼屋.”
“别这么说嘛,”柳原新笑着说:“那不就没有神秘感了.”
接着,那和服美女主持人继续说道:“那么,就让我们摄制组跟随观众们一起,进入这座鬼屋来看看吧.”
然后,镜头开始朝着门口挪了过去.
大门上显得锈迹斑斑,满是蜘蛛网,庭院内都是杂草,有些几乎都快高到膝盖了.
门根本没锁,轻轻一推就得以进去了.
“啊,此时理沙也很怕啊……”那和服美女主持人名叫板桥理沙,她似乎主持这档节目已经有一段日子了,进入这鬼屋,虽然嘴上是说怕,但是声音丝毫没有“怕”的味道在里面.
里面是非常典型的和式房间,木质的地板已经有些溃烂,房间外都是拉门.蜿蜒的走廊显得很幽静,拿着话筒的女主持人向其中一个房间走了过去.
虽然知道刚才窗户的那个白点多半是后期制作时加工的,但是柳原新看着还是心里有点发毛.这可是类似纪录片的影像,和恐怖电影完全是不一样的.
将拉门打开,里面是一个铺着榻榻米的房间,一个桌子放在房间中央,而在房间的角落,放着几个看起来很旧的人偶.
主持人理沙缓缓地向那些人偶走过去,说:“观众们,这里应该就是当初去世的筱崎先生所在的客厅了.房间非常小,而几乎没有其它家具摆设了.这些人偶……听说筱崎先生生前是制作人偶的师傅,看来这大概是他的作品了.”
角落里一共放着三个人偶.镜头给那些人偶来了个特写.
“这是……”康音绚的注意力也集中在了这上面.
那三个人偶,都被挖去了眼睛!空洞洞地对着摄像头,显得有些诡异.人偶的面部都很白,而且都是女孩的人偶形象.
那叫理沙的女主持人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怎么的,居然拿起那人偶摸了起来,甚至还开始评价起这人偶的做工来……
“小日本果然变态啊……难道她真的一点不怕?”
“恐怕这个鬼屋根本是杜撰的吧,”康音绚则说道:“这人偶自然也是普通道具罢了.真有那么吓人的地方,而且从昭和六十年那么早就开始闹鬼,当地政府恐怕早就拆除这房子了吧?”
是这样吧……不过柳原新却觉得,如果是真的鬼屋,那实在太刺激了.
就在这时候,理沙放下了人偶,看了看表,说:“观众们,素日哀怨叫声发出的时间点就快到了……”
听到这里,柳原新也开始感觉紧张起来了.
忽然,一只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大跳,猛回头一看,却是安紫!
“安……紫,啊,你别吓我好不好.心脏都快停了……”
“小美还没来学校,她的手机还是没电……没联系你们吗?”
“没有啊,”柳原新想了想后,说:“她大概临时有事吧?到时候总会联系你的.”
“我还是很担心,她最近很奇怪……很多事情都非常反常……”
夏小美现在,则是待在公寓一楼的大厅内.李隐提议,选出一部分人轮流守候在大厅,有可能新住户会出于好奇回到公寓来,一旦来了,那么就立即告诉他们这个公寓的事情.而夏小美则是自告奋勇.
“你不是还要上学吗?”李隐当时还说:“旷课不太好吧?”
“无所谓了,我们这样是要挽救人命啊!”夏小美很是热血地揽下了这一任务,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所以,李隐就答应了.
但她哪里知道……假如她回学校去,就可以马上找到那四个“新住户”了……
下午,是庄老师的课.而他当时一进入,就宣布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当场晕阙的消息:“美术考试现临时改于明日举行!下面我叫到名字的人,放学后不能走,留在美术教室内,我会亲自负责补课!”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人声鼎沸,抗议声此起彼伏.但是,强势的庄老师继续说道:“我已经决定了,不会更改!下面开始念名字.宗炎舟,安紫,康音绚,柳原新!”
被念到名字的人都是面面相觑,顿时清楚……这下麻烦了……
这堂课,四个人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明天居然就要考试了?
课程结束后,庄老师便把目光死死锁定那四个人,他们一个也无法溜掉了.只好乖乖留下来.
“知道为什么我只留你们四个人吗?”
偌大空荡荡的美术教室内,四人都苦着脸,而柳原新则第一个说话:“知……知道.”
“哦,那你说.”
“因为我们的画……画得比较差……”
“你们的画不是差,而是根本没有灵魂!”庄老师将一打画纸拿了出来,说:“这是你们这个学期的作业!除了宗炎舟画得还算有些入门以外,其他人简直让我怀疑你们是不是走后门进这月城美院的!”
安紫接过发下来的画,看着这上面自己的画,反复端详,觉得自己画得确实不算特别好,但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而柳原新和康音绚明显也不认同庄老师的话,但是……能反驳吗?
倒是宗炎舟,他接过那些画后,说:“我确实还是学艺不精,希望老师多多指教一番.”
“好!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庄老师看起来很满意宗炎舟的自省,继续说道:“安紫,你说说,你的作品,问题在哪里?”
“嗯……我的作品……大概是上色吧……”
“上色当然是差到无可救药!但关键是你画的景物根本就是死气沉沉,毫无生气!明显是赶工的作品!”
“啊……可是我……”
“还有你,康音绚!你的作品,上色还是可圈可点的,但是景物根本就没有掌握好距离感!尤其是一些细节的地方……”
就这样滔滔不绝了大约半个钟头,四个人手中的画,已经快要成为整个月城美院的耻辱了.此时,柳原新已经在心里面,画着圈圈诅咒庄老师了……
“所以!”庄老师猛地一拍讲台,说:“你们目前的水平想通过明天的考试,根本是痴人说梦!现在,我现场画一幅画给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术!”
这倒让四人很是惊愕,但随即他们开始意识到……
恐怕要待到很晚了……
谁知道画这幅画要多久啊?而且为了示范给他们看,必定会画得更加细致,画完后肯定还要他们说感想之类的……
但是,没有办法,只有看他画了.
庄老师打开美术教室后面的陈列柜,取出作画用的模型,放在讲台上,然后架好画板,拿出颜料和调色板,捋起袖子,开始作画.
四人只能无奈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很清楚,庄老师画完后肯定会询问他们很多问题,如果现在看得不仔细那就惨了.
不过,四人都不得不佩服庄老师在油画上的造诣,实在很高.听说他年轻时开过个人画展,月城美院是花了重金请他担任油画系的导师的.
看着他慢慢勾勒线条的时候,柳原新却怎么也很难集中思绪.心里,还在想着那个灵异节目.
时间一点一点地推移,当庄老师终于要开始上色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那个……老师……”柳原新问:“我们……先去吃饭怎样?老师你也可以休息休息……”
“急什么!年轻人晚点吃饭又怎么了!继续看着!等我画完后再去吃!”
柳原新忙说:“那……我们订外卖总行了吧?一边吃一边看……”
“好吧,随便你.”
如蒙大赦,柳原新立即开始打电话.周围人要求也不高,这时候也没心情吃饭了.想到明天要考试,而且还是这个严格的庄老师……
外卖送来的时候,上色只上了一半.看得出庄老师画得极为细心,完全目不转睛地盯着画布.
最终画完的时候,四人也不得不赞叹庄老师的功底,这幅油画看似普通,但是却感觉栩栩如生,色调,背景和细节都处理得无懈可击,宗炎舟甚至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接下来,庄老师说:“你们评价一下这幅画吧.尽量说出心里的真实感受,不要拍马屁.”
宗炎舟立即说道:“老师,这幅画的背景处理得最好.因为……”
宗炎舟发言的同时,柳原新已经是快要打瞌睡了.可是,又不能趴在桌子上,只祈求早点结束.
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庄老师终于说道:“今天说的你们应该都记住了.务必将我之前作画的每个细节牢牢铭记.记住,我的要求依旧很严格,明日的考试,达不到这幅画一半的水准,就是不及格!平时分也就算作不及格!那样一来,除非你们期末考达到满分,我才可能给你们学分.”
接着,他话锋一转,说:“你们有信心通过明天的考试吗?”
“有!”
四个人这时候就算没信心也得说有信心了.
“是吗?如果没通过怎么办?”
柳原新此刻真是快受不了了.都到这时候了还怎么办?不就是到时候拿不到学分吗?
他咬着牙,忽然取出自己的PSP打开,指着上面的播放的灵异节目,说:“老师,你看到没?这是日本镰仓一个著名鬼屋.我向你发誓,明天我们要是通不过考试,就让里面的那个鬼到中国来找我们!行了吧?”
接着他回过头对身后的三人挤眉弄眼,意思是快点附和他,否则谁知道会被留到多晚啊.
那三人于是也都响应,安紫说:“对,如果我们通不过考试,就让这个鬼来找我们吧!”
康音绚推了推眼镜说:“我也向你发誓,老师,明天一定通过考试,否则这个鬼就来我家找我.”
宗炎舟感觉这说法很无聊,但是看其他人都那么说,他也点了点头说:“老师,我也发誓,通不过考试,就让鬼来找我吧!”
庄老师一时怔住了,随即说:“看来很有信心嘛,都拿鬼神来发誓了.好,看你们那么有信心,今天就到此为止.记住你们发的誓啊,明天一定给我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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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都找齐了?”
公寓,404室内,李隐听着住户们的报告.
“是的,”华连城将一张纸交给了李隐,说:“已经将另外三个已经有主的房间也找到了.墙壁上也是内容完全相同的血字,不要发誓.”
“是吗?”李隐拿过那张纸,上面记录着住户们花费一天多的时间,几乎撞开了所有没人住的空房间,才终于得出新住户居住的所有房间.而所有的血字指示,内容也都是相同的.
如果他们没有发誓,那么就必须要在四十八小时内回归公寓,而现在,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明天还是没有任何线索的话……那四个人就死定了.
“啊……欠……”
夏小美此刻上下眼皮不断进行着亲密接触,瞌睡虫正逐渐征服着她的身体,然而,站在公寓门口的嬴子夜却依旧一副非常精神的样子.
“嬴姐姐,”夏小美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喜欢嬴子夜,平时没事总喜欢缠着她,平时总是“嬴姐姐”,“嬴姐姐”地叫,此时又说:“你还真是精神啊,我都已经很困了……”
“困的话就睡觉去吧,”嬴子夜的目光丝毫没有移开,盯着门口,说:“你明天还是去上学吧.”
“不用啦,我一定要等到把新住户找到呢……”忽然,夏小美想到了什么,对嬴子夜说:“嬴姐姐,不如我帮你画一张画怎么样?反正你一动不动站着,我就这样坐着也会睡着……”
“不,还是留在这吧,等新住户更要紧.”
这时候,站在赢子夜身旁,戴着一顶黑色帽子,穿着一件深紫色洋装的欧阳菁抿嘴笑着,说:“她很喜欢你呢,嬴小姐.不过,她好像不太喜欢我的样子.真是懊恼呢……”
“别那么说,欧阳小姐,据我观察,公寓里多数人都很喜欢你.”
“不……不用那么叫我.叫我阿菁就可以了.”欧阳菁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说:“幸子她……死得太可惜了.我本来,希望她可以活到最后的.这个公寓里,她是唯一会对我敞开心扉的人.”
“哦?”夏小美问:“你和小田切小姐很熟?”
“也不知道算不算熟悉,因为我从小就在日本长大的缘故吧,大概在十二三岁的时候才到中国来.我父母都是旅日的华侨,所以我从小就感觉自己好像和日本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心里还是很向往祖国的.而且现在越来越希望今后能一直在中国生活下去……”
“这样啊……”
“幸子其实是个心思很细密的人,她之所以会死,应该是完成了四次血字指示,所以开始大意了.她真的很聪明,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彻,而且非常勇敢.这样的她……居然也死了……”
“她的死,我或许也有责任.”嬴子夜忽然把脸正对着欧阳菁,说:“那个时候我该阻止她进入厕所里去的.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唯有想办法继续活下去,这就是我们必须要做,也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欧阳菁的眼眶,居然开始涌出泪水来.
“我真的好想离开公寓……每时每刻……都被这巨大的恐惧压抑着,我已经看到太多人死去了……”
第二天.
嬴子夜走到了小田切幸子原先所居住的402室门前.
她轻轻向前一推,门开了.似乎小田切幸子那天离开公寓根本就没锁门.
进入房间里,嬴子夜走了进去.
相当整洁的房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而嬴子夜走到了距离门很近的衣柜前,将其打开.
衣柜里,衣服很少.住户只要将自己想穿的衣服的款式写下来,或者自行设计,然后把纸贴在门上,衣柜里就会自动出现成衣.
比较显眼的,是两件和服.一件是浅蓝色的,一件是粉色的.
说起来,日本人在过元旦的时候,女性是会穿着和服的,再过两个月就要到元旦了.她是想那个时候穿的吗?
嬴子夜关上了衣柜,又走入小田切幸子的房间里.书桌上摆着一本《源氏物语》,另外,还有一本《日本各地的灵异传闻》.
她不知道怎么的,拿起了另外一本书.
日本历史上的灵异传说?虽然是原版书,不过嬴子夜学过四年的日语,所以很轻易就可以看懂日文.
书倒是内容很细致,而且许多灵异传闻都源远流长,有不少都在好几十年前,给人一种特异的神秘感.
而在目录页,忽然嬴子夜注意到其中有几个标题,被划了黑线.
是小田切幸子划下的?
其中一个标题,是“神奈川县镰仓市的幽灵屋”.
镰仓在日本是仅次于京都和奈良的古都,幕府时期也是重要的政治中心.嬴子夜将书页翻到那里,然后看到……
“这是……”
一张占据了整页的黑白照片,很是触目惊心.
这张照片……不是电脑合成的.嬴子夜很容易地就从像素等各种因素看出,这张照片是没有做过手脚,货真价实的灵异照片!
“这是……原来小田切幸子也在调查和鬼魂有关的事情.”
照片下面配上了文字:“这是昭和六十年,一名警员当时拍摄的照片.每夜,死去的人偶师筱崎依旧阴魂不散……”
嬴子夜合上了书本,将其重重按在了桌面上.
这本书……很有参考价值.
晚上,她在电脑上很快查到了这本书的官方网站.想不到这本书卖得很是畅销,甚至因此而引起恐慌,而遭到禁止.值得一提的是……书中有几个提到的有灵异现象发生的地点,有不少读者亲自前去,而因此发生了许多失踪事件.
嬴子夜比较注意的有三个地方,其中之一就是镰仓的那个幽灵屋.另外两个,一个是在北海道的阿寒,还有一个是在爱知县的名古屋市.
这都是被小田切幸子划下,并被嬴子夜认为,具备较高可能是真实灵异现象发生地的所在.
这本书虽然遭禁,但是却是声名大噪了.
而在查询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令嬴子夜在意的事情.
那个“鬼屋”……似乎最近正好在一个灵异节目所报道.看来是因为这本书的缘故,才瞄准了那个鬼屋啊.
这给了自己更进一步的第一手资料.
她和小田切幸子曾经讨论过一件事情.鬼魂,究竟是本来就存在,还是由公寓创造的?她那时候说,她一直在对公寓进行研究,那么这本书中的内容也就是她的研究之一?
她应该是在想……这些灵异传闻如果是真的,那么和公寓是否有关系呢?
世界上有许多地方普遍有灵异的传闻.比较有名的自然是例如百慕大海底三角洲,外星人说,异世界说都有.虽然也有科学的论点,但并没有权威的说法.嬴子夜现在倒更认为,鬼魂一说更加可信.
又或者……公寓本身,也是世间无数灵异现象中的一个而已呢?
这个时候,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上,是穿着和服的主持人理沙.
“真是难以置信呢……”她拿着话筒,说:“本来……在这个时间点,房间里都会发生哀怨的叫声,而且那些人偶也会动起来的……可是,现在却是一切正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嗯,真的……整个屋子里的灵异现象好像都完全消失了一般.”接着主持人打趣着说:“我想……应该不会是……鬼魂离开了这个屋子,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鬼魂”……离开了屋子?
从昭和六十年开始就一直待在这个屋子里的鬼魂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这说不过去啊.那本书上的确说,每晚都会有怨灵一般的声音从那房子里传来,从未终止过.
为什么突然发生这样的怪事?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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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一架从日本名古屋市飞往中国K市的民航客机上,满载着三百多名乘客.此时,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小田切理绘,却是神智非常清醒.
“还是第一次去中国啊……”她回忆着昔日,二姐幸子去中国留学后,忽然某一日似乎搬出了学校宿舍,和他们的联系也减少了.可是几个月前,二姐的联系就完全断了.打电话到她读书的大学,发现她也是好几个月没去读书了.
小田切家立即陷入了极其紧张的状态,所以后来家里人决定,让身为三女的理绘去中国,想办法联系上幸子,如果实在找不到,就想办法和大使馆联系.幸子和理绘的父亲是日本教育部的一个高官,和大使馆的人也有些交情.不过,小田切家的人都很清楚,幸子的个性确实比较独特,过去也发生过她对某些特定的事情产生兴趣,一下“失踪”个几个月的先例.只是在异国他乡这还是第一次.
父母对理绘传达的意思是,如果确认幸子遭遇危险,就联系大使馆的人.当然,看起来父母也并不是很在意,他们似乎确信幸子不会真的有事.
但是,母亲的焦急却是很明显的.理绘不得不感叹……如果是自己突然失踪,母亲也会那么焦急吗?
自从纪彦大哥死后,母亲就把所有期望集中在了幸子姐姐身上.虽然是表面上看起来很和睦幸福的家庭,住在一般人工作一辈子都未必买得起的豪宅内,可以有无数人追求……但那不是理绘想追求的生活.
幸子姐姐的确很优秀,甚至丝毫不逊色于纪彦大哥.甚至父母还特意安排她去中国留学,希望她回国后,承继父母的事业,进军政坛.而理绘却是很不起眼的一个,没有纪彦大哥的睿智和应变能力,也没有幸子姐姐那与她的美貌相衬的智慧.
父母恐怕只是想,将来让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过去就算了事了吧?所以从小只是培养她学习家政,插花等.人生定位,就这样被决定了.
很不甘心……但是,也没有办法.
二姐真的会出事吗?
就在理绘所坐的位置,大概过去十个座位左右,在某个座位下面,摆放了一只制作精巧的人偶.那人偶的形象是一个穿着一件红色和服的女孩子.忽然,那人偶的额头裂开了一条缝隙,随即,从那缝隙中,涌出了一股鲜红色的液体!
这时候,一个空姐走了过来,挡住了那个人偶.当再度走过后,那个人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11月6日,星期六.
此时,月城美院的教务处档案室前的走廊.
负责巡逻的警卫漫步在走廊上,不时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他忽然看到前面一个黑色的身影,钻入了档案室内!
警卫立即警觉起来,连忙三步跨作两步跑入了档案室内.
学校档案室很大,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了,存放着历年学生履历,以及学校的一些重要文献.
警卫抹了抹额头上涌出的汗,拿着手电筒,在一排排书架旁走着.
“关老爷保佑啊……千万别有事,咱拖家带口的不容易啊……”那警卫平日里也只当这是份闲差,刚才那个影子感觉飘忽不定,简直好像不是人类一般,因此他很是紧张.
忽然,他只听到许多东西被撒落到地面上的声音.随即,他听到了非常响的翻动书本的声音.
“谁……是谁!”
声音不轻,但明显底气不足.
警卫的身体贴着书架,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偷资料的小偷吗?万一他有家伙怎么办?不过是在学校混口饭吃,不至于把老命拼上去吧?
又走过了一个书架,声音,开始越来越明显了.
警卫把目光移向了前方……
他看到的是……
这时候,安紫再度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小区.
她很担心夏小美,难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吗?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她,可是安紫如果不再见到她实在难以安心.
就在这个时候,安紫的手机响了.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立即接通手机,问:“喂,是谁?”
“炎北路387弄9号908室,怎么走?我现在在叶天路,不知道怎么走才能走到.”
这个声音听起来,是个女人,只是,显得非常之阴冷,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安紫皱着眉头,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有我家的地址?”
“不用问你了,我找到炎北路了,再见!”
之后,手机就挂断了.安紫不禁感觉莫名其妙.
而就在这时候……
“啊,就是你,别动!”
安紫吓了一大跳,随即一旁的保安室内,跳出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男人来,上前一把抓住了安紫,说:“你终于来了!哈哈,一千元到手!”
“你……”安紫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难道光天化日之下就遇上人贩子了?
随即他就强行把安紫带入了保安室内,立即操起电话筒,手指灵活地按下了键盘,不一会儿电话就通了.
“李先生啊,你说的人我找到了,”保安笑嘻嘻地说:“说好的啊,一个人一千元,别赖账啊……”
挂了电话后,安紫惊惶地问:“你……你要做什么?我……”
“那么紧张干嘛?”
保安却是翘起二郎腿,拿着一根烟抽好,反正保安室的门也锁上了.这么个小妮子,也逃不出去.想不到这么快就好赚个一千块啊……
一千块……这什么保安啊,难道是流氓?
说起来学校附近地段居然有管理那么混乱的小区,真是想不到.粗看下来,多数都是普通廉租房,大概小美是考虑到价钱和距离远近选择这吧.但是……治安就很难保障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出现了一个长相俊秀,身材挺拔的青年.保安一看到那青年,立即将门打开,笑容满面地说:“李先生啊,你看,这个女的就是那天的大学生之一……”
李隐立即看向安紫,随即点点头,说:“好,谢谢你.这是一千块,拿好.”
李隐可没有丝毫舍不得这点钱,花一千块就可以救人一命,这可算是很便宜了.他不同于如今这个社会多数人只会冷眼旁观他人不幸的冰冷心态,而是比任何人都珍视他人的生命.
“你……你是谁?”安紫更加惊慌起来,然而李隐随即问她:“你发的是什么誓?”
“啊?”
李隐把她带出保安室,继续追问:“告诉我,11月3日那天,你发了什么誓?”
发誓?
“快说!否则你很危险!”
四十八小时早过去了,而门口一直有人监视,也就是说,她还活着只有一个解释.
她发了誓.
也就是说,她现在即使想回公寓,也不可能做到了.现在必须弄清楚她发誓的内容和具体时间,再做应对之策.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安紫似乎已经准备大喊非礼了.李隐立即说道:“你是不是进入过一个公寓?身上有没有出现一把钥匙?胸口感觉到过灼热疼痛,好像是火在烧一般?”
安紫一下愣住了.
他完全说对了!
“你……你怎么会知道?”
“那把钥匙在吗?”
“放……放在我家……不过到底怎么回事?”
“你发过誓对不对?誓言的内容,有没有牵涉到鬼神?像犯下什么过错就五雷轰顶,或者不得好死之类的?”
发誓……鬼神……
安紫愕然了,他……怎么会连这样的事情都知道?
“我……我的确,发过誓……”
“内容是什么?具体时间记得吗?你必须尽快完成誓言的内容,否则……”
“你到底是谁?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我的一个同学住在这里,所以……”
“同学?”
“我是月城美院的学生,她……”
“你,你的同学是叫夏小美吗?”
同一时间,在一家距离学校很近的茶餐厅包厢内.
“以上,你们相信了吗?”
李隐从包厢中的DVD机中,抽出了夏渊当初拍摄的,为防止住户不相信他们的话,而特意记录的各种灵异影像.
“刚才那是……真的?”康音绚的身体已经颤栗了,刚才安紫打电话给自己说有急事来找他,可是没想到……
“你们居然发那种誓?”李隐看着这四个人,有一种快要崩溃的感觉.难道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人对不了解的事物还是敬畏一点的好.
何况,李隐现在已经是个唯心主义者了.就如同恐怖片里拍摄的那样,无鬼神论都是会将那些主角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毒药啊……不信鬼存在,等鬼真出来了,哭爹喊娘也来不及了.
柳原新看起来也显得很恐惧不安,而宗炎舟的反应则还是很平淡.
“你的目的是什么?”康音绚推了推眼镜,说:“难道是邪教的宣传手段?该不会你以为我们那么容易就会上当吧?”
“我就知道你们会那么说.”李隐再度感叹了一句:无鬼神论害死人啊……
这个时候,忽然宗炎舟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通了电话,接着,传来了系主任的声音:“是油画系2班的宗炎舟吧?”
“嗯,对,是我.”
“刚才学校发生了一起失窃案.档案室内一名警卫似乎受到惊吓昏迷,资料被弄得一团乱,而且……地面和书架上到处都是血迹.”
“什么?”
“我们已经报警了.告诉你是因为……失窃的,是关于你和你们班级一共四个学生的学籍资料.”
宗炎舟忽然感觉浑身冰冷.
到处都是血迹……
受到惊吓昏迷的警卫……
失窃的学籍资料……
“如果通不过考试,就让鬼来找我吧!”
那个时候的确是那么说的.而分数已经出来了,他们四个,最终还是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合格.
而学籍资料上,确实地登记着他们每一个人的……家庭住址! |
11月11日.
码头上,七人正等待着船来迎接.
“我查过了,”嬴子夜拿着手上的招待券说:“这个招待券是附在‘妙哈’薯条的包装袋里附赠的,一共七张.”
妙哈薯条是比较受年轻人青睐的膨化食品,近年来成为明月乐园的赞助商之一,这次附赠招待券的事情,也自然很大程度上令销售额大为增加.
“这么说……”华连城立即问:“你认为‘妙哈’薯条和公寓有关联?”
“应该不会.”李隐则回答道:“以公寓的力量,应该不需要借助人类,就能够将招待券放入我们的衣服里面.反正这并不困难.夏渊和我提过,公寓有着难以置信的力量,许多看似偶然和毫无关联的事情,就能够形成必然的灾厄.完全,无法用常理推断.”
“我也很喜欢吃‘妙哈’薯条啊,”阿苏忽然发话了:“不过啊……与其附赠什么招待券,不如附赠美女写真照片更好啊……”
当然,众人根本就是无视他的.
欧阳菁似乎有立志做魔术师,所以对化妆也有些心得,因此连城和伊莣请求她也帮他们画一下妆,她立即帮了忙,通过化妆后,二人的样子显然和以前大不一样,不太容易认得出了.
不久以后,一艘双层游轮开始缓缓驶来.
靠岸后,几名工作人员走下游轮,李隐等人立即带着招待券上前.
“嗯,没错.”工作人员仔细核对了招待券,说:“的确无误,请各位上船吧.”
还好没要求看身份证什么的,否则,就完蛋了.
进入游轮后,一名黑西装的工作人员将一份银月岛的平面图交给他们,接着开始说道:“那么,我开始说明一些注意事项.首先恭喜各位抽中银月岛三天两夜游的免费招待券,你们将会入住我们银月岛的梦幻度假村.银月岛的综合娱乐设施很多,有高尔夫球场,歌舞厅以及露天浴场.各位在银月岛的一切消费都是完全免费的……”
嬴子夜此时则把头对着游轮外,不过耳朵却是一直听着那名工作人员的解说.虽然和网上查到的和银月岛有关的信息基本无异,不过她还是专注地听着,寻找着公寓可能埋下的死亡陷阱.
“我想提一个问题.”李隐忽然面色一沉,对那名工作人员说:“银月岛,是否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嗯?”那名工作人员先是一愣,随即李隐继续说道:“我们听了一些奇怪的传闻呢.据说银月岛好像,有闹鬼的传说……”
“哈,这位先生你别开玩笑了.”那工作人员立即说道:“都21世纪了,哪来的鬼呢?”
他没有撒谎.
李隐仔细注意着他说话时,脸色的变化和瞳孔有没有扩张迹象,他听到“闹鬼”说法的时候,明显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你们是在哪里听说的?肯定是我们的竞争对手恶意造谣!”
如果他没有撒谎……难道过去银月岛真没有发生过闹鬼的事情吗?以前查资料,银月岛也没有死过的人的传闻.
看来很难由此找出线索了.
游轮行驶在海面上,每个人都是忧心忡忡.而李隐和嬴子夜成为了每个人心里最大的希望.
欧阳菁依靠着护栏俯瞰着海面的时候,一旁的伊莣笔直站着吹着海风,一头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
“欧阳小姐,”伊莣忽然主动对身边的欧阳菁说道:“这一次……真的很谢谢你.”
欧阳菁浅浅一笑,说:“举手之劳罢了,没必要谢.”
“你和小田切幸子给人的感觉很像,也难怪你和她那么谈得来.”伊莣看向欧阳菁,继续说道:“你好像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
“嗯,是的,我住在东京浅草一带.”
“这样啊……你很后悔来中国吧?否则,就不会住进这个公寓了……”
“怎么说呢?”欧阳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后悔,终归没什么意义.有时间后悔,还不如想着怎么改变现状更好.”
“我并不那么想.”
“嗯?”
伊莣看向海面,若有所思地说:“后悔其实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情绪.我,从来不觉得后悔是可耻的.因为后悔,所以才能够体会到什么是珍贵的,才能够感受到真正的活着.连后悔的感情都没有,那简直就和机械无异了.”
“伊小姐……”
“后悔,是为了让人不再有更加后悔的心情.为了,不再让自己有可能后悔.”
欧阳菁看着此刻她的表情,不禁觉得,此刻的伊莣似乎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一般.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某种决绝.
连城和伊莣,此时都遥望着眼前的海平线.
银月岛,就要到了.那个曾经是自己婚礼举行地的地方.
这是偶然吗?难道是公寓刻意为之?不过,也得不到回答.无论如何,必须要到那里去.
“我会保护你的,小莣.”连城将妻子拥得更紧,说:“就如同我当初所说的那样.会带给你幸福,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而段奕哲则和阿苏在一旁显得有点鬼鬼祟祟.
“如何啊?段兄?松岛枫的……”阿苏淫荡不已地对他说:“是不是意犹未尽啊?”
“小声点!”段奕哲立即捂住他的嘴巴,左右环顾,然后说:“嗯,你说的事情我可做了啊.不过那个手表到底是啥玩意啊?你不会看上人家伊莣了吧?”
“胡说!我虽然是萝莉控和御姐控,但是我绝对不控人妻的……”
“那你是要做什么啊?还要我送个手表?你绝对有阴谋.”
“呵呵……”阿苏看着段奕哲的表情,笑着说:“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总之这次多谢你了啊.”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一座巨大的海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各位,那里就是银月岛了!”
工作人员很是兴奋,然而在众人眼里……那个岛屿,仿佛是恶魔的嘴巴一般.
每个人都是极为紧张,一旦跨入岛内,就将会进入无比凶险的血字指示地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可能丧命.
众人已经开始在大脑中幻想着未来几十个小时里将会遭遇的事情了……比如床底下忽然钻出一个长发女鬼,或者是地板上莫名其妙渗血,要么就是窗户外走出无头的幽灵,再来就是……
单单只是想想,许多人已经是脚底打颤……当然,某色狼除外.
接下来工作人员的话,几乎都没有人去听,而在游轮靠岸后,大家一一登岛.
踏上银月岛土地的瞬间,李隐就感觉心里一紧.
第五次了……
第五次执行血字指示啊!
上一次在幽水村,若非最后关头阿秀化为厉鬼,自己就会和叶可欣一样,死在公寓大门之前了.上次可以活下来,完完全全是自己运气好.
而嬴子夜则是第二次执行血字指示.上次在那个鬼屋,也是千钧一发,险死还生.若非是最后一刻赌对了生路,她也是早就死在了那里.
两天半……那个时候,可以活着离开这座岛吗?
谁也不知道.
但是,七个人,不可能全部都活着回去,这是可以肯定的.公寓历史上,还从来没有执行血字指示,全体住户生还的先例.
跟着工作人员,众人来到了那梦幻度假村里.
梦幻度假村在银月岛占地面积很大,依山而建,有无数复合式别墅组成,伴随着许多游乐设施.
这个岛虽然很大,但是很诡异地,没有其他游客,两天半的时间里,就只有这七个人住在岛上,当然还有一些工作人员.
入住的别墅也非常豪华,众人进入别墅后将行李放好后,就去用餐了.
那么大的度假村只有他们住,想也知道,肯定是公寓搞的鬼.
进入偌大的餐厅内,七个人随着工作人员的带领,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内.
上菜后,众人也都慢腾腾地动起筷子,但是时刻都警惕着四周,谁都不敢大意.这么僻静的一个岛,实在是很瘆人.不像幽水村,虽然也有鬼魂在,但是那么多活人,多少壮了点胆子.
甚至,谁知道这些工作人员,会不会本身就是鬼?
想到这里,伊莣忽然停住了筷子,这菜……不会有毒吧?
“没有毒的.”嬴子夜看出坐在她身旁的伊莣的顾虑,说:“公寓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杀掉我们,明显……是要让我们被恐怖压倒,在无尽恐惧中死去.”
“可……”
“再说,不吃饭不喝水,也不可能支撑两天半.”
伊莣还是会不时地朝着窗户外看去,就怕会有个浑身是血的人忽然走过去.老实说,再这样发展下去,连冰箱都会被她看成是鬼了.
吃完饭后,天也差不多暗下来了.
天一暗,大家都害怕起来了.
“那么,希望大家玩得愉快.”
愉快!愉快个鸟!
此刻大家几乎就把工作人员当成是鬼看待了,段奕哲甚至仔细盯着他们,甚至拿出一面镜子来照照看能不能照出他们来.
“今天晚上守夜的人,还是按照过去的惯例,抽签来决定好了.”
“同意!”
回到别墅大厅,大家按照抽签的方式决定……今晚的守夜人是李隐,华连城和段奕哲三人.
当然,没人想去房间里睡,一个人睡太恐怖了.所以大家一致都坚持开灯在客厅里睡.当然没有人反对,在一个明知道有鬼魂的岛屿还关灯上床睡觉,除非脑子坏了.
甚至大家都不敢盖被子,好像是因为前一段时间看了《咒怨》的缘故,看到里面的女鬼伽椰子,曾经把伊东美咲演的角色拉到被子里去消失掉了.这一来,还有谁敢盖被子?
其实,真是没人敢睡着.尤其是李隐曾经提到当初罗恒炎在幽水村睡着睡着就消失了的说法,更是感觉毛骨悚然.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人终于睡着了.
李隐因为熬夜熬惯了,喝杯茶就行了.但是,段奕哲却是哈欠连连.凌晨两点了,这个时候再害怕也难免困了.
“李隐啊……”华连城看着身边熟睡的伊莣,对李隐说:“你,有什么头绪没?比如血字指示字面上……”
“没有,暂时没有任何头绪.”
连城听李隐也这么说,一时也皱起眉头来.
“不过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李隐对连城说道:“这次的血字指示,绝对会极为恐怖.两天半的时间,七个住户的参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作为楼长,一定尽可能带着你们,活着回到公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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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城此刻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李……李隐,我们该不会是……”
“别慌!”李隐清楚记得他根本没有锁住门,也就是说……这意味着……
这个厕所并不大,但没有通向外部的窗户,李隐开始用身体去撞击大门,然而无论怎么撞,都毫无反应.
难道……就这样死在这里不成?
“立刻把镜子打碎!碎到根本照不出一个人的程度!”李隐此刻也不忘记大喊一声,而连城也如梦初醒,立即冲到镜子前,可是……拿什么砸?他环顾左右,没有趁手的家伙啊,用手砸的话,砸到什么时候去?
“把马桶水箱的盖子卸下来去砸!”李隐依旧在尝试撞门,同时也大喊:“奕哲!奕哲!你听到没啊!奕哲!快来帮忙把门打开啊!”
段奕哲当然立即听到了,而且动静那么大,本来睡得也不算熟的欧阳菁和嬴子夜立即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段奕哲三步并作两步穿过走廊,来到厕所门前,还听见了里面传来刺耳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打碎镜子?”嬴子夜立即反应过来,在门口五步左右的距离停住了.
厕所里面……出现了什么吗?
“快想办法把门弄开!”李隐的大喊声令门外的三人心惊肉跳,而终于,熟睡的伊莣也苏醒了.她立即循声跑到厕所门前……
“怎么回事?”她来到厕所门前,一脸愕然,立即问欧阳菁:“欧阳小姐……出,出什么事情了?”
“他们好像被困在厕所里了.”段奕哲也是非常紧张地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我们快想办法把门撞开吧……”
伊莣顿时感到一阵绝望……
不,连城,连城不能够死!
她立即冲到门口,拼命拧动那把手,但是,无论怎么拧,都毫无反应.
“不,不……不可以!”伊莣立即涌出泪水,并开始用身体去撞门.
而其他四人,虽然想帮她,但是脚步都显得很畏缩.谁知道厕所里出现了什么?会不会接近厕所,就被鬼抓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啊?
为了熟悉鬼魂的攻击模式,住户们平日里都会搜集大量恐怖片作为参考,看到后来,几乎是喝杯水都怀疑水里会伸出一只鬼手来.看电视,都觉得会有个白衣女鬼爬出来.凡是密闭的场所,都觉得鬼会从墙壁里钻出来……
所以,只有伊莣一个人舍身忘死地去撞门,阿苏则是明哲保身,段奕哲是纯粹不敢,欧阳菁则是有些犹豫,至于嬴子夜则只是进行着观察.
就在这时候,伊莣的祈求似乎终于有了效果,她再次一撞,竟然愣是把门给撞开了!
她立即跑入厕所,差点和李隐撞个满怀.随即,她看到了厕所镜子前,满头大汗的丈夫.他已经几乎将整面镜子砸碎了,而看到跑进来满脸是泪水的妻子,立即扑过去抱紧了她.
“小……小莣……”
“连城……”
夫妻二人顿时抱头痛哭,仿佛分别了一个世纪一般.
这场风波无疑增加了大家的恐惧感.
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银月岛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安全的,即使大家时刻聚集在一起,可是总有需要上厕所的时候.可这样一来,谁还敢去上厕所啊?
经历了这件事情,没有人再有丝毫睡意,伊莣时时刻刻抱着丈夫,就怕下一瞬某个鬼魂突然冒出来把丈夫抓走.
“好了,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吧.”
天快亮了,聚集在客厅内的七人,觉得必须要考虑一下,这两天半的日子究竟怎么过.
“虽然来之前想了很多,”连城心情沉重地说:“但是,还是感觉无论怎么防备都没有用.除了找出生路外,我们只有被动地等待鬼魂从某个角落出现来杀死我们.”
“关于银月岛,伊莣你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忽然段奕哲问:“你父亲不就是负责在这个岛上开发度假村的吗?”
“完全不清楚,”伊莣摇了摇头说:“我读大学期间父亲就开始这个策划了.首先他买下了这个岛后,就开始破土动工了.当时为了考虑开发投资的问题,四处寻找投资商.毕竟,要建设那么多的豪华设施,很耗费资金.我……我就是父亲为了获得孔氏房地产公司的青睐,不惜用联姻的方式,要把我嫁给他们家的公子……”
“很恶劣呢.”欧阳菁很是同情地看着伊莣,说:“也难为你了……”
“银月岛的名字是谁起的?”忽然李隐问了一句:“和明月乐园有关?”
“不……银月岛,是最初的名字,父亲买下以前这个岛就有这个名字了.”伊莣想了想,又说:“不过说起银色的月亮……你们会想起什么?”
银色的月亮……
立即,一个光秃秃的,不毛之地一般的星球浮现在每个人脑海里.月球,的确是一个完全排斥生命的地方,古人用尽各种辞赋所描绘的月亮,其实真面目远非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不仅没有嫦娥,玉兔和月桂树,而是一个没有水,风,树木,氧气,根本无法令生物居住的场所.
银月……
大家心里彼此都感觉一个咯噔.
“这座岛的历史我也在网上查了很久,”嬴子夜忽然插话道:“但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当初你父亲如何买下这个岛,岛的原主人的身份等……全部都是不解的谜团.”
是的,一切,都是谜.不过这也正常,不是每次都能够查出公寓指定地点,有什么秘密所在的.而幽水村那一次,则是公寓故意误导他们,以为那鬼魂是死去的李冰,反而害他们接近阿秀家,被栖息在她家水缸里的鬼魂盯上了.
“目前线索真的太少了.”李隐叹了口气,说:“实在是想不出在这个岛上,如何活下去啊.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一如当初夏渊所说,血字指示越到后面难度越高.但所谓难度是如何分级的呢?
事实上李隐自己也研究过.
他发现,公寓指定地点的恐怖现象,和人类所拍摄的恐怖电影,是非常近似的,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同.
不过,更确切的说法,是很类似于《咒怨》一类的日本无解恐怖片.这类恐怖片中,鬼魂无所不在,神出鬼没,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现,甚至可以逆转时间,潜入人的梦境,幻化人形,杀人后还可以将死人利用变为新的厉鬼……而不是类似欧美的《黑色星期五》,《德州电锯杀人狂》这类以变态杀手为主角的恐怖片,也不是《异形》,《生化危机》这类的异生物,僵尸之类的存在.
所谓“鬼魂”,全部都是以一种极为隐晦,诡异,无法解释的形象和现象诞生.
从唯物主义的角度来说,这世界的物质都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但是,无解恐怖片的鬼魂,却绝非客观的物质存在,而是仿佛以唯心的形式存在着,杀不死,甚至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人可又不是人.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驱赶或者杀死鬼魂,而且许多鬼魂甚至也不是人死后变成的,而是无缘无故出现的鬼魂.
公寓的存在,从科学的角度来讲当然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所以,李隐感觉,公寓仿佛是将这个世界的许多地方改造为恐怖片场景一般,让他们亲身加入.在那些地方,任何现象都无法用唯物主义和科学理论来进行理解,完全要用恐怖片的唯心理论去认知.但是,事实上,却又不可能是真正的无解,依旧有可以用唯物理论来理解的现象.
而难度的话,也是从鬼魂的“无解”程度的高低分类的.
或者说……是由唯物理论能够解释的比例来分类的.
例如捉迷藏那次,鬼魂犹如人类一般无法感知杨临他们的所在位置,要用各种手段来将他们找出来,找到以后还必须要去追逐他们.各方面来看,似乎更近似于一个物质的“人”.
但是,随着难度提升,就会变得完全不同.就犹如《咒怨》里的伽椰子一般.无论你逃到哪里都感应得到你存在,被窝里,床底下,墙壁后面,浴室里,地毯下,车子里,甚至,在你的体内.例如《咒怨》第一部里,女鬼伽椰子附体在女主角身上,第二部里则附体在女主角的胎儿身上.
试想,面对这样的鬼魂,无论怎么逃也没用,几乎毫无生路可言,只有逃回公寓的唯一办法.但仔细想想,假如那些鬼真如同伽椰子一般,根本连跑进公寓所在的小区都做不到.
很明显……这就是为什么第六次开始,可以直接回公寓这一特别优待存在的真正原因.
李隐是第五次经历血字指示,也就是说,他的情况最为危险.
上一次那个幽水村的鬼魂,已经很近似于那类无解现象的鬼魂了.而那仅仅还是第四次血字指示而已啊!这一次……自己又要面临更可怕的存在!
假如,整个岛的范围内,都会出现鬼魂的话,那别说是两天半,就是一小时也不可能活下去.所以公寓肯定给这些鬼魂的“行动”设置了限制,也就是说……具有可以用唯物来理解的局部现象.
唯有那一点,可以构成生路!
难度越是上升,生路也就越难察觉.
终于,天亮了.大家都感觉肚子饿了.来到餐厅里,看着偌大的餐厅却只有他们七个,不免感觉很诡异,于是大家都端了饭菜,到餐厅外面去吃.
度假村外有不少山岩,七人找了一个景致还算不错的岩壁上方,看着海,大家吃着饭,但是……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四周.
“这饭菜倒真是很不错呢.”奕哲品尝着饭菜,暂时忘却了恐惧,说:“如果没有公寓的阴影,真是来度假,确实也是个好地方啊.”
“嗯,我也那么觉得.”阿苏则是大口吃着饭,说:“如果再有一些火辣美女跳脱衣舞,那就更赞了……”
和这个色狼在一起,真的会降低自己品味……
生路,生路究竟是什么呢?血字指示每个人都反复想了好几遍,可是想破头也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总之,不可以离开这个岛,在这个岛上,时时刻刻都会有危险.
“你说会不会这个岛以前是墓场啊?”段奕哲忽然发话了:“又或者,经历过大战争什么的?说不定死了很多人呢.我们,不如在岛上的一些山谷里找找看,会不会找到什么墓穴或者有尸骨的洞窟……”
“你是说……”另外六人立即来了精神.
“如果找到尸骨,让它们入土为安,会不会就能够……”
“对啊!”
大家纷纷附和他的话,甚至都恨不得马上去找了.
这两天半的时间,完全是自由活动,毕竟岛上也有不少娱乐设施.所以七人一致决定去找找看有没有那样的地方.
“好!那,我们……”
段奕哲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头抬了起来,慢慢朝后仰.
“你怎么了?流鼻血了?”阿苏讪笑着说:“莫非是最近A片看太多了?也难怪嘛,毕竟……”
段奕哲却不说话,头继续向后仰,看着天空.
“你……你中邪啦?”阿苏连忙看过去,问:“奕哲,奕哲你……你……”
“咔擦”……
一声非常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响起.接着,阿苏的脸上完全被殷红的鲜血覆盖住.
段奕哲的头部,几乎完全断开,唯有部分骨肉还和脖子相连,耷拉在背后,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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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炎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立即回过头去,就飞奔起来!
大概跑出十米左右,他回过头去一看,却只见那“康音绚”的身体开始奇怪地扭动起来.尤其是头部,忽然间直接旋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张恐怖的面孔直接对着宗炎舟!
只见她身上穿上了一身大红色的日本和服,那张本是非常美丽的面孔,此刻却被一头长长的黑发完全覆盖,脸上不断涌出鲜血,嘴巴张得极大,犹如日本都市传说的裂口女一般!
随即她的身体也不断变高,并且不停地左右扭曲,骨头的碎裂声不时可以听到,双手都向前伸出,一下变得有五六米长,十指都变得又尖又长,犹如锐利的匕首一般!
宗炎舟顿时感觉浑身寒毛直竖!
那是什么?什么怪物!
终于跑到人多的地方,他直接向公园大门口冲去,谁知道速度太快,刚冲出大门,就和迎面一个正盯着手机看的女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顿时都跌倒在地上,那女子长得很是俏丽,可这一摔,却是一下很失态,而且穿着很短的裙子,险些走光.
她立刻翻起身来,看着撞倒自己的这个青年,显得有些恼怒的样子,说出了一句话来.可是,宗炎舟根本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但听得出来是日语.这么说她是日本人?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宗炎舟回过头去一看,那个女鬼没有追来.可是,谁知道她还会从什么地方过来呢?
忽然,他注意到地上的一个手机,那似乎是女子掉落的.随即他毫不犹豫捡起手机来,飞速逃走!
有了手机,就可以和公寓的人联系,毕竟他对公寓的事情还有很多不清楚.那个女鬼随时可能再度出现,分秒必争,他没时间去找公用电话了!
而那女子,正是理绘.
嬴子夜回复给她的短信,内容是“我现在已经离开K市,到W市去了.你们别来找我了,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过几年再回来.”
W市是距离K市极远的,跨越了一个省区的城市.嬴子夜这么做,可以最大程度地将小田切家的调查,远离K市.
而现在,看宗炎舟夺走了她的手机,于是理绘立即跑过去追他,并且大喊:“抓,抓住他啊,抓小偷!”
可是,她说的是日语,“抓”和“小偷”的中文,她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用中文该怎么说.
而宗炎舟一边奔跑,一边按下李隐的手机号码.很快,电话接通了.
“李先生!”宗炎舟大喊:“我该怎么办啊!鬼,那个鬼刚才变成音绚的样子,要来杀我!”
“别怕!”李隐立即说:“你先尽可能逃离!距离你可以进公寓还有几天的时间.目前你要做的是……”
“我,我知道了!”
这个时候,身后的理绘依旧紧追不舍.已经跑了三四条街,但是理绘还是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还给我!把手机还给我!”
这句话是用中文喊出来的,周围的行人也听懂了.可是,虽然有不少人来观望,可没有一个人出面抓小偷.
宗炎舟见理绘这么拼命地追,一咬牙冲入了一条巷子,希望能够甩开她!
“这手机是你偷的?”电话另外一头的李隐也听到了理绘的喊叫声.
“啊……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想出,这次血字指示的生路的.这只是第一次血字指示,绝对不可能是必死的!”
在这条七拐八弯的小巷里,宗炎舟总算是成功逃脱了.他扶着墙刚喘了口气,忽然看到……前方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人偶!
那人偶忽然坐了起来!
随即,人偶的嘴巴忽然张开,露出尖利的一排牙齿!那双眼睛里的眼珠居然滚动起来,左半边的面孔一下变得像是狞鬼一般!
人偶开口说话了.
“我……来……找……你……了.”
接着,那个人偶忽然裂开变为了一堆碎片.宗炎舟愕然之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这时候,理绘走到他身前,瞪大着眼看向那堆人偶碎片,似乎非常惊讶的样子.
她呆呆地走过去,捡起那些碎块,还说:“这……这是……”
理绘是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人偶的.
小时候,母亲给自己留下的那张照片,她早就烧毁了.那照片上,赫然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和服的女性人偶.那个人偶,被父亲弄坏的人偶中,比较完好的一个,母亲拍下了这个人偶的照片.难道她以为,记录下这个人偶,就可以将父亲的人格保存下来吗?
毕竟,父亲是因为人偶,才会精神失常的.
她很清楚这一点.
可是,照片上的那个人偶,依旧牢牢在自己的脑海中生根.
最近,镰仓的那个阴森鬼屋,开始轰动全国,都是因为那本书的缘故.虽然父亲靠着关系后来令这本书禁售,但是,影响力已经开始变得很大.
最近,她也开始关注起,镰仓鬼屋的报道进展.
对理绘而言,这终究是一段挥之不去的过往……
2005年,日本镰仓.
来到父亲昔日所住的那个古旧建筑的时候,理绘也是感慨不已.
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日子,也是母亲从小长大的地方,更是这里……父母都……
其实幸子说的也有些夸张,这附近还是住了不少根本不信邪的人的.而且,说是日日夜夜都听到惨嚎,那也的确是有些以讹传讹.
将一束百合花放在屋子门口,理绘蹲下身子,双手合掌,闭上眼睛默默悼念去世的父母.当初杀害父母的强盗,至今依旧没有被捕.理绘一直以来,都希望那些强盗能够得以早日伏法,但天不遂人愿,他们至今还是在逍遥法外.
“纪彦大哥,”站起身子来后,理绘对他说:“把酒瓶给我吧.”
小田切彰和理绘提过,筱崎义康最喜欢喝清酒了.
纪彦点点头,说:“好吧.我这就拿给你.”
结果清酒酒瓶,拧开瓶盖,理绘将酒洒在了这栋破败建筑物的门前.洒着洒着,理绘的泪水,就渐渐流下.
为什么那时候父亲会变得精神失常呢?那究竟是为什么?
父亲说,他制作的人偶发生了变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之后的闹鬼现象呢?
“理绘.”纪彦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进去看看吧.”
那锈迹斑斑的锁,有等于没有.
事实上,这个房子原本是在映子的娘家,三木家的名下.但是三木家的人,因为那闹鬼传说,也没人愿意来接手这晦气的房产,卖也卖不出去,最后就这样一直放在这了.
当初,无论筱崎家还是三木家的亲戚,没有一个人出面收养理绘.但她后来被教育部高级官员的小田切彰收养为养女后,倒是一个个厚着脸皮来求她帮忙.理绘自然根本懒得理会这些人,和两家的亲戚,多年来完全没有交往.她始终,是把自己当小田切家的人.
弄开那扇门后,走了进去.走廊的木板踩上去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担心会不会用力踩下去,就会踩破.
“还真是显得古旧啊,”纪彦不禁说道:“这蜘蛛网也太多了……”
空气中满是粉尘,肉眼都可以看到无数.纪彦甩甩手弄开这些粉尘,对理绘说:“理绘,回到这里的感觉怎么样?”
理绘却是仔细地看着这里,完全沉浸于其中了.
这就是……我小时候生活过一段日子的家啊.
理绘对这里,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断摸索着四周,她看到了一扇拉门.
将那拉门缓缓推开,她见到的是一个大约二十榻榻米的和式房间.
理绘走了进去.
她很快看见,这个房子的角落,丢在地上的几个人偶.上面,还留有一道裂痕.
“是这个……我看过妈妈给我的照片.”
理绘拿着一个大红色和服的人偶,不禁感叹着:“没想到,居然还保存在这里,尽管已经那么旧了……”
就是这个.
让父亲神智失常的人偶,如果,那时候父亲没和母亲回到镰仓来,而是待在名古屋继续经营人偶店的话,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但是,这根本无法再改变了.
“理绘,这是你父亲做的人偶吧?”纪彦走过来说道:“每年女儿节的时候,你在摆放人偶的时候,你都会提到你父亲呢.”
在日本,女儿节的最大一个特征,就是摆放人偶.许多身着锦衣的宫装人偶,在陈列位三到七排的人偶雏坛上,而女孩子要将人偶根据特定的顺序,摆放在上面.
“嗯,”理绘紧紧抓着这个红色和服的人偶,说:“这个人偶,我母亲曾经拍下过照片来给我看.”
“哦?是吗?那看来她很满意这个人偶啊.”
理绘紧紧凝视着那红色和服人偶的双眼……那人偶确实做得非常之好,理绘小时候玩的人偶,根本没办法和之相比.人偶的双眼,给人一种栩栩如生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一个死物,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人.
究竟,为什么这人偶让父亲变化得如此之大?究竟是为什么?
这人偶之中有着怎样的魔力存在?
理绘将那人偶又放回地上,说:“大哥,我们,走吧.”
“嗯,好的.”
走出这个房子,理绘又再一次回过头去看了看.
这里面……真的还存在着父母的亡灵吗?
接下来,大概每走十步,理绘就要回头去看一眼.直到那屋子,彻底地消失在视线中.
“大哥……”
“嗯?怎么了?理绘?”
“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其实从很小的时候起,理绘就在想一件事情.
杀了父母的,真的是什么强盗吗?
难道,不是父亲所无比忌惮,如他所说不断“真实化”的人偶吗?
不过,仔细想想就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
然而,刚才那个红色和服人偶的双目,却完全铭刻在了理绘的脑海中,仿佛生了根一般.
直到现在,都让理绘无法忘记…… |
忧心忡忡的李隐说:“目前,还是讨论一下,如何找出这次的生路吧.”
“生路吗?”嬴子夜抬起头看着李隐,半晌,说:“他们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非但不能回公寓,连接近也不可以做到.而且鬼魂很可能一直追踪着他们每个人,这和捉迷藏游戏早就已经不同了.唯有找出生路才行.”
的确.无论逃到世界的哪个角落,都无法逃离诅咒.唯有公寓内部,可以清洗诅咒躲避鬼魂.
“我一直在想……那些鬼魂似乎每次都不会直接进入公寓,是受到公寓的影响无法进入呢……还是,一旦进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比如,直接魂飞魄散之类的?”
“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你当没听到吧.”
为什么鬼魂无法进入公寓呢?不,这不重要.问题是,如果鬼魂进入了公寓会怎么样?会消失?是对任何鬼魂来说,都无法进入吗?
同一时间……
康音绚正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拼命奔跑!
不是吧?随便发了个誓就能成真?要真这样的话,这世界上坏人咋都没有报应的?
好在跑在川流不息的马路旁,恐惧感也减少了很多.但问题在于,逃到哪里去才好?而且,从时间上来算,还有几天才可以回公寓去啊!
按照那个叫嬴子夜的女人的说法,刚才的那个柳原新,是鬼变化的?现在回想起来,康音绚都不禁会感觉浑身发抖.
忽然,她身后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吓得身体一缩,回头一看……
却是宗炎舟.
“很害怕?”
“炎舟?是你啊……”
接着宗炎舟拉着她走入了旁边的一条巷子,边走边说:“你跟着我吧.刚才李先生给我打了电话,告诉了我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那就太好了.李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走了一会儿,前面出现了一家很小的裁缝店.宗炎舟推门走了进去,把门关上,然后对康音绚说:“这里很安全,你就待在这吧.”
“很……很安全?”康音绚问:“可是李隐先生明明说,只有公寓里才是安全的啊……”
“李先生告诉我,这个店很特别.嗯,具体的先不说了,我现在根据李先生的指示去拿点东西,你就在那边的椅子上坐好,过一会我就回来,千万别乱跑啊.”
“好……好的.”
康音绚随即松了口气……然后,她走向裁缝店的一个穿衣镜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这个店很小,一旁是一排衣架,穿衣镜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缝纫机.地面上,有着不少碎布.
宗炎舟这一走,康音绚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
这个一个人也没有的裁缝店……
不过,既然李隐说这里是安全的,应该没错吧?
忽然她想到,鬼故事中,镜子里面,往往会出现鬼怪,立即回过头看向那面穿衣镜……
还好,镜子里面,就是很正常的景象,她还特意做了几个动作,确认镜子里的自己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后,这才放心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可是,过去大约半个小时了,宗炎舟还是没有回来.
他……他怎么还不来?
这让康音绚不禁担心起来,可是既然都说了这个裁缝店是安全的,她也实在是不敢离开这个裁缝店.
这时候,她忽然看向身旁那一排衣架.
那一件件衣服,令她紧张起来.记得过去看过一部恐怖片,就是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突然就变成了一个鬼,好像是日本拍的,片名已经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把身体往后挪了一挪.
忽然,那排衣架猛地自动倒了下来!
康音绚险些尖叫出声来!
她立即整个人跳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的她,连忙逃到一边去.
逃出裁缝店吗?可会不会一出去就会死?大概是风吹下来的?
然而,她再仔细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排衣服一倒下来,顿时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具尸体!
那尸体是个脖子上挂着一个皮尺的中年女人,胸口已经是血肉模糊.看起来,似乎就是这家店的裁缝!
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们几个人的手机都被李隐拿掉了,那宗炎舟哪里可能接到李隐来电?
逃……逃!
康音绚再也不犹豫,就在她跑过那穿衣镜的时候……忽然她发现了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等……等等.
刚才……我看到了什么?
她重新看向那穿衣镜.穿衣镜内,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就是映照出了她.而且,也没有做出任何异常的动作.
但是……
但是……
她把头低了下去.
刚才自己坐的那把椅子,往后一挪的缘故……有大约几尺的地方,移动到了穿衣镜内!
还没有反应过来,康音绚就感觉到一双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的眼角余光,隐约间,看到了一身大红色的和服!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镜子.
那只是……一个和外部景象很相近的房间的大门而已!
这个时候,理绘离开了宾馆,到外面去买点东西.她取出自己的手机,习惯性地翻到通讯录里,幸子姐姐的手机号码.她的号码有两个,姐姐一直都用着两款不同的手机.
理绘习惯性地,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虽然,她已经打过无数遍了.可每一次,都是关机.
这个时候,在小田切幸子原本所在的402房间内,嬴子夜将幸子留下的另外一部手机重新充电打开.想看看里面有没有还记录着什么内容,结果,居然有一个来电!
幸子的尸体应该还留在那个郊外别墅内,好像到现在也没被人发现,时间那么长了,她的家人发现异常也不奇怪.
还是不要接了,这样毕竟会比较麻烦.于是嬴子夜挂断了电话.
理绘此刻却是心下骇然,刚才,并不是关机提示音,而是故意挂断了电话!
这么说是幸子姐姐?可是为什么要挂断自己的电话呢?没有理由啊.她想了想,发了一条短消息过去.
“是二姐吗?我是理绘.我现在在K市,你在哪里?父母都很担心你.”
将短消息发过去后,嬴子夜自然收到了.
她打开了那条短消息,看完内容后,立即明白到,这个“理绘”是幸子的妹妹.看来,是她的家人到中国来了.
如果她进入这个小区来找自己的姐姐,那么,有很高的可能会成为住户!
于是嬴子夜拿起手机,打出一条日文的短信,内容是:“理绘,我现在……”
宗炎舟此刻正在K市市中心的一个公园内.
走在一条铺满枯黄落叶的走道上,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人走过,稍稍安心了一点.
刚才那一幕,委实太不真实.现在想想,依旧很难接受.那个恐怖公寓,真的存在于世间?居住在里面的住户,被强制地前往各种存在着鬼魂幽灵的场所,唯有逃回公寓才能活下来?
鬼故事里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鬼屋存在.
就因为发了一个誓言,居然就应验了?怎么可能有那么荒谬不堪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不真实.但那可以被隐藏起来的公寓,却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如今世界上存在这样的空间技术吗?科学无论如何也解释不了这一怪异现象啊!
忽然,他只见眼前走来一个人.
“你……”他愕然地说:“康,康音绚?”
眼前,正是康音绚走上前来,说:“没事吧?跟我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啊……”宗炎舟点了点头,便跟着她走了.边走边说:“音绚,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这个时候,路旁一个嚼着棒棒糖的女孩子对她母亲说:“妈妈,那个大哥哥,为什么自言自语啊?他旁边不是根本没人吗?”
宗炎舟跟着眼前的康音绚,来到了一个很僻静的树林内,走到了一条湖旁.
就在这时候,忽然宗炎舟发现,眼前的康音绚,在湖水中,根本没有倒影! |
夜,十一点多.纪彦和幸子终于回到了名古屋市.
“没想到弄得那么晚……”正开着车的小田切纪彦看着前方的路,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理绘说:“不过,总算是回来了呢.”
“纪彦大哥.”理绘笑着对他说:“多谢你了.”
纪彦微笑着回答:“嗯……是啊,你……”
就在这个时候,悲剧发生了.
车子忽然在瞬间倾斜,接着在地面上翻滚了一圈,重重坠落在了地上.
这突发的事故,简直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纪彦是当场死亡的,死因是脑颅骨遭受了致命性打击.而理绘也是陷入非常严重的状态,在手术台上拼死抢救,才得以保住一条命.但也整整过去了两个月,她才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幸子.当时的她已经几乎流干了眼泪,在帮父母操办丧事.纪彦的死,令父母都几乎承受不住打击.
车祸的原因,一直都没有追查出来.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辆本田车被严重烧毁的缘故,而当时纪彦开车的速度并不快,车技一向很好的他,为什么突然会出这样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被媒体公开后,一些细心的记者挖出了当初筱崎家的命案,以及围绕其的闹鬼传说.于是这个原本只是坊间传说的闹鬼之说,瞬间有了极高的可信度,也引起了相当的注意.后来被编写入那本书中,就是由此而来的.也因此,那档日本灵异节目就那座屋子开始进行节目制作.
而此刻,那个人偶的碎片,就在理绘的手中.
“这个……”理绘捧起这堆碎片,对宗炎舟说:“这个是什么,你知道吗?”
宗炎舟有些愕然,问:“你……难道见过这个人偶?”
“嗯.见过.这个人偶,是我父亲生前的作品.”
听到这句话,宗炎舟顿时浑身都来了精神!
或许……她有能够破解出生路的办法!
她将那堆人偶的碎片收了起来,说:“我想,附身在这上面的‘东西’,已经走了吧.你现在,暂时不用怕‘它’了.”
“啊?”
理绘继续说道:“这五年来,我花费了很长时间,研究和灵异现象有关的事情.”
一听这句话,宗炎舟顿时大喜!看来她是“行家”啊!
“你能听懂日语吗?我是日本人.”
“嗯……学过一点,但是要听懂口语很困难.你不是会说中文吗?”
“其实我说不太好,”理绘坦言:“如果你会说日语就更好了.算了,你先跟我来吧.对了,能不能先把手机还给我?”
“哦,好,好的.”
宗炎舟将手机递还给她,接着她将手机收好,说:“走吧,你先跟我来.关于这个人偶,我也想多问问你.”
一路上,宗炎舟将自己发誓,并引来鬼魂的事情,源源本本地告诉了理绘.理绘似乎也听得很吃力,有些话宗炎舟只好用他的三脚猫日语再说了一遍.
“发下毒誓,如果绘画成绩不及格的话,就让鬼来找你?你的确是那么说的对吧?”理绘用非常惊愕的目光看着他,说:“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吗?说话怎么可以那么随便.”
“我也是后悔得要死,可是没有办法啊.”宗炎舟叹惋着.
关于公寓的事情,他没有告诉理绘.毕竟,这件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已经超越了一般人对灵异现象的接受程度了,恐怕她不一定会相信,而自己又不可能带她去看公寓来证明.
理绘和宗炎舟,回到了她住的宾馆.宗炎舟也佩服这个女的的胆子,那么晚居然带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回宾馆房间?
“嗯,那个,小田切小姐,”宗炎舟焦急地问:“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办法逃过这个鬼的追杀?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按照你的说法,那个人偶是你父亲做的,那么……你父亲知道怎么克制那人偶的……”
“我不知道.不过,听了你的话后,大致有了些头绪.这也和我这五年来的研究有一些共通的地方.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可以救你,但是,应该有一定可能.”
“真……真的?”宗炎舟顿时对理绘充满了期待,哪怕只有一两成把握,他也一定要知道,该如何逃走!
“我大致了解我生父的情况.我生父之所以喜欢制作人偶,那是因为他从很早以前,就有支配欲.人偶是完全受到人的操纵而行动的,人偶师则如同国王一般,支配着他们的行动.”
“这样啊……”
进入宾馆房间后,来到了理绘暂住的房间后,她将门关上,打开灯,走到桌子前,将那堆人偶碎片摊放在了桌子上.
“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宗炎舟紧张地问.
同一时间,在月城美院.李隐和嬴子夜正一起前去教师宿舍,寻找那位庄老师.
“找庄扬老师?他在3号教师宿舍.估计他现在还没睡吧?”
目前,唯有先尝试去找那位庄老师,让他改变成绩了!白天因为他去了外面办事,一直联系不上,后来到了晚上总算他回学校来了.
同时,拿着那本日本灵异书籍的李隐,说道:“居然会那么巧?小田切幸子也恰好有看到这个灵异传闻?”
“她似乎重点关心这件事情.”嬴子夜指着书页说:“明显这几页被翻得很旧,而且记录的文字也最多.”
“的确呢.”李隐合上书本,说:“对了,你还说接到了小田切幸子家人的来电?居然到中国来找她?”
“我发了一条误导的短信,不会让他们接近公寓的.”
“嗯,那样就好.”
二人健步如飞,很快走到了3号教师宿舍.
“目前活着的,只有宗炎舟一个人了.”李隐叹惋道:“另外三个人房里的血字都消失了,宗炎舟能不能撑过今晚,都很难说!”
来到教师宿舍后,二人声称是学生的哥哥姐姐,来找油画系庄扬老师.因为李隐说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于是宿管便带二人破例进入教学楼去见庄老师.
“小田切幸子的手机里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记录吗?”
“嗯,没有了.你自己看吧.”
李隐接过手机,随便看了看,忽然,脚步停滞住了.
宿管和嬴子夜都回过头来,而还来不及出口询问,李隐就抬起头,对嬴子夜说:“嬴……嬴小姐……”
理绘从口袋里取出了几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片,交给眼前的宗炎舟,说:“你看了这几张纸,就明白了.”
宗炎舟狐疑地接过那几张纸片,一张一张地铺开.一共是四张.
每一张纸片,最上方都写着同一行字.
“月城美院学生学籍登记表”.
这些纸条上,全部都有着被血染红的痕迹!
“这个号码……”李隐指着通话记录中,理绘打来的号码,惊愕地对嬴子夜说:“之前我在安紫的手机里,特意记下了那个打给她,问她家地址的号码!和,和这个号码,完全一样!”
这四张纸片,赫然是之前学校打电话来告诉宗炎舟,被拿走了的柳原新,安紫,康音绚和宗炎舟的学籍登记表!
他抬起头看去……眼前的理绘,她那一头长发变得越来越浓密,并完全遮住了双眼.她身上,穿上了一件大红色的和服!和服衣袖中伸出的手,变得犹如野兽利爪一般锋利,全身的骨头都开始发出扭曲折断的声音,身体也越变越长,几乎要顶到了天花板……
理绘,在那场车祸中,和纪彦一样,都是当场死亡.但是即使死后,她依旧徘徊在人间,分别存在于名古屋和镰仓的那个鬼屋中,这也是后来闹鬼传说愈演愈烈的因素之一.
她附体在了父亲生前制作的人偶中,依旧生活在小田切家.
因为,即使变成了鬼,依旧不愿放弃自己最执迷的一切.
理绘的父亲,当年完全罹患了妄想症,才会产生出人偶真实化的错觉.他和他妻子,也的确是被强盗所杀害的.纪彦的车子之所以会出车祸,也完全是意外.
但是理绘的亡灵还是依旧存在于世间,不愿离开,不愿消失.
当宗炎舟等四人发下誓言的时候,理绘的亡灵,便来到中国,如同誓言所说的那样,来找他们了!
接着,理绘举起了那双恐怖的手,向眼前的宗炎舟扑了过来!
此时,在公寓,宗炎舟的房间内.
墙壁上的那条血字指示,开始逐渐褪去,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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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李隐这么说,并不是出于一种虚伪的自我满足感.事实上,他很清楚,在这个公寓执行血字指示有多么地恐怖.即使是自己,也不知道多少次在噩梦中醒来.
他比这个公寓的任何人,都来得珍视他人的性命.
这一切,源于他的父母.
当初在公寓遇到唐兰炫医生,当他表达出对李隐父亲的崇拜之情的时候,李隐的内心可以说是五味陈杂.
医生……
李隐无论如何也不想去当一个医生.
小时候,他本来是非常喜欢医生这个职业的.那个时候激动的心情,至今还是无法忘怀.可是,那也仅仅只是那个时候而已罢了.
李隐的父亲李雍,原本只是一个在正天医院实习的外科医生.那个年代,工作都是由国家分配的,而学医更是辛苦.父亲读的是西医,他一心希望有机会出国留学深造,希望能够不断往上爬.而就在那个时候,他和正天医院创始人的女儿,也就是李隐的母亲相遇了.
那个时候,正天医院的规模已经算比较大了,虽然是私营的医院,但是背后经营的是一个大家族,这雄厚的财力也令正天医院在K市成为有名的大医院.
身为实习医生的父亲,很清楚,单靠自己努力,很难晋升.所以他接近母亲,竭尽一切努力只希望虏获母亲的芳心.而母亲则是独生女,一旦和她结婚,那么就等于掌握了未来医院的经营大权,毕竟这种家族经营的医院,肯定很看重继承问题.
那个时候为了追求母亲,父亲可以说是耗尽了所有心力,才终于让母亲倾心于他.之后顺利结婚,再是获得去海外留学的机会,最后学成归国.接着,靠院长的帮忙,接下几个大手术,最后大获成功.也正因为如此,李隐的父亲才平步青云,短短两三年里,由一个实习医生变为医院的王牌医生.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清楚,正天医院未来的院长,必定是李雍莫属了.
李隐出生的时候,父亲已经成为了外科部门的总负责人.不过,以他的身份,就连院长也要卖他三分面子.时间久了,父亲也开始自大起来.
李隐小时候,就很崇拜父亲,也知道父亲未来一定会成为正天医院的院长.所以,也始终有种非常优越的感觉.甚至,从小就开始大量阅读医学书籍,希望将来能够成为父亲那样的有名医生.只不过他涉猎的不光是外科,也包括内科,神经科,五官科等……再加上他那卓越的天资和记忆力,仅仅五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具备远远超越同龄人的丰富医学知识.
父亲在李隐六岁那样,终于在原院长退休之际,担任新院长.而他上任后立即大刀阔斧地改革,裁撤了许多医生,换掉了提供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厂商,并大量花费金钱在电视上为医院做广告.李隐记得小时候看电视台,每天都能看到大量介绍正天医院的整形,妇科等等的介绍,广告时长一般超过半个小时,这还只是众多广告中的一款.每一次的广告,都是一群演员在演戏,病人被治疗好后对医生如何如何感恩戴德……
而父亲的改革措施,引起了一些医生的反对.
首先自然是裁撤掉的那些医生.许多人都认为父亲是刻意地树立医院中自己的嫡系一派,将对他的工作有意见的人故意裁撤掉.而且被裁掉的医生多数是中医,父亲似乎有意将正天医院打造为完全的西医医院,一直学习西医的他似乎对中医完全不信任,医院此后也不再有医生开中医处方.
而将提供药品和医疗器械的厂商换掉,更是让不少人不适应.因为……所换的全都是父亲指定的同一家厂商.而且,药品和医疗器材的价格,更是比原来要贵了许多倍.李隐小时候对这些事情并不太明白,但随着他后来年龄增长,对父亲的为人越来越了解后,就开始明白到,肯定是厂商给了父亲极大的好处,甚至父亲可能让对方开具假发票,贪污中间的差额.否则,质量没有明显差距的药品,有必要挑选昂贵的厂家吗?而且那也不是知名的品牌.
而对李隐而言,这一切只是噩梦的开始.
在医保制度远远不像如今那么普遍的情况下,穷人看病难的问题一直都是很令人头疼.一些大病,长期积累下来,医药费是非常可怕的.何况,李隐后来也调查出,医院给病人开具的账单里,存在着许多刻意增加的项目,以提升医药费.最后导致病人家属越来越无力支付.
但是,虽然医药费昂贵,但正天医院各方面的条件还是让人首选这里进行治疗.毕竟,由于父亲的宣传,正天医院早就是K市知名度最高的医院了.
李隐不会忘记那一晚……
那天晚上,他被一阵吵架的声音吵醒,离开自己的房间,在楼梯上俯瞰着楼下客厅喧闹的场面.
父亲和母亲都坐在一张真皮沙发上,而眼前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过去李隐也见过,是父亲医院里的医生.
“怎么说?”父亲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说:“他们说要告我们医院?”
“院长,你可别坐视不管啊!”那戴眼镜的医生说:“那时候我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的.那天,那名老太太病发的时候,我请示过您是不是立即进行手术的.可你亲口说过,不支付拖欠的医药费,就不进行手术.那个时候患者的儿子都跪下来了,对我说,他就算去卖肾也会把医药费给我们,求我们立即进行手术的……”
“后来你不是进行手术了吗?”父亲当时吞云吐雾,毫不在意的表情令李隐极度心寒.
“可那已经拖延了超过两个小时了啊!”戴眼镜的医生嘶吼道:“院长,你现在让我怎么办啊!那老太太的死,我可不会负担责任的,都是院长你的指示!如果他们告医院,可院长你为了推卸责任把一切都推给我的话……”
“你威胁我?”父亲那时候露出一阵凶光,说:“你以为是谁提拔的你?平时你收取患者家属的红包,哪一次我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要是敢对媒体说多余的话,你也别想好过!”
“你……李雍,你别欺人太甚了!”
“够了……”李雍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医院还不是天天死人?而且死的还是个老太太嘛,国家现在不都说目前老龄化很严重么?呵,别大惊小怪的!我经营医院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反正你又不是没进行手术,怕什么?我和《K市日报》的肖总编熟得很,只要让他发一篇文章,说明患者是无理取闹不就行了?他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拖延手术时间?”
这时候母亲也是附和道:“罗医生,你尽管放心好了.这个病人的儿子无权无势,就一外地来打工的,他懂什么,只怕请律师的钱都没有.我们已经和他在接洽了,不就是钱吗?反正到时候就算告赢了医院,我们也就是给他钱,还能让他妈复活不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
“我说过没事的.”父亲继续说道:“倒是你,催催小刘,下个季度的医学年度研讨会,我要他帮我捉刀的论文写好没有.小刘是个人才啊,不过也就是脾气太倔,要不是因为他老婆的尿毒症,由我来帮他支付医药费,呵呵,他也未必肯帮我弄啊.”
李隐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只感觉浑身冰冷.
捉刀是什么意思,他是完全知道的.
刚才父亲还说什么……老龄化?老人就该死?用钱就能打发人命?
父亲不是医生吗?他打的广告里,不是口口声声说,正天医院的医生,都是医者父母心,一定让病人们感受到家的温暖吗?
那……全部都是谎言吗?
几天后,李隐一直关注着那起诉讼的继续.果然,那个患者的儿子没有继续起诉,而是和医院私了了.想也知道,父亲肯定用恩威并施的方法,令他不得不选择了拿钱走人.
“小隐啊……”看着报纸上这条新闻,露出笑脸的父亲,摸着李隐的头,说:“你可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到时候,正天医院就是你的了,你可记住啊,医生,也是商人的一种,而且比一般的商人更加赚钱呢.”
“商人?”李隐不解地问:“医生怎么能够和商人一样呢?”
“呵呵,小隐,别听书本上那些迂腐沉闷的道理.什么人生而平等,那都是废话,要真是人人平等,你老子我还需要费那么大力气做什么?人和人,是不能够比的.就拿这件事情来说吧,那个患者家如果很有钱,至于这样吗?就是因为没钱,你就没办法治病!自己穷还不注意点,得了病怪谁啊?小隐,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医院,也是一个生意场.”
生意……
拿人的生命做生意?
开什么玩笑!
“算了,你还小,将来你就会懂的.”父亲李雍继续说道:“你最近的成绩都很不错,我很满意.下次考试也要考全年级第一啊.我李雍的儿子,就得是人上人!”
李隐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医生……就是商人……
人……不是生而平等的……
人的生命,也只是用来做生意的……
这就是所谓的“医生”吗?
“爸爸你都不会感觉到对不起那些患者吗?”李隐忽然鼓起勇气说:“他们是看了广告,信任医院才来治疗的啊!是信任父亲你的才能,才……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难道没有钱就代表不能活下去吗?”
“那当然了.”李雍却是一本正经地说:“小隐,你太天真了.这么做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每天都有人死,只不过那些人是死在我的医院罢了.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你支付给我金钱,我就治疗你的疾病,不过是交换而已.没有钱的话,我没有义务为你治疗.就是那么简单.我当医生那么多年了,早就见惯人的生生死死了.多救一个人,少救一个人,这个世界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就是父亲的价值观.
而也就在那一天起,李隐,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继承你的衣钵的……我也不会当医生.”
他烧毁了所有医学书籍.
如果医生只是用金钱来衡量生命的话……如果因为见惯了生死就可以将人命漠视的话……如果医生的治疗只是纯粹的商业交换的话……
那么李隐宁可不去当一个医生.
反正,也不是只有医生,才可以救人的性命.
当初考大学填报志愿,李隐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医学毫无关系的一个志愿.虽然他对理科很感兴趣,但从来也不去考虑当一个医生.
他不想成为那肮脏污秽的队伍中的一人.
他绝对不希望成为一个和商人无异的医生.
即使要当医生,李隐也要成为一个可以平等看待人的生命,不用金钱去衡量每个人价值的“医生”.
即使不是在医院里,即使没有高收入,即使得不到人的赞颂都好.
李隐也发誓绝对不要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后来,他开始创作网络小说.虽然写的是残酷的战争,但是字里行间,也都把人性光辉描写得很伟大.而这也是他小说人气不高的原因之一,现在的网络小说,早就不考虑人性了,描写的主角越是自私自利,越是霸道蛮横,就越是获得读者的青睐.往往一本小说下来,主人公至少也会杀死超过百万之众的人,却还是可以活得逍遥自在,受到万人景仰,无数美女倾慕.
那种“主角”,简直就像是父亲的翻版一般,令李隐感觉无比恶心.
“怎么了?李隐?你……”华连城看着恍惚不已的李隐,忙问:“你……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没有.”李隐摇了摇头,说:“连城,你们放心吧.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一定会竭尽全力去保护的……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放弃任何一个人!”
当初,叶可欣就死在自己面前,李隐依旧感觉悔恨.后来见到嬴子夜后,又将笔记给了她,让她获得启发逃过一劫.捉迷藏那时候,和嬴子夜反复讨论,才让唐医生和杨临逃出生天.
自己究竟……还能救多少人呢?
而那些冤魂厉鬼虽然恐怖,但是,比起父亲那样的人来,李隐却感觉后者显得更加可怕,更加令人心寒.
这时候,连城站起身来,对李隐说:“李……李隐,我想去上厕所……”
“嗯,去啊.”
“那个你……你能……你能,陪我去吗?”
李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的确不能怪连城胆小,在这种恐怖的地方,谁敢大半夜的一个人去上厕所啊?而且当初小田切幸子就是死在厕所里的.
“好,我陪你去.”
接着,二人快步走向厕所,反正还有段奕哲看着.
进入厕所后,李隐倚靠着门,连城则解着裤子,同时对李隐说:“小莣她……其实是个非常胆小的人,就是只飞蛾她也能吓个半死.我知道,她一直都硬撑着,她非常痛苦……看着她那个样子,我就很难受.”
“连城……”
“我很后悔……如果我没有带她来K市,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虽然彼此相爱着,可是,如今却……”
“够了!”李隐打断了他的话,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让你们活下去的.绝对!”
“嗯……”连城点点头,回过头来,对李隐说:“能在这个公寓遇见你真是太好了……李隐.不过,你为什么不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当医生呢?你一定会成为很出色的医生的……”
“我不会当医生的.我……”
我没有办法漠视人的死亡,也不懂得怎么去“经营”医院.
李隐见连城完事了,于是拧着门的把手……
可是,门的把手虽然转动开,但……却根本,就无法将门打开!
反复试了好几次,门……依旧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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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
文宇模糊的睁开了眼睛,意识随着床边的闹铃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这是……”
看着眼前熟悉的出租屋,又摸索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文宇的思维不由得回到了刚才……
就在刚才,文宇和自己的狩猎小队正在执行任务.
而所谓的狩猎小队,不过是一个三流聚集地里的三流小队,而队伍里面的最强者,文宇自己本人,不过是一个刚刚转职成功的二级战士.
对于这种级别的队伍,末世当中,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整队的炮灰.
而所谓的任务,理所当然的也就是一种炮灰级别的任务……吸引一只五级变异兽的注意力.
然后,把它吸引到主力战队预设的陷阱之中.巨大的奖励和锋利的刀剑,让文宇对这个送死的任务说不了不字.
可惜的是,炮灰永远也改变不了炮灰的本质.
当文宇所带领的炮灰小队接触到目标生物的同时,同时面临的,是整整多达30只的三级变异生物.
当文宇了解现状,转身逃跑的时候,整个炮灰小队已经被撕碎了三分之一.
而文宇本人,也在距离陷阱百米远的地方,被那只五级变异兽一巴掌拍碎了脑袋.
然后,等文宇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目睹的就是眼前自己生活了三年之久的小出租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文宇立马挺起身体,直接站在自己床边的镜子旁.
看着镜子前的自己,瘦弱的身躯完全没有以前的力量.
要知道,以前,自己虽然仅仅是一位炮灰,但好歹也有二战士的实力,身体力量至少也有一吨左右,整个身体上的肌肉棱角分明,块头粗壮.
而现在,眼前的身体文文弱弱,就好像邻居家普普通通的大哥哥.
文宇越看自己的身体越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没转职前的样子.
“莫非是?”文宇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窜到电脑前,仔细的打量着电脑上的日期.
“2017年5月25日,这是,这是末世开始的时候,这是一年前啊,莫非,自己重生了?自己重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宇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想到自己前世炮灰的遭遇,笑着笑着,眼泪慢慢的流淌了出来.
如果能够重来一世的话,自己还会成为一个懦弱的炮灰么,自己还会去接受强者的盘剥和鄙视么?自己还会再去过那种惨绝人寰的日子么?
“绝不,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文宇疯狂的大叫着,这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对自己的恩赐.
文宇深深地吐了口气.
“啊……”
猛然间,一声尖叫打破了小区内的平静.
“搞什么,让不让人休息了.”
“tmd有病吧.”
“死妈了,叫的这么瘆人.”
无数的叫骂声从楼内传出,很多人对突然传出的惨叫声表示强烈的抗议.
但是,惨叫声非但没有停歇,反而越演愈烈,不仅仅是小区楼下,甚至楼道中,住家内,都传来了不同的惨叫咆哮声.
“救命呀,杀人了.”
“老公,你怎么了老公,别咬我,呀,啊……”
文宇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快步锁死自家的房门,找到一张桌子飞快的抵在了门口,然后快步走到窗边,向楼下看去.
只见小区中惨叫的源头,一对原本刚刚结婚的小夫妻,现在突然在小区的广场上秀起了恩爱.
男方狠狠地搂住自己的老婆,疯狂的亲吻着“爱人”的脸颊,本来这是一个美好的行为,前提是没有男方嘴中的碎肉和鲜血.
这一幕,文宇上一世同样看过,因为这是文宇在末世到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画面.
当时文宇看着四处飞溅的鲜血和眼球,吐了一地,这一世,文宇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一句:“日了狗了”.
文宇知道末世会来,也对末世来临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但是,仅限于心里上的准备,自己刚刚重生五分钟好不好.
五分钟的时间,确认并且接受自己重生的事实,已经属于心理素质强悍的类型了.
然后,在文宇想到自己应该准备一些物资和武器的时候,末日就已经亲吻了自己光洁的脑门.
“老天爷,你再玩我是吧,说好的重生者的福利呢?没有福利,随便给一把能用的武器也行呀.”不管文宇如何吐槽,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文宇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出租屋,试图能够找到一件,能够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然后没过三秒钟,文宇就失望了.
出租屋本来就不大,自然没有空间再安置一个厨房,所以文宇自然不会在屋子里找到菜刀或者切肉刀这种东西.
无奈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用手在刀尖上轻轻刮了一刮,“有点什么总比没有强不是么?哪怕是一把切苹果都费劲的水果刀.”
事到如今,文宇只能在水果刀上找一些安慰了.
看了一下自己储备的食物,作为一个万年单身狗,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一个整日与电脑待在一起的宅男.
方便面这种东西还是很多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罐腐乳.
记得上一世,自己依靠着屋子里的两箱方便面,成功的撑过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自己还没有饿死的时候,等到了前来搜寻物资的生存者小队,然后,就开始了自己一年的炮灰征程.
文宇仔细的收拾着自己的家当,把几包方便面放入背包里,几瓶矿泉水,几根火腿肠.
这些就是自己将要带走的基本物资.然后找到一根拖把,几脚踹掉了头部,将柄部与水果刀死死地缠在一起,一把简易的长矛新鲜出炉,当然具体战斗力有待考证.
翻出自己的秋衣秋裤套在身上,又找到一些废弃的书籍杂志之类的,缠在手腕处,这些就是自己的护甲.
背起背包,拎起长矛,文宇缓缓打开一条门缝,确定楼道内没有危险,缓缓打开了门.
文宇居住在三层,开门之后发现对面的大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噗嗤噗嗤的怪声.
“挺好的一对老人.还是帮你们解脱吧.”文宇已经明白,对门慈祥的老两口发生了悲剧.
文宇悄悄地拉开对面的房门,看到原本慈祥的老大爷背对着自己,正趴在自己的老伴身上大口大口的撕咬着.
而阿姨瞪大着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
丧尸,末世开始的标志.
后世公认的看法就是,随着魔界通道的开启,魔气的泄露,让一些身体中没有抗体的人类变异成为这种腐烂,肮脏的怪物.
虽然看上去恐怖恶心,但实际上,这些丧尸却是末世初期最渣的生物.被魔气腐蚀身体,导致肌肉组织的软化崩溃,使这些丧尸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远比不上人类.
只要人类可以克服恐惧心理,有一把足够破开丧尸头颅的武器,哪怕一个女人都可以杀掉丧尸好几个来回.
对于在末世中生存一年的文宇来说,这种低级的家伙完全激发不起文宇恐惧的心理.
可能是开门的声音惊扰到了正在用餐的丧尸,丧尸老大爷缓缓地回过头,苍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全副武装的文宇.
文宇自然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猛地一个飞踹踢倒了丧尸,用力的踩在丧尸的身上.
丧尸不停地挣扎着,却没有能够掀飞文宇的力量,血淋淋的大嘴不停地发出咆哮.
文宇对丧尸的叫声不管不问,调整好角度,长矛自丧尸的眼眶中狠狠插入,地上的丧尸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叮,击杀0级丧尸一只,获得积分一点.”
文宇舒了口气,看着倒在地上的丧尸,抽出长矛,一蓬污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
刚刚变异不到十分钟,丧尸体内的血液已经明显变暗.文宇心中默默哀悼了一声,走向不堪入目的大娘,一矛捅入了死尸的头部. |
文宇仔细的体会着魂师带给自己的强大力量,转头看了看肩头上漂浮着的魂兽.
“这个职业什么都好,就是这魂兽太显眼了,见过一次就忘不了.以后自己根本别想隐藏身份了.”
小魂兽圆圆滚滚,比乒乓球还要小一圈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看到主人正在观察自己,亲昵的上前蹭了蹭文宇的脸颊,一种冰冰的触感,很舒服.
文宇咧了咧嘴角,这个小东西,就是自己一生的伙伴了,刚才的接触,小魂兽清晰地传来了高兴,好奇的心情,让文宇明白,这个小东西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拥有自己思维的未知生命体.
宝地的出口,在打开宝箱的一刹那已经开启,看到一人高的银白色旋涡,文宇眯起了眼睛,想到了把自己硬生生的赶到这里的独眼.
说实话,文宇非常感谢独眼这只畜生,如果没有这个家伙,自己一定会转职成战士,从而错过一个如此完美的职业.
“拿什么感谢你呢?恩,就让你以最快的速度下地狱去吧.”文宇是这么想的.
看着眼前的银色旋涡,外面,一只畜生可能在蹲着自己的草丛.但是,文宇很了解,一只变异狗已经阻挡不了自己了.
自己的未来,在远处,在整个世界.
那么,自己能在这个世界达到怎样的高度,又能够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真是,期待呀.”
……
此时,距离文宇进入宝地,仅仅只有20分钟.
外面.文宇居住的小区,宝地开启的便利店中.
独眼疑惑的看着眼前的银白色旋涡.
不低的智慧告诉它,就在刚才,自己马上到口的食物--自己的老邻居,就是被吸入了眼前的银白色旋涡,然后消失不见了.
事实摆在了独眼的眼前,面前这个古怪的旋涡,就是和自己争抢猎物的罪魁祸首.
独眼仅存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银色旋涡,慢慢的渡着步,这种姿势,是独眼发动攻击的前兆.
但是,独眼慢慢绝望了,眼前的“敌人”无论自己怎样移动,都没有出现任何破绽.
独眼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家伙,可能比自己还要强大.
独眼决定不等了,飞快的扑在银色旋涡之上,只听“噗嗤”一声,独眼发出了一声惨嚎.飞快的退了回来.
身上没有伤口,就在独眼扑上去,接触到宝地入口的同时,宝地突兀的释放出一股银色的闪光,狠狠地扎进了独眼的身体.
这是宝地对于非人类生物,触碰他的惩罚,一种灵魂攻击,效果仅仅是剧烈的痛楚,不会造成任何伤害.
独眼再也不敢乱动了,刚才的攻击让自己体会到了久违的痛苦,要知道,自从被人类打瞎一只眼睛之后,独眼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如此剧烈的疼痛了.
独眼自然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东西,叫做宝地.
而宝地,自然不是变异生物可以攻击的存在.
正在独眼考虑是不是放弃里面的人类,就此离开的时候,面前的旋涡突然产生了变化.
不断旋转的银色旋涡慢慢停止了转动,柔和的银白色光芒也在不断地减弱,本来拳头大小的旋涡不停地缩小.
然后,在缩小到仅有小拇指大小的时候,旋涡突然爆开,发出了一道刺目的银光.
独眼仅存的一只眼睛差点被这道银光晃瞎,独眼受惊的转过头去,不断地摇晃着自己硕大的狗头,以减轻刚才的闪光给自己造成的伤害.
“啧啧,现在才有空好好打量你,有一阵子不见了,你这头畜生变得更丑了呢.”
独眼听到了声音,猛地向后方窜了出去,然后,眯起刺激感减弱很多的眼睛,向原本银色旋涡的位置打量了过去.
原本诡异的旋涡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类--刚才自己的猎物.
但是,面前的人类,让独眼有些疑惑,身材样貌虽然没什么变化,高高瘦瘦的身体,被自己撕扯的破烂的衣服,奇怪的是被自己撕掉的手脚却重新长了回来.并且,肩头上还多出了一个漂浮的小圆球.
独眼看了看文宇新长出的手脚,又看了看地上自己没吃完的手部,进化程度不高的大脑完全理解不了眼前的情况.
文宇也看了看地上的残肢,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残肢断臂自然不怕,但是当残肢断臂是自己的时候,恰好自己还不缺这些,总会让人产生一种诡异的感觉.
独眼决定不理会这些复杂的东西了.重新长出来反而更好,能够让自己吃到更多的血肉,进化的更快.
而且,看着眼前人类挂着淡淡的笑容,满眼嘲讽的看着自己,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刚才看着眼前的人类一样--戏虐和讽刺.
于是,独眼被眼前人类的目光激怒了.
这种眼神,独眼看到过很多次,直到自己用凶狠和残暴将自己武装起来,这种目光才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害怕与--厌恶.
所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讽刺和嘲弄自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伤害自己,眼前的人类,必须杀掉.自己要把他撕成碎片,然后一点一点的吃掉,就好像自己吃的前几个人类一样.
文宇看着眼前弓起身体的猛兽,微微退后了一步,仔细的观察这独眼的动作.
刚刚出宝地的时候,文宇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刚刚的嘲讽也是为了激起独眼的愤怒.
文宇知道,在末世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产生了进化,成为一级变异兽的生物,其潜力绝对是变异生物中最顶尖的一批,而且野兽的战斗能力,绝对比人类强得多.
一股腥风铺面而来,独眼已经展开了攻击,腥臭的大嘴对着文宇的脖子狠狠地咬来,一旦咬中,文宇的下场绝对要比刚刚自己的梦中情人差不到哪去.
文宇心中一凛,太快了,刚才独眼可能是抱着戏耍猎物的心态,所以没有完全展露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而现在,愤怒的独眼一个猛扑,立刻让文宇明白,眼前的这头畜生绝对吃了不少的丧尸和人类,已经不属于刚刚进化后,身体属性为2的变异生物了,以文宇的经验判断,眼前的独眼,身体属性至少达到了5点左右. |
文宇送走了两位老人,关上房门,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各个房间,确保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再也没有其他能动的生物.
缓缓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长白山,美美的吸了一口.
“查询积分.”
“叮,宿主当前积分2点.”
看来大妈也已经接近变异了,自己击杀之后又给了自己一点积分.
积分这个东西,文宇自然不会陌生.
随着末世的到来,整个世界陷入了崩溃,以前的钞票完全变成了废纸.
随之而来的,是崭新的规则和新的货币体系---末世的规则和积分兑换体系.
末世的规则自然简单,末世中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随着法律和文明的崩溃,道德的沦丧,所有的幸存者都默认了拳头大就是老大这句真理.
而积分兑换体系,则是依托遍布全球的兑换石柱成立的.
积分不可交易,通过幸存者击杀丧尸,变异兽或者是魔物由主宰一切的兑换系统自动提供,根据击杀怪物的实力不同,所获得的积分数量自然也千差万别.
而积分,就是所有幸存者手中的钱,是自己变强的物质基础和生存保障,也是人类能够继续存在的希望.
当幸存者触碰到兑换石柱的时候,就可以用手中的积分购买各种道具.
比如说:职业,技能,各种道具卷轴,装备,甚至最基本的生存物资等等.
当然,兑换石柱上提供的兑换物品都是最基本的.
比如说文宇上一世的职业,战士,就是兑换石柱上所提供的三种基本职业之一.
只要花费10点积分,就可以转职成三大基本职业之一,转职之后就是一级职业者.
而且哪怕是一级职业者,刚刚转职完毕,基本身体素质就可以达到正常人类的两倍之多.
当吸收足够数量的魔晶之后,一级巅峰的职业者,身体素质可以达到正常成年男性的10倍.
而这,仅仅是一级职业者.
如此恐怖的强化如何不让幸存者趋之若鹜.
上一世文宇在初期一个月内,根本不敢迈出家门一步,自然不知道积分这种东西.
当被解救出来之后,原本在末世初期随处可见的丧尸早就成了珍稀动物,被幸存者杀了个精光,文宇整整找了2个月,才凑够了转职的10点积分.
所谓一步差步步差,导致了文宇在炮灰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可想而知,积分在末世当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而这一世,文宇依旧准备转职成战士,毕竟三大基本职业没有高低之分.
但自己上一世身为一个战士,自然对这个职业研究最多.
也不是文宇不想追求隐藏职业,只是隐藏职业大多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哪怕转职为普通职业之后,也可以通过隐藏职业转职卷轴更改职业,文宇自然不会将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隐藏职业之上.
想好了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文宇喝了口水,简单的吃了一些食物,摸索着走进了老两口的厨房.
很明显,老两口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
文宇挑出一把个头最大的菜刀,轻轻抚摸了一下刀口,老两口对于菜刀的保养很到位.
又挑了一把最锋利的尖刀,将自制长矛上的水果刀换下,文宇转身向门外走去.
文宇计划的第一步是转职成战士.
在末世中,职业,是进化变强的第一步.那么10点积分就很有必要了.
至于兑换石柱这种东西,文宇只能说遍地都是,完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东西.文宇记得自己小区的大门口,就有一个半米高,布满神秘花纹的圆柱形石柱,那个就是兑换石柱.
这也是上一世,文宇见到的第一个兑换石柱.
站在楼道里,仔细的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经过半小时左右混乱的时间,骚乱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去.
现在能够活下来的人,哪怕最蠢的一个都不会继续大吼大叫.
可惜文宇没有转职的身体素质,完全分辨不出细微的声音,本来还想装个b的文宇不由得有些尴尬.“看来,只有用最笨的方法了.”
文宇嘀咕了一句.轻轻的敲了下三楼最后一家住户.里面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文宇辨认着越来越大的脚步声,确认了里面有两只丧尸.
拿出刚才捡到的两根细铁丝,插进钥匙孔轻轻的拨弄着.
末世一年的时间,开锁绝对是一项炮灰必备的技能.
文宇靠着自己这手技巧,捡到了不少高级职业者不屑一顾的食物.
只听防盗门啪嗒一声,文宇立刻退后两步.看着从门中钻出的两只丧尸,文宇冷静的退到楼梯上.
丧尸踉踉跄跄的挤了出来,文宇看到距离足够,腰部发力,自制长矛飞快的捅出,精确地刺入了丧尸的眼眶中,一股污血喷出,丧尸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叮,获得一点积分.”
听到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文宇挥出长矛,向另外一只丧尸捅去.
……
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两只丧尸,文宇重重的喘了口气.
“哎,平时根本不注意锻炼身体,这才杀掉了两只丧尸就感觉累了.”
文宇虽然有着末世一年的杀戮经验,奈何身体底子太差,这才杀死了两只丧尸,就感觉浑身的肌肉不停地颤抖.
文宇自然知道,这是轻微脱力的征兆.
微微放松了一下身体,文宇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悄悄地爬上了四楼,缓缓敲响离自己最近的房门.
随着敲门声的响起,文宇立刻听到了房间内一阵规律的脚步声,文宇立刻知道,屋子里有幸存者.
“你好.”
文宇犹豫了片刻,率先说道.
门内的幸存者通过猫眼观察了好久,慢慢的开一条门缝,里面探出一个漂亮的脸蛋.
开门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小姑娘看到文宇“全副武装”,手上的武器还沾着血迹,不由得有些紧张,颤颤巍巍的说:“你,你好……”
文宇看出小姑娘非常害怕,犹豫了一下,小声的说道:“你先待在家里,会有人来救你的,如果食物不够的话,楼下还有吃的,我会把这几层的怪物都杀掉.”
听到文宇开口,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文宇没等小女孩再说些什么,转身走向了五楼.
对于幸存者,文宇的态度就是能帮就帮.
但是重活一世,文宇自然不会在末世刚开始,这个抢时间的时期带着一个累赘,这会极大的拖延文宇变强的速度.
而且,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残酷到上一世身为炮灰的文宇,都不由得同情她们.
“希望,你能遇到一些好人吧.”这也是文宇对楼上邻居仅存的善意和祝福了. |
文宇站在居民楼的顶层,看着满地的尸体,没有理会四处肮脏的污血和残肢断臂,倚在扶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文宇在告别楼上小邻居之后,疯狂的清理起丧尸,先是五楼,然后六层,七层.
中途有惊无险,并且在清理完七楼之后,终于攒够了自己需要的积分.
“查询积分”
“叮,剩余积分12点.”
辛苦是值得的,上一世,文宇在末世开始的第三个月才攒够了积分,转职成了职业者.
而这一次呢?
仅仅几个小时.这就是自己的资本,文宇自然明白,先变强,才会处处为先,越来越强,才能在末世开始半年后的魔灾中,掌握更强大的生存资本.
文宇眯起眼睛,看着外面安静的城市,第一次发现,对于自己来说,末世,好像不是那么可怕了.
文宇回到了自己三楼的小出租屋内,快速的吃了一点食物,安静的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等到疲劳感渐渐消失的时候,文宇拿起武器,向外面走去.
楼道内摆着几具尸体,对于刚刚变异的丧尸来说,它们的外表与人类没有明显的差距,所以整个楼层都充斥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氛.
文宇对眼前的场景早就免疫了,别说区区几具尸体,就是尸山血海,文宇都敢往上冲,前提是对自己的生命不会造成威胁.
随便一脚踩断了一具尸体的指骨,文宇直接下了楼,向小区外部走去.
文宇所在的楼,距离小区门口大概有一百米左右,往日这个距离自然不算远.
但末世来临之后,小区大门与文宇所在的居民楼之间,这百米距离可就完全称不上好走了.
无数残肢,血液铺满了这段短短的道路,上面少说十几只丧尸,或者正在用餐,或者在不停地游荡.
文宇默默抓紧了手中的武器,看着小区门口正在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石柱,眼中充满了坚决.
那个东西,就是自己的希望,也是人类对抗变异兽与魔物的希望——兑换石柱.
对付丧尸,文宇自然是不怕,而且人类对比丧尸来说,多出一件强大的武器---智慧.
文宇用手中的长矛敲了敲楼道大门,“铛铛”的声音传出了老远,离文宇最近的几只丧尸听到声音,摇摇晃晃的向文宇走了过来.
文宇等着丧尸慢慢走近,清脆的打击声自然瞒不过周围的丧尸,等到丧尸接近的时候,文宇赫然发现,围在楼道前的丧尸已经有10多只了.
手中的长矛刺出,对于这些移动缓慢的靶子,文宇绝对可以自信地说,只要不被包围,这种低级的家伙完全就是自己的移动积分.
连续刺出的长矛带走了文宇大量的体力,也带走了一只只丧尸的生命.
等到文宇边打边退,快要走到四楼的时候,最后一只丧尸也倒在了文宇面前.
“又是十几点积分.”文宇看着暴涨的积分,不由眉开眼笑了起来.
踩着一地的尸血,文宇又一次走到了楼道口,看着外面的丧尸明显减少不少,文宇抓起武器,悄悄向外面冲去.
剩余的丧尸已经无法对文宇造成太大的威胁了,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石柱,文宇越发狂热了起来.
“快了,就快了.”飞快的刺死一只丧尸,文宇简单的估算了一下自己距离石柱的距离,仅仅50米左右.
而随着自己一路的冲杀,自己到石柱之前仅仅还剩下一只丧尸.
那是一个美女,文宇上下班的时候经常见到,一身简单的职业装掩盖不了迷人的风姿,可惜的是,没有撑过末世刚开始病毒爆发.
看着以前自己yy的对象,在石柱周围不停地乱晃,文宇紧了紧手中的武器.
由于丧尸化,美女丧尸的视力明显退化,完全没有察觉到远处慢慢接近的文宇.
“冷静,冷静.”
文宇盯着前方的丧尸,心中免不了疯狂的激动,马上,马上就要成为职业者了,是世界上第一个?还是第二个?肯定是前几个,文宇不禁澎湃了.
40米
35米
30米
越来越近
突然,一声恐怖的低吼声响起,打断了文宇对末世生活的幻想.
文宇的瞳孔猛然一缩,只见自己原本最后一道关卡--丧尸,被一道灰色的影子直接扑飞,接着,靓丽的头颅高高飞起,暗红色的血液四处飞溅,惨白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文宇.
文宇只觉得一阵凉气自脑门直接窜到了下身,站在原地半步也不敢挪动.
因为文宇看到了扑杀丧尸的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狗,一只文宇非常熟悉的狗.
小区的住户都叫它独眼,因为这只狗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在它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瞎掉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血洞,看伤口,明显是人为的.
文宇所在的小区自然不是什么高档小区,杂乱的环境,完全走形式的安保和物业,造成附近的流浪动物很多,而独眼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只.
大概在一年前,这只流浪狗来到了小区附近,眼部吓人的伤口,到处打绺的灰毛,以及一只坡脚,让哪怕富有爱心的少女都对这只野狗敬而远之.
当时的独眼仅仅只有半米长,每天和附近的流浪猫狗争夺食物,凶狠的战斗风格让独眼不长时间就成为了流浪动物当中吃的最饱的那一只.
自然,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独眼,对人类完全没有什么好感.
每次看到路人,总是用自己仅剩的一只眼睛狠狠地打量着,让每一位看到独眼的人心里发毛,其中自然包括文宇.
按理说,文宇自是不会害怕一只普通的流浪狗,但是,随着末日的到来,地球的空气被魔气侵染,动物虽然不会变成丧尸,但却会变成另外一种更加恐怖的东西--变异兽.
独眼也是这场灾难的受益者,而且受益不浅.
原本的身体直接变大的3倍以上,两米长,一米多的高度,虽然斑驳的灰毛和以前一样丑陋,但裸露在外的皮肤紧绷着,任谁也不会小瞧皮肤下肌肉的爆发力.
巨大的体型带来了巨大的力量,刚才独眼的一记飞扑,至少把文宇的梦中情人扑出去3米远,然后,锋利的牙齿一口咬掉了丧尸的头颅.
文宇清楚,这只人见人厌的流浪狗,进化了.
一级变异生物.
对于身为普通人的文宇来说,现在的独眼,是死神. |
面前的独眼慢慢丧失了耐性,可能是饿了的缘故,也可能是残暴的本性让独眼想要先在猎物的身上开出几道伤口.
独眼决定不等了.
对着眼前的老邻居低吼一声,独眼张开大嘴,凶狠的撕咬了过来.
看着面前充满碎肉血丝和病毒的大嘴,文宇压榨着身上所有的力量,眼中充满着骇人的凶光,右手直接伸进了独眼的大嘴里,用力拽住独眼的舌头,狠狠地一拉.
独眼似乎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类,在绝对劣势下竟然还敢反击,略微停顿了一下.
考虑到双方实力上的差距,根本没有理会口腔中传来的疼痛,独眼猛地扑在文宇身上.
巨大的力量让文宇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直接抱着独眼一起摔倒,同时独眼上下颚用力的合拢.
“咔嚓”
好像木棍断裂的声音响起,文宇感觉一股剧痛传来,紧接着完全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文宇知道,自己的右手,没了.
“啊啊啊……”
巨大的痛楚反而激发了文宇的狠劲和强烈的求生意志.
用仅存的左手抱住近在眼前的独眼,用尽全身的力量,直接掀开了眼前的独眼,然后,疯狂的向着前方不断旋转的旋涡扑了过去.
被掀开的独眼吓了一跳,可能是没想到已经到了嘴边的猎物还能挣扎的这么剧烈.紧接着,独眼看到了文宇的目标---那个不断旋转的旋涡.
仅存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拟人化的疑惑,紧接着,眼中的疑惑飞快的退去,重新被残暴和嗜血取代.
说到底,畜生还是畜生,哪怕进化的再高级,本能永远是影响行动的第一要素.
飞快的吐出文宇血肉模糊的右手,一个飞扑,咬在了文宇的--小腿上.
剧烈的疼痛让文宇疯狂的咆哮,看着后面死死咬住自己小腿的独眼,文宇不再抱任何侥幸,心底的狠劲彻底激发了出来.
长矛早就在逃命的时候丢掉了,仅剩的左手抄起身后挎着的大菜刀,狠狠地砍向了独眼的头部.
菜刀飞快的落下,文宇希望的一刀毙命没有出现,一是文宇的惯用手--右手已经没了,左手的力气不大,二是经历过几次战斗,菜刀也不复刚开始的锋利.
最重要的是,独眼身为一级变异兽,皮肤和骨骼硬度绝对不是被魔气腐蚀的丧尸可以媲美的.
菜刀狠狠地砍在了独眼的狗头上,劈出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但是,独眼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眼中开始诡异的泛红,同时,锋利的爪子不断地抓着文宇的下半身,刀子一般的指甲在文宇身上开出道道血痕.
“去死,给我去死.”
文宇彻底陷入了疯狂之中,这种时候,文宇只能拼命地挥出菜刀,不停地劈砍着.
而独眼也是凶性大发,仅存的眼中红光越来越盛,无论头上中了多少刀,只是凶狠的撕咬着文宇的腿部.
甚至文宇其中一刀砍在了独眼的鼻子上,把独眼柔嫩的鼻子砍出了一个大大的豁口,独眼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眼中的红光更甚.
文宇深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只会被独眼虐杀,心中发狠,左手高高举起手中的菜刀,狠狠地砍下.
文宇疯狂的下刀,刀刀砍在了自己被咬住的腿上.
剧烈的疼痛不断地刺激着文宇的神经,越发迟钝的武器无疑加剧了文宇的痛苦.
文宇强忍着剧痛,手起刀落.
咔嚓,一声脆响.
文宇感觉到下方拽住自己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
顾不得缅怀自己的断腿,用尽手中最后一点力量,挥舞手中的菜刀,用力砍在独眼鼻子上,然后,用仅剩的手脚,飞快的向旋涡爬去.
独眼被暴起的文宇惊到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类竟然有如此的决断.微微楞了一下.
鼻子上巨大的伤口让独眼感觉到不舒服,但是,由于进化之后的能力,伤口让独眼更加狂暴,也更加凶猛,狠狠地咀嚼着嘴中的断腿,然后,又一次向文宇扑了过去.
这一次,独眼不准备再戏耍眼前的猎物了,因为,这个人类,给自己带来了疼痛.
所以,这一次,独眼的利齿对准的部位是--脖子.
听着背后传来的风声和血腥气,文宇明白,这一次,留给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可能是一秒?也许一秒钟都不到.
文宇用力蹬起仅剩的一条腿,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出去.
……
独眼死死地盯着眼前拳头大小的旋涡,进化后的智慧告诉它,自己的猎物,就是消失在面前的旋涡之中的.
就在刚才,文宇和独眼一同扑起,最终,当独眼的尖牙距离文宇可能只有几厘米的时候,文宇抢先接触到了银色旋涡.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文宇感觉一股吸力,自手部传遍了全身,接着身体就向被放入洗衣机中一样不断地旋转,嗖的一下消失在了银色旋涡之中.
宝地,文宇自然是听说过,但却一次也没有进入过.
毕竟,先不说文宇能不能抢到宝地的进入资格,就算能进去,一个炮灰级别的人物,在宝地也得不到什么好宝贝,反而可能在各种试炼以及其他人类手中丢了小命.
文宇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身处的宝地,这个宝地明显不大,空旷的空间,除了摆在中间的一口金色宝箱,宝箱没有上锁.
除此之外,其余什么也没有,而且并没有自己上一世听说过的守护兽以及各种变态的试炼.
但是,宝地的大小,决定了宝地当中宝物的数量.
眼前的宝地,大小也就只有自己原本的出租屋那么大,这种级别的宝地,宝物自然就少,而宝物越少,文宇活下来的机会也就越少.
失血过多,已经让文宇感觉不到太大的伤痛,文宇简单整理一下伤口,不再去想眼前越发绝望的处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爬到了宝箱旁边,打开了整个宝地仅有的宝箱.
一片光芒闪过,然后马上消失.
文宇眯起眼睛,等光芒散去之后,稳定了一下即将绝望的情绪,向宝箱看去. |
宝箱中仅有一样物品,一张布满神秘花纹的金色卷轴.
文宇看着眼前的物品,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泪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文宇不怕死,但是绝对不想死,尤其是在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的时候.
而眼前的这张卷轴,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卷轴上的花纹文宇见过,这是隐藏职业转职卷轴上的花纹.
上一世,末世一年后,隐藏职业者大量的出现,全是靠的这种东西.
牡丹江市最大的聚集地中,那个已经存在了三个月的宝地,就大量的出产一种隐藏职业转职卷轴--寒冰勇士.
文宇对这个东西可以说是垂涎欲滴,因为这是一种战士类的隐藏职业,文宇刚好可以转职.
可惜的是,无论隐藏职业再怎么烂大街,也不是一个炮灰能够得到的.
只不过,寒冰勇士的转职卷轴,是白色的.
职业,是末世当中人类变强的根本性力量.
兑换石柱上提供了三种基本职业兑换:
战士:近战能力优秀,生存能力强大.
射手:远程攻击,杀伤力强
法师:召唤元素的力量,破坏力极强.
而隐藏职业不见得比普通职业更强大,因为,决定强弱的根本因素,不在于职业,而在于技能.
人类转职之后,会直接晋级为一级职业者,战力得到极大强化,并且会得到一项技能或者天赋,天赋也可以叫做被动技能.
而三大基本职业,得到的一级技能全部都是最垃圾的F级技能.
当然,这个可以通过技能遗忘卷轴洗去,再通过技能卷轴更换更强大的技能.
文宇上一世那么渴望的隐藏职业--寒冰勇士,就是由于寒冰勇士提供了一个基本C级技能.
技能遗忘卷轴和技能卷轴,都不是炮灰能消费的起的道具.
而每升一级将会增加一个技能位.也就是说,一个十级战士,身上会有10种技能或能力,这,才是末世当中决定强弱的根本.
而技能的差距,非常大,最低级的技能位F级,最高为SSS级,而高级技能对战斗力的增幅,甚至可以让职业者碾压同级.
文宇颤抖的拿起卷轴,眼前物品的信息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人不该死总有活呀,我还要感谢那只畜生,哈哈哈哈.”
最绝望的时候带来了希望,让文宇差点禁不住打击.
文宇仰天狂笑,再加上眼泪还在不停地往下淌,如果这里有外人,一定会以为文宇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文宇顾不得再想别的东西,飞快的撕开了转职卷轴.
只见转职卷轴化作一道金光,飞快的涌入到文宇的身体中.
同时,文宇感觉到一股暖洋洋的力量包裹着自己,身体上的小伤口飞快的愈合,甚至断掉的手脚也在飞快的长出.
这,就是转职带来的附带性质的奖励,每一次晋级都可以治愈身体上的伤势,转职卷轴,实际上就是0级到一级的晋级.
随着文宇感觉到伤势的愈合,一股巨大的力量疯狂的涌现,身体素质直接提升到正常人类的2倍.
接着,脑海中的提示音一波接一波的响起.
“叮,恭喜宿主转职成功,当前职业为:魂师”
“叮,请宿主注意,每个人最多可以转职一种职业,但可以用其他职业卷轴更换职业.”
“叮,宿主当前为一级魂师,身体基本属性2,获得职业专有技能:魂境(无等级,专有技能,不可遗忘不可替换)”
“魂境:魂师与魂宠为伴,自身依靠魂宠得到巨大的力量,魂境为魂宠的生存空间,在魂境中魂宠的伤势会加速愈合.魂师每提升一级,将会解锁一个新的魂境.”
“叮,请宿主注意,由于魂师职业的特殊性,魂境为魂师的唯一技能,魂师不再以任何方式获得其他技能.”
“叮,宿主获得魂师本命魂宠:魂兽(不可解除契约),自动占据宿主第一魂境.”
“魂兽:魂师一声的伴侣,也是魂师最大的底牌和依仗,魂师不死,魂兽不灭.”
“魂兽:可吞噬不同属性的魂晶成长进化,请宿主注意,晋级时所产生的技能根据魂兽吞噬的魂晶属性自动生成,当前魂兽属性:无.”
“魂兽无任何战斗力,但是分为非战斗形态与战斗形态两种形态.并且不可将魂兽收人魂境.”
“非战斗形态:表现为一个发光的圆球,外形根据魂兽属性以及等级改变,漂浮在宿主肩头.”
“战斗形态:魂兽与魂师合体,极大强化魂师战斗能力,魂师基础属性变更为魂师加魂兽属性之和.同时自身所拥有的技能增幅给魂师.”
“魂兽战斗形态下,魂境技能产生变化,变为:魂宠加持.”
“魂宠加持(无等级,魂师专有技能):在魂师与魂兽合体的战斗状态下,所有外放的魂兽皆不可再进入魂境,同时在魂境中的魂宠皆不可外放,所有存在于魂师魂境中的魂宠,都可以为魂师加持一种魂宠自身的技能.”
“魂兽当前属性:2.技能1:灵魂打击(S级,被动技能):战斗形态下,魂师的每一次攻击都会对敌人的灵魂造成伤害,伤害效果取决于双方的属性之差.对超出宿主10倍的敌方单位完全失效.”
“当前宿主属性:
姓名:文宇
种族:人类
职业:魂师
技能:魂境(魂宠加持)
第一魂宠:魂兽
属性:2”
文宇将脑海中的提示音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越看眼睛睁得越大,看到最后,惊讶的眼角都要崩裂开来.
文宇在脑海中将魂师这个职业与自己最熟悉的战士做对比,几乎刹那间得出结论,两者,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单看基础属性来说,两者没有任何差别,事实上文宇知道,任何职业的基本属性都没有差别,刚转职为2,一级巅峰为10.
但是,一旦自己与魂兽合体,那么基础属性立刻就会超过其他职业一大截.
如果在一级巅峰的时候,其他职业的基本属性是10,那么自己战斗状态下就是20,而随着等级的提高,双方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仅凭借这一点,自己在后期就会碾压同级.
而且自己战斗状态下的魂宠加持,可以让自己比其余人多出几个技能,级别越高,多出的技能越多.
这其中的差距,造成的效果甚至远远要高于身体素质翻倍.并且会让自己的战斗风格无法琢磨.
甚至,自己可能会成为一个能近能远,能抗能跑的全能型职业者.
可能还会出现,自己的魂宠比自己战斗状态下本身的战力还要强的情况. |
文宇看着大口吞噬丧尸内脏的独眼,大气都不敢喘,同时脚步轻轻的向后挪动!
直到,独眼转过头,发现了自己的“老邻居”.
可能是觉得新鲜的血肉营养价值更高,也可能是人为丧尸体内的病毒对自己的进化产生不了太大的效果.
独眼转头看了看自己身下的丧尸残躯,又看了看完好无缺的文宇,丑陋的独眼慢慢盯紧了文宇,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
文宇明白了,这是变异兽看到猎物的表情,上一世,这种眼神自己看过了无数回.
“吼”
低沉的吼声响起,独眼像是一道闪电一样疯狂的窜了过来.
而文宇在看到独眼弓身的一刹那,飞快的转身逃跑.
“啊啊啊啊,快一点,再快点.”
文宇心中明白,目前自己唯一的生路就是冲入一个住家之内,凭借防盗门,也许自己还能够找到一条生路.
但是,那太遥远了.
对于独眼来说,双方的距离连40米都不到.
这个距离,对独眼,只要2秒.
就算是算上文宇逃跑的速度,在4秒钟左右的时候,独眼的扑击就会来到,一旦扑中,文宇必死无疑.
哪怕是受伤,对于还是普通人的文宇来说,独眼口中的丧尸病毒也会让文宇命丧黄泉.
更让文宇绝望的是,马上,马上自己就可以完成转职.
一旦转职,自己依靠前世的战斗经验,还可以勉强的与独眼战斗一下,最不济,也能逃跑.
可是,由于位置的原因,独眼卡在了自己与兑换石柱的中间,成为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天堑.
“才重生就要死了么,难道老天爷让自己重生一次,就是再让我体会一次绝望么?”文宇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是绝境.
可越到这个时候,文宇越是冷静,前世当炮灰的时候,无数次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自己挺了过来,靠的就是冷静和不要命的精神,这也是文宇在末世当中带回来的最宝贵的东西.
双方你追我赶,转眼间距离已经拉近到10米之内,文宇甚至能够闻到独眼嘴中的臭气,文宇明白,跑,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
冷汗不由自主的躺了下来,文宇飞快的观察者四周.
“在空旷的地方,自己绝对是死定了,只有……”
文宇略微调整方向,向着前方的便利店中一头扎去.
而这时,独眼略微弓起腰部,已经马上就要发起攻击.
飞身扑进便利店中,飞快的拉倒了一只货架.
咔嚓.
一声巨响,文宇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背部传来.
“啊”
文宇一声惨叫,身体直接飞了出去,张口吐出一口老血,胸口一阵发闷.
看着眼前的货架已经被独眼扑烂,丑陋的眼睛残忍的看着自己,里面的嗜血,残暴让文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文宇希望能够在狭小的便利店中暂时阻挡一下独眼,没想到独眼根本没有给自己时间,直接把文宇堵在了便利店中,狭小的便利店,封闭的空间,让这里成为了一个坟墓.
独眼在便利店中来回的渡着步,仅剩的一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文宇,眼中的戏谑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文宇死死的攥着拳头,眼前这头畜生,这种戏虐的眼神,让文宇怒火中烧.
魔气让变异生物进化的同时,也使得变异兽的智慧得到了加强,狗本身就是一种聪明的动物,现在身为一级变异兽的独眼,就是再以猎人的身份戏耍着猎物.
死,文宇自然是害怕的,要不然上一世早就自我了断了.
可是,文宇明白一个道理,越怕死的人死的越快,“大不了老子和你拼了,我死了你也别好过.老子一穷二白,老子怕什么.”面对眼前的绝境,文宇的光棍气质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对着独眼大声吼道.
独眼被突然的吼声下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蹦了一下.这一跳,让文宇的眼角捕捉到一丝闪光.
那是一个竖立的漩涡,大概只有一个拳头大小,散发着神秘的银白色光芒,不停地旋转着.
由于位置原因,刚刚被独眼的身体挡住,文宇没看到,独眼背对着漩涡自然也看不到.
而随着独眼一跳,那个银白色的漩涡也暴露在文宇的眼中.
文宇激动了,“我就说老天爷不会这么玩我的,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文宇在心中不停地大叫道.
但是文宇依旧是面无表情,文宇害怕被独眼感觉到什么,导致独眼直接冲上来干掉自己,那自己就真是悲剧了.
文宇知道那个漩涡是什么,那是象征着机会和力量的宝地.
这种漩涡就是宝地的入口.
随着末世的来临,人类的生存空间被不停地压榨.
但是主宰这一切的神秘存在,明显没有放弃人类,除了随处可见的兑换石柱,给人类最大的好处就是宝地了.
宝地有大有小,而且出现的规律完全随机,存在的时间也千差万别,可能宝地刚刚出现就会消失,也可能会一直存在.
上一世,文宇在别人口中听说,牡丹江市最大的聚集地就掌握着一个宝地,存在时间长达3个月,而且还没有任何散去的迹象.
每一次宝地出现,都会掀起人类之间的腥风血雨,不外乎利益两个字.
宝地对于人类来说,诱惑太大.
宝地会出产任何等级的宝物,宝地中宝物的多少以及品质是完全随机的.
但是,里面出产的东西,几乎都是兑换石柱上不提供兑换的高级货:高品质技能,高品质道具,极品装备,甚至是隐藏职业转职卷轴.
最重要的是,宝地只接纳人类,这一点,对于现在的文宇来说,无疑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哪怕里面没有任何对战斗力提升有帮助的宝物.
哪怕进入之后,宝地马上关闭,被宝地“吐”出来.
哪怕里面有无数足够杀死自己的机关陷阱或者致命的试炼.
对于文宇来说,现在立刻就死,和拼一个未知再死.这绝对是一个不需要去考虑的选择. |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末世的第一夜,在无数幸存者的哭泣和绝望中悄悄到来.
虽然仅仅才七点左右,但整个城市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
文宇站在一家超市的二楼,一边啃着密封包装的熟食,一边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暗淡的月亮.
手臂上的伤势,在治疗药水的作用下,已经完全好转,不得不说,石柱出品,必属精品.
楼下的丧尸已经被文宇清理干净,对于一位一级职业者来说,没入级的丧尸完全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尤其是,职业者已经不惧怕病毒侵染的情况下.
华夏东北方的月色不明亮,月亮也不显眼,但是文宇还是能看到,原本冰冷皎洁的月色,已经有了一丝血色,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月亮感染了一样.
文宇知道,那就是末世当中最大的恐怖.
当末世来临之后半年时间,当月亮完全变成血色的时候,魔界之门将会打开,无数恐怖的魔物将会冲入地球.
整个人类,将正式见试到真正的大恐怖.
对比半年后,现在这些小小的丧尸,简直就像是一个个活动的积分一样可爱.
文宇随手丢下啃完的鸡腿骨,骨头自窗边画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低沉的声音甚至惊扰到了几米外的一只丧尸,那只丧尸踉踉跄跄的向走向声音传出的地方,低沉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传出老远.
这就是文宇安静待在房间内的原因,在夜晚,自己的视野变小,但这些丧尸的听力却得到极大的强化.
文宇自然不会在夜晚面对这些家伙,不是因为危险,只是由于……性价比不高.
文宇拿起一把在这个超市中搜出的菜刀,对准丧尸的头颅扔了下去.
几米远的距离,在文宇巨大力量的加持下,菜刀精准的命中丧尸的头部,阻止了这只丧尸呼朋唤友的举动,然后,世界安静了.
文宇关上了窗子,靠在墙角整理了一下今天的得失以及与独眼的战斗经验.
这是文宇在末世当中养成的习惯,在没有足够资源的情况下,每增加一点经验,自己就多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魂师这个职业的确很强,但是在非战斗情况下,自己要比一般职业少了几个技能,而且以魂师的职业本质来看,这个职业更多的是倾向于召唤师,而非战斗形态下的近身攻击,所以,一些增加防御能力的道具就很有必要了.”
战斗状态下的力量的确恐怖.
但是在非战斗状态下,文宇本身的战力却是逊色于其他职业.
而自己却不可能长时间维持战斗状态,刚刚解除战斗状态的时候,肩上的魂兽明显没有开始时的活跃.
通过精神感应,让文宇了解到,长时间的战斗状态,会让魂兽的体力不停的衰减,文宇大概估算了一下,自己进入战斗状态下的时间,大概是30分钟,然后必须让魂兽休息.
好在魂兽的回复速度很强,仅仅过了一个小时,又回到了四处乱转的状态.
文宇又仔细回顾了与独眼的战斗,自己的灵魂打击可以说非常凶狠,据文宇估算,只要基础属性不超过自己一倍以上,灵魂打击都会产生极强的杀伤力,当之无愧的S级能力.
又推测了一番独眼的第一能力,结果证明自己上一世知道的东西太少,而且自己也不是什么智商高超的家伙,不由的放弃了这种烧脑的行为.
“呼,两天后的江滨公园的宝地,自己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了,记得上一世听别人说过,那个宝地好像产出了不少实用的道具.”
文宇又仔细回想起自己前世得到的传闻,心中大概有了计划.
“叮当当”
刺耳的声音将文宇的思绪打断,这种声音是文宇自己布置的一些小玩意.将一些空易拉罐摆在楼梯口,昏暗的光线将会成为这些小东西最好的掩护.
楼下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文宇强化过得声音能够分辨出,来的有3个人,而且,有两位职业者.
其实在末世当中职业者会很快出现,毕竟,只要杀丧尸就会有积分提示,而且,无处不在的兑换石柱绝对会吸引幸存者上前一探究竟,所以这些东西根本瞒不住有心人.
听着楼梯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传来,文宇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巨大的消防斧,摸了摸腰间的短锤,先一步向楼下走去.
……
段文峰带着自己的妹妹和自己半路上救下的小姑娘慢慢向楼上走去,本来自己和妹妹正要去看望在郊区的爷爷,结果末世突然爆发.
要不是段文峰是一个运动狂人,妹妹也学习过很长时间的柔道,两人可能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就被那些到处咬人的怪物吃掉了.
在自己和妹妹东躲西藏的时候,段文峰出于自保,用灭火器生生砸死了一只丧尸,然后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和自己的妹妹一交流,聪明的妹妹指出了就在不远处的兑换石柱,然后,自己两人在末世刚开始的时候主动出击,靠着强壮的身体和妹妹精明的头脑,两人先后成为了职业者,顺便救下了身边这个只有13.4岁的小女孩.
“哥.”
身后的妹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
“恩”
段文峰用鼻音回答了一声,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要知道,这种黑暗的环境对于丧尸来说可是主场,虽然那些活死人可能没有埋伏的概念.
“楼上有活人,这是别人布下的警报器.”
看着脚下叮当乱响的易拉罐.
听到妹妹的推测,段文峰觉得很有道理,而且,自己知道,论智商这种东西,妹妹能碾压自己八条街.
“那,要不咱们上去打个招呼,然后在换个地方?”
段文峰有些犹豫的和妹妹段文雪商量着,说实话,这个位置很好,而且食物储备充分,现在再去找别的地方,能不能找到食物不说,末世的晚上,就算段文峰不是聪明人,也知道末世的晚上很危险.
“不用了,人家已经出来了.”
段文雪指了指前面,昏暗的月光让楼梯上的三人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影子.
破烂的衣服,一只袖子和一条裤腿已经不见了,满身的血迹,肩上一个黑色的小圆球不规则的转动,手上拎着一把巨大的消防斧.
段文峰不由吓了一跳,实在是这个卖相太吓人,身后自己救下的小女孩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腰部,很明显,这个叫李迪的小姑娘被眼前这个人类的造型吓到了,但是半天的生存经验,让懂事的小李迪没有发出尖叫. |
“呼,呼.”
文宇剧烈的喘着粗气,看着自己一转眼已经跑出去几百米的距离,将小区甩的越来越远,不由减慢了脚步,歇了口气.
“那是什么能力,这么变态,刚才那一扑少说也有20点以上的力量,要不是自己反应快,绝对是死定了.”
但是让文宇奇怪的是,潜力如此巨大的独眼,自己上一世一直在牡丹江市生存,从来没有在别人口中听说过这只狗.
“不会是这家伙跑出牡丹江市了吧.”
文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原因,干脆放下了念头.
看着被自己远远抛在身后的小区大门,文宇一阵无奈.
“这下可回不去了,妈的,被一只死狗撵的连家都回不去,我这个重生者可真是丢了重生者大军的脸呀.”
文宇狠狠地吐槽了一番,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感叹了下独眼变态的战斗力,又一次考虑起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目标.
“记得在末世降临的第三天,江滨公园那里好像出现了一个大型宝地,上一世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后来才听别人提起过,里面有一些非常实用的宝物.身为重生者,这种机会怎么能不去拼一下.”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先整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势,再兑换一些武器装备,强化一下身体素质吧,要不然再见到那头畜生,可能会死的很难看吧.”
文宇想到了独眼恐怖的红色眼睛,里面的杀气和愤怒,让文宇明白,两者之间,绝对没有结束.
凭借灵敏的嗅觉,独眼绝对能找到自己.
文宇歇息了一会,手臂上的疼痛刺激的文宇脸色发白.
看着高高肿起的手臂,文宇明白,自己的伤势需要尽快治疗,否则自己只能考虑截肢,然后通过晋级让其重新长回来.
幸好在这个已经魔化的世界中,治疗伤口还是非常简单的,文宇又跑出了好几个街区,甩掉了跟在自己身后,慢慢腾腾的丧尸.
确定自己已经离独眼足够远,解除了魂兽的战斗状态.
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文宇转进了一家五金店,开始寻找起自己需要的物资.
五金店保存完好,里面空无一人,可能是店员在看到街上发生混乱之后,直接丢下了自己工作岗位,提前离开了.
“恩,菜刀,我去了,没开刃,要你有什么用.”
“恩,铁锤,还不错,就是有点短,也够用了.”
“哎,消防斧,这可是大杀器呀,这个好.”
没过几分钟,文宇在五金店出来,又恢复了全副武装的状态,一把消防斧随手拎着,腰间挂了把小铁锤,新长出来的大毛腿上穿着一双不知道是店员还是老板留下来的旧运动鞋,另一只脚上还是自己的鞋子,整个打扮完全就是一个流浪汉,耳边转悠的魂兽让这位“流浪汉”多出了一份神秘.
“噗”
面前的丧尸被文宇整个砸出了1米远,脑袋直接被砸扁,污浊的脑浆迸溅了一地.
“叮,获得1点积分.”
文宇看着眼前死去的丧尸.晋级后的力量让这些肮脏的丧尸变成了随手可以处理掉的弱鸡.
最重要的是,职业者已经不害怕丧尸身上的病毒,哪怕只有一只手,文宇的力量也将脆弱的丧尸碾压致死.
“查询积分”
“宿主剩余100积分.”
文宇找到武器之后,开始大肆的屠戮着丧尸,总算在天黑之前达到了100积分.跑到了几米远的兑换石柱前,用完好的一只手轻轻的摸了上去.
“欢迎使用兑换系统.”
清澈的女声传来,文宇快速的浏览器眼前的兑换内容.
整个兑换石柱分成4个大项,分别是:职业,技能,装备,道具.
文宇首先点开了职业选项,看着眼前孤零零的三个选项:战士,射手,法师.
又点开了技能,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D级以下技能.文宇失望了.
“没什么变化呀.我还以为末世刚开始的时候,兑换石柱能有什么好东西呢,白期待了.”文宇撇了撇嘴.
确定了兑换石柱还是那个兑换石柱,文宇不再犹豫,直接点开了道具选项.
道具选项里面林林总总不下一千项,各种东西种类繁多,包括可以洗掉技能的技能遗忘卷轴,包括只要吃一颗就能支撑职业者三天行动的军粮丸,包括能够为职业者提供进化能量的各种属性,各种等级的魔晶.
甚至还包括粮食,蔬菜等等各种食物,甚至还有卫生巾之类的物品.
上一世文宇就对这个兑换系统仔细研究过,基本上,幸存者可以在兑换系统中找到所有满足自己生活条件的物品.
这让人类对于据点的需求性大大减弱.
衣食住行方方面面,兑换系统中都有兑换,可惜,除了一些超级强者,很少有人奢侈到用宝贵的积分去兑换这些东西.
文宇在上一世的印象当中,最强大的那群人,除了聚集地的首领,就是那些不断在外面游荡的独行强者.
甚至一些独行侠的力量,要远远强于聚集地的老大.
因为越强大的生物,离聚集地越远.
文宇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兑换选项,直接在道具搜索选项中打出关键字“治疗”.
整个兑换列表飞快的减少,最后仅仅剩下几项:
初级治疗药水,可以治疗一些基本伤势,兑换价格100点积分.
中级治疗药水,能快速愈合身体伤势,兑换价格300积分.
高级治疗药水……
回春卷轴……
凤凰血……
生命汲取卷轴……
生命之杯……
看着后面几个冲破天际的兑换点数,文宇无奈的叹了透气.
比如说生命之杯这个东西,只要在里面放入液体,哪怕是已经被污染过得水都可以,圣杯的力量会直接将其转化成终极治疗药水.
可以说,这个东西,完全能够支撑起一个超级聚集地的治疗任务.
但是,需要整整1亿点兑换点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完全就是一个看得见摸不到的诱饵.
文宇不去想这些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直接选择了初级治疗药水.
“叮,兑换初级治疗药水成功,消耗100积分.”
退出兑换系统,看着摆在兑换石柱上面的透明玻璃瓶,文宇直接咬开木塞,把治疗药水喝了下去.
“恩,葡萄味.” |
文宇安静的看着眼前奇怪的组合,25岁左右的男人,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手里拎着一把系统兑换出的F级钢刀.
但是鼓鼓的肌肉告诉自己,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这种和平年代的弱鸡是两种战斗力的生物.
后面一个22.3岁的女人,高挑的身材,一条紧身牛仔裤,就把美好的曲线完美的勾勒了出来,但是,手上满是血迹的菜刀,表示眼前的美女,绝对不是一个花瓶.
两人身后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小女孩,年纪不大,身上沾着一些血迹,眼眶红彤彤的一看就是经历过末世的血腥.
“那个,那个我们不知道楼上有人,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们在这里拿点吃的,休息一晚么?”
段文峰确定了眼前的生物是一个活人,低声的说出自己的请求.
看着眼前满是期待的三人小队,文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楼下的食物你们随便拿,然后你们可以上楼上休息,楼下不安全.”
对于这种女人,孩子的组合,文宇完全不介意释放一点善意.
目前仅仅是末世开始的第一天,整个人类世界的道德还没有崩塌,而且眼前的人能够在混乱的环境下,依旧带着一个拖油瓶,就能看出两个职业者应该不会是那种没有底线的末日老油条.
“谢谢,谢谢.”
队伍里的美女高兴的对文宇道着谢,文宇对他们笑了笑,也不知道在黑乎乎的楼梯上他们能不能看见,转身走回二楼.
楼下传来一阵翻找声,没过一会,三人小队就抱着一堆饼干,饮用水之类的东西来到了楼上.
“谢谢你,我叫段文雪,这位是我的哥哥段文峰,这位是我们在外面遇到的幸存者,叫李迪,非常感谢你能够让我们在这里休息.”
段文雪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1.8多点的身高,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狼狈的穿着表示这眼前这个男人经历过残酷的厮杀,尤其让段文雪警惕的是这个人肩膀上的神秘圆球.
由于知道职业者的存在,段文雪也没有过多的好奇.
“难道是魔法师?”自己是射手,而哥哥是战士,恐怕这个神秘小球是魔法师的标志吧,段文雪只能这样认为了.
“恩,不用感谢,其实严格来说我也只是比你们早到了一段时间,这家超市的主人已经被我清理了.”
文宇看着眼前的女人,不得不说,真是一个美女,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虽然由于战斗的原因,身上沾着血迹,脸上也很脏.
但是姣好的身段不由得激发了文宇的欲望.虽然很快被文宇扑灭了.
更加让文宇惊讶的是,眼前着三人的名字自己在上一世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守护者小队.
印象最深刻的不是眼前的段氏兄妹.而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李迪.
那是末世第六个月,铺天盖地的魔潮之中,眼前的小队横空出世,盾战士段文峰,爆炎射手段文雪,以及最强大的——光之守护者,李迪.
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小姑娘李迪,展现出了光之守护者恐怖的一面.
巨大的能量罩包围了整个牡丹江市第一聚集地,在恐怖的魔潮中整整挺住了半天时间,拯救了几乎所有牡丹江市的幸存者.
也间接拯救了当时身在第一聚集地的文宇的小命.
然后,等到了变异生物大军与魔物军团大打出手,整个牡丹江市人类才能够幸存下来.
“恩,还是要谢谢你.”
段文雪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刚才刚才再想些什么,又一次道了声感谢.
“我叫文宇,虽然咱们都是幸存者,但我还是要说几句.”
文宇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然后开始讲起自己的规矩.虽然在前世守护者小队风评非常好.
“我们之间不认识,所以为了避免误会,晚上休息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靠近我身边5米的距离,一会我会在身边布置一些小玩意,希望你们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
文宇虽然能肯定对方不是什么坏人,但人这种生物,本身就不能以常理度之,多一重防备总是好的.
“恩,我们明白.”
段文雪点了点头,包括那个大个子段文峰也很理解的点了点头,而那个叫李迪的小女孩只是对文宇肩膀上的魂兽非常好奇,眼睛不停的随着魂兽来回移动.
文宇简单的布置了下身边的防线,回到角落里静静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这是文宇在前一世养成的习惯,擦拭武器会让自己与武器更加契合,虽然这一世自己可能不会再使用什么武器,但这个小习惯却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
“大哥哥,谢谢你,这是姐姐让我给你拿过来的.”
没过一会,那个叫李迪的小女孩站在自己的防御圈外,给文宇递过来一瓶纯净水.
文宇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接过了对面的善意.
不得不说,孩子的善意是陌生人之间建立起沟通桥梁的很好的纽带,文宇明显感觉双方之间陌生的气氛一松.
“兄弟也是一路杀出来的?”
大个子段文峰率先开启了话题.
“恩”
“兄弟你真厉害,看你身上的血迹应该干掉了不少丧尸吧.”
“你们也不差,我看你和你妹妹应该都是职业者吧.”
“哈哈,我是战士,我妹妹是射手.”
段文峰真是耿直,顺嘴就把自己的底细全都透露了出来.
段文雪在旁边狠狠地掐了一下段文峰.段文峰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问题,歉意的对妹妹笑了笑.
“大哥哥你是魔法师么?”
李迪明显对文宇肩上的魂兽非常好奇,现在还在不断盯着魂兽转来转去.
文宇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小东西,魂兽也对其他的人类很好奇,在文宇的肩头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三人,虽然魂兽没长眼睛这种器官.
轻轻的弹了弹肩上的魂兽,魂兽颤抖了两下,轻轻摩擦着文宇的脸颊.
“和魔法师差不多吧.”
文宇模棱两可的说道,自己本身不屑于说谎.
段文雪一下子来了精神,“难道,还有一些隐藏职业么?”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女人很聪明.
文宇深深地看了段文雪一眼,“恩,我就是隐藏职业.”
对方也没有继续打听文宇是什么隐藏职业,毕竟关于个人力量的话题,在陌生人之间,绝对是禁忌的话题. |
清理完整条街道的丧尸之后,文宇顾不得手上的酸麻,扔掉已经丧失杀伤力的消防斧,向街口的兑换石柱走去.
“欢迎使用兑换系统.”
熟悉的声音传来,文宇没有理会清澈的女声,意念沟通兑换石柱:“查询积分”
“剩余积分168点”
自文宇告别守护者小队之后,沿途疯狂的清理着丧尸,终于在不到中午12点的时候,凑够了150点以上的积分.
文宇仔细思考了一下,打开装备兑换列表仔细搜索了起来.
一会儿,文宇下定了注意.对于防护装备来说,一把耐用的武器,绝对会让自己的进化之路更加快速.
“兑换,钢刀一把.”
“钢刀:F级装备,精钢打造,对于一级及以下生物具备很强的杀伤力.消耗积分50点,是否兑换.”
“是”
文宇没有着急退出兑换系统,而是再次打开了道具兑换选项.
“兑换一级无属性魔晶”
“一级无属性魔晶:一级基本魔晶,可用于进化一级职业者身体素质,消耗积分100点,是否兑换.”
“是”
兑换了两样东西之后,文宇退出了兑换石柱,抓起石柱上的两样东西仔细打量了起来.
钢刀自然不用多少,石柱出品,必属精品,1米2的长度,锋利的刀刃,无疑表示了这是一把精细打造出的武器.
事实上这种钢刀几乎陪伴了文宇上一世所有战斗的时光,无他,便宜耐用而已.
对于这种F级的钢刀,文宇对于其重量,长度,锋利度全都了然于心,虽然魂师的战斗方式不倾向于近身肉搏,但是短时间内,文宇绝对离不开一把结实耐用的武器.
魔晶就是一个大拇指粗细的晶体,这种晶体可以说是人类晋级的根源,魔晶可以增强身体素质,但是,这里面涉及到一个晋级后随机生成技能的问题.
上一世,文宇成为一级战士后,由于无属性魔晶100积分,而属性魔晶200积分,所以强化全是通过无属性魔晶.
在通过晋级试炼的时候,蓦然发现,自己一级晋级到二级,竟然没有增加技能.
直到后来自己才知道,在强化过程当中,根据使用魔晶的比例不同,出现的技能也不同.
当全部使用无属性魔晶强化的时候,就会变成最垃圾的无技能晋级.这对于职业者的成长潜力影响极大.
这一世,由于文宇转职成魂师这个特殊的职业,自己本人无法再增加技能,所以选择无属性魔晶强化,对于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所以自然通过一级无属性魔晶晋级.
将魔晶拿在手中,文宇平复了下自己急促的呼吸,放空自己的心灵.慢慢的,文宇感觉到一股清凉的能量从魔晶当中慢慢渗入到自己体内.
随着这股清凉能量不断的游走,原本透明的无属性魔晶不断的缩小,慢慢消失不见.
文宇睁开了眼睛,感受着自己增长的力量.
“恩,身体素质增加了0.5倍左右,和上一世一样,看来,没有因为特殊职业产生什么变化.”
文宇简单的适应了一下自己增长的身体素质,拿起钢刀,向着自己的目的地,江滨公园走去.
……
仔细回忆了下江滨公园的位置,牡丹江市本身不大,江滨公园位于牡丹江市中心,作为牡丹江市唯一一座公园,附近的人流量极大.
在末世中,越繁华的地区意味着越多的丧尸.这一点文宇早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对于那些垃圾一般的丧尸,文宇无所畏惧,但是几千呢?几万呢?文宇想象着那种场面就不寒而栗.
哪怕是三级职业者,都会在铺天盖地的尸潮中被撕得粉碎.
所以在前往市中心之前,文宇决定增强一下自己的实力.
仔细的搜索着附近的商店,文宇在海澜之家简单的换了一身衣服.
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样子,对于职业者来说,一旦转职,外形也会被细微的改变.
就像上一世文宇身为战士,晋级之后肌肉力量极大的加强,一级还不明显,二级之后,自己原本瘦弱的身躯立刻鼓胀了起来.
看着现在自己的身高又猛的窜高了几公分,原本竹竿一样的身材倒是圆润了几分,尤其是肩头的魂兽,更让文宇增添了几分神秘感.
满意的笑了笑,肩膀上的魂兽迷惑的盯着镜子,好像不太理解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魂兽.
轻轻的揉搓了魂兽两下.文宇转身走上街头.
刚才自己已经将这条街清理了一个来回,换身衣服的功夫,街上踉踉跄跄的又赶来了一大波丧尸.
丧尸这种东西,虽然单体战斗力不强,但是这些怪物,只要能够追踪到猎物,哪怕天涯海角都不会放弃.
文宇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丧尸还有多少,不过无论多少,眼前的丧尸还对自己造成不了威胁.
拿起新兑换的钢刀,文宇直接冲了上去.
……
十几只丧尸完全无法对文宇造成任何威胁,甚至连文宇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面前的一小队丧尸就被清理干净.
只不过里面的一只一级丧尸对文宇造成了一点小麻烦.
那是冲在最前方的丧尸,样貌与一般丧尸没有什么不同,导致文宇根本对它没有什么堤防.
只不过在文宇接近的时候,猛然发力,一下子展现出自己的实力.
基础属性2点.
但是在文宇的战斗经验前并没有什么用.
同级别的丧尸,完全不是同级别的职业者的对手,除了丧尸没有技能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丧尸不会发力,身体严重不协调.
文宇三刀劈碎了一级丧尸的头颅,拿到了10点积分.
周围的住宅区中,还留存着不少幸存者,听到下方激烈的撕杀声,纷纷将视线探到窗外.
“救救我.”
“大哥别走,帮帮我们.”
“小兄弟,我是XXX,救救我,我给你钱.”
看着满地的死尸,不去理会周围那些弱者的哀求,文宇向着市中心的方向走去. |
“那个,文宇兄弟,不知道你的隐藏职业是怎么得到的?当然,如果文宇兄弟不方便的话,就当我多嘴了.”
段文峰虽然没有打听文宇的隐藏职业是什么,但是对如何得到隐藏职业这个问题明显非常好奇.
而段文雪也没有任何动作,漂亮的大眼睛仔细的盯着文宇.显然非常渴望了解这个问题的答案.
“恩,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文宇犹豫了一下,其实隐藏职业这个问题也不算什么秘密,天一亮自己就要往江滨公园赶去,双方能不能再见还是一个问题.
而且文宇不介意让好人更强一点,毕竟,文宇见过那种悲哀,恶徒当道,道德崩溃,本身不强的人类还在不停的削弱着自己种族的力量,大的方向文宇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给那些善良的人一些帮助,文宇不吝啬.
最主要的原因是,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这才是文宇决定回答的最主要原因.
“我看到一个不停旋转的银白色漩涡,进去之后知道,那叫宝地,里面有一个宝箱,宝箱内有一张隐藏职业转职卷轴.”
听到文宇的解释,三人小队陷入了沉思,文宇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文宇大哥?你这一天都是自己一个人么?”
没过一会,等三人消化了隐藏职业的消息之后,段文雪率先问到.
“恩.”文宇默默地点了点头,轻声的回答一句.
“不如文宇兄弟加入我们的小队吧,我们几个人在一起,一起杀丧尸拿积分,总比自己一个人安全一些.”
段文峰很眼馋文宇的隐藏职业,很显然,隐藏职业的战斗力不会低.
而对于一个没有恶意的独行强者,绝对是任何一个小队所招揽的目标.
虽然末世刚刚开始,但是一些诸如狩猎小队等等末世公认的规则或者生存模式,已经悄悄出现,不得不说,人类的适应力非常强大.
“还是算了吧,我比较习惯自己一个人.”
文宇假装思考了一下,拒绝了段文峰的提议.
开什么玩笑,哪怕你们后来很nb,但是自己一个重生者,和你们组队等着你们在我身后捡便宜?我给你们当保姆擦屁股?那自己还重活一次有什么意义?
“那真是太遗憾了.”
文宇对着段文峰歉意的笑了笑.
……
一夜风平浪静.
天刚亮,文宇被一些细问的脚步声惊醒了,一抬头,看到段文峰蹑手蹑脚的爬起来,看样子是怕惊扰到自己正在熟睡的妹妹.
对着文宇歉意的笑了笑,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还真是善良的人呀.”
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文宇心中也有一些触动,毕竟人类对于美好的事情一般都会抱着欣赏的态度.
文宇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大亮,看了看挂在墙上的表,上午7点钟.
文宇轻轻的解开自己设置的小陷阱,拿着自己的装备,慢慢的下了楼.
楼下,段文峰刚刚从厕所中出来,看到全副武装的文宇.
“文宇兄弟,你这是要出门了?”
“恩,出去多杀一些丧尸,多弄一些积分.”
看着眼前的这个大个子,文宇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双方今后可能再也不会碰面,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如果你们今天要出去狩猎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金都小区那面的好,那面有一个很强的怪物,一只变异的大狗.恩,今天晚上最好还是换一个地方.”
想到狗这种生物,鼻子可是很灵的,文宇不由得着急了起来,一级变异生物恢复能力很强,估计在明天的时候,独眼应该就能满血复活.
如果那只畜生报复心强的话,顺着自己的气味追上来,恐怕又是一场恶战,而结果,可能对自己非常不利.
“动物也能变异?”
段文峰倒是没有不信,毕竟这操蛋的世界连职业者和兑换石柱都能出来,哪怕再出现高达之类的东西段文峰都不会太吃惊.
但是,刚才文宇的告诫中,明显能听出,连文宇这个隐藏职业者都不是变异生物的对手,何况自己和妹妹两个普通职业者.
“恩.”
文宇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快速的出了门,向着江滨公园的方向走去.
……
不再理会昨晚偶遇的守护者小队.文宇沿途扫荡着所有看到的丧尸,偶尔出现一些还没有变异的小动物,也没有过多的理会它们.
这些小家伙虽然现在没有变异,但是迟早会变异的,没有变异的动物,无一例外,都会被杀死吃掉.
只不过变异生物在没有等级的时候,击杀不会有积分奖励.
而且,变异生物到底是敌是友?这个问题前世无数的人都没有搞清楚.
变异生物虽然会猎杀人类,但是,在魔界大门开启的时候,作为地球上最强大的本土势力,变异生物,牢牢地抵御住了这些魔界的入侵者.
可以说,当末世开始的时候,人类已经失去了主宰的地位,而变异生物才是地球未来的希望,才是地球没有被完全侵占的最主要因素.
在前世,如果没有变异生物,牡丹江市所有的人类早就被铺天盖地的魔物抹掉了.
文宇暂时不想这些复杂的问题,挥舞武器飞快的收割起道路上的丧尸.
偶尔遇到一些幸存者,对于那些藏在家里,不停呼救的胆小鬼,文宇不去理会.
对于遇到的一些敢打敢拼的小队,文宇也是默默地绕开,哪怕见面,双方也会避免接触,末世刚刚开始,幸存者已经对同类有了防备.
由于身处东北一个小城市,本身人口密度就不大,而且自己所在的位置又不是人流量大的商业圈,所以丧尸的数量完全对文宇没有威胁.
对于这些肮脏的家伙,文宇可一点宽容的概念都没有,等到血月打开两界通道,这些丧尸都会迎来恐怖的变异,并且完全被魔气操控,变成了魔界的傀儡.
在末世中有这么一句话:人类的对手是魔化丧尸,变异兽的对手是魔物.这就是末日半年后的真实写照.
收割着丧尸的生命,每个丧尸都能给文宇带来1到3点积分.
而一部分丧尸的身体素质明显变得更强,这是由于丧尸吞噬足够的血肉,产生了进化.
一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丧尸就会晋级,一级丧尸战力虽然比一级职业者稍弱,但也不是普通人所能抵抗的存在了. |
文宇勉强一个侧身,躲开了独眼的扑击,然后狠狠一脚踢在了独眼的肚子上.
虽然刚刚转职,但很明显,2倍正常人力量的脚踢,绝对不是那么好承受的,尤其是在肚子这种柔软的地方.
独眼被文宇一脚踢到,动作立刻慢了一分,而文宇也感觉到一股反震力从脚尖传来,一个撤步卸掉了这股力量.
“看来,两倍的身体素质,想要对抗这只畜生,实在是太勉强了,那么……”
“战斗状态呢?”
只见原本在文宇肩头上下摆动的魂兽,猛地钻入到文宇的身体里.
文宇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耳朵里飞速的流遍了全身,然后,浑身上下一阵燥热,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感.
“给我去死.”
狂暴的力量疯狂的宣泄出来,文宇咆哮一声,举起拳头对着扑过来的独眼的头部狠狠敲下,独眼来不及反应对手突然暴涨的速度,硬生生的挨了一拳.
“嗷嗷,嗷……”
独眼被文宇一拳打倒在地,发出凄厉的嚎叫声,肉体上的疼痛非常轻微.
但是,一股奇怪的能量顺着被击中的部位飞快冲入脑中,独眼感觉好像有一根棍子,在自己的脑海中不停地搅拌.
文宇看到眼前独眼的惨状,心里自然明白,战斗形态下,魂兽的第一技能——灵魂打击发挥了效果.
以目前文宇的身体素质,基础值是4,而独眼的身体素质至少是5,而且自己没有任何武器,仅凭借拳脚很难对独眼造成致命的伤势.
所以,文宇自然将赌注压在了灵魂打击这个S级技能上,至少现在看来,自己赌对了,灵魂打击对独眼造成了不可忽视的伤害.
文宇的拳脚疯狂的击打在独眼的腰部,所谓的铜头铁尾豆腐腰不仅仅说的是狼.
并且腰部上脊椎的保护力量,明显要比其他部位差.
而独眼明显被一波接一波的灵魂打击完全打懵了,除了不停的惨嚎,手脚的力量完全被脑海中的剧痛所剥夺.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灵魂打击的恐怖之处,如果没有外力的介入,独眼绝对会被灵魂打击的力量撕碎灵魂而死,而且只看现在独眼五官中蔓延出的血丝就可以知道,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太久.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意外没有来自外界,而是来源于独眼自己本身.
身为变异兽,与职业者类似,每一次变异,都有机会自动觉醒一种变异能力.
而对于独眼这种末世刚刚开始,就晋级为一级变异兽的“天才”来说,如果中途不陨落,意味着每升一级都会得到一种等级不低的技能.级别越高就会越恐怖.
所以,独眼此时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技能.
命斗(S级):超乎想象的战斗意志会让宿主无所畏惧,痛觉大幅度减弱,随着伤势的加重,宿主的基础身体素质会呈指数倍的增长,增长幅度无上限.
独眼此时已经被灵魂打击的力量折磨的欲仙欲死,而灵魂创伤自然也是伤势的一种.
所以,在文宇都没有感觉到的情况下,独眼的身体力量正在不断的上涨.随着灵魂伤势的加重,独眼的身体属性越来越强.
灵魂打击的伤害能力是根据双方基础属性的差值来决定的,本来以文宇4的基础属性,与独眼5的基础属性,灵魂打击能发挥巨大的破坏力已经不愧于S级的能力了,但是,随着独眼身体素质的提高,灵魂打击的伤害效果也在不停的降低.
直到,文宇感觉原本身下的靶子,皮肤越来越坚硬,反震力越来越大,独眼的哀嚎越来越弱,文宇渐渐停下了攻击.
然后,看到的就是独眼猩红的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只眼睛.
原本的戏虐和冷酷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仅剩的只有狂暴的杀意,巨大的杀意让原本打的正起劲的文宇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糟糕了,只看到自己的力量,却忘记了变异兽也是可以拥有能力的.”文宇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忽略的地方.
其实这也怪不得文宇,文宇前一世身为一个炮灰,接触的无论是人还是怪物都是最低级的那种,而这种级别的生物不可能拥有什么能够改变战局的能力.
但是现在的状况明显不一样,文宇自己本身,由于恐怖的魂师职业,可以说只要自己不作死,这一世已经完全脱离了炮灰的行业.
而独眼,能够在末世第一时间成长到一级变异兽,未来的进化之路可以说是一片坦途,自然也算不上是炮灰.
两者之间的战斗,技能绝对是一个划分胜利分水岭的关键性因素.
文宇顾不上自己皮开肉绽的双手,慢慢的向着身后的门口退去.
文宇分不清独眼到底拥有什么样的能力,而解决目前困境最好的方法,无疑是先找退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
独眼缓缓的挺起了身子,腰部以下在文宇的击打下已经暂时没有了知觉.
但是,肉体上的伤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自己脑海中的疼痛相提并论.
这种痛苦,让独眼发狂了.
“吼”
巨大的音波从独眼最终喷涌而出,便利店的玻璃咯吱咯吱的作响,甚至离独眼最近的一座玻璃柜台直接散架.文宇也被这声巨响哄得目光涣散,双耳嗡嗡作响.
独眼没有给文宇恢复的机会,巨大的前爪支撑着身体猛的扑出,血盆巨口对准文宇的头颅,不用怀疑,只要被咬到,那么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文宇感觉到巨大的杀气扑面而来,强忍着脑中的眩晕感,急忙扭动身体.
文宇末世一年磨练出来的战斗经验救了自己的小命.文宇一个侧身,躲开了独眼的血盆大口.
虽然没有被正面咬中,但独眼的爪子却击打在文宇的手臂上.
文宇好像被一列火车正面冲击了一样,巨大的力量让文宇直接倒飞了出去,撞破了便利店的玻璃后,又在街上翻滚了好几圈才把这股巨力卸掉,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口鲜血喷出.
眼看着左手的手骨弯曲成诡异的形状,文宇顾不上钻心的疼痛,连滚带爬的向着小区大门口冲去.
后面,独眼还在不断的咆哮,但明显声音越来越小.
文宇猜到可能是这只变异畜生伤到了腰部,行动能力变弱,这也变相救了文宇一命. |
警局正门不远处,一个写字楼内.
十几个男男女女震撼的看着下方的丧尸潮与变异老鼠之间的肉搏.
“局长,老王,老王他没跑出来.”
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对着站在正中间的高大中年人低声说道.
“恩”
淡淡的一句回答,完全看不出此时警察局局长的心情,但从此人紧握的双手和看向变异老鼠仇恨的目光,明显感觉到此人已经快被怒火和仇恨点燃,就好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找人,再去,这些丧尸还不够.”局长淡淡的说道.
“王局长,够了,为了吸引丧尸已经死了不少人了,而且看下面的情况,这些丧尸明显打不过变异老鼠,反而让他们不停地进化.”一个穿着讲究的男人直接站起来,对王局长说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仿佛梦中的喃呢,又仿佛自言自语.
“现在我们该走了,这里的丧尸太多了,再待下去已经不安全了.”穿着讲究的男人直接开口说道.
看到窗前的王局长明显精神状态出了问题,穿着讲究的男人短暂的停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王局长,请节哀,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个屁……你除了知道挣黑心钱你还知道个屁.”
王局长直接被眼前男人的话点燃了,愤怒的拽着男人的衣领,大声的喝骂着.
可能觉得还不解气,王局长直接一拳打在了正装男的鼻子上,职业者的力量让正装男一下栽倒在地,所幸正装男也已经转职成功,除了一行鼻血和明显塌陷下去的鼻梁,并没有受到再大的创伤.
其他人看到队伍当中的两座大山争执了起来,纷纷寒蝉若禁.
正装男在口袋中掏出一张方巾,细细的擦了擦鼻血,可能是手部的动作蹭到了伤口,正装男不由皱了皱眉头.
看了看明显陷入崩溃状态的王局长,正装男轻轻地叹了口气.
“王局长,我知道你女儿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我们很信任你,所以对你提出的吸引丧尸,夺回警局的计划很支持.但是谁不知道,你这个计划其实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报仇的欲望而制定的.”
看着跌坐在墙角的王局长,正装男眼角闪过了一丝失望和鄙夷.
“况且,目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个计划,除了让变异老鼠变得更强,让我们不断地损失着人手,其他一点作用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而你,明显已经被仇恨夺走了理智,所以王局长,你暂时不适合发表任何命令了.”
墙角的王局长对这些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仅仅是不停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口中发出难明的呜咽声.
正装男没有理会墙角的王局长,直接走到窗前.
“我们还有多少人在外面引丧尸?”正装男开口问道.
人群中站在前面,一个秘书打扮的艳丽女人回答道:“老板,外面吸引丧尸的人能回来的已经全回来了,剩下还没有回来的,恐怕……”
“哎,损失了7个职业者.”恼怒的看了眼缩在墙角的王局长.
正装男直接对剩下的人说道:“我们现在就剩下这么些人手了,其中很大一部分还是为未转职的普通人,当务之急,是找一个休整的地方.现在我们所呆的地方,风险太大.”
没等周围人有所反应,正装男转头对王局长说道:“王局长,我知道令爱的死亡对你打击很大,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如果你感觉,对因为你的愚蠢计划死去的兄弟有所亏欠的话,打起精神,带领我们冲出去.”
“没错,我定的计划就是为了找那些老鼠报仇的.”王局长心态短暂的平稳了一下.
“为了这个愚蠢的计划,我们本来就不多的人手又少了不少.这是我的错误,我向各位道歉.”王局长重新站了起来,直起了腰杆.
“我会把你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王局长转头看了看正装男:“你们就听张老板的吧.我已经不适合在带领你们了.”
王局长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眼光,转身向楼下走去.
“等等,王局,张哥,你们快来看,尸潮里面有人.”
还没等王局长走出门去,负责放哨的小警察大喊大叫,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张老板一个健步跨到了窗前,看着下面的景象,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
文宇下了决定之后,立刻快步走下楼去.
新鲜的血肉味道吸引了丧尸,当文宇走下楼的时候,整个写字楼内已经挤满了丧尸,显然,新鲜血肉让这些丧尸忽略了面前男人的危险性.
看着蹒跚而来的丧尸,文宇简单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装备:F级钢刀,F级防护服,再加上自己3点身体素质.
“那么,开始大开杀戒吧.”
只见原本漂浮的小魂兽嗖的一下钻进文宇的耳朵里,随之巨大的力量涌现出来,文宇感受着身体中的巨力,拿着钢刀直接向眼前的尸群冲去.
……
原本不大的窗子已经被写字楼中张老板等人团团围住,看着写字楼下方的景象,所有人的不觉得张大了嘴巴.
“这,这,这还是人么?”
一个中年妇女磕磕巴巴的说道,周围的同伴没理会女人的惊讶,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起“这还是人么”的感叹.
本来下方朝着警局正门挤去的尸潮直接被分流了,整条街道上至少数百只丧尸疯狂的向着一个地方扑去,密密麻麻的丧尸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写字楼内的观众只能看到,大圈中心的地方,不断地有丧尸头颅飞出,然后又有数之不尽的丧尸继续扑了过去.
原本各位吃瓜观众认为,最多几十秒钟,楼下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就会被凶猛的尸潮撕成碎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宇脚下的无头尸体越来越多,慢慢的堆积成一座小山,众人总算看到了文宇的样子.
破旧的外套早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薄薄的紧身衣,由于有着紧身衣的防护,丧尸对文宇身体上的伤害并不大,但是,裸露在外的头部,无疑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尸潮的洗礼,脸上清晰地印着三道巨大的血痕,张老板看到了,那是一只变异的一级丧尸所抓出的伤口,但是没等一级丧尸再做些什么,锋利的钢刀已经切掉了丧尸的脑袋.
本来清秀的面孔被血迹污染,变得有些狰狞,但是楼下的人类明显战斗力强大,堆积起来的尸体反而成了此人的屏障,居高临下对着爬上来的丧尸不停地砍头,凶猛的刀势让写字楼内的众人不由得打了打哆嗦. |
看着眼前的文宇,萧林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这个年轻人,虽然说话很客气,但眼神当中的冷意却根本没有掩饰,身为刑警的萧林自然明白,以前这种眼神,都是出现在杀人犯或者是暴徒身上的.
对比一下双方的实力差距,萧警官明智的选择了妥协.
“小兄弟救了我一命,如果小兄弟有什么问题,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回答.”
形式比人强,萧林客气的说道.
“恩,很多问题呢,咱们还是找个安全一些的地方,而且……”
文宇对着远处撅了撅嘴.
原本萧林的队友,看到三只丧尸已经被干掉了,又舍不得萧林这个作风端正,舍己为人的肉盾.屁颠屁颠的赶了回来.
“哎呀,萧警官,刚才真是谢谢你了.等到回去的时候,我一定会和领导反应,萧警官这种舍己为人,勇往直前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吗……”
被萧林救下的那个胖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打着官腔.说话之流畅连文宇都不禁侧目.
“这位小兄弟是?”
王胖子看见一旁拎着钢刀的文宇,不由得问到.
文宇看到远处的情侣也跑了回来,没理会旁边的王胖子,直接指了指旁边的小超市,“进去说,晚上外面不太安全.”
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看到文宇对自己的提问没有理睬,王胖子的脸上不由一阵红,一阵白.
“萧警官,他是?”王胖子问道.
“一个救我命的人.”萧警官对于刚才队友的举动伤透了心,现在说话也没什么好口气.
话音未落,周围的三人不禁脸色一红.
最后面的小情侣搀扶起萧林,跟着文宇一起走入了超市当中.
文宇没有担心超市中的丧尸,自己白天的时候已经把这里清扫了一遍.
看着跟进来的四人,文宇直接开口问到“你是警察吧?怎么称呼?”
“我叫萧林,是个警察.”
萧林看到文宇对自己开口,直接回达道.
“恩,警局中应该比外面安全吧,怎么从警局中跑出来了?”文宇对这个问题真的非常好奇,要知道,末世刚开始的时候,最占优势的除了军队,就是警察了,这些还掌握着热武器的人,进化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当然,单兵作战武器击杀丧尸能够获得积分,而诸如手雷,导弹,坦克之类的热武器,击杀怪物是没有任何积分的.
“别提了,本来我们在警局好好的,突然窜出了一大堆比猫还大的大耗子,一下子就把整个警局的幸存者全都赶了出去.”
回话的不是萧林,而是另外一个职业者,看他脸上惊恐的表情,明显对当天发生的事情心有余悸.
文宇听到这话立刻来了兴致.
“老鼠?有多少?”
“小兄弟,那些老鼠太可怕了,要我说吧,小兄弟还是和我们在一起,我们好说也有两个职业者,再加上小兄弟,咱们直接出城,去哈尔滨市,那里是省会,政府肯定已经开展了救援工作.小兄弟放心,我王志才身为牡丹江市XX厅书记……”
“老鼠有多少?”文宇根本没有听王胖子的话,紧紧的盯着萧林.
王胖子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宇打断了,脸上渐渐有些挂不住了.
末世之前,自己身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的人都是附和自己,哪怕末世降临,身边的警察看着自己的身份,不也是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咳咳,这位小兄弟……”王胖子还想继续说着什么.
文宇看到自从王胖子开口后,剩下三人都不开口,显然在三人心中,王胖子的官职还是有些地位.
心中不耐渐起,“闭嘴吧死胖子,还有回答我的问题,到底有多少.”文宇直接打断王书记的话,用手中的钢刀指了指萧林.
看着脸色渐渐发青的王书记,又看着满脸不耐烦的文宇.
很明显,文宇的战斗力绝对要比自己等人强得多.
“好几百只,具体多少我们也没仔细看,总之非常多.”
“恩,很好,那么,警局中,应该有枪械和防弹衣之类的东西吧,放在哪里?”
这才是文宇最主要的目的.
王胖子听到文宇问题,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小兄弟,我可要提醒你,这可是国家的东西,你如果拿了,那可是犯法的.”
王胖子咪咪着小眼睛,试图用国家这两个字为自己找回一点面子.
“啊.”
一声惨呼,只见王胖子倒飞出去,连续撞到了两只货架,满口大牙四处飞溅,嘴里全是鲜血.
文宇在原本王胖子的位置上,淡然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和唾液.
“我不是早就叫你闭嘴了么?”
王胖子看着文宇凶暴的目光,不由一阵颤抖,低下了头,再也不敢说话了,只不过眼中的愤怒和杀机被小心的隐藏了起来.
萧警官三人连文宇的身影都没看到,就见到王书记直接飞了出去,顿时了解了文宇的实力.顿时整个氛围僵硬了下去.
文宇没理会王胖子,紧紧的盯着萧林.
萧林看着倒在远处的王胖子,又看了看自己身前的文宇.
“装备武器在地下室,平时的时候会上锁,但是在昨天,我们已经把锁打开了,里面还剩下很多手枪弹药,也有几件防弹衣.”
萧林没敢隐瞒,在见识过文宇的战斗力之后,萧林害怕自己如果隐瞒什么的话,绝对会被眼前的年轻人杀掉.
“恩,很好.”又仔细的看了看萧林的目光和表情,确定萧林很大可能说的是真的.文宇拿起武器,转身向外面走去.
看到文宇走出门,王胖子不由攥紧了拳头,对着萧林大声咆哮道“萧警官,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别人,这是触犯法律的事情,你等着国家治你的罪吧.”
“哦,对了.”
眼看着王胖子的话音未落,原本众人以为已经离去的文宇,突然出现在超市门口,带着戏虐的微笑缓缓的开口.
“有件事忘了和你们说了,萧警官,据我所知,很多动物都发生了变异,像什么老鼠呀,狗呀,猫呀之类的东西,也许虫子也可能变异哦,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咱们人类能不能挺下去还两说呢,萧警官可要好好保护王书记,早日找到组织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文宇的大笑,脚步声渐渐远去.这回,文宇是真的走了.
但是,留在超市内的几人表情明显不同.
王胖子眼神呆滞的看着离开的文宇,又看了看脸色阴晴不定的萧警官.红润的大脸再无一丝血色.
其实早在末世降临的时候,很多人都已经明白,时代变了,萧警官自然也明白,只不过多年的教育让萧警官对国家还有一丝期待.
文宇临走时最后一番话,无疑打碎了萧警官最后一丝幻想.
“你们觉得,政府能救的了多少人?”
萧警官看着房顶,好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
“我有办法.”
王志刚一句话让文宇提起了兴趣.
如果有办法碰一碰那些变异老鼠,哪怕只杀掉十分之一,那也是一大笔积分.
仔细思考了一下,又看了看王志刚几近疯狂的眼神.
“行,那我们边走边说.”
文宇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多谈,对着王志刚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
“我夫人早亡,给我留下了一个女儿,今年8岁了,昨天末世爆发的时候,我女儿正好在我办公室中.”
王志刚好像陷入了回忆一般,自言自语道.
“我女儿很可爱,那是我的天使.”
“本来我以为哪怕是世界末日,我也能保护她的安全,没想到全被那群老鼠给毁了.”
“死了?”
“恩,被吃了,当着我的面.”
文宇看着眼前越来越冷静的王局长,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怪物文宇不怕,但是一个明显有自我毁灭倾向的疯子,尤其两个人还是战友的时候,这种事情就相当可怕了.
“说说你的计划吧,提前说好,如果没有把握,我有权利直接终止这次合作.”
文宇直接对王志刚说道.
“放心吧,绝对有把握,我敢肯定,你能赚一笔大的.”
王志刚平静没有一点波动的表情,让文宇看的直发毛,偏偏文宇还是放不下一大群变异老鼠的积分.
文宇决定听听王志刚的计划.
“警局内有炸药,这些炸药都是土制的,以前警局在不法分子手上收上来的,存放的地点我知道,炸药的分量足够让这些大老鼠下地狱.”
“呵呵,你这也叫方法了?”
文宇一听就无奈了,这叫什么狗屁方法.
“先听我说完,警局后门没有多少丧尸,本来这是我留的一个后手,让丧尸和变异老鼠拼个两败俱伤,我在直接从后门杀进去,为我女儿报仇.结果你也看到了.变异老鼠不但没受伤,反而越来越强了.”
“指望着丧尸明显不现实了,仅凭借咱们两人也杀不了几个.所以,我准备直接从后门冲进去引爆炸药,直接将整个警局炸飞,到时候你再回来收拾漏网之鱼.这个计划不错吧?”
王局长用淡然的语气说出了这个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计划.
文宇越听越吃惊
“你确定要这样?”
“没错.”
看着王局长死寂的眼睛,文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疯子是不可理喻的.”
……
淡淡的月色下,丧尸与变异老鼠的战斗还在继续,不同的是,原本一股脑扑向变异老鼠的丧尸,在中途被不断的分流,反而涌向了另外一条狭窄的街道.
这是文宇和王志刚精挑细选出的地点,狭窄的街道,仅仅只能并肩站立三个人,旁边还有一栋破烂的居民楼.
文宇和王志刚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从刚开始的铺天盖地的尸潮,到现在零零散散的几只丧尸,途中两人还在居民楼里休息了好几次,总算狠狠地啃掉了这一大群丧尸.
眼看着积分不断的上涨,文宇笑的合不拢嘴.
随便找了一个兑换石柱,“查询积分”
“剩余积分2036点.”
文宇仔细思考了一下,先是兑换了一把F级钢刀,之前的一把已经迟钝了.
然后兑换了14颗一级无属性魔晶.
看着兑换列表中的E级战刀和防具,文宇不由撇了撇嘴,兑换E级装备需要二级职业者,现在的文宇兑换不了.
拿起石柱上的战刀和魔晶,文宇飞快的吸收了起来.
一颗魔晶可以增加0.5倍体质,当前文宇的属性是3点,14颗魔晶整好将文宇本身的体质提升到了一级巅峰.10点属性的身体让文宇感觉到了熟悉的感觉.
上一世,自己在这个阶段可是卡了好长时间呢.
旁边的王志刚也已经兑换完毕,崭新的钢刀,破旧的防护服,以及7点的身体属性.
看样子王志刚选择的也是用无属性魔晶进行强化晋级,文宇特意没有提醒他.
一会儿的大战,用无属性魔晶强化的身体素质要比属性魔晶高出一倍.
对于一个满脑子都是自杀的人来说,这是最划算的消费方式了.
看着手中剩余的586点积分,文宇先是兑换了一瓶初级治疗药剂,一口喝下,感觉自己手上和脸上的伤口飞快愈合,又选择了两块一级兽属性魔晶.
属性魔晶是无属性魔晶的两倍,一块200点的价格让文宇感到肉痛.
直接把手头的积分花了个精光,文宇拿起新兑换的两块兽属性魔晶,贴在了魂兽的身上.
用兽属性魂晶喂养魂兽,也是文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本身灵魂打击就趋向于近战.而兽属性所能觉醒的技能,大部分都是强化肉搏方面的能力的.
魂兽闻到了食物的味道,圆鼓鼓的身体蓦然开出了一个大口子,一口就将魂晶整个吞掉,然后,只见魂兽的身体不断蠕动,没过十秒钟,整个身体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一块兽属性魂晶已经被消化完成了.
文宇仔细体会了一下魂兽的力量,一块魂晶,基本属性提升了0.5点,与职业者相同.
又把另一块魂晶递给了魂兽,小魂兽上蹿下跳,显然对能吃到美食而非常开心.
文宇暗自估算着自己的力量,战斗状态拥有13点的属性,足够碾压所有一级生物了.
看到旁边的王志刚也整理完毕,两人默契的点了点头,一同朝着渐渐安静的警察局走去.
……
警局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胜负自然是不言而喻.
无数的变异老鼠正在警局门口享受着大餐,时不时的有老鼠进化成一级变异兽,可以感受的到,这一群老鼠中,一级以上的绝对不是少数.
以目前的进化速度来说,这群变异鼠,可能是目前整个牡丹江市最强大的力量之一了.
现在文宇和王志刚要做的,就是去撸一撸虎须.
“老王,计划有把握么?”
离警局越近,文宇越感到心惊肉跳.
实在是鼠群给文宇的压力太大,经历过一顿巨大的丧尸大餐,眼前这些老鼠一个个膘肥体壮,绿油油的小眼睛四处打量着,最关键的是,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保护我,只要冲进警局,你就跑,如果炸了,你就回来帮我女儿报仇,如果没炸的话,你就走吧.”
王志刚绝对是个人物,文宇看着他的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仿佛即将死去的不是自己一般.
“走”
文宇一声大喊,带着王志刚飞快的向前冲去. |
一阵风刮过,掀起一堆杂乱的垃圾,以及残碎的衣服布片.
自从文宇打听到关于警局的消息之后,没有顾得上夜色正浓,飞快的向警局进发.
非战斗状态下,3倍正常人的身体素质,带给文宇无与伦比的速度,飞奔在城市当中,文宇久违的找到了自由的感觉.
“果然呀,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谈论自由和生活.”
回想着末世开始后发生的事情,无论是守护者小队的邀请,还是刚刚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感,都禁不住让文宇越陷越深.
“变强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这种感觉,自由,主宰自己的生命,甚至主宰他人的生命,所以,变强吧少年.现在,还差得远了.”
文宇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加油.老天既然给了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又给了自己一个完美的开局,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拼一个自己想要的未来?
……
越靠近警局,地面上的血迹就越多,四处飞溅的血浆,无疑告诉所有人,这里发生过一场恐怖的战斗.
但是最让文宇奇怪的是,随着距离警局越来越近,地上的尸体反而越来越少,丧尸也慢慢变得无影无踪,
要知道,这群没有智慧的家伙,在没有头领的情况下,短时间内还不会聚集在一起,只会在一定范围内不停地游荡.
除非是……
文宇想到了一种可能.
文宇停下前往警局的脚步,反而绕了个圈子,直接攀上了距离警局很近的一座写字楼.
站在10楼的窗户旁,文宇低头向下看去.
在文宇眼前的,是一场动作大片.
无数的丧尸围满了整个街道,铺天盖地的挤向警局门口,丧尸群中不时地发生踩踏事故,肢体不灵活的丧尸,一旦被同伴绊倒,就会被随之而来的的同类踩成肉泥.
最让文宇感到可笑的是在警局门口正在发生的战斗.
无数的丧尸将警局大门都快要撑爆了,但是他们的对手--一大群攻占警局的大老鼠,反而在丧尸群中跳来跳去.
灰扑扑的毛皮让未进化的丧尸无从下手,反观老鼠灵活的身躯,将丧尸耍的团团乱转,非但老鼠没有抓到,反而又放倒了周围的同类,然后……倒地的丧尸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群老鼠家猫大小,变异后的大门牙疯狂的撕咬着丧尸身上腐烂的血肉.
虽然口感不好,但是丧尸血肉中的病毒,也是变异生物进化所必不可少的营养成分.
可以明显看出,地面上的残肢断臂,被一大群刚刚进化的老鼠直接啃食,吃不完的食物,也被老鼠不停地拉入警察局内部,以警局门口的血迹来看,倒在警局门口的丧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现在除了血迹,反而没有多少尸体.
文宇站在高处仔细的观察四周.
很明显,如此大规模的尸群,绝对不是自然产生的,哪怕警局中的动静再大,也不可能吸引到如此规模的丧尸.
而且看着周围丧尸的移动轨迹,以及远处的痕迹,明显是被人类有意识的吸引到警局正门口的.
“不过,太蠢了.”
文宇看着眼下的情况,禁不住叹了口气.
无知,造成了灾难.
无论是谁想出了这个点子,都是一个蠢注意.
文宇眼睁睁的看着警局门口,一只原本未变异的老鼠,在吃掉一只丧尸手臂之后,身体飞快地变大,转眼间就长大了三倍以上,成功进化成变异生物.
这,就是文宇说这个主意蠢得原因.
末世,数量不代表一切,所谓的团结力量大,也在某一程度上变成了笑话.
几千只丧尸,在狭窄的街道上,面对几百只变异老鼠,绝对会被吃的干干净净,甚至会催生出二级甚至三级的变异鼠王,这才是最可怕的.
原本文宇的计划是进入警局,找寻枪支是次要目的,杀变异老鼠才是主要目的,虽然变异老鼠不好杀,但是在这个时间段,能够进化成一级变异生物的老鼠,还是少数.
大部分还是刚刚变异,潜力不足,卡在了普通生物与一级变异生物之间,成为不尴不尬的零级变异生物.
这种小家伙也是有积分的.
如果文宇卡好位置,边打边跑,还有F级防护服作为防具.
整个警局的变异老鼠,绝对可以让文宇成功晋级到一级职业者顶峰,10点的身体素质,保证了文宇能够在江滨公园的宝地中大捞一笔.
不过现在么?
“还是要想个办法了.”
文宇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者警局中变异老鼠的数量和质量.
数量很多,仅仅在警局外面到处撕咬的老鼠,就有近百只,而且里面有十分之一都是一级变异老鼠.
每次当有变异老鼠受了伤,或者填饱肚子的时候,都会有新的变异老鼠冲出来,将这只老鼠替换下去.
小小的鼠群,已经有了初步的战术.
按照文宇的估算,在这个数量的鼠潮面前,自己哪怕进入警局,也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而且看到这群老鼠进退有据的样子,里面很可能已经产生了一只大家伙--二级变异兽.
“这个时间段,有点太早了.”
文宇呲了呲牙,刚刚骄傲自满的心里,一下子被老鼠浇灭了.
这时候文宇才想到.
末世,主角从来都不是人类.
“枪支和防弹衣是别想了.”文宇立刻更改了计划,就凭借无数丧尸冲入警局,却一点声音都传不出来.文宇就知道警局是别想进去了.为了枪支和防弹衣,完全不值得文宇冒一点风险.
“但是这积分明显有搞头呀.”
看着楼下丧尸排队送死的行为,文宇立刻来了精神,这一次,文宇不去搞老鼠,搞丧尸也是有积分的.
仔细的观察着下面的尸群.
一级丧尸已经有了初级的智慧,很显然感觉到前方的战况,这些家伙根本不会再往这里凑,而且人为吸引一级丧尸,难度也是很大的,导致如此庞大的尸群当中根本没有几只一级丧尸.
而庞大的丧尸群,被无数的建筑物分割成一块一块的,仅凭借本能行动的家伙们,只能听见前方警局处有变异生物的血肉味道和同伴的嘶吼声,根本不去考虑别的问题,一股脑的往前挤.哪怕踩死了无数同伴也在所不惜.
这一幕看的文宇的脸部一阵抽搐,这可都是钱呀.
飞快的下了楼,文宇决定大干一笔,最少也要在这群大老鼠口中抠出一块肉来. |
“快点,别光顾着看,现在快点出去.”
不知不觉间,写字楼门外的尸群也被文宇杀戮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张老板眼看着自己一行人的逃生路线已经形成,顾不得再看那个人类的结局,指挥着写字楼内剩余的人群疯狂的向外面逃窜.
写字楼内的人群显然很明白,别人的命和自己的命到底哪个重要,也顾不得再看好戏,在王局长和张老板的组织下向楼下逃窜.
……
文宇看着眼前不断减少的尸潮,明白刺激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没错,就是刺激.
上一世身为炮灰的文宇,面对比这还要危险的情况可以说是数不胜数,普通丧尸根本破不开自己的防御,自己只需要注意脸部和手部,就完全可以杀光这些丧尸.至于那只偶然间遇到的一级丧尸,文宇只能说,哪场战斗还能没个意外?
一阵厮杀过后,文宇看着眼前的尸山血海,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素质的强大,给文宇带来了巨大的耐力,可惜再强大的耐力也抵不过几百只丧尸的冲击.还好街道上丧尸的数量是经过文宇仔细计算过的,完全不超过自己能力范围之内.
放松了下发麻的手腕,文宇解除了战斗状态,踩着尸堆直接爬进了旁边二楼的窗户.
看着耳边低迷的小魂兽,文宇稍稍处理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伤口,在窗边仔细搜索起刚才自己看到的幸存者.
附近有人打量自己,这一点文宇早就知道了.
眼看着刚才一波单刷,直接刷出来接近800点积分,文宇哪还有放弃的道理,眼看着旁边的丧尸群越来越少,文宇大呼心痛,这可都是积分呀.
而自己一个人,刚才的一波单刷已经是极限了,如果这时候能有一些帮手的话,先不说能抢到多少积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与变异老鼠碰一碰.
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肉干,一边细致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明亮的月光倒是让文宇的视野宽阔了不少.
没一会,文宇就发现了一群大半穿着警服的人类.
……
王局长一马当先,飞快的清理着沿途阻路的丧尸,强大的力量,丰富的战斗经验,击杀这些丧尸基本上一刀一个.
而且后边的幸存者也不是吃素的,张老板拿着钢刀,再加上身后几个青壮年,整个队伍的战斗力非常强大.
而且经过文宇这么一闹,沿路的丧尸已经没有多少了.
整个队伍快速的向前穿行.
“等等.”
王局长率先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阻路的,穿着紧身衣的男人.
身后的群众不明所以,纷纷探头观察着.
“这不是刚才那个人么?这么多丧尸都杀不死他,完全是我偶像呀.”
“哇,长得好有男人味,太帅了.”
“这真的是人类?”
“这家伙什么来头,这才两天不到就这么强.”
……
文宇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群人,五花八门,男女老少什么样的都有.
最值得注意的是,最前方领头的中年男人,刚才文宇仔细观察过,这个人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4点,甚至比文宇的身体素质还要强.
现阶段能够达到这个地步的职业者,手中少说也有几百条丧尸的生命了.
当之无愧的站在顶端的职业者.
“小兄弟,鄙人张文,末世之前做点小买卖,刚才看到小兄弟的身手,真是惊为天人呀.”
在王局长身后的张老板一个闪身,来到了文宇面前.大肆称赞道.
文宇看了看眼前的张老板,年纪三十多岁左右,手里一把钢刀,腰间还别着一把手枪,衣服里面还能看到防护服的影子.
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很显然,眼前的队伍,绝对可以说是一只精英强队.
十几个人中,年轻人基本都是职业者,仅剩下少数没有战斗能力的老人和孩子没有转职,身上的装备也很不错,仅仅是手枪,文宇就看到两把,一把在张文手中,一把在领头的中年男人手中.
而且基本上职业者都拿着一把钢刀.
“我来找各位是来谈合作的.”
文宇对着张老板说道,眼前这个精明的男人,看起来可以在这个队伍中说上话.
“不知道小兄弟说的是什么合作?”
张老板眼睛一眯,话中也多了些谨慎.
“这么多丧尸,其中进化过得还没有多少,各位应该知道,就像我刚才做的一样,这些丧尸可是积分,可是人类变强的资本呀.我一个人明显杀不完,与其便宜了变异老鼠,还不如咱们一起,把丧尸全杀掉.我想得到的积分,足够你们整个队伍强大一大截.”
张文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个男人,不是疯子,就是天才,听其话里的意思,刚才的战斗明显没赚够,还想着再大捞一波.
“小兄弟战力强大,我们可没有小兄弟这么强,这么巨大的尸潮,对于我们来说,危险性太大了.而且,我们还有一些没有战斗力的人员.”
回过头看了看自己的队伍,虽然大部分都是有战斗力的职业者,还是有少数老人孩子没有转职.
张文自然仔细考虑过文宇的提议,对于积分,能有几个人不动心?但是自己身后只有这些人了.如果在损失一些,自己的班底可就被打光了.
聪明如张文,现在已经考虑依靠这些班底,建立一个营地的计划了.
“恩.”
仔细的考虑一番,但是身为前世的炮灰,这一世前半生的屌丝来说,实在不适合谈判这种事情.
而且看到队伍里还有老弱病残,也不能指望这群人像自己一样能够以一敌百.
“要不然,小兄弟等我们将老人孩子安置完,我们在和小兄弟一起去?”
张文试探性的说了一句,这是目前来说对自己最有利的方法.
老人孩子对于队伍里的战斗人员牵扯太大,如果都是职业者,文宇的说法明显可以考虑.
“那就算了吧.”
文宇可等不了这群人安置完老弱病残再来帮自己.等到那时候,丧尸早就被变异老鼠吃的一干二净,而自己,明显不会去碰那群变异老鼠的.
“等等,我和你去.”
说话的是刚才带头的王局长,还没等张文说些什么,王局长直接对身后的所有人说道“各位,刚才我已经说过了,出来之后,各位以后就听张老板的,我已经不在适合带领大家了.”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我要向大家说声抱歉,如果我王志刚还能活着回来,我欠所有人一条命.”
没有理会身后人群的嘈杂,王局长掏出腰间的手枪递给了身后一个男人,直接来到文宇面前.
“我叫王志刚,原本是警察局副局长,现在我想和你去杀丧尸赚积分,但是我有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
对于这个王局长,文宇真的是感觉喜从天降,身为这群人中最强大的一个,基本上这一个人,就顶的上其余所有人了,文宇也不清楚这个小队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你要帮我杀光那群老鼠.”
王志刚恨恨的说道.看其愤怒仇恨的表情,很可能是自己的亲友丧生在了变异老鼠的口中.再结合这一大群有问题的丧尸潮,文宇很快想到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说句实话吧,凭我们两个人,不可能打得过警察局里那么多变异老鼠.”
文宇直接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文宇绝对不可能答应这种送死的条件.
“我有办法.” |
“卡啦卡啦”
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
文宇撬开防盗门,进入其中,随手砍倒了房屋内闻声赶来的丧尸,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情况.
自与未来的守护者小队分别,已经快要一天了,文宇一边向江滨公园赶去,一边击杀沿途的丧尸.
眼看着天色渐晚,文宇停下了一天的拼杀,直接找了个小区,钻进一家住宅,准备好好休息一晚.
随意在房间内找了点食物,文宇简单的填了下肚子,直接进到主卧室,准备养精蓄锐,明天赶去江滨公园.
厮杀了一天,哪怕以职业者的身体素质,也免不了巨大的疲惫感.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简单的整理一下今天的得失.
“恩,身体素质到达了3点,还花费50点积分兑换了一件F级防护服.收获还不错.”
防护服就穿在文宇的外装内,整个防护服类似紧身服一样,除了头部和手部,其余的部位全部都在防护服的保护范围之内.
F级防护服足够完美防御住普通丧尸的撕咬,这意味着文宇将不会惧怕小股丧尸的包围.
想着想着,文宇的意识渐渐朦胧了.
……
“等等我,萧警官,萧警官等等我呀.”
就在文宇所在的小区,不远处,一行四人正在疯狂的逃窜.
追在四人后面的,是三只丧尸,但是这三只丧尸明显与普通丧尸不同,不但速度比正常人快一些,甚至连手上的指甲都长长了不少,就好像,手上长了五只短小的匕首一样.
低沉的嘶吼声响起,大张的嘴部漏出锯齿型的尖牙.
“可恶.”眼看着落在身后的大腹便便的胖子,马上就要被三只一级丧尸追上,最前方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壮汉飞快的转过身去,手中的消防斧飞速砍出,直接砍在一只一级丧尸的身上,将这只丧尸打的一个踉跄.
“快一点,王书记,快点.”
萧警官对着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飞快的喊着.
眼见萧警官拦住了丧尸,王书记头也没回,飞快的向着前方冲去.
跑在最前方的年轻男女,看见原本冲在最前方的萧警官回头与丧尸厮杀,男人本想回头援助萧警官,但却被自己的女友死死拉住.
看着女友恐惧,担忧的眼神,年轻男子叹了口气,拉着女友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前方跑去.
萧警官看着面前三只一级丧尸,不由得有些绝望了.
从昨天开始,世界上的一切都变了,先是吃人的怪物.
本来以警局的防御力量,解决丧尸完全不成问题,而且在警局中的警察,杀死丧尸之后,发现了积分的秘密,依靠着警局内的手枪,整个警局有战斗力的人全都转职成功.
如此力量,让警局在末世第一天成功收拢了近百名幸存者.
谁知道,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
一群长得比家猫还大的老鼠,在警局内的下水道中冲了出来,见人就咬.
本来警局内的职业者想要拼死战斗,哪曾想到,别看这些老鼠个头不大,力量却不小,而且变异之后的大门牙,甚至比钢铁还要坚硬.
最关键的一点是,数量太多了.
于是警察局的防御力量崩溃了,所有幸存者四散逃窜,然后被街头的丧尸不停的冲击.整个幸存者队伍被完全冲散.
等到萧警官跑出去老远的时候,自己身边就只剩下王书记,以及那对情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在天马上要黑的时候,萧警官身上伤口散溢出的血腥气,又引来了三只一级丧尸,于是萧警官和年轻男子两位职业者,带着两个普通人边打边逃,逃到了文宇休息的小区内.
……
文宇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末世当中,尤其是自己孤身一人,文宇自然不敢睡得太死.
慢慢移动到窗边,借着月色,文宇看清了下面的情况.
一个四人小队被三只一级丧尸追杀,里面有两个职业者.看体型和武器,应该是两个战士.
这让文宇很奇怪,以两个职业者的实力,对付三只一级丧尸应该能打.
但是很明显,最前边的那个年轻的职业者非但没有回头帮忙的打算,反而不断的逃命.
文宇眯起眼睛看了看最后面,正在与三只丧尸拼命地警察,心中有了打算.
……
“今天老子就栽在这了吧.”
萧林用力的挥出消防斧,斧子上一道微光亮起,正是战士的F级技能,猛击,可以微弱的增加伤害.
可惜的是,萧林经过一整天的逃亡和战斗,哪怕身为一级职业者的力量都已经有所不支了.
这一斧,偏离了原本的攻击轨迹,仅仅砍断了一只丧尸的大腿.
重重的喘着气,萧林已经绝望了,没有怨恨见死不救的队友,只不过是有点失望而已.
“如果,刚才自己没回头的话,应该能活下去吧.”
萧林不由的想到.
正在萧林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一个人影猛然窜出.手中的钢刀带出一片冷光,一刀就将一只完好无损的丧尸斩首.
……
救下萧林的自然是文宇,当文宇看到楼下的战斗,立刻就估算出,那个警察,以一敌三绝对会死.
估算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发现下面三只一级丧尸对于自己来说,属于移动积分的行列.文宇直接进入战斗状态,飞快的赶了过去,终于在萧林还活着的时候,救下了这个警察.
剩余两只丧尸,一只大腿被砍断,已经残疾,另外一只也是满身伤口,污浊的血液不断流淌.
一级丧尸已经觉醒了一些简单的智力,可能是觉得文宇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存在,狠狠地嘶吼两声,再也不敢上前.
文宇腿部发力,飞快的冲向了两只丧尸,白天的战斗,让文宇身体素质达到了3点,合体状态下,5点的身体素质完全碾压了两只残废状态下的一级丧尸.
连续两刀,甚至都没有发挥出灵魂打击的效果,文宇就将两只丧尸送去了地狱.
……
文宇简单的打量了一下瘫倒在地的警察.
“小兄弟,谢谢你了,要不是你今天我这条命就搭在这了.”
萧林仔细的观察着文宇,眼前的年轻人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出手干净利落,而且肩上神秘的小圆球,让自己感觉非常危险.
“没关系,救你只是顺手而已,想问你几个问题倒是真的.”
文宇呲开一口白牙,盯着眼前的警察,虽然在笑,但是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
这是文宇在看到这身警服之后,马上就想到的.
自己需要一只枪,那会让自己的晋级速度快上不少.
哪怕有一件防弹衣也是好的,最少可以让自己避免被别人背后打冷枪.
至于这位警察会不会告诉自己这些东西,这些不重要,文宇有的是办法得到自己想要的. |
月色渐浓.
就在文宇闭目养神的时候.
江滨公园内部.
原本美丽的公园内,再也找不到原本的景色,有的,只剩下满地的残肢和暗褐色的血迹.人类的,动物的.撒满了公园的各个角落.
在这种地狱般的景色中,公园内部却十分安静,没有丧尸的呜咽,也没有变异兽的吼叫.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死域.
在无数的血迹和残肢断臂中,一道黑影缓缓的站立起来.昏暗的月光下,3米高的身躯好像一道小山一样.
当月色缓缓撒在这道黑影之上时,那道恐怖的身影露出了它的真面目.
那是一只狮子.
作为江滨公园内部唯一一只雄性狮子,本来已经被人类驯养的野性全无,每天吃饭,睡觉,繁殖后代.
一直以来,辛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辛巴,这是自己的饲养员给自己起的名字.
事实上,辛巴觉得这种生活真的非常美好.
自己从小就是这么生活的,在辛巴的意识当中,这就是一头狮子的全部日常.
但是,当末世来临时,一切都被改变了.
巨大的杀意和饥饿感汹涌而来,飞速的填满了它的内心,湮没了它的理智.
首先的宣泄对象就是周围同族的雌性.力量的差异让同类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用不上5分钟,本来自己的诸多伴侣,就倒在了自己的脚下,然后,变成了自己的食物.
自己感觉到身体不停的变大,力量不停的涌现,在巨大的力量下,辛巴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本来,就应该对周围的生命生杀予夺,我本来,就应该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我本来,就应该无所顾忌.
口中不断的冒着烟,这只叫做辛巴的狮子感觉自己喉咙就像有一团火一样,让辛巴疼痛难耐,然后它张开了嘴,真的喷出了一团烈火.
炎流(A级):火焰的力量喷涌而出,对敌人造成毁灭性的伤害.
辛巴自然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喷火,但是,这完全不妨碍自己能用火焰消灭敌人的事实.
事实上,没有什么敌人,整个江滨公园,全是自己的狩猎场.
包括东边的狗熊,恩,这个家伙有点不好杀,好像块头比上次大了一点,而且还会喷出一股很尖锐的气流,不过不碍事,自己一口火焰就让这只蠢熊的脑袋化成了灰,虽然可惜了脑袋上的肉,但是没关系,整个公园里面还有很多食物呢.
恩,水里面那头鳄鱼也不太好搞.不过没什么关系,自己的牙齿好像比以前更锋利了,爪子也更尖锐了,皮肤也更坚硬了.不过话说鳄鱼肉还是挺嫩的.
恩,这头鳄鱼吃起来暖暖的,吃完后辛巴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变大了不少,而且皮肤变得比以前更坚硬了,自己的爪子抓上去,就好像以前自己抓那个关着自己的硬硬的长条状的东西一样.
钢铁护甲(b级):钢铁的力量守护着你,极大增强身体的防御能力.
虽然变大了是好事,但是自己感觉更饿了,胃部的灼烧感让辛巴慢慢的丧失了理智.
于是,辛巴的狩猎开始了.
对于整个江滨公园内的生物来说,二级变异的辛巴,完全是一场噩梦.
所以,没有任何一个能动的东西逃出了这座不大的公园,无论是人类,变异生物,还是丧尸.
同样的,很多丧尸涌入公园内部,给辛巴带来更多的口粮.
慢慢的,聚集在公园周围的丧尸,知到了公园内部有一个恐怖的存在,简单的本能让他们不再主动进入公园,却也没有远离这块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口.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辛巴感到饥饿了,三天的时间,让辛巴杀光了公园内部每一个能动的东西,也同样让辛巴狠狠地饱餐了一顿.
但是,随着活动的东西越来越少,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大,胃口也越来越好,辛巴已经不满意那些自己吃剩的边角料了.
巨大的力量让辛巴找回了作为王的骄傲.
“外面能吃的东西,应该更多吧.”
辛巴如此想到.
然后,辛巴走出了自己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带着三级变异兽的实力.
以及身为食物链最顶端的骄傲.
……
外面巨大的嘈杂声让文宇从假寐中清醒了过来.
飞快的来到窗前,文宇知道等待的机会,来了.
首先映入文宇眼中的是一个巨大的丧尸团.
无数一级丧尸身手敏捷的爬到了这个球状物体上,简单的智慧告诉他们,里面有一个非常美味的食物,只要吃一口,就要一口,自己就能够进化.
造成的结果就是大球上面的丧尸越来越多,越来越臃肿,同时,速度也越来越慢.
然后,巨大的丧尸团停了下来.
“啧啧啧,不会是有人开了一辆大巴冲进来了吧,这可真是冲动呀.”
要知道,丧尸的特点之一就是不怕死,开着车进来,会被巨大的尸潮堵的严严实实,而且,里面的一级丧尸,普通的铁皮绝对抵挡不住他们的利爪.
最可怕的是他们还会呼朋唤友.
这在文宇眼中,完全就是一个送死的计划.
仅看公园周围的丧尸疯狂的扑了过来,就知道,里面的无论是什么东西,都死定了.
哪怕是一辆装甲车,都会被无数的丧尸死死困住.
文宇不由得有些失望了,要是这能冲过去,文宇早就上了.
“看来,这不是我要等的机会呀.”
正想着仔细看看大巴车最后凄惨的结果,突然,那个巨型丧尸团的内部,发出了一道耀眼的红光,然后,轰然炸开.
巨大的力量让文宇不由缩了缩脑袋,看到飞的最远的丧尸甚至被红光炸出去10米高,文宇不由得目瞪口呆.
“这,这是,这是辛巴!”
文宇张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下面出现的生物.
那是一只巨大的狮子.强壮的身躯,淡黄色的鬃毛,灯笼大小的眼睛,以及锋利的爪子和血盆大口.嘴中还不停流淌着灼热的岩浆状的东西.
虽然体型比自己上一世见到的时候小了很多很多,但是,同样的身体比例,凶猛的杀气,以及标志性的炎流技能,绝对独此一份.
“这回,玩笑开大了.” |
王志刚看到自己大仇得报,眼中的恨意缓缓消散.靠着墙壁慢慢的站立了起来,对着文宇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大的爆炸都不死,你还真是命大.”
文宇看到王志刚没事,也乐得调侃了几句.
“炸药引爆的时候,那只大老鼠帮我抵挡住了大半的冲击波,再加上炸药延迟引爆,让我有了充分的躲避时间,所以没死.”
王志刚道.
想起刚才的战斗,就在王志刚即将走入存放处的时候,直面这只二级鼠王.
等到交手的时候才发现,这只鼠王的身体素质,对于自己来说,并不是压倒性的存在.
老鼠毕竟先天不足,种族当中不会出现非常强大的个体,这种变异生物主要靠数量取胜.
身手敏捷的王志刚在与鼠王周旋的时候,点燃了土质炸药的引信,同时用自己早年当爆破手的经验,找到了冲击波最小的地方,再加上鼠王抵御了大半的冲击波,才得以在爆炸中捡回了一条小命.
看着王志刚眼中不复刚才的无神,整个人随着大仇得报,人也慢慢的有了精神.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么?不会还想要自杀吧?”
不得不说,仅仅相处了半天,文宇对王志刚的感觉还是不错的,眼前这个人有脑子,也有本事,有运气,更重要的是没有牵挂,文宇突兀的产生了组建一个小队的打算.
“不会了,能在这里捡回一条命,突然发现,自己不想死了.”
“我还要回去,去找我那些同事,吸引丧尸的那个计划,让他们损失太大,没有我在,我怕他们会出事.”
王志刚仔细的想了想,回答道.
本来还想着吸纳队友的文宇,这次也被王志刚打败了,刚才自己还想着这家伙没有牵挂,谁知道马上就给自己找了一个.
“恩,这样的话,先上去吧,这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掉.”
文宇不去再想组建小队的事情,直接走上楼去,身后,王志刚也踉踉跄跄的跟了出来.
文宇直接捧过一大袋子的魔晶,全部倒在了空地上,仔细的点着数量.
整整67颗,大半都是杂属性的魔晶,但是这种魔晶,也要比无属性的魔晶好出太多.
“老王,过来分赃.”
文宇看着走到兑换石柱旁边,换了一瓶初级治疗药剂的王志刚,直接说道.
王志刚仔细的看了看文宇,又看了看满地的魔晶.
“本来的计划就是我死,你为我报仇,这些魔晶本来也没我的份,还是你拿着吧.”
“老王着你可就错了,我有我的规矩,一场战斗,出多大力,拿多少东西,这是规矩.这次你出力比较大,所以地上这些,全都是你的,我拿一颗二级的魔晶,已经很赚了.我这个人有时候不讲道理,但是讲规矩.”
王志刚仔细的看着文宇的双眼,清澈,明亮,而且坚持.
“谢谢.”王志刚对文宇道了声谢.
“不客气.”文宇看着眼前的魔晶,倒也没有太多不舍,眼前这些魔晶,对自己来说完全就是无用之物,文宇对于无用之物,完全不会吝啬.
更何况,让眼前这个老王欠自己一个人情,文宇觉得自己绝对不赔.以王志刚的本事,未来很可能会成为m市的风云人物.这叫投资.
默默地走出警察局,看着天边的太阳慢慢的撒出一道亮光.
“对了,我叫文宇.”
“我记住你了.”
……
随意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休息了一会,文宇感觉自己重新充满了力量.
抻了个大懒腰,文宇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属性.
一级巅峰,包括魂兽也晋级到一级巅峰,可以说仅仅一夜过去,文宇的战斗力完成了一个质的飞跃.
看着外面艳阳高照,文宇抓起了战刀.
进化,永无止境,目前文宇凭借魂师职业,完全可以去挑战晋级试炼,一旦成功,文宇就可以签订第二个魂宠,并且魂兽也会得到第二个技能.
但是,这并不简单.
晋级试炼的内容很简单,一对一击败刚刚晋级的二级变异生物.
双方基础属性一样,但是,二级变异生物要比挑战者多出一个技能.
所以,能通过试炼的人,绝对都是一些战力强悍,或者身怀重宝的人.
这一点对文宇来说非常简单.
战斗状态下的属性碾压就可以让文宇轻松通过.
现在摆在文宇面前的难题是晋级试炼所需要的积分.
1000点积分,很简单,昨天一晚上文宇就弄到了超过2000点.
但是哪还有大型尸潮来让文宇刷分.
看着自己仅有的不到300点积分,文宇顿时感觉任重而道远.
“不想这些了,还是按原计划去看看江滨公园的宝地吧.”
文宇想到了那个宝地,不由得心里一阵激动,凭借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会有人类能够争得过自己.
……
江滨公园,位于牡丹江市市中心.
作为一个位于市中心的公园,人流量自然是极大的.
虽然对此文宇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尸潮,还是忍不住手脚发软.
摆在文宇眼前的是成群结队的丧尸群,仅从数量上来看,可能没有警局的尸潮规模大.
但是,这里面一级丧尸的比例高的吓人,平均每三只丧尸,就有一只一级丧尸,而且明显能够看到,里面一些一级丧尸,完全不是那种刚刚晋级的样子.
锋利的指甲,嘴中锯齿型的尖牙,再加上恐怖的数量,文宇知道,在一级丧尸面前,自己的防护服绝对带给不了自己任何安全感.
如果防护服防御不了丧尸带来的伤害,那么巨大的尸潮就会将自己撕的粉碎.哪怕一级丧尸在文宇面前如同蝼蚁一般.
看着地上四散的血迹,这些,都是末世开始的时候留下的.
也只有这个地方,巨大的人流量,才能催生出如此巨量的一级丧尸.
……
站在不远处的一座住宅楼顶层,文宇仔细的观察着丧尸的移动轨迹.
丧尸这种生物很有意思,如果没有食物的味道吸引他们,他们一般不会四处乱跑,只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节省能量.
但是公园附近的丧尸有一些不同,按道理说,公园内部肯定会有大量的变异动物,但是公园附近的丧尸却不会走入公园内部,两者痉挛分明.
文宇看了几十分钟,无奈的叹了口气.
丧尸太密集了,在这里如果开打,完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不敢保证能够逃出如此巨量的一级丧尸的追杀.
一旦靠近公园,就会被丧尸发现,一旦被发现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眼前的情况陷入了僵局.
文宇慢慢的思考了起来.
上一世自己得到的消息证明,这个宝地,绝对有人进入过.却没有听到过这里尸潮的情况.
而现在看来,尸潮完全没有被冲开的迹象,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在宝地开启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导致幸存者可以避开尸潮冲入其中.
文宇在楼下的房子里随意的找了些吃的,眯起眼睛仔细的盯着尸潮.
“今天晚上,宝地就会开启,上一世自己明明没有听说过尸潮的事情,看来,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产生了什么变化.”
文宇安静的待在角落里,随着时间不停的流逝,文宇心中反而越发的平静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