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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下旬的阳光已经有些热辣,媚香楼前的柳丝显得娇弱无力,柔柔地在风里飘拂着.
李香君云鬓上戴着金丝点翠蝴蝶钗,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一袭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衬得那玲珑的体态如同含苞欲放的娇蕾.
她依在茵榻上,就着袅袅薰香,小心地将秦牧通过驿传寄来的一封信,秦牧离开南京已经有月有余,但每隔三两天就会给她寄来一封信.
每封信内除了聊聊几句问候,甚至有时连问候也没有,就只有一首诗词.不知不觉间,收读秦牧的信已经成为李香君生活的一部分,成了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
信纸展开了来,纸上字迹有些缭草,似乎下笔时很仓促,上面只有一首《生查子》,李香君一看之下,便有些痴了,口中喃喃地念道:“短焰剔残花,夜久漏声寂.倦舞却闻鸡,暗觉青绫湿.天水接冥蒙,一角西南白.欲渡浣花溪,远梦轻无力.”
这首小令融情于景,描写入夜起徘徊,离忧难禁,惆怅难眠的情景,透着若淡实浓的相思意,读完之后让人倘恍中渐生怨情与离忧交织的款曲.
与之前秦牧寄来的诗词相比,这首《生查子》并不是最出彩的,但每一首诗词都是一次情感的累积,最终这首《生查子》成了冲溃李香君感情防线的最后一个浪头.
这一两个月来,侯方域虽然让她异常失望,却一时还难以割舍得下,因为这几年来,侯方域一直是她编织才子佳人的梦幻,是她通向她理想生涯的必要途径.
虽然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几年的感情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所以当初秦牧来辞别,以诗表明了自己的情意时,李香君仍是没有正面回应.
现在秦牧虽然离开了南京,但两三天一封信寄来,不但让李香君无法忘却他,心中的天平反而一点一点的倾斜着.以至于让她忍不住通过一切可能的途径,去打探秦牧的消息.
好在秦牧的消息并不少,他到江西之后,收编流民,沿途所过之处,草寇被他清剿一空,这消息经商旅传回南京后,为人津津乐道.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香君不由得想起了秦牧那天放出的豪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秦牧用事实证明,他并非只会大放厥词,而侯方域等人除了在桃叶渡狂醉悲歌之外,都做了些什么?两相比较之下,二者高下立判.
这一点一点的积累,让李香君心中的天秤一点点的倾斜,终于在秦牧再寄来这封满带着相思意的信时,她的情感盈过了心的堤岸,倾泄了一地.
“女儿,你这是做什么?”李香君的养母李贞丽接到秉报之后,匆匆赶到李香君房中.
“妈妈,女儿要替自己赎身.”李香君一边翻出自己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边答道.
“女儿,你疯了吗?你说,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那个秦牧吗?”李贞丽的声音突然提高,一脸难以置信.
“女儿不想骗妈妈,女儿确实是为了秦牧.”别看李香君娇小玲珑,但性子刚烈,极有主见,一但她决定了的事,谁都难以劝阻.
李贞丽深知她的性格,只得好声相劝道:“香君,你虽身为妓籍,但妈妈我苦心培养这么多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你样样精擅,非一般的青楼姑娘可比.秦牧年轻英俊,才华横溢,此番孤身赴任,竟是连连破贼,这样的人物,若是与女儿你相情相悦,倒也不委曲你,妈妈我本也不应拦着,但你这样自我赎身,无名无份的送上门去,算个什么事?这事万万做不得.”
“妈妈养育之恩,女儿永世不忘,女儿不管别人怎么说,这事女儿已经决定了.”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秦牧想娶我的女儿,除非他自己抬着花轿来替你赎身.不然我绝不答应.”
“妈妈,当今天下,鞑子窥于外,叛贼乱于内,大明江山岌岌可危,秦牧刁然一身,一心只想着报效朝廷,匡扶社稷,哪来的银子替女儿赎身?妈妈一向侠而慧,仁心豪义,难道妈妈要他去搜刮民脂民膏来替女儿赎身吗?”
李香君倒不是乱捧,李贞丽确实是个性格豪爽有侠气之人,尝一夜博输千金而淡笑如常.所交多为当世名士豪杰.秦牧文武出众,确实是李贞丽推崇之人,经李香君这么一说,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但她辛辛苦苦把李香君培养出来,绝不比培养一个公主花的心思少,一直把李香君当亲女儿看待,现在秦牧不但不花一文钱,连人都不来,让她就这么把女儿送出去如何甘心?
因此不管李香君怎么说,她就是不答应.
她争不过李香君,就将赎身价格提高,李香君有多少私房钱她再清楚不过,这价格往上提一半,李香君念及她这么多年养育之恩,不想在赎身银子上和她争,一时也无法可想.
然而第二天卞赛赛知道李香君的事后,不但把自己的私房钱全拿了来支持他,还四处借债,硬是给李香君凑够了赎身银子.
第三天,李香君如数奉上赎身的银子后,李贞丽仍不想放人,她拉着李香君的衣袖劝道:“女儿啊,去年秋夜,保国公迎娶寇白门,特派五千名士兵手执红灯,自武定桥开始,沿途肃立至内桥朱府,何等的盛况,香君你哪点比寇白门差了,岂能如此轻贱自己,连赎身银子都要自己出,此事传出去,世人会如何看待女儿你?不行,此事我万万不能答应.”
李香君毫不动摇地答道:“寇白门出闺是很风光,但如今又如何?君恩绝履綦,弃之如秋扇.女儿不图那些虚华,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不管别人如何笑话,女儿都无怨无悔,请妈妈成全.”
李香君说到这里,萎身跪倒在地,李贞丽见她怎么劝都不听,不由得有气,大声叱道:“不行,你是我费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你如此轻贱自己,妈妈我绝不答应.”
“请妈妈成全.”李香君一下接一下地拜着.
“不行.”李贞丽干脆别过头去不看她.
“既然妈妈不肯成全女儿,养育之恩女儿只有来世再报了,昔有绿珠坠楼明志,女儿今日也只有一死以谢秦郎了.”
李香君心中大悲,泪落如珠,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起身,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呯!”的一声,楼中所有人心头一阵发麻,只见李香君血溅扇面,艳若桃花,身体随即萎靡倒地,不省人事.
这一幕发生得太突然,让楼中所有人难以置信,个个目瞪口呆,直到李香君倒在地上,李贞丽才先反应过来,“女儿啊.”李贞丽又惊又怕,急忙奔上去抱起满头是血的李香君,口中大叫着,“快,快救,快叫大夫,快啊.”
媚香楼中顿时乱成一团,有人奔出去请大夫,有的围上来救人,有的被满地的鲜血吓得尖叫连连.
此事不到半天功夫,就传遍了南京城,令无数人唏嘘不已,有关李香君和秦牧的各种传说,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江南,惹得许多痴男怨女心潮澎湃,不知暗洒了多少伤情泪.
崇祯十六年五月,张献忠率数万人马西取汉阳,从鸭蛋洲渡过长江,迅速攻占武昌府城.
武昌为楚王朱华奎的王府所在地.守城官吏闻风而逃,楚王所募兵为张献忠做内应,大开城门迎接张献忠.
张献忠处死楚王后,与部下分食其肉,同时“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发银六百余万两,召集各地流民.
在武昌,张献忠自称“大西王”,建立了大西政权.设六部和五军都督府,及委派地方官吏.“改武昌曰天授府,江夏曰上江县”,并开科取士,招揽人才,共录取进士三十名,廪膳生四十八名,都授以州县官职.
消息传来,江西一片风声鹤唳,各级官员惶惶不可终日.
而这个时候,秦牧刚好到达赣州,这个消息与当初秦牧的预言一丝不差,时间地点完全吻合.
霍胜,崔锋,宁远,凌战四人拉着蒙轲躲到一边,窃窃私语了许久,其间不时窥视秦牧一眼,那眼神极为复杂.
最后霍胜蹭到秦牧身边,小心地问道:“秦大人,您说八月张献忠以二十万重兵攻岳阳,随后席卷湖广,兵逼江西是真的吗?”
秦牧淡淡地反问道:“你说呢?”
“这..........秦大人是从何得知这一切的?”
秦牧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根本没有作答的意思.
若是秦牧前头的话没有得到印证,光是这冷傲的一眼,就足够霍胜给他一刀了,但现在,霍胜竟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心中感觉秦牧此人更是高深莫测,身体不由得躬下一些来.
他还有些不死心地问道:“除了张献忠外,秦大人还能说说别的吗?”他依然有些怀疑,是不是秦牧根本就是张献忠的人,从而提前得知了张献忠的作战计略.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要知道战场上千变万化,就算是张献忠自己,恐怕也不知道几个月后自己的行止.
秦牧仰头望了望天空,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十月,李自成破潼关,孙传庭死.正月李自成在西安府称帝,以李继迁为太祖,建国号大顺.”
霍胜下意识地跟着望向天空,但见白云飘动,阳光耀眼,无尽天穹莽莽苍苍,深邃幽远,平静之中带着无限神秘,他本能地感觉到天空中有一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有这种感觉,但这一瞬间他确实无法承受莫名的心里压力,低下了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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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君俏颜带着一抹喜色,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那种美天然洁净,分外沁心.
她一直怀疑侯方域暗里要对秦牧不利,这使她对侯方域的人品产生了怀疑,现在看来是自己误会他了.
秦牧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是的,这次在下能够到会昌补缺,确实得益于朝宗兄与辟疆兄举荐,朝宗兄与辟疆兄与我一见如故,为了能让在下能早日补上缺,二位仁兄四处奔走,费心周旋,甚至不惜自降身份,求到阉人韩赞周门下,在下虽不屑于受惠于阉人,却不愿负朝宗兄与辟疆兄盛情高义,决定近日便行赴任,此次本应当面向朝宗兄与辟疆兄道谢的,只是听说朝宗兄已前往宜兴访友,辟疆兄也已返回家乡如皋,只有等待来日了.”
李香君笑容不觉又收了起来,东林与阉党一向势不两立,侯方域与冒辟疆为了初识的秦牧,不惜求到阉人门下,以她对二人的了解,很难相信二人能舍弃一身傲骨,放下身段去求一个太监,但秦牧言之凿凿,这种事情是作不得伪的,这让她疑惑不已.
这时丫环端上香茗,一直静坐不语的卞赛赛柔婉轻舒,分下茶来.
秦牧向她含笑颔首:“有劳赛赛姑娘了.”
“秦公子不客气.”卞赛赛正想请茶,却见秦牧两手包得象蒲团似的,不由得有些为难.这就象端盘骨头让没牙的老太婆啃,这不是寒碜人嘛.
“秦公子请用茶.”她稍一犹豫,端起青花茶杯,呈到秦牧嘴边.
秦牧微诧一下,倒也没太做作,落落大方地就着她的手呷了一口茶,然后谢道:“在下这伤,倒是让赛赛姑娘受累了,多谢赛赛姑娘.”
见李香君望来,卞赛赛神色微微有些妞妮,她左右而言它道:“秦公子此去会昌,金陵又少了一位才情横溢.............咦,会昌?秦公子补的可是江西会昌知县的缺?”
“不错,赛赛姑娘似有疑虑?”
“秦公子,会昌去不得,去不得.”
“因何去不得?”李香君抢着问了一句,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一颗心顿时又纠了起来.
“妹妹有所不知,我忽然想起前些日子,有江西官员提到,会昌有山贼盘踞,为祸甚烈,前两任知县都在任上被害了,朝廷至今无力进剿,吏部多次遣官赴任,但无一人敢前往就任,如今会昌已将近一年无官治理,更不知乱成何等模样,秦公子虽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手无一兵一卒,这会昌如何去得?”
“多谢赛赛姑娘提醒,大恩不言谢.”秦牧脸色变得异常凝重,蹙着双眉似是在权衡轻重.
李香君却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因过于震惊以至衣袖将茶杯拂倒了都没有察觉.原本清澈的双眸无法抑制的涌上一层热雾,心头阵阵的刺痛.
终于明白了,侯方域假意结交秦牧,不惜卑躬屈膝去求阉人,根本就是想将秦牧往死路上推.
秦牧与侯方域之间本无仇恨,起因不过是自己侍奉秦牧一次汤药.
她以前觉得侯方域才华人品皆是万中选一,由佩服到爱慕,对侯方域寄予无限的深情,一心等着他来给自己赎身;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在窑子里闹得丑态百出也就罢了,因自己报答恩人的小举动,竟不惜将人往死路上推,如此卑劣的人品,便是有几分才华又岂是良人?
她一抹双眸,突然站出身来,走到壁前拿起那把心爱的琵琶,用力地砸在墙壁上,“啪!”的一声响,秦牧和卞赛赛双双起身,上前劝阻.
“香君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赛赛姐不必拦着我,妹妹决定今后再不弹这琵琶,要它何用?”李香君外表娇小柔弱,性子却刚烈,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血染桃花扇之事了.
秦牧双手有伤,不便抢夺,便说道:“香君姑娘要食言吗?”
“秦公子何出此言?”
“香君姑娘曾答应过我,将来为我再奏一曲将军令,香君姑娘不记得了吗?”
李香君听了回望秦牧,默默无语.
秦牧坦然一笑道:“香君姑娘若是因为我的事而毁掉这把琵琶,那大可不必,如今的大明朝,流寇满地,不独会昌一地有匪患耳!”
“秦公子仍打算赴任?”
“不错.”
“不可.”李香君和卞赛赛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李香君顾不得看卞赛赛的神色窘迫,抢着说道:“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会昌悍匪成患,已有两任知县遇害,公子是文官,虽有治世之才,也须等兵将剿灭匪患之后,方能施展,此时公子前去,手上无一兵一卒,实在太凶险了.”
秦牧轻抖前襟,坐回茵榻,平静地说道:“我方才已想清楚了,若是会昌是清平之地,我此次一定会放弃赴任,正因会昌悍匪横行,民不聊生,我才决定赴任.”
“秦公子!”
“香君姑娘与赛赛姑娘一番好意,在下感激于心.然而,朝廷没有派官时,咱们埋怨没有施展抱负的机会,朝廷派官了,却因些许困难便畏缩不前,这岂是为人之道?”
李香君与卞玉京互视一眼,一时竟不知再从何劝阻.
秦牧自信地一笑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遥想当年,班定远轻骑出玉门,绝域催战云,若是他也因些许险阻便畏惧不前,何来那荡气回肠的浩然史诗?在下虽不敢自比班定远,但会昌撮尔毛贼,又何足道哉!二位姑娘只管试目以待就是.”
秦牧没有高声陈词,自始至终语调都很平静,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自信,让人不得不信服.
李香君忍不住击节叫道:“壮哉!好男儿当如是也!”接着她对侍候的丫环吩咐道:“快取酒来,我要敬秦公子三杯.”
等丫环取来酒,秦牧摊摊手苦笑道:“还是算了,在下可不敢再劳驾二位佳人.”
李香君和卞赛赛看着他那包得象蒲团似的双手,双双掩面轻笑,俩人一个婉丽清扬,一个高贵典雅,两种不同的美交相辉映,令人目眩神迷.
接下来,秦大公子可真是艳福不浅,二位佳人一个举杯相敬,一个持杯相喂,浓浓的酒香,幽幽的体香,纤纤的玉指,羊脂似的冰肌,处处惹人遐思.
卞赛赛通常情况下话很少,不善酬对,但若遇佳客知音,却是谈吐如云,三人饮酌之间,她妙语连珠,轻婉笑语,秦牧暗暗诧异,难不成自己竟成她的知音了?
这不好吧,这左拥右抱的适合吗?咱可是好人.....................
三人喝得已有几分醉意,李香君散衣香于春风,传翠杯于素手,宛然说道:“公子惊才绝艳,佳作信手拈来,偏偏每次到奴这便藏拙,公子可是嫌奴家愚昧无知,不屑于将佳作示下.”
“恰好相反,香君姑娘蕙质兰心,才情高绝,是以在下羞于班门弄斧.”
“公子折煞奴家了,奴家可当不得公子这般夸奖,公子此去,不知再见何时,不管公子怎么说,今日可不许再藏拙,定得留首佳作才行.”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秦牧收去笑意,脉脉地注视着她吟道:“惆怅彩云飞,碧落知何许.不见合欢花,空倚相思树.总是别时情,那待分明语.判得最长宵,数尽厌厌雨.”
这曲《生查子》吟出,席间为之一静,只有李香君稍为急促的呼吸声可闻,她双颊上本来就有一缕酒红,此时更是霞满又颊,如娇花盛妍.
一旁的卞玉京的笑容看似不变,细看来却渗进了一丝勉强之色,秦牧这首词,无异于向李香君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她与李香君是好姐妹,本应替姐妹高兴才是,只是不知为何,心头却隐隐有些莫名的失落.
“秦公子果然是名不虚传,这等佳作随口诵出,婉若天成,奴家有幸了.”李香君垂着螓首,避开了秦牧的目光,她虽然与卞赛赛一同侍酒,表面上笑语嫣嫣,但这不过是职业需要了.
秦牧对她有救命之恩,临赴任前来向她告别,怎好垂泪相对.
只是她钟情侯方域已经有两三年,虽然侯方域的人品让她绝望了,但毕竟钟情了两三年,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所托非人,心中那份悲伤又岂是外人能了解的.
此时她还强颜欢笑已是难能可贵,又岂能接受秦牧的表白?所以她只是照例赞几句,装着没听懂秦牧诗中的心意.
听她这般回答,秦牧眼神中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流过,却很快开玩笑道:“果然是佳作吗?香君姑娘是不是也打算包几十两润笔之资予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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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今天不求票了,反正现在没收费,来两句废话,今天在车上,听到蔡琴的一首歌,思绪一下子就飞到了时光的另一面,感谢某些东西仿佛曾经拥有,却又直在失落.
当时只听一次,就记住了这段歌词:最初的结局,我们都可以预料,但是那故事后来怎么样,没有什么发生,也没有发生什么,我们的故事在从前早已画上句点.时间的河啊慢慢地流........
回来百度了一下,这首歌叫《时间的河》,真的很喜欢!当然,这样的歌大概只有有过故事的人才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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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想不明白,你一个名动江南的才子,怎么会看上我这叛党.”
“看上你?瞧瞧你这德性,臭烘烘的粗鄙汉一个,老子会看上你?少他娘啰嗦,你现在就还我十二万两银子来,立即可以走人.”
蒙轲显然没想到,文质彬彬的秦牧会突然暴出满口粗话来,他一怔之后哈哈大笑起来.
秦牧则懒得废话,将那破马车打发回南京后,自己抱着巧儿上了马,向前疾奔而去.蒙轲注意到他的动作标准,骑术竟是不差,不由得又有些诧异.
从太平府向西,一路过芜湖,铜陵,池州,除了睡觉和吃饭,秦牧马不停蹄,即便是蒙轲这样的壮汉,也颇有些吃不消了,秦牧却还在咬牙苦撑着,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整的意思.
进入东流县境内之后,蒙轲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般紧赶慢赶,把自己累个半死,所谓何来.”
秦牧头也不回地答道:“咱们时间不多,败走郸水的张献忠很快会攻下黄州,麻城等地,声势大振,五月会从鸭蛋洲渡过长江,攻武昌府城,八月南下岳阳,陷长沙,席卷湖广,兵指江西,广西,广东等地.留给咱们的只有五个月时间.”
这一番话差点让蒙轲石化,望着一骑飞驰在前的秦牧,久久难言.如今的张献忠,只是一个败走郸水的流寇,手下不过一两千残兵,秦牧对他今后的一切言之凿凿,难道秦牧竟有未卜先知之能?他这样紧赶慢赶,究竟意欲何为?
蒙轲深思良久,若有所悟,又难明透彻,不由得洒然一笑,或许,秦牧所说的,不过是他个人臆测而已,书生嘛,就喜欢空口白牙,大放厥词.
“巧儿,能支持得住吗?”秦牧看了看怀中满脸疲色的巧儿,甚为担心,其实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全身骨头快要散架了似的.
“公子能支撑得住,巧儿就能支撑得住.”
“丫头,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误会什么?”
“啊哈,没什么,再坚持一下,咱们到前面的南岭再休息.”秦牧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意淫一下以分散身上的酸痛感.
又奔驰了一盏功夫,来到东流县西南面的南岭,岭不高,乱木丛生,远远望去一片苍翠,上岭一半,向北望去,便可见万里长江滚滚东去,洪波浩渺,烟气蒸腾.
见这滔滔江流,秦牧只感一股浩然之气激荡在胸中,不禁仰首长啸:“我志未酬人犹苦,河山到处有啼痕.........”
秦牧的啸声方起又止,因为一个拐弯之后,树林间一棵树木横倒在路中间,这意味着什么秦牧再清楚不过.
这乱世,流民遍地,匪患丛生,这一路行来,他们已遇到四股劫道的匪徒了,大多数是些被迫落草为寇的难民,少则七八个人,多则百十人.每次都是蒙轲一个冲杀之下,草寇为其悍勇所慑,很快溃退而去.
秦牧一勒马缰,正要掉头,两边林中便响起一阵吆喝声,树叶草丛晃动不停,仿佛狼群在其中冲突.秦牧一手搂着巧儿,一手抽刀出鞘,游目四顾之下他不由得暗自叫苦,林间冲出的匪人足有一百多,大部分拿的是木棍,少部分拿刀;
但从他们凶狠的眼神,满身的匪气可以看出,这伙匪人绝不象先前遇到的那几伙“菜鸟”.干这杀人越货的勾当绝不止一次了.
更要命的是,此时蒙轲落后数十丈,而这伙匪人冲出来后连个场面话也没有,便一窝蜂的冲上来.
靠,你倒是喊几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啊!这就么冲上来也忒没有职业道德了.
秦牧拨转马头后,狠拍着马屁........股,只望能冲回去,他手上虽然拿着刀,但那不过做做样子.
这副身体还没锻炼出来,一路过来累得浑身酸软,他可没自认能牛到以一敌百的地步,这个时候不跑那是傻子.
但要跑又哪里是这么容易,一众匪人嚣张地大喊着,趁他马速未快,纷纷围了上来,其中后头一个大嗓门高喊道:“小的们注意了,这匹马不错,本大王要,大伙可别弄伤了.”
秦牧回头望去,一个满口大黄牙的家伙,肩上扛着大刀正对他咧嘴桀桀而笑,这下秦牧拍马更急.
“大王放心吧,看我的.”右边一个赤着膀子的匪徒桀笑一声,手上的木枪一挑而来,“啪!”秦牧奋力砍出一刀,将挑来的木枪砍歪.
就在此时,一点寒光朝他飞射而来,“嗖!”的一声贴着秦牧的身体飞射而过,吓得他冒了一身冷汗.
“啊..........”紧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大王!大王!”四周的匪人为之一滞,纷纷惊呼起来,此时又连着传来几声呼啸,最靠近秦牧的几个匪徒应声而倒,身上剩半截在外的的箭矢还在颤动着.
前面拐弯处,蒙轲一马如龙,狂冲而出,他直着身子,一箭射完,一箭又发,如连珠不断.
秦牧趁匪人大乱的瞬间,边拍马猛冲,还边大骂道:“蒙轲,你想要老子的命是吗?他娘的,知不知道刚才那一箭有多险,老子皮都被刮掉一大片了.”
蒙轲哈哈大笑,蹄声如雷飞冲而来,秦牧连忙大喊道:“别逞能,这伙人是惯匪,不好打发,先脱身再说.”
蒙轲恍若未闻,连头上的斗笠都未取下,收弓,出刀,动作如行云流水,悍然杀入了匪人之中.
“靠!都他娘的是亡命之徒.”秦牧再骂一声.
对于蒙轲的底细,秦牧一直也想探个清楚,他来自辽东,曾是袁崇焕部下将领,但具体曾任何职,带过多少兵,秦牧不知.后世看过的史料中,更从未见过蒙轲这号人.
不过袁崇焕镇守辽东时,明军一直采取守势,这种依城防守的战争除了主将外,中下层将领很难有留名青史的机会,所以没有留名青史并不代表就是无能.
前面的蒙轲一刀在手,杀气弥漫,握刀的手青筋暴起,突然挥出一瞬间,刀光化成一道幻影,带着慑人的劲风横扫而出,这凌厉的一刀,竟是一刀两命;
第一个头颅冲天而起的一瞬间,战马狂冲而过,刀光如彗星尾焰,再拖过另一个匪徒的脖子,那匪徒连一声惨叫都不及发出,喉咙已血喷如泉,倒翻出去.
四周的匪徒大乱,纷纷走避.
这时一个躲在树后,有若瘦猴的匪徒大喊道:“兄弟快退到林子里,别慌别慌,退到林子里他们奈何不了咱们,快快快,捡石头,砸死他们!”
“二当家,听二当家的,快砸.........”
这下不光秦牧一惊,就是蒙轲也是脸色一变,这些匪徒在他纵马冲杀之下,溃不成军,但若是让他们退入树林,上百人用石头猛砸,恐怕霸王再世,也只有满头包的份.
“快走!”秦牧大喊一声,当先往回冲出,身子尽量伏下,将巧儿压在马背上.
四周的石块说来就来,呼呼地砸出,蒙轲飞马冲到秦牧一则,刀光盘缠如练,为他当住一则,大刀拍在石头上,呯呯作响.
呼的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擦着秦牧头顶飞过,把他的乌纱帽都给砸落了,长发披散开来,飞舞在身后,这一下惊得秦牧头皮阵阵发麻,这他娘的绝不比在枪林弹雨里冲锋来得舒服,一个不好就能砸你个脑袋开瓢.
紧接着秦牧小腿上就挨了一下,幸运的是石块不算大,打在腿包肉上不至于砸断骨头,即便如此,也够他“咬牙切齿”的了.
眼看就要冲出石弹袭击的范围,岭右则的林子边突然又冲出一群人,一个个光着膀子,流里匪气的,更要命的是前面的六七个匪人竟然骑着高大的战马,这些人个个膀大腰圆,吹着胡哨,挥舞着大刀,一看就知不是易与之辈.
冲在前头的一个大笑道:“兄弟们,今天运气不错,碰到个七品官儿.”
“哈哈哈,最好是个贪官.”
“他娘的,这年头有不贪的官吗?”
这伙匪徒显然和刚才那伙不是一起的,要彪悍十倍不止,他们已经把秦牧两骑看作自己碗里的菜,一边笑骂,一边冲来,铁蹄铿锵,卷起黄尘弥漫,连人都看不清.
“这天下,匪类何其多也!”秦牧突然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愤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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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远也迷路了,女盘友无房不嫁,天下之大无我家,新书成绩如龟爬,喝口凉水还塞牙,迷惘中..............嗯,各位回头见,昊远先到银河系边界去享受一下阳光沙滩,顺便找只螃蟹按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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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能不能撑住,又能支撑多久?这只有鬼才知道.
还是那句话,赣州绝不能落入叛军手里.毫不夸张地说,从踏入赣州那一刻起,秦牧的潜意识里已经地将赣州城当成自己盘里的菜,绝不容别人染指.
眼看危机在步步逼近,逼使他不得不困兽犹斗,太祖他老人家当初上井冈山时,情况比自己眼下的还遭,虽然不敢和伟人比,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刁然一身,又极度讨厌瓜皮头,那也只有拼了,为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毅然说道:“知府大人,现在已刻不容缓,首先,要稳住李杰,务必让他顶住.第二,务必封锁好四门,朱腾战败的消息能瞒多久就先瞒多久.
第三,立即派人与马永贞接触,能施住他也一时也好一时.第四,立即将城内几万难民编成保甲,并从同抽调精壮甲丁,由知府大人自亲统辖,带着他们向城中士绅富户借粮.有粮之后,才能安定城中民心.
最后就是请知府大人从城中守军中,抽调两百精勇士卒给下官,下官这就率军出门,按计行事.”
之前,俩人商量了一套平贼方案,本来还想按步就班地实施,朱腾战败,真正把赣州逼上了绝路,现在也不得不硬拉鸭子上架了.
杨廷麟一咬牙说道:“好,就这么办,城外之事,就指望文治了.”
“知府大人切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城内之事,必有人从中作梗,大人万不可存妇人之仁,一切为了保住赣州!”
秦牧身为下官,用这种口气和杨廷麟说话,很是突兀,但他顾不得了,杨廷麟治理民生方面还行,但在军事方面却是弱项,秦牧真担心他关键时下不了狠手.
***
信丰县位于赣州南面,距离一百五十里左右,居贡水支流桃江中游,地势由南向北倾斜,南岭山脉的大庾岭,九连山余脉分别从县境西南绵延,周围群山环绕,中部地势低平.
说信丰县是赣州南面最后一道门户也不为过,境内原驻有赣州卫辖下的一个千户所,按原来的编制,一个千户所有兵1200人,但从明朝中叶起,编制就只是编制,与实际兵力早已是两回事.
现在信丰千户所总兵力不到五百人,而能拿得动刀枪上阵的不过两百人左右,相对于其他卫所,这已经是好的了.
靠着这两百人马退守县城,信丰县整整顶住了顾宪成两天的攻击.
县城之下,顾宪成的叛军连营数里,声势很吓人,攻城时一万多人黑压压的拥到城下,喊声震天,十数里可闻.
远远望去,不大的信丰城就象是汪洋中的孤岛,随时可能会被汹涌的人潮淹没.
但靠近一看,却是另一回事,实际投入攻城的也不过一两千人,很多人手上拿的还是锄头铁锹,甚至是木棍.
更多的是衣衫褴褛的老弱,他们没有实际攻城能力,顾宪成将他们驱赶到城下,无非是为了增加声势.
顾宪成三十多岁,身材不算高大,但双臂特别长,有如猿人,双颊颧骨很高,让他整个脸形呈两头小,中间宽的形状,左腮下还有一道淡红色的刀疤,仿佛一只小蚯蚓爬在脸颊上.
他的大帐内铺着精美的西域地毯,几坛开了封的美酒让大帐内弥漫着浓浓的酒香.
顾宪成光着上身,斜靠在虎皮大椅上,他脚下两个姿色颇美的女人同样是光着上身,一个三十六七岁,一个只有十四五岁,光看相貌就不难看出这是一对母女;
顾宪成攻打安远县时,安远知县拼死抵抗,誓不投降,后被叛徒乘夜打开城门,城破之后,顾宪成将知县家男丁屠杀一空,见这对母女有几分姿色便掳了来;
母女俩不堪忍受,几度寻死皆未遂,遭受半个多月非人的**后,母女俩早已麻木了.
“用力点!他娘的没吃饭吗?”顾宪成将金樽里的美酒一倾而尽,一手摸着左脸颊上的刀疤,对正在给他捏脚的母女怒喝一声,“行了,行了.”
“二当家的,恭喜二当家的,贺喜二当家的,狄凡被流矢射死了,城上的官军大乱,咱们的人马已经攻上城头了,二当家的,城破了!”
“城破了?真的破了?”
“大王,小的岂敢骗您,不信大王您去看看,城真的破了.”
顾宪成哈哈笑道:“走,去看看!”
狄凡是信丰千户所千户,这两天全靠他率军死守,方才在城头激战时,不慎被流矢射中颈部,壮烈殉国,他一死,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头顿时乱成一团,攻城的叛军蜂拥而上,守军溃不成军.
顾宪成来到城下时,东门已经被打开,欢呼声响彻云霄,无数的叛军蜂拥汇聚,就象一道巨大的洪流从东门倾泄而入.
在冲入城的叛军当中,或许大部分几天前还是受害者,但此刻他们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恶魔,在这种无序的状态中,他们仿佛要把自己不久前遭受的苦难,十倍的施加给城里的人.
沿街的店铺民房被蜂拥而来的叛军轰然撞开,值钱的东西被哄抢一空.
整个信丰县城很快被火光,血光映红,街上随处可见狼藉的尸体,撞门声,打骂声,砸抢声,哭声,喊声,求饶声,哀嚎声,呜咽声,无数的声浪让整个信丰城如同人间地狱,惨不忍睹.
顾宪成在亲兵的簇拥下,志得意满的进入东门,对城中烧杀哄抢,**掳掠的情景,顾宪成不阻止.
他派人守住了县衙,以及一些大户人家,这些是他的,至于城中一般的百姓人家,随手下的人马怎么抢,不把东西抢光,不把城中百姓逼上绝境,怎么有人愿意跟着造反呢?
当初李自成等人还不是这样做,所过之处被烧成白地,绝了生路的百姓除了跟着造反,别无选择,所以李自成等人虽屡经挫败,总是很快又能聚拢起大股人马.现在李自成已经在襄阳称王了.
这么好的榜样,顾宪成岂能不学?烧吧,抢吧,烧光了,抢光了,再开仓放粮,一下子又能招集大量的人马.
顾宪成的心腹手下马三落后他半个马头,嘿嘿地笑道:“二当家的,我听说大当家的还死守着那破规矩,攻下的地方是不少,可手下还不到一千人马,二当家的,咱们今天顺利拿下信丰城,过不了几天手下人马就能增加到两万,甚至三万..........”
顾宪成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信丰城算个屁,让兄弟赶紧,咱们在信丰不能久留.”
“二家当的意思是?”
“赣州城里有无数肥羊,和赣州城相比,信丰算得了什么,嗯?明白了吧,我要赶在姓马的前面,拿下赣州城,到时整赣南就是咱们的了,谁也别想跟咱们抢!”
“二当家明见万里,小的佩服,佩服.”
信丰城的抢掠不因夜色到来而消停,一栋栋房子被当成了巨大的火把,把整个县城照得如同白昼,打砸抢掠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城内百姓正处于炼狱之中.
而赣州城下,秦牧趁着夜色,带着三百多人马匆匆出了东门,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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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洪武十七年确立的卫所编制,一卫有兵五千六百人,其下依序有千户所,百户所,总旗及小旗等单位.
但随着时间推移,军屯制渐渐败坏,出现了大量的“奸军”和“贫军”现象,所谓“奸军”,是军中将领强占军田,或两到三成或五至六成不等,甚至强指邻近的民田为己田.
而“贫军”指的是军户中贫困者,债主不但夺其田,而且放高利贷,在利滚利之下,让军户债欠得越来越多,不得不给债主当奴仆一样驱使.
各级将领侵占屯田,吃空饷,情况日渐严重,致使不少军户不得不逃亡,赣州府志上有明确记载,到嘉靖年间,赣州卫只剩下屯军二千七百六十有五人.到崇祯年间更少,所余不足一千八百人.
秦牧打听到,所谓的会昌山贼,其头目马永贞与顾宪成原来都是会昌千户所的兵丁,因不堪将领的压榨,才悍然杀官泄愤,上山落草的.
联想到李自成,张献忠等各路反王多曾是明军士卒,可以说明亡于军屯制败坏也不为过.
秦牧坐在府衙后面的一家小酒馆里,无聊地喝着酒,赣州府的官员现在大都忙于安置难民,筹措军需,根本没人理会他这个连自己地盘都去不了的小知县.
除了杨廷麟对他还算客气之外,陈绍平,高定方,马思忠,王拱几人对他都不甚待见,秦牧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自己做事有点高调,还没到任,就名动江西了,这会让人看不顺眼嘀!
小丫头托着下巴坐在桌子对面发呆,秦牧伸手在她脑门轻轻一弹:“丫头,想什么呢?”
巧儿小嘴一嘟,揉着脑门道:“我在想,这天下怎么这么多难民呢?我原以为到了赣州会好些,可没想到这边难民更多,这天下究竟是怎么了?唉!”
“呵呵,我家巧儿竟学会忧国忧民了,不错,不错,怜我世人兮,忧患实多.”
巧儿有些妞妮地问道:“公子,咱们还去会昌吗?”
“为什么不去?”
“可是,会昌的山贼不是要打来了吗?”
“哈,山高岂碍白云飞!”
坐在隔桌的蒙轲几人听了这句话,不由得暗自交换了一个眼色,如果说之前一路上的剿贼体现了秦牧的筹划能力,那么今天衙门前平乱就体现了秦牧的应变能力.
加上他身上那莫名的神秘感,让蒙轲,霍胜几人丝毫不怀疑他这句话.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刘猛终于回来,刘猛是秦牧招纳的那一百人马中的一个,因勇猛而忠诚,被秦牧提拔为连长,连长这个职衔是秦牧随便安上去的,这一百人马毕竟不是朝廷编制的军队,跟着叫百户有些不妥.
蒙轲几人也围了过来,秦牧稍一示意,刘猛便轻声说道:“大人,属下打听到叛军如今兵分两路,马永贞率领的北路人马号称一万,向北攻下瑞金后,接着向西转战,连下西江,白鹅,庄口,禾丰等镇,接着攻破雩都县城,现在逼近罗江镇,离赣州城不过五六十里,赣州卫指挥使朱腾率领一千人马目前防守罗江镇的南蛇山,双方正在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大人,属下还打探到一个消息,马永贞虽然号称一万人马,但最多不过几千人,而且大部分是辅兵,用来维持所占领县镇的治安,真正用于作战的只有八百人马,这八百人马颇为精锐,朱腾前天与之遭遇,两军激战了一场,结果朱腾一千多人马不敌,这才退守罗江镇西侧的南蛇山.”
听完刘猛的话,秦牧与蒙轲交换了一个眼神,俩人都不由得谨慎起来,看来马永贞此人并非一般的流冠可比,兵贵精不贵多的道理很多人都懂,但造反之人,能真正忍住扩军欲望的不多.
纵观历朝历代造反的农民军,几乎无一例外都是迅速地膨胀,象滚雪球一样,所以初期即使人数发展得很快,但战力都很差,其兴起勃然,其亡也忽焉.
一般只有撑过了几年的流动作战,在优胜劣汰的法侧下,慢慢才锻炼出一支精兵来.象马永贞这样一开始就走精兵路线的几乎没有,这样的叛军往往更难扑灭.
秦牧沉声问道:“还有一路呢?”
“回大人,还有一路是叛军二当家顾宪成率领的南路军,从会昌走西南方向,先是攻破安远县,顾宪成与马永贞不同,他攻破安远县之后,大肆杀掠,开仓放粮招兵买马,人数一下子就增加到了八千多人,接着肆虐重石,版石,新田,安西等村镇,所过之处,官绅富户被杀掠一空,百姓被裹挟从贼,人数已经增加到一万两千人,并号称八万,如今已经逼近南面的信丰县”
赣州府下辖县城中,如今已经有四个被叛军占领,信丰县眼看也不保,秦牧来的时候,只是打算剿剿山贼,因此他只招了一百人马,可事态的变化太快,打老鼠却变成了打老虎.
蒙轲不动声色地问道:“接下来大人有何打算?”
秦牧不答反问刘猛道:“马永贞与顾宪成俩人关系如何?”
“这个,属下未曾打听到.”
“立即去,务必要打探清楚.”
“是,大人.”刘猛一抱拳,立即转身离去.
宁远问道:“大人可是觉得两路叛军不和.”
蒙轲帮着答道:“北路马永贞与南路顾宪成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现在顾宪成又在拼命招买兵马,只要攻下信丰县,其声势就会盖过大当家马永贞,在我看来,二人分道扬镳,甚至狗咬狗只是迟早的事.”
秦牧淡淡地说道:“关键就在于迟还是早,若是朱腾先支撑不住,马永贞和顾宪成在还没有撕破脸就拿下赣州的话,他们将来撕不撕破脸还关咱们什么事?”
蒙轲点头答道:“城中有数万难民,大人何不从中再招些人马,然后出城寻找战机,南路顾宪成的人马也都是刚拉起来难民,人数增长得这么快,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能一拥而上,若是遇到袭击,或是强攻,人数越多只会崩溃得越快,实不足为惧.”
“没钱!”秦牧干脆地答了一句,他来时带的那点钱,如今已用得差不多了,养军确实是花费巨大的事情,他这一百多人,才一个月时间,两千两银子就基本花光了.
现在赣州城的官员对他又不待见,容不容他在城内难民中招兵买马还是一回事.
崔锋诧异地问道:“难道大人准备袖手旁观?”
霍胜,宁远,凌战也一齐向他望来,从秦牧这一路所作所为来看,他可不象个甘于寂寞的人,他与一百手下同吃同住,拼死苦练,难道真是打算剿几个山贼而已?
四人望向秦牧的眼神带着几分热切,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因为四人都彪悍之极的猛人,这么灼灼地盯着一个人,跟猛虎仆食差不多.
秦牧在他们注视下,泰然自若,笑而不语.
蒙轲横了四人一眼,轻声说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霍胜四人听了豁然开朗,秦牧若是打算袖手旁观,便不会把刘猛的人手都派出去打探消息了,而且,不光要探明叛军的情况,还要弄清赣州官方的情况,这样出手时,才能利益最大化.
只是秦牧给人的感觉太过淡定,不免给他们造成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错觉.
想清楚这些后,霍胜主动请缨道:“大人,信丰离此百五十里地,在下立即出城,明日晚间即回,包管把顾宪成的情况给大人摸个一清二楚.”
“那就有劳了.”秦牧含笑应了一句.
旁边的宁远也跟说道:“我去探探马永贞,此人颇有些看头,我喜欢!”
常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宁远,霍胜几人有此表现,秦牧表面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非常高兴,秦牧有信心,迟早会让这些猛人甘为自己所用.
而此时,赣州知府杨廷麟正在招集城中士绅富户,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城中富户甘愿捐献钱粮.
结果会如何呢?秦牧很期待杨廷麟能得到一个令自己意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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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知府杨廷麟大概四十多岁,面容清癯,-相貌儒雅,他与黄道周,倪鸿宝并以文章节义名天下,称为“三翰林”.
在治政方面他颇有建树,但在军事方面却是弱项,当初在卢象升军中,他也只是负责筹集后勤粮草,有关作战事宜,他一向插不上嘴.
南赣巡抚进京述职,刚好碰上清军入叩京城,并肆虐河北山东等地,到四月底才撤军出关,南赣巡抚因此滞留京城,至今未返.
杨廷麟身为赣州知府,现在赣州事务都得他来承担,会昌贼势日盛,除了督促赣州卫指挥使朱腾尽力剿贼之外,自己也拿不出什么高明的办法来.
堂中坐着的还有赣州同知陈绍平,判官高定方.赣州卫指挥同知马思忠.
再有就是兵备道王拱了.
王拱身份比较特殊,兵备道是介于省之下与州府之上的权力机关,类似于后世的地区行政公署.
弘治年间始于各省军事要冲遍置整饬兵备之“道员”,称为兵备道.掌监督军事,并可直接参与作战行动.
此官由按察使或按察佥事充任,是分巡道的一种.又称兵备副使,兵宪.
兵备道这个衙门说来有些复杂,要说清楚它,有必要说说朱元璋设立的明朝政治构架,朱元璋主要把国家权力构架分为三个体系,分别是政,军,监察这三大体系.
在省级权力构架中,对应以上三个体系的分别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司.
兵备道原来也象巡抚一样,只是临时性机构.
它本身属于监察系统,但却干着行政,事军这两个系统的活计;
它本是按察司的派出机构,但设置与革除又均由兵部负责;
你说他是属于监察系统吧,他干着行政系统的活,你说它是行政系统吧,它的设置或革除由军事系统说了算,你说它是军事系统吧,它的官员都是监察系统的...............
这简直比制造核弹还复杂,当初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把兵备道弄出来的,有这么精明的头脑,用来造核弹大明朝还会亡吗?
而且,现在兵备道虽然成了地方常设衙门,但尴尬的是,它又不象府,县官那样,有历代相承约定俗成并通过“诸司职掌”确认的职权.
它所有权力全部通过一纸敕书得来,敕书上若规定你有行政,财政,监察,督军等方面的职权,你就可以凌驾于本道所辖的知府,指挥使等所有官员之上.
若是敕书上规定你只有军权,那么对不起,知府,知县不鸟你,王拱的职权刚好就是只管整饬兵备,现在赣州乱起,按说王拱职权应该突显出来,众人应以他马首是瞻才对,但是别急.
咱们得先弄清楚赣州兵备道衙门坐落在哪儿才行,它坐落在该死的——会昌.会昌扼守江西,广东,福建三省交界,地理位置很重要,所以当初把兵备道衙门设在会昌,而非赣州城内.
明白了吧,王拱现在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自己的衙门都丢两年了,他到现在还没被革职,这绝对是一个奇迹,是李自成,皇太极,张献忠等无数风云人物一起努力,替王拱创造了这个奇迹.
王拱虽然还没有被撤职,但他本身就管不了杨廷麟这个知府,现在又是“丧家之犬”,待罪之身,所以在坐的官员都以杨廷麟为首,反而把他给冷落在了一边.
杨廷麟等一干官员忧心忡忡,面色凝重,今天若是不秦牧应对有方,及时制止了奸细煽动民乱,城中几万难民被煽动起来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今天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大家知道,若继续这样下去,城中数万难民迟早会被有心人煽动起来.
如何安置这几万难民,就成了眼下议事厅中所有官员必须尽快解决的棘手问题.
赣州同知陈绍平一脸忧色地说道:“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府仓之中虽然还有些米粮,但须得先确保前方剿贼官兵的口粮,能用于赈济百姓的不多,这可如何是好?”
赣州兵备道佥事王拱接口道:“大凡匪人作乱,总是想方设法招纳难民,以壮声势,这次匪首马永贞却大反常态,照下官看来,他分明是早有预谋,将难民驱赶到赣州来,让咱们作难,这数万难民之中,还不知道混进了多少奸细,绝不止今日擒杀的这十来个,咱们不得不防啊.”
“王佥事言之有理,照本官看来,府库既然拿不出足够的粮食赈济难民,再留这些难民在城中,迟早会引发大变.”赣州卫指挥同知马思忠补充道.
坐在上首的杨廷麟蹙眉问道:“照马大人的意思要如何处置?”
“立即将难民集中到城外安置.”
坐在下首的秦牧一直没有出声,听到这他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抗声说道:“你今日能把数万难民驱赶出城,明天他们就能打进城来.”
马思忠冷冷地扫了秦牧一眼,未等他出声,杨廷麟已经先说道:“不错,马永贞叛军已经逼近府城,此时将百姓驱赶出城,百姓必定心生不满,这无异于将他们推给叛军,万万使不得.”
马思忠神色有些不渝,论品级,这的卫所指挥同知是从三品,比杨廷麟这个四品知府还高,只不过因为他是武职,品级虽高,在杨廷麟面前却不得不低一头,见杨廷麟支持一个小小的知县,而驳他的面子,便不耐烦地反问道:“杨大人既然这么说,那如何安置这数万难民,就全凭杨大人作主了.”
马思忠这分明是赌气撂挑子了,杨廷麟为了顾全大局,也不好说什么,现在赣州民变渐成燎原之势,连府城都岌岌可危,武官不甘再被压制,出来争取话语权这很正常.
他略一沉吟,向秦牧问道:“秦知县可有何良策.”
秦牧也不拖泥带水,立即起身答道:“如今只有在城中找一空地,集中安置入城的难民,派兵加强防备,同时在难民之中,编户为甲,选出甲正,甲丁,令其协同维护治安,每甲之中,但凡有人散布谣言,煽动叛乱者,由甲正甲丁负责扭送衙门治罪,若是甲正甲丁失职,致使谣言在本甲内传播,则全甲治罪.”
马思忠立即讥讽道:“我道你有多高明,这些方法当我等不知道吗?不解决赈济的问题,百姓饥肠辘辘,你再如何编甲也是枉然,他们为求活命,仍免不了铤而走险.有本事你就生出点钱粮来,这些就不用你来班门弄斧了.”
秦牧不理他讥讽,接着说道:“城中并非无粮,赣州府南通两广,东接福建,西带湖广,自古商路不断,下官想来城中巨商富户必定不少;
方今天下局势不稳,这些富户家中必定多存钱粮.如今官府要向他们晓明利害,若无粮赈济,则赣州不保,赣州不保,则他们万贯家财必为叛军所夺,如此之后,再由杨大人出面向富户借粮,申明以来年赋税尝还.”
“别人若是不借呢?”马思忠冷笑道.
秦牧也立即冷声道:“谁不借,就是通敌!”
杨廷麟摇头说道:“秦知县此举过激了,只怕会激起民变,不妥,不妥.”
秦牧一揖道:“杨大人,张献忠攻下武昌,得数十万众,南昌方面为防着张献忠乘虚而来,必定不敢派兵助我赣州剿贼,如今的的赣州,外无援兵,内有数万难民如同火药桶一点就爆,下官敢肯定,若不尽快安置好这数万难民,赣州必定不保;
当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杨大人借粮,会不会激起民变下官不知道,但借不来粮,下官却敢肯定民变就在眼前;
这等情况下,没有多余的道理好讲,强借也好,硬抢也罢,顾不得许多了.杨大人只须守好本心,将来平贼之后,主动偿还他们便是;
至于拿什么偿还,杨大人也无须太过担心,如今叛军所过之处,官绅富户被抢杀一空,叛军得了不少脏银,咱们若能迅速平乱,这些脏银足够偿还借粮所欠了.”
赣州同知陈绍平脱口问了一句:“若是不能平乱呢?”
秦牧摊摊手,懒得回答这么白痴的问题.
陈绍平很快反应过来,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讪然之色.可不是嘛,你不平贼,贼就平你,到时还用得着你去还债吗?
秦牧的这番话,或许确实是解决眼前危机的唯一方法了,但这无异于强抢民财,一但激起民变,就算镇压下去了,将来也顺利平定了叛军,但过后朝廷追究起来,杨廷麟等人仍是免不了要被治罪.
而且杨廷麟也觉得,此举太过激进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至于什么时候才到万不得已,各人心中的认知自然不尽相同.
杨廷麟沉吟着向在坐的众官问道:“各位不防各抒己见,看看究竟秦知县此策当行不当行.”
马思忠立即答道:“下官仍坚持己见,将难民集中安置到城外,若是杨大人打算强行向城中富户借粮,下官不敢附和,一切全由杨大人定夺.”
陈绍平,高定方,王拱三人犹豫了一下,也各自表示,与其强行向城中富户借粮,还不如将难民安置到城外.
秦牧明白,谁都不想承担责任,谁都想得过且过,强行借粮的风险对他们自身来说,比将难民驱赶出城高得多.
将难民驱赶出城,难民必然会投向叛军,这个大家没有太大的疑问,但他们还有一丝侥幸,认为就算这几万难民都投向叛军,赣州城也未必就不能守住,只要赣州不破,他们的罪责就轻得多.
而一但强行向富户索粮,在城中激起民变,将来他们必受朝廷追究,这是跑不了的.
正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这些官员作出这样的选择再正常不过.
杨廷麟艰难地权衡了许久,最终他还摇头说道:“本官身为赣州知府,替皇上守牧一方,当此之际,万不能将百姓逐出城外,这与逼他们从贼无异,若真到了那时,在坐的各位恐怕同样难逃朝廷追究.这样吧,先将难民安置到府学,派兵严防,同时编甲户,查处奸细,开设粥铺赈济.本官再把城中富户请来,晓以利害,想来多少能筹到一些钱粮,暂且应付着,再派人前往南昌府,请巡抚大人调粮赈济.”
杨廷麟这翻话说完,除了马思忠冷笑不言外,陈绍平,高定方,王拱同意了这折中之法.
秦牧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也不禁暗暗冷笑,和崇祯相比,你杨廷麟算那根葱,李自成打到北京时,崇祯出面让京中权贵捐款筹集军饷,结果京中权贵宁愿坐等城破,也没人愿拿出钱出来,最后白白便宜了李自成.
越是乱世,富户越是想多留棺材本防身,这是必然的,除了强“借”,想让他们把钱粮拿出来,一个字,难!两个字,休想,三个字,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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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知府杨廷麟把城中士绅富贾请到一起,大谈皮之不存,毛将..............呃,就会象原始的处.女地,一根毛都难附的道理.
结果,赣州的士绅富户立即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个个都说自己早已返老还童,变回处.女地了,哪来的毛拔给您啊!
杨廷麟忙碌了一个下午,磨破了嘴皮子,还以身作侧,带头捐出了三百两钱粮,但最后募到的不过银三千两,粮两百多石.
这点钱粮,如果是给三口之家,足够这家人一辈子安享生活了,但摊到五六万难民身上,不过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城中几万难民嗷嗷待哺,赈济不及时必将成为最大的乱源.
城外两路叛军已成气候,南北夹击而来,情势岌岌可危.
而满清大军刚刚肆虐河北山东,四月份才大摇大摆出关离去,历经烧杀抢掠的无数难民急需朝廷救济.李自成和张献忠相继在襄阳,武昌称王,声势浩大,这一件件,一桩桩,令朝廷焦头烂额,顾此失彼,根本不可能调集大军到赣南来平乱.
筹不到钱粮的杨廷麟忧心如焚,回到府衙后左思右想,无计可施,没奈何只得让人在后衙置办了几个小菜,然后将秦牧请来.
秦牧随着杨廷麟家的小厮从侧门进入后衙,庭中有数种盒花,厅中有几张素椅,壁间字画周之冕,桌上砂壶时大彬,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但总个是桌明几净,清雅宜赏.
“秦大人请稍候,小人这就往二堂并报我家老爷.”小厮奉上茶水后,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秦牧坐在厅中,门边站两个小丫头侍候着,内外静悄悄的,他一边赏看壁上的字画,一边思索.杨廷麟找他过来的目的秦牧大概能猜到几分,问题在于,自己怎么做才能利益最大化呢?
首先赣州不能失,否则赣州极有可能成为一座空壳,这不是秦牧希望看到的.
其次是取得杨廷麟的信任,让他支持自己一系列的方案.
第三要帮杨廷麟提高威望,尽量让他集赣州府军政大权于一身.
杨廷麟不是个好糊弄的人,平时要做到这几点不大可能,但现在,若能借势而为,倒未必没有可能.
秦牧正独自在厅中思索着,厅外隐隐传来一缕环佩轻响.
“我阿爹回来了吗?”接着门边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温柔婉转如莺声呖呖,极为动听.
“回小姐,老爷还在二堂处理公务呢.”门边的丫环敛衽一福.
厅门边走出一个娉婷的身影,淡黄色的衣裙款款轻摆,似云出岫,让秦牧诧异的是她的相貌,竟是非常象电影《神话》中的玉漱公主,只是由于年龄更年轻,她显得更清丽娇嫩,就象一株笼烟芍药,含娇带露.
她显然是没想到有外客在厅中,一惊之下便连忙退下去,又是一阵环佩轻响.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美丽的倩影已深深印入秦牧脑海中,嗯,真的很象年轻版的玉漱公主.
秦牧正有些遗憾时,那少女竟又再次出现在厅门外,并向他敛衽作礼道:“小女子谢过秦大人救命之恩.”
秦牧起身还了一礼,答道:“杨小姐不必客气,当时我虽有心救杨小姐,但也确实是拿您的性命在做赌注,所以杨小姐大可不必谢我.”
“杨大人过谦了,当时若换了别人,小女人只怕难免被贼人掳去,他们一定会用小女子来挟迫我爹爹,为了不让我爹爹为难,到时小女子也只有自寻了断,秦大人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这句话说完,她脸上已经若染轻霞,时下礼教森严,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若不是秦牧曾救她一命,是应该早早回避的.
听她前面的分析,倒是明事理,可听到最后一句,秦牧不禁腹诽了一句:什么感激不尽,嘴上说得轻巧,你倒是来点实在的啊!俺一百手下快断粮了.
这时杨廷麟刚好从前堂进来,远远便问道:“芷儿,你在这儿做甚?”
“爹爹您回来了?”门口的女子闻声转身,留给秦牧一个美好的背影,那约略女儿腰,恰似隔户杨柳弱袅袅.
秦牧忽然想起,自己是抱过她那纤细楚腰的.
“你不在闺房呆着,跑出来做什么?你还嫌爹这不够乱吗?你若再敢往外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杨廷麟脸容清癯,看上去很是严肃,但眼角终是难掩父亲的慈爱.
少女却并不怕他,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说道:“阿爹,女儿知道错了,以后都听你的话,再也不出去了就是,爹爹终日操劳政务,女儿担心阿爹的身体,熬了些药膳,出来想看爹爹回来没有,好教人端来给阿爹补补身子.”
杨廷麟脸色大为缓和,拍拍女儿的手背和声说道:“芷儿先回房去吧,阿爹还有事.”
那酷似玉漱公主的少女乖巧地应了声,又向秦牧敛衽一福便退下去.
杨廷麟看了看自己女儿的背景,再扫秦牧一眼,神情若有所思.
主客见礼重新落坐之后,杨廷麟当先开口道:“这次请秦知县过来,首先是要感谢秦知县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知府大人不必客气,下官侥幸而已.”
杨廷麟听出秦牧不想在此事上多言,而赣州的危机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程度,杨廷麟也确实没心思谈私事,客气几句后也不复再提.
他将秦牧引到左边的花厅,府里的丫环很快端上几样酒菜,才饮了两杯酒,杨廷麟便转入正题道:“秦大人自南昌一路过来,清剿了近十股山贼,本官是早闻大名,如今会昌叛贼流毒赣州各县,南北两股叛军对府城眼看已成夹击之势,南昌方面一时又无兵来援,我赣州可谓是势若垒卵啊,对此,秦知县可有何对策?”
“知府大人过奖了,我这一路过来,肃剿的不过是几伙因衣食无着被逼落草为寇的难民,实不足道也.”
“秦知县无须自谦,如今赣州形势逼人,若有良策,还望及早道来,也好让百姓少受些流毒.”
杨廷麟态度很诚恳,秦牧便也不再矫情,不疾不徐地答道:“知府大人既然垂询下官,那下官便直言了,叛军其势已成,要想剿灭,需要综合统筹,全面考虑才行;
首先,赣州事权必须高度集中,令出一门,避免不必要的扯皮,以免贻误战机,这就需要知府大人敢于承担,敢于独断才行.”
“秦知县请继续.”杨廷麟不置可否.
“赣州境内多山,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易于隐藏贼寇,加上地处三省交界,五领之要会,又有赣江水运之利,流窜较为容易,因此贼寇一但成势,要想剿灭就非常困难;
还有一点也必须考虑进去,那就是赣州的民情.自古以来,赣州俗杂风殊,质而少文.地偏俗朴,多出武夫劲卒.居民伉健,嗜勇好斗;
下官查过赣州府志,宋元时期,赣州府共发生较大规模的动乱62次,因赣州境内多山,动乱初期往往难以剿灭,因此动乱规模往往发展得很大,动辄涉及多省,人数上万甚至十万之众.
自本朝以来,波及赣州府治赣县地区的较大动乱就有14起,整个赣南地区多达102起;可见此地民风何等彪悍好斗.面对这样复杂的地形,好斗成风的民情,一味采取军事手段是难以剿灭叛乱的.”
秦牧列出如此详实的数据,令杨廷麟暗暗惊诧,也让他对秦牧接下来的策略充满了期待,他举杯敬了秦牧一杯,才说道:“秦知县所言甚有见地,那么如何剿灭眼下的叛乱,想必秦大人胸中也定有成竹吧?”
“知府大人过奖了,胸有成竹不敢说,只有一二浅见供知府大人参考.”
“秦大人不妨直言.”
“军事方面,匪首马永贞与顾宪成理念不同,咱们不妨分而化之,在我看来,顾宪成一路叛军虽然声势浩大,反而容易应付;
倒是马永贞此人颇有些谋略,所过之处纪律也比较严明,没有肆意流毒百姓,很得百姓的支持,这一路叛军人数虽不多,要想剿灭反而不容易.下官的意思是,对马永贞最好是以招抚为主.”
“招抚?”
“不错,赣州多山,象马永贞这样的人,一但躲入山区,就算朝廷派来十万大军,也难以在短期剿灭.招抚无疑是最为合算的,据我所知,马永贞为人颇为仗义,当初是为了帮朋友还高利贷,被会昌千户所千户逼得家破人亡,才杀官造反的.这样的人,一但接受招抚之后,便不容易再反.不过如今其已成势,想要成功招抚他,没有个千户的官职,只怕不行,这一点知府大人须有个准备才行.”
对于招抚,杨廷麟是很赞同的,毕竟现在赣州岌岌可危,能不能保住府城还成问题,若能招抚那是再好不过.
“好,本官立即上书朝廷,不过要等到朝廷答复,只怕.............”
“知府大人,这就是我开始要你独揽事权的原因之一,当此之时,已经来不及等朝廷回复了,知府大人必须有先斩后奏的果决,招抚条件不防先答应下来.”
“没有朝廷的首肯,只怕马永贞未必能信得过本官啊!”
“这就要知府大人拿出点诚意来了.”
“诚意?”
秦牧点头道:“而且光有诚意还不够,一味施恩,而无威以加,要想招抚马永贞只怕也不行.”
“秦大人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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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鸡儆猴.”
秦牧淡淡地说出这四个字,神态之中充满了自信的味道.
杨廷麟略一沉思后问道:“秦大人自信能迅速剿灭顾宪成?”
“迅速剿灭不容易,但迅速击败他,把他打回原形则不难,当然,这需要赣州上下全力支持才行.”
杨廷麟下意识地上下扫了秦牧一眼,似乎在判断他这句话的可靠性,秦牧从南昌一路过来,剿灭了近十股山贼,从这一点上说,他具备了说这句话的资格,若是得到赣州上下全力支持,他能击败顾宪成倒是有可能的.
按秦牧的意思,无非是趁叛军兵分两路之机,先击败顾宪成这一路,起个杀一儆百的作用,再挟大胜之威,招抚马永贞.
本来千头万绪零乱不堪的的事情,经秦牧列出处理方案之后,就显得条理分明多了,至少没有了那种狗啃乌龟,无从下嘴的感觉.
光是这一点,就令杨廷麟对他刮目相看,这样的人,竟然三试不第,看来真是朝廷埋没了人才啊.
只是按秦牧的策略施为的话,杨廷麟自身要背负起所有的责任,就算顺利平定叛乱了,将来朝廷方面也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摆平,比如擅自招抚许官的责任,将来他未必能扛得下来,这无疑是要他把一生的荣辱压在上面.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行.
“秦大人方才说若是平定叛乱,一味采取军事手段行不通,不知秦大人还有什么辅助策略?”
“知府大人,这又不得不提赣州山多田少,民风彪悍的问题了,若纯粹以军事手段,即便这次能平定马,顾之乱,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这次马,顾之乱,已流毒数县,让许多百姓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赣州民风本就好斗,这么多难民生活无着,知府大人以为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廷麟颔首道:“本官为此也是忧心如焚啊.”
“所以,无论是剿还是抚,都只是治标,还要配以一套治本的政策才行,二者相辅相成,标本兼治方能奏效,这其中的关键,就在‘土地’二字上.”
“土地...........”杨廷麟若有所思,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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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君为了秦牧,自赎自身,不惜血溅桃花扇,这可歌可泣的事情一时传遍了整个江南,坊间很快有人以秦,李两人的故事为原形,加以创作,写出戏本在坊间传唱,观者如山,喝彩如潮.
水西门外的胜楚楼上,换上了男装的李香君仿似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前来送行的人,有李香君之前的养母李贞丽,更少不了卞赛赛.
楼外杨柳堆烟,日照栖霞,白云缈缈,卞赛赛梳着飞鹄髻,玉脸含烟,双眸似水,绿玉耳坠儿在风中轻轻摆动着;
她从栏杆外折下一枝垂柳,轻轻吟道:“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李香君犹豫着接过那柳条,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这次若不是卞赛赛全力支持,她根本凑不够赎身的银子,对于这个姐妹,李香君无比的感激,此刻别离在即,心中自是万分难舍.听了卞赛赛吟出的这首送别诗,她眼中不禁涌上一层热雾.
“卞姐姐,我.............”话到嘴边,李香君便以哽咽难语.
卞赛赛尽量挤出一丝笑容,反而安慰她道:“妹妹不必如此,秦公子三两日便寄来一封书信,可见他对妹妹用情之深,秦公子文才已不用多说,一弱质书生孤身赴任,竟能一路剿清沿途的匪患,不知令多少马上将军汗颜.象他这等允文允武的好男儿,能得他垂青是咱们女儿家几世修来的福分,妹妹有此福缘,应该高兴才是,何至于落泪呢?”
李香君紧紧拉住卞赛赛的手说道:“姊姊大恩,妹妹来日必有所报.”
“妹妹打算如何报我?”卞赛赛用手指刮了刮李香君的琼鼻,带着几分俏皮问道.
李香君微微一怔,平时卞赛赛总显得有些忧郁,很少开这样的玩笑,虽然知道她是在逗自己,李香君还是说道:“妹妹一定帮姊姊了结平生最大的一个心愿.”
“姊姊只是跟妹妹开个玩笑,妹妹别当真.”卞赛赛的俏脸莫名有些发烫,她连忙左右而言它道,“如今世道乱,路上不平静,妹妹此去,定要小心行事,若是有何情况,需驻留沿途州县,观望清楚了再定行止.”
旁边的李贞丽插话道:“女儿啊,我本不该再拦你,可如今贼人张献忠大破武昌,随时可能顺江东下,你不如再等等吧,先捎个信去,好歹让秦大人派几个人来接你,这样也稳妥些.”
“妈妈放心吧,女儿自己会小心的,仁通商号是赣州最大的商号,此次商队有近两百人一同上路,他们对沿途的情况又熟悉,女儿随商队同行,不会有事的.”
李贞丽望望楼下足有半里长的商队,负责保护商队的足有上百壮汉,稍稍放心了一些,她对李香君的感情有些复杂,不光把她当作自己的摇钱树,多年的培养,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又岂能没有些感情?
临行之时,她送了李香君一千两银子作盘缠,又一再叮咛商队的许掌柜帮着照顾李香君,等商队启程,看着李香君的车子逐渐远去,一向豪爽的她,竟也不禁泪眼朦胧.
名满江南的李香君,就这样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途.
若是承平时期,从南京到赣州,不过是十数日旅程,但在这大明末世,一切都充满了变数,谁能预料这一路会发生些什么呢?
***
秦牧与杨廷麟交谈了将近两个时辰,后面还谈了些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出来时,是杨廷麟亲自送他到大门外的.
秦牧正要离去,便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的士卒慌慌张张地翻身下马,向杨廷麟并报道:“知府大人,大事不好,贼人马永贞部今日内乱,朱指挥使趁机引军去攻打,不想中了马永贞的埋伏,朱指挥使被一箭射死,全军大乱.................”
“住口!你竟敢谎报军情,该死!”不等那报信的士卒说完,秦牧突然大喝一声打断.
“小人没............”
那报信的士卒还待自辩,“啪!”秦牧一个耳光狠狠地甩过去,把他打得嘴冒鲜血,整个人歪向了一边.秦牧立即对守门的几个士兵喝道:“你们一起来,把这谎报军情的奸贼押到内堂去!快!”
秦牧不顾极度震惊中的杨廷麟,凛然下令,那几个守门的士兵望了望杨廷麟,见知府大人既惊且讶,没有什么表示,只得遵从秦牧的命令,将那报信的士兵押入内堂.
秦牧一扯杨廷麟,急步跟着往里走,反应过来的杨廷麟向他问道:“文治啊,你这是做什么?”
“这厮谎报军情!知府大人想过没有,那几万难民如今衣食无着,正人心惶惶,怨声四起,这个时候,这厮还来谎报军情,一但消息传出去,赣州城只怕会乱成一团,即便暂时不崩溃,下官与知府大人商定的计划也无法再实施了.”
听了秦牧的话,杨廷麟顿感脊背生寒,不错,这个消息必须先封锁住.
一入内堂,秦牧再次越俎代庖,向那报信的士兵问道:“你进城的时候,还曾向谁道及朱腾战败的消息?”
“没有,因情况紧急,小人急着来府衙报信,未曾向他人提及朱指挥使战败的消息.大人,小人真不是谎报军情,小人............”
杨廷麟先吩咐几个士卒去传令封锁四门,不准朱腾战败消息传入,然后定了定神,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本官来问你,兵备道王大人不是前往南蛇山督军了吗?他人在何处?为何没有阻止朱腾擅自出战?”
“回知府大人,本来朱指挥使不愿出战,就是王大人下了严令,朱指挥使不得以才出战,这才在南蛇山东面五里的草岭坡遇伏.”
“草岭坡地势平缓,只有十来株树木,一目了然,根本无法埋下伏兵,你撒谎!”
“知府大人,小人所说句句属实,贼人没有在草岭坡没埋下伏兵,只在树上隐藏了一名死士,因为四周空旷,大军经过时也没太注意路边的那棵大榕树,朱指挥使被隐藏在树上的死士一箭射中眉心,紧接着数里外突然鼓声齐鸣,我军顿时大乱;
贼军很快追来,许多士卒见机不妙纷纷逃走,现在李杰李百户收拢起五百多溃兵,依旧退守南蛇山,急派小人回城并报知府大人,让知府大人赶紧增兵,李百户说南蛇山易守难攻,是赣州最后一道屏障,若是南蛇山失守,赣州必定不保..............”
“王拱王大人呢?”
“王大人在逃回时摔断了腿,被李百户救上了南蛇山.”
问到这,杨廷麟已是心急如焚,李杰是朱腾帐下百户,他那百户所不但罕见的满员,而且是赣州卫最精锐的军队,一向被朱腾作为亲兵看待.现在幸得李杰死守南蛇山,才不至于让贼军攻到城下.
南蛇山几百残兵新历大败,刚失主将,若是不能及时增援,只怕真的守不了多久.
但现在让杨廷麟去哪儿找兵来增援?赣州城连老弱病残一起算上,也凑不出一千兵力,再抽调兵力派往南蛇山的话,赣州城不要了吗?
杨廷麟一咬牙说道:“你立即回去告诉李杰,要兵没有,但有一个指挥使的官职给他!明日本官会派人押运粮饷去南蛇山犒军.只要他守住南蛇山,本官担保,赣州卫指挥使的职位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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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哪个知县象秦牧这样,赴任的路上还一边剿匪,还没到任就已经政绩斐然了,尽管这些政绩有狗拿耗子的嫌疑.
若是承平时期,还定会遭到弹劾,估计朝廷也不用你去赴任了.若换在朱重八时期,直接让你往阎王爷那儿去赴任也不奇怪.
但如今世道不好啊,连没牙的八十老太都成了反王,三岁的娃子敢站在上风口朝父母官撒尿,谁还有心去管秦大知县这么做合不合体制?
再者,考虑到秦大知县的地盘如今被山贼占着,他有此惊人之举还是可以理解的.
秦牧到达赣州时由于会昌叛军已经逼近,离城不过五十里,赣州府城已经戒严,四门紧闭.
秦牧带着一百多人马到来,让城上守军紧张了好一阵,仔细验过他的官凭印信后尚不放心,又请示了知府杨廷麟,才敢开门放他入城.
赣州城作为赣南重镇,依山临河,城墙高达两丈余,颇为雄伟,望之巍峨.
由于会昌匪乱漫延,城中拥进了大量拖家带口的难民,街边檐下到处都是,小童在哇哇啼哭,妇女在凄然垂泪,男人在黯然伤神,许多人身上那褴褛的衣衫还染着血迹,蓬头污面,景象凄凉.
秦牧一行经过,街边的难民纷纷向他们乞讨,很是可怜.
好不容易走到了府衙前,看到官府已经开始沿街设粥铺,向难民施粥,城中士绅富户也有一些在自家门前设了粥铺,但对满街的难民来说,这些粥铺只怕远远不够.
府衙旁的粥铺前人头攒动,挤成一团,尽管有兵丁在维持秩序,场面还是很乱,不计其数的难民你争我抢,吵闹声,叫骂声,哭喊声如浪潮汹涌.
秦牧看到一个撑着“杨”字旗子的粥铺里,竟是一个妙龄少女带着丫头小厮在施粥,她穿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材曼妙动人,脸上虽然蒙着轻纱,但五官隐隐可见,玉鼻樱唇引人无限遐思.
“大家一个一个来,都别挤,都别挤,还有粥的,大家都能分到的..........”粥铺前挤上来的人太多,连粥锅都差点被挤翻了,那个妙龄女子不停地安抚着,声如黄莺,极是温柔动听.
秦牧注意到这个女子,是从穿着不难看出她是个大家闺秀,因为朱程理学的盛行,大明的女子通常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象这样的大家闺秀,出来施粥的极为罕见,因此秦牧不免多看她两眼.
秦牧到府衙前,守门的衙役验过他的官凭印信,正要引他进去,粥铺那边突然大乱,拥挤的难民中有人冲出,掀翻了大锅,还有人在人群中大喊.
”乡亲们,官老爷个个贪得无厌,刮地三尺,如今咱们都活不下去了,他们却不开仓放粮赈济,没天理啊!”
“就是,他们设这几个粥铺做做样子,能救了得几个人,迟早咱们都得饿死.”
“乡亲们,府仓里有的是粮食,咱们冲进去,抢他娘的!”
“不抢也是饿死,抢他娘的!”
“...............”
乱糟糟的难民中,不断有人大喊着,极力鼓动着难民的情绪,粥铺一下子全被掀翻了.
秦牧一见这情形,不由得大惊,他想了也没多想,立即对自己那一百多人马下令:“给我杀,凡造谣生事者,杀无赦!”
蒙轲等人也没有多想,立即结阵冲了上去!
秦牧知道,这多半是混进城来的叛军奸细,想煽动民乱,以便夺取赣州城.
此刻府衙前至少有五六千百姓,一但乱起来,很快就会波及城中数万难民,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他也知道,光是杀人还不够,他一边冲,一边让手百一百多号人跟着齐声大喊:“乡亲们,这是混进城的叛贼在散布谣言,目的是为了让大家乱起来,他们好里应外合,攻下赣州城.乡亲们,你们千万不要上了叛军奸细的当,一但叛军进城,就会杀了你们,**你们的妻女,乡亲们千万不要上当啊.”
“现在乡亲们都不要乱,通通蹲下!快蹲下,凡不听号令者,将会被视为奸细射杀,乡亲们快蹲下!蹲下!”
秦牧一百多号人结成重阵,刀出鞘,箭上弦,步步进逼,前面的百姓被这凝重的气势所逼,望着那森冷的箭头,纷纷惊恐地依照他们的大喊声蹲下身子,数千难民就象风吹过的麦浪,一浪一浪的矮下去;
剩下那些奸细还在口沫横飞的鼓动着,蒙轲等人便再不留情,立即开弓射杀,一时血花飞溅,附近的百姓吓的尖叫连连,有的受不住惊吓,整个人趴到地上;有的则吓得身起躲开,四处乱冲,眼看场面又要大乱.
秦牧立即又让手下跟着大喊:“不许乱动,蹲下!蹲下!谁再乱跑格杀勿论!蹲下!蹲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数个壮汉冲进粥铺,他们不选那些负责施粥的小吏,却专选那个蒙着面纱的妙龄少女以及旁边几个丫环,匕首架到了几个女人脖子上,对秦牧厉声大吼道:“你们再过来,我就宰了这小娘们,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别过来!别过来!”
这些人大概没想到场面这么快就被秦牧控制住,他们方才大声煽动百姓时已经暴露了身份,不得已只能挟持人质以求脱身.
“知府千金?知府千金算个屁!”秦牧一边桀桀冷笑,一边带人逼上去,蹲着的百姓纷纷爬开,让出道路来.
此时四面都有官军匆匆赶来,刀枪森然地顶在难民四周,场面真个得到控制了.
“别过来!再过来我真宰了她!”挟持少女的那个大汉脸色狰狞,见秦牧穿着七品官服,带着一干彪悍的手下步步逼近,便一边厉吼,一边挟持着那少女往人群里退去.
“知道我是谁吗?本官就是新任的会昌知县,一路从南昌府剿贼过来,本官何曾向贼人妥协过,不就是一个知府千金吗?和万千百姓比起来,一个知府千金算得了什么?有胆你尽管杀,想走,没门!”
“我真宰了她,你再过来,我真宰了她!”那奸细神色具厉地大吼.
“宰啊!你他娘的倒是宰啊!”不想秦牧吼得更利害,声如炸雷!
秦牧经过两个月的拼命锻炼,剿匪,比后世新兵入伍前三个月的体能训练还要苦,如今他可不再是南京城里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颇有几分蛮横之风.
那奸细被他逼着步步后退,手上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难以取决,微微颤抖着,明晃晃的匕首把少女的脖子划破了皮,鲜血一点点的往下滴,少女吓得尖叫不已.
那奸细在后退之时,难以顾及脚下,踏在一根圆木棍上,身子一个趄趔.秦牧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时疾扑而上,长刀猛然刺出.
“噗!”的一声,刀锋深深地刺进那奸细的胸膛,那奸细双目圆睁,致死也不相信秦牧竟真的不顾人质的安危,悍然上前杀人;
他死不瞑目的萎靡倒地,那妙龄少女惊吓过度,脚下无力,眼看也要跟着倒下去,秦牧左手一抄,搂住她的纤腰把人抱了过来.
旁边几个奸细见挟持人质无效,纷纷放弃人质,夺路奔逃,嗡嗡几声弓弦响起,便个个惨死在箭下.
府衙内冲出来的一群官员望着这场面,都有些发怔,大概谁也没想到,奸细竟敢混到府衙门煽动百姓生乱.
其实不是奸细蠢,相反,是赣州府的官员太蠢,在府衙前的空地施粥.
你在这儿施粥,必定会引来大量难民聚集于此,奸细一但煽动成功,就能直接冲击府衙,把赣州的主官给一窝端掉,到时赣州群龙无首,必定大乱,一座雄城将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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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刚踏进府赣州府衙,便见小丫头泪眼汪汪的奔过来,一声“公子!”唤出,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当然,秦牧除外.
他抬手就是一个暴粟,恶狠狠地说道:“本公子大胜归来,你这丫头竟敢泪眼相向,真是岂有此理,煎饼,拿来!”
神奇的云巧儿,一手捂着脑门,一手竟然真的掏出了一个煎饼.
秦牧一把抢过,剥开外面的油纸,张嘴便是一口:“嗯?你藏哪儿的,怎么味道怪怪的?”
小丫头羞红了脸,摇头不说话.
其实一路行来,秦牧早就发现她有往身上藏东西的习惯,尤其爱藏煎饼.她大概是以前饿怕了,患上了饥饿恐惧症.即使现在生活改善了,潜意识里仍保留着居安思危的想法.
这“最后”一个煎饼,也就是秦牧,换了别人打死你也别想让她拿出来.
“你几天没洗澡了?”秦牧把煎饼吃完,又随口问了一句.
“公子胡说,人家天天都有洗澡的.”小丫头终于不堪重负,崩溃了!
“真的吗?那这味道..........”秦牧装模作样地回味了一下,一脸古怪.
“公子!”小丫头一张俏脸已经变成了大红布,直跺脚道:“哼,以后人家再也不给你吃了.”
秦牧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丫头,煎饼容易变质,以后别藏煎饼了,藏点不容易变质的,知道了吗?”
“嗯!那公子说藏什么好?”
“藏鸡蛋呀!”
“公子又诳人家,鸡蛋一不小心就碎了.”
“谁让你不小心的,这可是救命粮,你不小心怪得了谁?丫头你想啊,怀里藏个鸡蛋,饿了可以吃,久了还可能孵出小鸡来,这就可以鸡生蛋,蛋生鸡,生生不息...........”
躲在花园小门内的杨芷听到这,忍不住“噗哧!”一笑,同时又感觉鼻子酸酸的,这几天云巧儿寄住在府衙里,都是由杨芷照应着.
云巧儿虽然话少,但在杨芷多方询问之下,还是把云巧儿和秦牧以前的经历问出了个大概.
杨芷是官宦人家出身,没受过什么苦,但对云巧儿这样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乞讨为生,却是无比的同情.
秦牧与云巧儿这番话,逗乐之中包含着的那份辛酸,也只有知道他们经历的人才能体会得到.杨芷从花木间探看了秦牧,心里不知想什么,水一般的眸子凝着.
“芷儿,你在这做什么?”
“啊.........爹爹,女儿.........没什么,没什么..........”惊慌失措的杨芷一脸红霞,如羞花沾露,语无伦次地应了一句,便提着裙裾逃也的跑回了闺房.
杨廷麟望了望女儿的背影,然后迎出来哈哈笑道:“文治啊!你总算回来了,西牛镇大捷,赣州满城欢呼啊,老夫这颗心也总算落到实处了,来来来,快随老夫到花厅,今日老夫非要敬文治几杯不可.”
“知府大人过奖了,下官不过侥幸而已,实在当不得知府大人这般夸奖.”
“当得,当得,若不是文治你,赣州只怕已然不保,老夫也无颜苟活了,文治啊,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杨叔吧,你这番大功,老夫定会如实上报朝廷,替您请功,如今我大明流寇遍地,剿之不尽,圣上正需要你这样的干才辅佐啊!”
“既然知府大人抬举,那小子我就冒昧了,杨叔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起来,起来,不必行这些虚礼,文治快请.”
俩人一番寒暄,进了花厅,杨家下人很快端上几个小菜来,从杨家的摆设到宴客的饮食不难看出,杨廷麟这个人平日生活还是比较简朴的.
俩人就座同饮了几杯,秦牧开口道:“此番击溃顾宪成,若论功劳,杨叔当居首功,若不是您力排众议,英明决断,也不会有今日之局面,至于小侄微末之功,杨叔还是先不要急于上报吧,眼下叛军兵临城下,急需应对,实不是报功请赏的时机.”
“文治所言甚善,那就等剿灭叛贼马永贞后再一起报功吧,文治啊,老夫也不讳言,我于军事确实所知甚少,赣州稍有些能力的将领也都牺牲了,接下来怎么对付马永贞就全看你的了,不知你有何打算?”
秦牧坦然答道:“小侄还是原来的意思,尽力招抚马永贞.我赣州府目前全靠一些保甲防守,实无可战之兵,马永贞此人非顾宪成可比,要慢慢消耗他,最终迫使他退兵不难,但想真正剿灭他,只怕很难办到,目前只有招抚,才能迅速彻底解决问题.”
“老夫已经派人去过两回,马永贞没有接受招安的意思,此路只怕不通呐.”
“我去!我去招抚马永贞.”
“你去?不行!不行!马永贞虽有几分义气,但到底是叛贼,万一他对你不利,老夫还能指望谁?此事万万不可.”
“杨叔放心吧,我有九成的把握,马永贞不会为难我,有六成的把握,说服他接受招抚.”
“你?你何来的把握?你先跟老夫说清楚,否则老夫是坚决不会同意你去招安的.”
“天机不可泄漏,杨叔请静侯佳音便是.”
为是提升士气,马永贞下令大杀牛羊,并开了酒戒,这下近千手下倒是高兴了,营中欢声笑语,秦牧上午带来的那点挫败感早已烟消云散.
马永贞与诸将正在大帐中大块吃肉,突然有手下匆匆忙忙地跑进来并报:“将军,马将军,不好了,那个秦牧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坐在马永贞下首的马六两把手上的羊腿骨猛地一扔,愤然起身道:“他娘的,姓秦的还真当咱们怕了他不成,将军请安坐,属下这就集合本部人马,把姓秦的人头取来..............”
“六两稍安勿躁.”马永贞眉头微微蹙起,向进来并报的手下问道:“秦牧带来多少人马,可是步兵?”在他看来,若秦牧还象上午一样带骑兵来,他早该闻到马蹄声了.
“回将军,这回秦牧没带兵来,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人?”马六两一脸古怪地反问,随即象受了极大的污辱,一脚踹翻那报信的手下.“那你他娘的慌什么?”
“六两!退下!”马永贞心中也疑惑不已,向那报信的手下询问道:“秦牧可曾说明来意?”
“回将军,秦牧他............他说要和将军您喝一杯.”
“走!出去瞧瞧.”
马永贞来到寨门,果然见秦牧单骑停在一箭之外,见了他就象见了老朋友似的,脸上笑容可掬,春光灿烂.
“马当家的,咱们又见面了.”秦牧跳下马来,抱拳一礼,然后直接牵马走了过来.
“开寨门!”马永贞虽然疑惑,但倒真有些佩服秦牧的胆识了.
秦牧走到寨门前,马六两霍然拔刀,猛然劈出,秦牧脚步一顿,却没有躲闪,马六两的大刀堪堪停在他的脖子上,寒光照人.
靠!这一套老子早就看腻了,秦牧心中虽然“呯!”地颤了一下,但脸上仍是波澜不惊,伸手轻轻拨开马六两的大刀,笑吟吟地对马永贞说道:“我见马当家的营中大杀牛羊,美酒飘香,便忍不住来讨酒喝,马当家的不会连碗酒都舍不得吧?”
“六两不得无礼.”马永贞一抱拳答道,“来者是客,秦大人既然看得上我这粗茶淡饭,那就请吧!”
秦牧与马永贞并肩往里走,整个大营此时已是寂寂无声,近千双目光盯在秦牧身上,就象一千道激光瞄准射线,给人无比强烈的压迫感.
秦牧犹豫了一下,举起右手向营中人马挥动起来:“同志好,同志们辛苦了!”
“首长好,首长辛苦了.”营中立即传出海啸般的欢呼声.当然,这只是秦牧的意淫而已.
他那一嗓子吼出,不但上千叛军直翻白眼,就连马永贞脸上也是一脸怪异地看着他.
秦牧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地再次招手说道:“大家请继续喝酒用餐,不用管本官,本官一向随意惯了,到哪儿都不会客套,大家慢用,慢用!”
营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暴笑起来了,这笑声一起,原先那怪异的气氛随之被冲淡,有些人甚至开始喜欢上秦牧这个家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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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一马当先,猛冲向叛军营寨,背后刘猛举着数支火把,那火苗被风撕扯飘拂如旗,远远望去,秦牧就象京剧中背后插满了旗帜的武生.
按京剧的定义,长靠武生都是身穿着靠,头戴着盔,穿着厚底靴子.这类武生,不但要求武功好,还要有大将的风度,有气魄,工架要优美,稳重,端庄.
此刻的秦牧,感觉自己就是《回荆州》一剧中的赵云,在飞驰的马背上不但工架优美,背后多了几根火把后,更显得万分威风,如同火神一般冲入叛军营寨.
东面营寨中的叛军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火一起,惊牛一冲,早已是慌不择路,狼奔豕突,再被漫山遍野压来的火光一逼,个个哭爹喊娘的向小镇内奔逃而去.
“杀啊!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杀啊!杀完你爹杀你娘,只留你妹来暖床!”
这就是稳重,端庄,有风度,有气魄的秦大人,只见他挥舞着马刀大呼小叫,横冲直撞,反正蹄声隆隆,烈火熊熊,营寨里哭喊声冲霄盈耳,谁也没去注意听他具体喊些什么,他便想到什么喊什么,总之能增加声势就好!
数千乌合之众被他们追杀着,亡命地向中间的小镇冲去,就连没牙的七十老翁也返老还童了,一个个健步如飞,甚至还能拿拐棍扫翻挡路的人.
秦牧甚至怀疑自己到了湘西乌龙山,前面健步如飞的分明是比狗跑得还快的榜爷嘛!
镇子里头,顾宪成被惊醒过来,连忙从一堆女人身上爬起来,匆匆忙忙往身上乱套了一件外衣,就提着大刀冲了出来,这个时候,镇子四周的山上一齐传来了隆隆的战鼓声,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山上更是火光冲天,声势惊为吓人.
在夜色火光中,也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官军杀来,小镇四周的营寨已经全部乱起来,成千上万的叛军被吓破了胆,都在盲目地奔逃着,只有小镇里还没有被波及,但里头的两三千叛军同样是人心惶惶,焦躁不安.
在“第五纵队”的带领下,在秦牧等人的追赶下,东面的叛军潮水般向小镇里涌去,刚刚赶过来的顾宪成立即下令镇里的人马放箭,数百支箭矢在火光中腾空而起,向外面涌动的人潮射来;
中箭者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倒地,立即被无数双脚丫践踏而过,因为夜色的掩盖,看不真切,箭矢可怕性没能体现出来,前冲的浪潮并不成为少部分人中箭倒地而停止,象漫过堤岸的洪水,几千人一窝蜂地冲进小镇;
霍胜等人夹杂在乱军中当,一边砍杀,一边大喊:官军杀来了!朝廷派十万大军来平叛了!快逃啊!
夜色中,火光冲天,血腥满地,恐慌的情绪被无限的放大,小镇里面的两三千人马被逃进来的乱军一冲,也顿时乱成一团,被裹挟着晕头转向地随着大流奔逃.
敌人崩溃的速度超出地秦牧的意料之外,一场袭击战彻底演变成了乱七八糟的追逐战,不光敌军乱,秦牧他们也有些乱,这个时候什么指挥系统都见鬼去了,基本上都陷入了乱战当中,大家也不用指挥,反正冲到哪儿砍到哪儿,往敌人多的地方冲就对了.
叛军实在太多,为了彻底将他们击溃杀散,这个时候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必须将叛军杀得连头也不敢回才行,否则让他们回过神来死的就是自己.
蒙轲猛冲在秦牧前头,长长的马刀寒光吞吐不定,每一次挥出,便是一蓬血光喷洒如雨,满身血红的他就象地狱恶鬼一般,显得凌厉无比,有的叛军甚至被他吓得尿了裤子.
秦牧落在蒙轲身后,连砍人的机会都没有,只有闻尿骚味的份,气得他放声大骂:“蒙大婶,算你狠,有本事你别跟我抢这些小鱼小虾,你砍顾宪成去啊!得瑟个屁啊!”
蒙轲却是充耳不闻,只顾猛砍,崔锋,凌战两人也不赖,一个人追着上百叛军狂砍,暴喝如雷,有若杀神,听到秦牧的怒骂,凌战还抽空掉头打趣他:“大人,你就歇歇吧...........”
“歇个屁!这个鬼时候你叫什么大人,这是故意暴露我的身份,若是老子少了一根寒毛,回头拔光你的毛!”秦大知县正苦大仇深,好不容易逮住一回顺风仗,本想在手下面前抖一下万人敌的威风,结果风头全被抢去了.
秦大知县左冲右突,只望能冲出蒙轲“阴影”,蒙轲这条不叫的狗却故意跟他作对似的,也是纵横捭阖,比“一扫光”杀虫剂还利害,硬是把他前路扫得光洁溜溜,连个喘气的都没留下.
“大人别生气,蒙大哥这是为了保护大人您..............”
“老子拳打七旬老翁,脚踢三岁小童,乱坟冈上一声吼,个个躺着不敢动,老子用得着他保护吗?”
秦大知县一边冲还能一边吹牛打屁,顾宪成就没这么好命了,他的这支人马拉起来不过十天半个月,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半夜遭遇袭击,顿时溃不成军,放眼望去,到处是火光,到处是奔逃的人影;
四边的山上,秦牧早派有人在击鼓放火,大造声势.此刻四面鼓声隆隆,大火焚山,更加剧了溃兵的恐慌情绪,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敌人杀来,黑暗中敌我难分,为了活命,很多人是见人挡路就砍,自相残杀也不可知.
顾宪成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袍,在几十亲兵的保护下向西亡命奔逃,身上的外袍散开后横飘在身后,让他的身体大部分裸露出来,那叫一个狼狈,小鸟儿耷拉着,随着奔逃的脚步甩来晃去,实打实的成了“惊弓之鸟”.
“噢!”在跃过一丛荆棘时,顾当家的突然惨嚎一声,捂住下体蹲了下来.
“二当家的,快逃啊!官军追来了!”
“二当家的,怎么了?”
怎么了?顾当家的小鸟儿被荆棘刮了一下,这一针见血的,谁受得了啊!
这一幕刚好被追近的秦牧看到,他不禁脱口嚎起来:“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秦牧一边大嚎,一边打马狂追,他虽然不认识顾宪成,但直觉告诉他这是条大鱼.
顾宪成这下顾不得呼痛了,捂着受伤的小鸟继续狂奔而去,而且狂奔时似乎能减轻鸟儿的疼痛感,这促使他的潜能全部发挥了出来,速度快若奔马,很快就消失在黑暗中.
带人追在后面的秦大知县看得目惊口呆,这回真是开眼界了,没想到刺激小鸟还有这种效果.
“刘猛,记住了,以后逃命时别忘了这一招!”
“大人,算了吧,小的宁愿被砍死.”
刘猛这狗娘养的心口不一,嘴里喊着宁愿被砍死,手上却猛砍着别人.
顾宪成那几十亲兵跑得没他们当家的快,顾宪成一消失,他们也随即失去了主心骨,顿作鸟兽散,刘猛一边砍一边大呼过瘾.
这回就连秦牧也逮住了机会,斩首一级,成功取得了零的突破,也摆脱了蒙轲那鸟人笼罩在他头上的阴影.
这一场追击战一直持续到了天亮,累得象狗一样的秦大知县靠在一株相思树下休息,刘猛兴冲冲地跑来并报:“报告大人,叛军一部分被围奸,还有不少受精而逃................”
“什么乱七八糟的!”刘猛的报告分明是对秦大知县人品的污辱,他怒了!
“大人,您怎么了?三百打三万,把叛军打得溃不成军,大人不高兴吗?”
“行了,行了,说正事,情况怎么样?”
“回大人,俘虏不少,虽然还没具体统计出来,但粗略估计在六七千人.镇内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物资,金银................”
“放屁!”秦牧一弹而起,怒指着刘猛说道:“你他娘的胡说什么?哪来的金银财宝?哪来的金银财宝?嗯?”
“大人............”
“刘猛听令.”
“小的听令!”
“匪首顾宪成至今未见踪影,极有可能还藏在镇内,你带些兄弟,守住小镇四面,严加盘查,没我的命令,擅自出入者,斩!”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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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于入夜时分,领着将近三百五十人马悄然出城,前去打探消息的霍胜和宁远都未曾回来,夜色中又飘起了淫淫细雨,道路泥泞难走.
秦牧原来的那一百多人马还好,刚刚跟随他出城的两百官军很快就开始抱怨起来,行军时拖拖拉拉,走两步停一步,秦牧看得直皱眉,在城中集结时他已经训过话,但很显然,这两百老爷兵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
特别是夜色中行军,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从衣领直浇而下,在这种情况下行军确实很苦,秦牧又不准打火把,谁拖拉秦牧也看不清,根本没人怕他.
秦牧把两个百户叫来,两人一个叫苏大忠,一个叫袁业,秦牧还没开口,苏大忠却先抱怨了起来:“秦大人,你究竟要带着兄弟们去哪儿?这雨大天黑路滑,这么走下去,只怕不到半个时辰,兄弟们就全掉队了.”
秦牧寒声说道:“带你们出来,自然是为了作战,我再次警告你们,管好你们的手下人马,莫贻误了战机.”
苏大忠抗声道:“秦大人,有本事你去管,没见过这样的雨夜行军的,兄弟们满肚子怨气,谁管得住?”
另一个百户袁业犹豫地问道:“秦大人,可否说说此行的目的,这样我或许还能对手下士卒安抚一二.”
“奔袭顾宪成部叛军.”
“什么?秦大人你开什么玩笑?顾宪成有数万人马,咱们只有两三百人,这不是去送死吗?要去你去,老子不奉陪.”
苏大忠惊得跳起来,脱口而出的话丝毫不客气,仿佛他不是在和上官说话,而是在喝斥疯子,四周的士兵听了也一片哗然,论议声在夜雨中嗡嗡作响.
“举火!”
秦牧一声令下,上百个火把燃了起来,雨点浇之不灭,把四周照得一片通明,雨水落在四周的树林里,沙沙作响,左边不远,贡江河水汩汩北去.
秦牧原来的一百多人马肃然静立,岿然不动,而那两百官军则是交头接耳,满脸惊容.
秦牧手按刀柄,突然沉喝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
就在秦牧两声斩字刺破夜空之际,刘猛霍然拔刀,“锵!”的一声,金铁交鸣之时,苏大忠一颗头颅横飞出去,滚落两丈多远,无头的尸体血如泉喷,噗声倒地.
秦牧视若无睹,再次沉喝道:“尔等从军多年,对军规应该都很熟悉,现在本官再强调一次,十七禁五十四斩,只要犯其中一条,必斩无疑.”
上百支火把熊熊燃烧着,那两百士兵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被秦牧的目光扫过时,人人只感一股寒气自尾椎直冲头顶,苏大忠好歹是个百户,秦牧说斩就斩了,谁还敢怀疑他的手段?
“本官治军,一向从严,绝不容任何人犯禁,违者必斩.当然,本官也绝不亏待听话的部下,顾宪成的叛军如蝗虫过境,抢掠了无数财宝,只要尔等听令行事,等击败了顾宪成的叛军,这无数的财宝就由咱们来接手了,到时本官绝不会亏待参与作战的每一个人.”
镇之以威,诱之以利,光是这样还不够,谁都知道,财帛虽动人心,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针对于此,秦牧不顾两百士兵脸色变幻难定,继续喝道:“这次奔袭顾宪成部叛军,看似凶险,其实不然,顾宪成人数虽多,却不过是一群扛着锄头的乌合之众,若遇突袭,必溃无疑;
为了达到突然袭击的目的,本官才下令连夜出发,并不准举火.现在天下起了雨,道路虽然难行,却是天赐咱们的良机,敌人一定想不到咱们能在这样的雨夜行军,防备必然松懈;
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本官已经在顾宪成叛军中安排好了内应,只待咱们一到,本官安排的内应就会适时发动,只要各位听令行事,忍住一时艰苦,到时咱们里应外合,顾宪成抢来的无数财宝在等着你们去拿了!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大丈夫立世,生不能五鼎食,死亦当五鼎烹!本官身为知县,这条命比你们的贱命值钱得多,本官都敢去博一次,你们怕什么?拿出你们的勇气来!金银财宝,功名富贵,终将是你们的!”
秦牧喊完,目光沉沉一扫,刘猛仿佛打了鸡血,立即大吼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他娘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他娘的!”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他娘的!”
“...................”
秦牧那一百手下跟着吼了起来,声浪直拍贡江水面,那两百官军受了感染,纷纷跪地表示愿意听从秦牧号令,
整个场面中,大概只有蒙轲一人保持着平静,他就象一头林间的老虎,无声地看着秦牧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
秦牧迅速作出调整,让崔锋和凌战接任百户之职,管辖两百官军,袁业被降为总旗(明军编制:十人为小旗,五十人为总旗.),戴罪立功.有苏大忠人头在,谁也不敢有异议.
火把很快又息去,三百多人重新踏上了征程,这回行军速度快了至少三倍,在夜雨中无声地跋涉着,再没有一个人敢叫苦;
秦牧已经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们,什么叫杀伐果断;
同时在他们前方描绘了一幅财宝堆积如山的诱人画面.
更重要的是秦牧说有内应,谁都知道,再坚固的堡垒也经不住从内部破坏,有内应就代表着成功率会成倍增加,危险系数会大大降低.
不错,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知县大人都舍得去拼命,咱们一条贱命,怕个鸟!
这会儿秦牧可没力气喊口号了,这副身体虽然苦苦打练了两个多月,比以前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和蒙轲这些猛人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夜色茫茫,雨下不停,道路一片泥泞,一脚下去泥浆就漫过脚背,抽起来特别吃力,走了两个小时这样,秦牧已经累得两脚灌铅似的.
但他除了咬牙强撑着,别无它法,这样的雨夜,路面泥泞湿滑,在不打火把的情况下骑马非常危险,就连蒙轲等人都得牵马而行,他就更别提了.
可以说,此刻的他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撑着,蒙轲一直走在他身边,每次秦牧摔倒,赶上来扶起秦牧的总是他.这丫的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但沉默绝对不代表他是羔羊.
天蒙蒙亮时,累得半死的三百多人马在阳埠镇南面的一片茂林内休息,秦牧有些怀念巧儿那双小手了,小丫头按摩起来那叫一个舒泰,以至于秦牧从来没有役使童工的愧疚.
这丫头如今寄住在赣州府衙里,大概正一边吃着煎饼,一边往身上藏煎饼吧,现在不担心饿肚子了,但小丫头还是习惯随时往身上藏吃的,想起她这个习惯秦牧不禁莞尔.
前往信丰打探情报的霍胜竟能准备地找到众人藏身的树林,秦牧敢肯定他一定是属狗的,甚至忍不住往他屁股上扫了一眼,看看没有没有尾巴露出来.
“大人,信丰县被叛军攻破了!”霍胜从凌战手上抢过一个煎饼,一边咬一边说道.
“就这些?”秦牧用手扳着自己的麻木的脚趾头,嗒嗒地响着.
“烧杀抢掠这些没什么好说的,顾宪成也就这点出息了.”霍胜一脸不屑.
“别忘了,你也抢过本官.”
“噗!”旁边的蒙轲正在喝水,全喷了出来.
霍胜一脸肝红,一口煎饼卡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蒙轲一掌拍他背上,终于把他那口煎饼给拍了出来.
“大人...........您不是官嘛,咱们抢当官的还说得过去,顾宪成他...........别提了,信丰城里那叫一个惨,我当时差点忍不住提刀冲进去砍一通.”
“少废话,说正事.”
“顾宪成似乎不想在信丰多留,昨天抢掳大半天后,已经着人准备开仓放粮,招纳难民,今天中午很可能就会开拔北来,我猜他一定是想乘胜直扑赣州.原来他手下就有一万多人,攻下信丰后,人马必定大增,极有可能增加到三万以上,大人要有心里准备.”
“附近的地形探清楚了吗?如果顾宪成北上,会走哪条路,哪里最适合伏击?”秦牧直接了当地问道.
“大人,无须这么麻烦,顾宪成学人家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他正在大肆招纳难民,咱们何不做回难民呢.”
秦牧眉头一挑,嘿嘿地笑道:“本官正有此意!事不宜迟,你就带你原来那几十人去吧!”
几人三言两语就商定了破贼的方案,效率不是一般的高,又接着讨论一些细节问题后,霍胜便带人投奔顾宪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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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城中,杨廷麟同样把数万难民编成了保甲,并从中抽调了三千青壮,由原来的城中守军任各级军官,整编成军后,杨廷麟亲自带着这支队伍上门,向城中士绅富户借粮.
城东张家第一个被找上门,谁让他家最富呢?张员外仗着京中有关系,坚决不借,杨廷麟当场没有发作,回衙后却立即贴出告示:张家私通叛贼,全家打入大牢侯审.
常言说得好,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赣州现在就象巨浪中的孤岛,杨廷麟现在不但是赣州最大的官,而且手上握着兵权;
赣州同知陈绍平,判官高定方,赣州卫指挥同知马思忠等害怕日后朝廷追究,巴不得撇清一切干系,杨廷麟这么做他们只是装模作样的劝阻一下,便不闻不问.
如今赣州城内一切由都由杨廷麟说了算,他既然不惜下此狠手,进大牢后,谁敢保证他不会真给你叩上一个通贼的大罪呢.
自张家举家被打入大牢之后,杨廷麟再上门借粮,便没有一个敢说不借的了.
每当末世,天下往往就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国家没钱,普通百姓吃不上饭,而官绅富户家中却是钱粮堆积如山.
赣州城里也不例外,杨廷麟每家只借取三成,府库就堆不下了.若是全刮来,真不知是何等壮观的场面,而之前这些官绅富户还口口声声哭穷,一毛不拨.
真想不明白,若是让叛军打进来,他们又有几人守得住自家的钱粮,这天下鼠目寸光的人何其多也!
几万难民终于可以吃饱了,对知府大人自然是感恩戴德,特别是那几千青壮,可以说杨廷麟指哪打哪.
在这样的乱世,为一个煎饼卖身的绝不止是云巧儿一个人.
城中几万难民不再是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相反,他们成了杨廷麟手上最重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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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他们在泥水里跋涉了一夜,每个人身上都脏兮兮的,比难民还难民.
霍胜带着二三十手下来到信丰时,分散成三五人一伙,然后根本不用他们再费事,就被叛军主动招纳了,你不想入伙,人家还跟你急.
真应了那句话,上帝想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
顾宪成学人家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却忽略了他不是韩信的事实,这样盲目扩军,又没有经过合理的整编就拉出去,确实是够疯狂的.
当然,顾宪成绝对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与这都差不多,甚至到了二战时,苏联还将没有经过任何训练,连武器也没有青年推上战场.
没有武器上战场能干什么?斯大林同志会告诉你,你至少能消耗敌人一颗子弹,甚至十几颗;
如果你没有成功消费敌人的子弹,那你也可以从战场上捡起遗落的枪支,让敌人来消费,总之,咱们杜绝浪费.
顾宪成同样不想浪费,哪怕是七旬老翁,只要你还走得动,只要你有志加入我们光荣的造反事业,我们都热烈欢迎,你至于能为我们的队伍增加一个数字,有时候,光凭数字都能吓跨敌人.
来吧!加入我们其实并不可怕.加入我们的队伍后你无非有两种可能:参加作战或者不参加作战,不参加作战有啥可怕的?
参加战斗后又有两种可能:受伤或者不受伤,不受伤又有啥可怕的?
受伤后又有两种可能:轻伤和重伤,轻伤有啥可怕的?
重伤后又有两种可能:能治好和治不好,能治好有啥可怕的?治不好更不可怕,因为你已经死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不加入我们,你会死得更快!
经过新一轮疯狂扩军后,顾宪成手下已经剧增到了三万多人,稍稍编成小旗,总旗,百户,千户等作战单位后,顾宪成便拉着这支人马向赣州进军了.
几万人马浩浩荡荡,绵延十多里,好不壮观.霍胜成了一名百户,手下一百多号人,不但满员,还超编了.
但霍百户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绝不单是百户的军职,他身上至少还兼着孤老院院长,幼儿园园长,妇女主任几个职位.
瞧瞧他手下一百多人马都是些什么人吧,撑着拐杖,牙齿快掉光的老翁有十一个,一边走还一边尿裤子的娃娃有七八个,坐在破牛车上奶孩子的妇女同志也有好几个,也不避人,白花花的奶子往外一掏就喂上了,惹得几个半大的小子眼珠差点掉出来,走路忘了看路,撞成了一团.
霍百户很想肃整军纪,但十七禁五十四斩里面没有禁止行军时奶孩子这一条,他实在找不到法律依据来禁止这种行为.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人马,当他们参与到烧杀抢掠中去时,却丝毫不逊色于虎狼之师,甚至更狠,抢得更彻底,看看他们身上连抢来的东西中,连锅铲都有你就知道了.
走了一天,走出三十里,晚上来到一个叫西牛镇的地方扎营.
西牛镇不大,不到两百户人家,半数还是竹木结构的茅草房.
叛军到来前,镇上的百姓已经逃得差不多了,也有少量生活无着的夹道相迎,等着加入叛军,顾宪成仍是来者不拒,全部收编.
到晚上顾宪成带着比较精锐的两三千人马住在镇子里面,四周派了大量警哨把守,其余的老弱则驻扎在镇子四周,团团拱卫着小镇.
顾宪成在信丰抢来大量财宝和美人,为了迅速北上攻打赣州,还没来及享受呢,这天刚入夜,小镇里便传出阵阵淫乐声.
霍胜这个妇女主任外加幼儿园园长无缘进驻小镇里面,顾宪成也不真是个草包,小镇里驻扎的大多是比较可靠的人马,而且都是挑选出来的青壮,还是有些战斗力的.不象外围的杂七杂八,老弱妇孺皆有,根本就是用来充数.
外围的队伍的扎营时,与小镇还保持有一里宽的空地,空地上所有的树木都被顾宪成下令砍光了,小镇里的警哨又比较警觉,这让霍胜很是为难.
霍胜本计划一发动就直捣中枢的,没想到顾宪成来这么一着,让他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秦牧带着三百人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从出赣州城后就昼伏夜行,躲在山林里靠着干粮充饥,忍受着蚊虫叮咬,等的无非就是一个夜袭的机会.
当然,别人也不是傻子,晚上不会不派警哨,凭他三百人马,一但提前露出形迹,别人用石头砸也能砸得你抱头鼠窜.
就算能神不知鬼不觉摸到别人的营寨边发动夜袭,能突袭敌人一部,其它的敌人也反应过来了,想要彻底让敌人溃不成军,也很有难度.
幸好,秦牧还有个第五纵队.
1936年10月,西班牙叛军和德,意法西斯军队联合进攻西班牙共和国首都马德里时,领军将领拉诺带着四个纵队进攻马德里,当被别人问及谁先攻入马德里时,他答道“第五纵队”.暗指那些在城内暴乱的奸细,破坏分子.
事实证明,能顺利攻下马德里,确实是靠“第五纵队”的大肆破坏.此后“第五纵队”便成了内奸和间谍特务的代名词.
然而一切准备妥当的秦牧,直到三更天也没能等来“第五纵队”的内应.崔锋凑到秦牧身边问道:“大人,怎么办?”
“沉住气,再等等.”战争往往会出现各种意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战争,演变成乱七八糟的大混战的比比皆是,所以事前虽然作了周密的安排,此刻秦牧也不得不沉住气.
作为“第五纵队”的队长,此刻霍胜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试了多次,都无法潜入小镇内,一气之下,他带人跑到外围营寨的上风口,分头点燃了数十处火头,然后在一群牛尾巴上绑上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一下子惊破了夜空,几十头牛受惊之下,在营寨里亡命狂奔,轰隆的蹄声震耳欲聋.
东面的营寨很快就乱成一团,熊熊的大火被风一卷,直冲起数丈高,一座座帐蓬被迅速点然,火光映红了半天边.
成千上万的叛军连衣服都顾不得穿,乱轰轰地冲出帐蓬,见到处是大火,到处是狂奔的疯牛,还有人在不停放声大喊:“官军打来了,官军打来了,快去报告二当家的!”
“官军打来了,快跑啊!再不跑就没命了!”
“快啊,往镇子里躲,往镇子里躲!”
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的叛军听到这样的喊声,根本没有多想,一个个屁滚尿流的往镇子里冲去.
而此时,营寨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漫山遍野都是火把,就象一片火海向营寨迅速蔓延过来,秦牧带着两百多人马,每人打着几个火把,尽量的分散开队形,向着已然大乱的叛军东面营寨狂冲而去.
快,一定要快!秦牧在山上已经看得很清楚,起火的只是叛军东面的营寨,若不能随东面的乱军杀入小镇入,今晚的袭击必然失败.
所以要快,一定要快,一定要紧咬着东面的溃兵冲入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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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贞!本官念你也算条汉子,今日特来会会你!你若有胆,就出来与我这手下战上几个回合,若是打算做缩头乌龟,就赶紧滚回山上的乌龟洞去,做你的王八大王.”
秦牧率领一百人马,停在马永贞营寨一箭之地外放声大喊起来.一般而言,大军选址扎营时,寨前地势都比较空旷平整,以防被敌军摸近偷袭.
秦牧这一百人马,勉强算得上是骑兵的不过三四十,其余的不过是骑在马上的步兵而已.这种空旷的地形,对他非常有利,就算打不过咱总能跑得过不是.
秦牧开口就叫马永贞出来单挑,这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马永贞不出战的话,对他的威信将是极大的打击;
他若是出战,胜了,秦牧大不了掉头就走,反正他一百人马来敢来到寨前挑战,已经给他赚足了面子;
若是马永贞败了,甚至被蒙轲..........呃不,是蒙恬将军,若是被咱们蒙恬将军一刀斩在马下,那叛军将不攻自溃.
无论怎么算,秦牧都不亏.
马永贞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留给他的选择无非就是两个,出战,或不出战.以他的眼光看来,秦牧身边那员将领确非易与之辈,静坐马上却自然散发出一股杀伐气息,非百战余生之人难以养成这种强大的气势.
马永贞心知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心念疾转之间,他手下的头目黄志向秦牧冷笑着答道:“你是何人?也配来挑战我家将军,识相的赶紧滚!”
“本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新任会昌知县秦牧是也!什么将军,你们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罢了,本官堂堂七品知县,恰是你们的父母官,你们身为子女,见了父母还不赶起出来拜见.”
双方隔着一箭之地对吼着,秦牧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细数来却是在情在理,可惜人家连裤子都脱了,还会跟你讲理吗?
“拜你娘的头,有本事你和我走两招试试,谁不敢谁是孙子.”
“反了,反了,竟敢这样跟本官说话..............”
“老子就是反了,你能乍嘀?”
可不,人家早反了,秦牧自嘲地笑道:“马永贞,算本官看错人了,你当初被迫落草,本官可以理解,原以为你算条汉子,这才来会会你,你不敢出战也就罢了,连声都不敢吭,也就这气量格局了,本官能平了顾宪成,就能平了你,咱们走着瞧!”
秦牧喊完,刘猛等人立即默契地配合着,不用废话,一个鄙视的眼神,一个高傲的姿态,就足以让营寨中的叛军难受的了;
当然了,秦牧军中也不乏向营寨做“嘘嘘”动作的人,一群大头兵,你总不能要求他们个个都象秦大知县这么高尚,这么纯洁,这么有风度对吧!
总之,秦牧打击对方士气的目的是达到了,他正要率军离开,敌军的寨门突然打开,营中的叛军潮水般涌了出来,前面有数骑,其中一个正是匪首马永贞.
趁对方立足未稳,秦牧没有丝毫犹豫,立即挥刀大吼:“兄弟们,给我上!”
锵!蒙轲长刀瞬间出鞘,寒芒暴射,一夹马腹,战马如腾龙出海,疾冲而出,他身后四十来骑紧随着杀出,一时烟尘飞扬,势不可挡.
秦牧望着他们冲出的身影,怏怏地收回战刀,其实,他真的很想喊“兄弟们跟我上”,天地良心,他真的很想!
但这世间所有的豪情壮举都必须有相应的实力打底,否则你丫的就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
秦牧相信自己迟早有喊“兄弟们跟我上”的一天,但不是现在.
好在他是文官,留在后面“押阵”几十骑步兵都能理解.真说起来,敢象他一样到敌军营寨前压阵的文官还真没几个呢!相比之下,秦大知县这阵已经押得非常英勇了.
一阵弓弦闷响,敌军阵中一蓬箭雨腾空而起,蒙轲身躯前伏,长刀舞得寒光大盛,如同一部绞内机一般,将迎面射来的箭矢全部绞落,狂奔的战马四蹄飞扬,鬃毛翻卷,尾巴笔直,带着一溜黄尘义无反顾地朝敌阵冲去.
马永贞突然仰天长啸一声,同时驰马冲出,转瞬之间随便与蒙轲交错相遇,蒙轲力注双臂,势奔雷一刀横劈而出,那磅礴的气势仿佛能将泰山一斩两断.
“当!”马永贞迎来的大刀被劈了疾扬而起,虎口酸麻欲裂.他身体随压迫而来的千钧力道向后猛然躺倒,蒙轲的刀锋贴着他的额头暴劈而过,将他一缕头发劈得随风飞起,飘飘扬扬.
秦牧算是真正见识了蒙轲这种气摧山岳的威势了,之前的夜袭战,蒙轲根本没有遇上过对手,一路追着砍人时看着很威猛,但那种情况下即便是秦牧也能做到,与今天这种迎面生死博杀根本没有可比性.
见马永贞一个照面便险些丧命刀下,叛军阵中传出一片惊呼声,纷纷放箭替马永贞解围.蒙轲只得挥刀绞箭,然后迅速掉转马头,再度向马永贞逼近.
一旁的黄志飞马来挡.蒙轲须发横飞,杀气冲霄,整个人立起之后长刀如晴天霹雳般划下,黄志全力举刀,仍是招架不住,“啊!”一声惨叫凄厉万分,蒙轲不但将黄志的刀劈飞,长刀还顺势将他半边肩膀劈开,血肉淋漓的黄志飞坠马下,几乎不成人形.
这时叛军大队人马也围了上来,十多支长枪一齐向蒙轲刺出,秦牧见蒙轲他们陷于与大股叛军缠斗之中,没机会再追杀马永贞,立即下令鸣金收兵,他手下就这点人马,可不想这样白白地消耗掉.
蒙轲他们很快脱离了战斗,马永贞也没有追,因为他们基本是步兵,要追也追不上.秦牧率军回城之时,城头又是一片欢腾,满街的百姓拥塞街道两边,象迎接英雄一般迎接他们,赣州百姓超乎寻常的热情,让秦牧很是诧异,转念一想,便也能理解了;
之前的赣州城,内无可战之将,外无来援之兵,就象个没娘的孩子,对叛军的攻击,满城人心惶惶,而秦牧刚刚大败顾宪成几万人马,百姓可不管你打败的是几万乌合之众,还是几万精锐之师,他们只看数字.
秦牧连几万叛军都击败了,还对付不了马永贞几百人马吗?这就是百姓最直接的想法,他们是将秦牧看成唯一的救星了.
加上他刚一回援,立即杀到马永贞营寨前,挫敌之威风,这等壮举更加赢得了百姓崇拜.就是杨廷麟看到秦牧时,眼眶也不禁发热.
若说这赣州城里,谁承受的压力最大,非杨廷麟莫属,偏偏他在军事方面并不擅长,面对势如破竹的马永贞,杨廷麟派人招抚又无结果,心中就象压着千钧巨石,见到刚获大胜的秦牧回援,杨廷麟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相对于赣州城里的欢腾,马永贞营中士气便低落多了,一收兵回营,他便招集军中诸将议事.
马永贞脸上已经恢复了沉静,目光一扫诸将说道:“来人,传我命令,立即宰杀五十头牛羊,中午给兄弟们加餐,另外中午解除禁酒令,军中每人准许饮酒一杯,告诉兄弟们,等攻下赣州城,我再与大家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门前的传令兵应声出去不久,大营中便传出阵阵欢呼声,刚受小挫的士气顿时恢复过来.听到外面的欢呼声后,帐中诸将望向马永贞的眼神也随之坚定起来.
别小看马永贞这些小小的举措,一个能随时调控士气的人,他离名将的行列已经不远了.
“将军,四千辅兵已经到达南蛇山,明日晚间即可到达.”百户韩秀出来并报.
马永贞稍一点头,转而问道:“你们对秦牧此人了解多少?”
秦牧,在坐的谁都听过,据说不久前从南昌一路南来,把沿途的小股山匪剿灭了不少,有些山匪则干脆是闻风远遁,这使秦牧的大名一时传遍江西.
但之前包括马永贞,也没真把秦牧当一回事过,那些所谓的山贼大多是些衣食无着的村夫聚众劫个道而已,秦牧剿灭他们并不能代表什么.
另一名百户洪大壮说道:“将军,秦牧带三百人,一举击溃二当家的几万人马,虽胜得有些侥幸,但秦牧一个文官,敢带人夜袭这本身就值得高看一眼了.”
“少往他面上贴金,方才他说得响,最后还不缩在后面当缩头乌龟,他若敢上来,我一刀就能把他吹成两段.”另一个百户马六两不满地哼道.
马永贞平静地说道:“古之名将,多不以个人勇武著称,看的是谋略胆识,和临机应变能力,如韩信卫青等人便是最好的例子.秦牧没有亲自冲锋陷阵,你们若因此轻视于他,那就大错特错了.”
“将军,秦牧此人真有这么利害吗?”
马永贞说道:“击破南蛇山之后,咱们八百人马乘胜而来,我本料定赣州城内无善战之将,又有数万吃不饱的难民,只要咱们一攻城,城几万难民必然乱起,但现在,这几万难民不但没能对咱们起到里应外合的作用,反而成了抵抗咱们的主力;
这种变化令人始料不及,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与突然到来的秦牧一定脱不了关系.能在转瞬之间,化害为利,变废为宝,此人不简单啊,咱们须得认真对付才行!”
“将军,怎么做,您下令吧.”
“洪大壮听令,你今晚带三百人马,掩藏行迹,连夜奔袭信丰,万一偷袭不成,你就在信丰附近尽量收拢二当家溃散的人马,然后反围信丰,秦牧兵力有限,留守信丰的更少,你一围城,他便不得不救,如此便可让他来回奔命.”
“属下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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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的“国事访问”果然不太顺利,情绪调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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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牛镇大捷的消息传来,赣州城里一片欢腾,多日来压在赣州上空的阴霾似将一扫而空.
而在时势的迫使下,在秦牧的诱导下,已经孤注一掷的杨廷麟听到这个消息时,更是拍案而起,眼含热泪,那一刻在他身上几乎看不到身为知府的严肃庄重,可用漫卷诗书鼓欲狂来形容.
然而没等他高兴多久,东北方向的南蛇山紧接传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就象一个晴天霹雳击在杨廷麟头上.
马永贞同样是突然发动夜袭,百户李杰战死,南蛇山险隘被叛军一冲而过,几百官军能溃逃回来的不到十分之二.马永贞乘胜挥军杀奔赣州而来,至多半日之后即至.
杨廷麟大惊之余,下令紧闭四门,新编的三千保甲全部上城防守,同时派急马飞扑西牛镇,请秦牧回援.
秦牧接到这个消息时,已经是他拿下西牛镇的第三天中午.
秦牧的临时大帐里,蒙轲,刘猛,霍胜,崔锋,凌战,外加刚赶来的宁远围坐在一起,秦牧一改轻松的样子,神态显得极为严肃.沉声问道:“下一步怎么做,你们有什么建议都请道来吧.”
蒙轲平静地答道:“这先要看大人想做些什么了.”
蒙轲声落,其余人等一齐向秦牧望来,这次俘虏了六七千人,粮草物资更是堆积如山,以及大量的金银财宝.
秦牧下令从俘虏中挑选了四百青壮整编成军,这个好理解,但他以搜查匪首顾宪成的名义,严密封锁小镇,清点里面的财宝,别作处理,这就十分不平常了.
他要干什么,蒙轲等人大概能猜到几分,现在问出来,不过是想要秦牧一个明确的答案而已.
“本官要做的,不过是顺天意而行.尔等的心思我明白,但有些事情现在还言之过早.人与人相处,贵在一份默契,我希望你们能有这份默契.”
“大人您直接说吧,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霍胜下意识地望望帐外的天空,然后表态道.
秦牧沉吟道:“赣州不容有失,救是必须要救的,但马永贞非顾宪成可比,咱们须得预先作些安排才行.这样吧,霍胜你仍以原来的三十多人为骨干,统辖四百新编的青壮,将部分财物往东押运;
现在叛军倾巢而出,会昌极为空虚,霍胜你这一路东去,最好能见机先夺下会昌,那里才是咱们的地盘.若是无力夺下会昌,就在附近找处有利的地形先隐伏下来,等我们解决掉马永贞再说.”
“属下遵令,不过大人,让宁远和我一道吧,有宁远帮趁,属下不但保证财物安全,还保证把这四百人马给大人练成一支精兵.”
“宁远你有意见吗?”
“但凭大人吩咐.”
“好,就这么办,霍胜和宁远负责把东西押往东去,伺机夺取会昌.”
蒙轲接口道:“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粮草物资,马永贞已经逼近赣州城,这些物资咱们暂时是不可能押回赣州城了.这儿离信丰不过三十里,我的意思是,先把物资运回信丰城,再设法赴援赣州不迟,以免给马永贞可乘之机.”
崔锋点头道:“蒙大哥说的是,只是信丰如今等于是一座空城,这么多物资咱们总得留人把守,眼下咱们就剩下三百人马,再留人把守,还谈何救援赣州?”
秦牧眉头一挑拍板道:“崔锋,凌战带两百人马留下,监督几千俘虏把物资运回信丰,然后留城看守.我们带一百人马北返赣州,马永贞人马也并不多,到时再见机行事便是.”
事情安排完之后,秦牧立即带着一百人马北返,用了一天一夜时间回到赣州城外,此时马永贞已经尝试猛攻了赣州一天时间.
不过赣州城高墙厚,城内杨廷麟亲自上城督战,守军抵抗比较激烈,马永贞兵力少,一时攻不下,正派人回后方,将数千辅兵一起调来;
莫小看他的几千辅兵,这些人马他一直派人训练着,战斗力绝对比顾宪成的几万人马要强.
赣州东门外五里处,马永贞的八百人马在此扎营.营寨外围巡哨游弋,营内军容整齐,井然有序,光这一点就胜过目前朝廷大部分军队.
马永贞今年只有三十五岁,脸形较长,双眉浓密,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气度,他正在大帐中与部下议事,突然感到地面微微颤抖,接着听到闷雷般的马蹄声传来.
赣南地区缺少战马,骑兵极少,马永贞忍不住率众而起,快步走出大帐探看.
赣州城上守军几乎同时听到了这阵马蹄声,城上正是人心惶惶,毕竟参与守城的大多是杨廷麟新拉起来的保甲,没经过军事训练,虽然仗着人多,勉强打退了马永贞一天的进攻,但形成并不容乐观.
谁都知道,马永贞退而不走,不过是在等待后继的人马到来,便会继续攻城,到时赣州城保不保得住,谁心中都没底?
大伙心头都压着铅块似的,这阵闷雷般的铁蹄声传来,顿时让城上守军既惊又诧,纷纷探头张望.
但见南面烟尘滚滚,随着蹄声越来越响,一面“秦”字大旗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大旗随风猎猎飞舞着.
大旗之下,虽然只有一百骑兵,却全部着黑衣黑甲,就象一条黑色的游龙,在烟尘里翻腾向前.
待到这支“秦”军冲近,有人认出一马当先的秦牧来,只见他腰背挺直,在飞驰的战马上一手拿缰绳,一手举着雪亮的战刀,那份神逸英武让赣州城头顿时欢呼如潮;
人们争相冲到城边,挥舞着刀枪放声呐喊.有的甚至不顾危险跳到墙垛上,脸红脖子粗的大喊:
秦军!
秦军!
秦军!
.......................
城头的欢呼呐喊让出营察看马永贞有些纳闷,哪来的秦军?秦始皇复生了不成?
秦始皇没有复生,但秦牧重生了,对大秦帝国那支横扫六合的黑色铁流,他一向神往不已,有了机会,他当然要打造一支类似黑色铁流.
“蒙恬将军!就看你的了,马永贞若敢出来,你就先杀他个七进七出,挫挫他的锐气再说!”秦牧举刀大吼.
蒙轲两眼直翻,却也只能无奈点头应下了,一拔长刀,带着一百人马往马永贞的营寨直冲而去.
很无耻吧!秦牧会告诉你,在这样的乱世,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为了让自己这支人马更象大秦帝国的黑色铁流,秦牧甚至强行给蒙轲改名了.
蒙恬将军,中华第一武士啊!大概也只有秦牧敢这么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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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那个嘛,今天俺要去女盘友家进行国事访问,咳咳,俺人老珠黄,又是首次出访,礼仪方面两眼一抹黑,第一次见准丈母娘也不知该行握手礼还是贴面礼,又或者“噗!”一下面颊什么的,哪呢,紧张啊!以下是我想象中的和准丈母娘初次见面的对答:
“你真的喜欢我女儿吗?”
“喜欢,真的喜欢?”
“你想娶我女儿吗?”
“想,做梦都想.”
“先别做梦了,你想娶我的女儿,你有车子吗?”
“呃..........”
“你银行有多少存款?”
先伸出四根手指头,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收回一根,这个月那千把块稿费还没到账呢.
“什么?三位数的存款,呼!我再问问你,你有房子吗?”
“那个.........青砖大瓦房算不算?据我考证,直到清朝末年,青砖大瓦房一直是中国最好的房子..........”
“女儿,拿扫帚!”
罪过罪过,若是准丈母娘知道我这么侃她,保不定等下真会祭出扫帚来,亲们,你们千万要为我保密啊!一般人不要告诉他.
不说了,俺要先去拍两个黄瓜,再给头发抹点油.........嚯!嚯!准备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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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贞大帐之中已是剑拔弩张,一干手下只等马永贞一声命令,便要让秦牧血溅五步,身首分离.
秦牧安坐于帐下,手持酒杯,神态自若地说道:“今日随我前来的那员猛将,名叫蒙轲,曾是袁崇焕心腹爱将,在辽东与鞑子厮杀多年,不仅身具勇武,而且为人沉稳,胆识谋略过人;
如今赣州城已交由他全权防卫,杨知府对他也极为信赖,马当家杀了本官不但无助于攻城,反而可能激起守军的愤慨,得不尝失.”
马永贞冷笑道:“马某只知道,秦大人才是马某的劲敌,今日若不杀秦大人,只怕马某迟早会败在秦大人手里,秦大人既然敬酒不喝喝罚酒,就休怪马某人了.”
马永贞说完,向马六两一示意,马六两立即拔刀扑向秦牧.
秦牧持杯一洒,淋了马六两一脸酒水,迅速拍案而起道:“盗亦有道!马当家的应该非常清楚,李自成等造反已近十五年却难成气候的原因.本官敢拿项上人头保证,别看李自成现在势大,但仍逃不过兴也勃然,败也忽焉的命运,你要学他吗?”
秦牧这番话和眼下的处境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马永贞却听出了他的意思,关键就在前面的“盗亦有道”四个字上面.
秦牧口中不停,连珠炮地说道:“马当家的今日杀了我,便与李自成没什么差别了,秦某今日敢来,赌的就是马当家的人格,马当家既然连自己的人格也不要了,别说你们攻不下赣州城,就算让你攻了下赣州城,也终是昙花一现,难成气候,秦某又何惜一命,来吧!”
别以为造反不需要讲人格,恰恰相反,越是这种高风险的行当,越需要良好的人格魅力来支撑;
私下里你如何卑劣都好,表现上一定要光明正大,否则就不能服人,也就没有真正的人才愿意追随你.
李自成等人造反十多年,兴盛之时也曾拥兵数十万,在大明千疮百孔的情形下,却迟迟没有一片牢固的根据地,这和他的人品卑劣有极大的关系;
跟随他的多是些亡命之徒,投机分子,或是活下不去的百姓,只要生活稍为过得下去的,愿意跟随李自成的人便不多了,人才方面更不用说,李自成身边的基本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看看他们进北京后做的事就知道.
马永贞心念百转,冷冷地看着秦牧,秦牧单骑前来,杀之不仁不义,或许当然项羽不杀刘邦,未尝没有不想坏了自己的人格这层心里因素在内,对于一个注重人格的人来说,要做出背信弃义的事,确实很难过自己心里那道关.
“秦大人走吧,招安之事免谈.”
“好,咱们就先不谈招抚之事,本官对马当家的为人确实很敬佩,今日前来,是真心想和马当家聊一聊.”
“咱们互为生死之敌,有什么好聊的?”
“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人与人也是这样,今日是敌人,明日安知不能成为朋友呢?如今大明朝乱象纷纷,秦某一直想找个有见识之人聊聊,听听不同的见解,马当家就不想听听秦谋对天下时势的看法?”秦牧谆谆诱导着.
他的话一下子挠到了马永贞的痒处,马永贞待帐中诸将虽然亲如兄弟,但这些人真有见识的却没一个,而秦牧虽然嬉笑怒骂不拘形式,却是他打心里佩服的人物.
“大当家的乃一时之雄,又何必这般谨慎,不管明日是不是生死之敌,今日咱们既然同桌饮酒,就是朋友.”
“好!马某今日就交你这位朋友,明日咱们再见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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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茂原是王允成副将,一同守蕲州.左良玉去年自开封败退襄阳时,驱襄阳一郡之人以实军,大肆抢掠.
王允成依附左良玉,更是变本加厉,破建德,劫池阳,去芜湖四十里,泊舟三山,荻港,漕艘盐舶尽夺以载兵.士民奔窜山谷,多为兵寇所害.
崇祯下旨让左良玉诛王允成,左良玉充耳不闻,包庇于军中.阎茂作为王允成的副将,俩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左良玉军中合称二人为“阎王”.
这样的人自然非常狂妄,他根本没料到有人敢暴起反抗,一着不慎被车边的护卫用匕首指着喉咙,喉咙的皮已经被刺破,鲜血沥沥滴下染红了前襟.
这突发的变故让双方的人马惊呼迭起,一齐拔刀相向,大战一触即发.许掌柜惊叫一声:“张宏!你干什么,还不把匕首放下.”
“许掌柜的,你瞧瞧他们哪里象官兵,分明比土匪还凶残,这次的货物若是被抢去,咱们回去也没法向东家交待,许掌柜的立即带车队掉头,要快!”那叫张宏的护卫手上又稍稍加了些力道,口中暴喝道“让你的人马立即撤走,快!不然我就先宰了你.”
“好汉饶命令,我这就下令让他们撤走,撤,快撤!”阎茂痛得冷汗直下,之前喉结不敢动,难以吞咽,口中积满了口水,这一张嘴说话口水便直流,他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凶残狂妄的模样.
四五百兵匪平时惧怕阎茂,听他下令之后稍稍犹豫一下便开始缓缓后撤.
李香君跟着许掌柜的车队匆匆掉头,这次她已经做好一死了之的准备,能逃过一劫实属万幸,临去前她回望张宏一眼,张宏已经令阎茂跪在地上,匕首依然紧紧顶在阎茂脖子上,几百兵匪已经依令撤出几十丈远,场中就只剩下张宏和阎茂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形成了一幅怪异的画面.
“张大哥保重.”
“香君姑娘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快啊!这些兵匪不会善罢甘休的,要快!”
“救命之恩来日再报,张大哥一定要保重.”在张宏的连声催促下,李香君说完匆匆离开.
许掌柜身体严重发福,平时行动颇为不便,此时却是奔前跑后,汗如雨下,不停大声催促着商队快走;
那些被勒令后撤的兵匪会不会再追上来,谁能肯定呢,此时双方已经没有善了的余地,一但再被追上,便不再是货物损失的问题了,到时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去.
绵延半里长的车队以最快的速度往东逃离,路上黄尘滚滚,无论是护卫还是伙记,个个都是满头大汗,人叫马嘶,紧张万分.
一辆拉满漆器的马车因颠簸得太利害,车轴突然断裂,漆器散了一地,拉车的马匹也被扭翻在地上,挣扎难起.
许掌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让人护卫砍断缰绳,然后将车子连同货物一齐推落路边的斜坡下,匆匆让出道来.
在这慌乱的逃命时刻,李香君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起秦牧来,“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发出这等豪言壮语的他,孤身赴任,却能将沿途匪患清剿一空.若是有他在,情况一定不会这么险恶吧.
越是这种情况下,秦牧在她心中的影子越是清晰,只恨不得他立即出现在自己眼前.
张宏这边,与阎茂整整僵持了半个时辰,他握匕首的手已经有些发麻,阎茂就象一个下贱的妓女,不停地哀求他饶命.
“张大哥,你就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给放了吧,我身上有不少值钱的宝物,你全部拿去好了,若是不够,回头你要多少,我给你送多少去.............”
“少他娘的废话,老子最看不惯你这种货色,身为朝廷兵将,不但不能保境安民,反而烧杀劫掠,比叛贼更招人恨...........啊!”
张宏握匕首的手太累了,轻轻抖动起来,阎茂瞧准这个机会,飞快地抓起一把泥沙扑面扬去,身体就地一滚脱离匕首的威胁.
张宏猝不及防被泥沙迷住,顿时两眼难睁,匕首胡乱的挥舞着,阎茂已飞速弹身而起,冲到自己的战马边抽出长刀又扑回来.
此时张宏已经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拔腿奔逃,阎茂恨得哇哇直叫,又冲回翻身上马,向张宏猛追而去.
“噗!”张宏刚冲入路边的河中,一箭劲射而来,深入他的肩部,整个人顿时扑倒在水里,被水流推着向下飘去,阎茂不解恨,又射了一箭,河中泛起了股股血红.
料理完张宏之后,阎茂飞马回去招集自己的人马,再次向商队狂追而去,从原先张宏与那女子的对答中,他已经猜到那车上女子是秦淮名妓李香君.
想起她那娇小玲珑的体态,那精美绝伦的容颜,那清越婉转的声音,就是生气的样子也那么动人;这样的倾城丽人,若能压在身下尽情驰骋,听她婉转娇啼,不知有多销魂蚀骨.
阎茂发誓,哪怕是追到南京城,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追上李香君,将她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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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永贞屏退左右之后,秦牧和他谈了将近一个时辰,从天下大势,到赣南现状,从满清鞑子到李自成,张献忠叛军,再到马永贞的境地,秦牧一一详加剖析,语言之精辟有若当年游说六国君主的苏秦,马永贞听得频频点头,连声赞叹,但每当秦牧把话题引到招安上来时,马永贞便笑而不语.
秦牧离开时,马永贞却又亲自送出大营的,秦牧脸上也没丝毫挫败的神态,仍是笑容脸面,与马永贞拱手道别,一如故人.
杨廷麟暗暗舒了一口气,秦牧能安然回来,这便是好事了,至于招抚不成,杨廷麟并不觉意外,之前他曾两次派人前往,皆被马永贞一口回绝,可见招抚马永贞并不容易.
“秦贤侄啊,老夫为了安抚城中士绅富户,已经放出话去,等你在西牛镇缴获的钱粮运回来,就还给他们..............”
不等杨廷麟说道,秦牧突然起身直呼道:“不好!马永贞也一定是盯上了信丰的钱粮,难怪我说破了嘴皮他就是不愿接受招抚.”
杨廷麟也惊得站起来,他可是已经把话放出去,全指望着信丰的钱粮来还债呢,若是失信于城中士绅富户,只怕到时可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安抚了难民激反了官绅.
“贤侄如何确定马永贞有谋夺信丰钱粮之意?”
秦牧定了定神说道:“此事八九不离十,不过杨叔也不必太着急,信丰我留有两百人马防守,咱们只须通知信丰方面谨防偷袭,马永贞一时是难以得手的.”
“那杨贤侄还不快派人去通知信丰守军,大意不得啊.”
秦牧出去着人飞报信丰后回到厅中,杨廷麟神色稍定,徐徐说道:“老夫于兵事一道,确实如盲人摸象,城中兵丁保甲就交给杨贤侄统领了,只是马永贞还须尽快平定才行,如今已经是五月中旬,若不能尽快平定叛乱,城中数万难民就难以反乡,这要吃要喝先不说,误了下半年的插播,下半年地里若仍无收成,只怕又有人铤而走险,聚众为匪啊.”
秦牧闻之眉头也蹙了起来,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在这样的乱世,粮比钱还重要,杨廷麟的顾虑直切要害,赣州若不能保证粮食自足,就算你有再多的钱也是匪乱丛生,难以消停.
“如今城中粮价几何?”
“已经涨到二两银子一石了,若是局势不能改观,这价格还不知道要涨多少,老夫正为此忧心忡忡,除非能平定马永贞之乱,否则实际无法可想.”
秦牧一听,眉头皱得更紧,这城中粮价已经比原来涨七八倍了,还有其它被叛军流毒过的县镇,百姓衣食无着,这粮只怕更是有价有市吧.
再这样下去,不用马永贞来攻,赣州城先就被拖垮了.
“不行,不能再等了,小侄这就率军出城找马永贞决战.”
“不可!杨贤侄万勿冲动,城中原来的守军多为老弱,新编的三千保甲未经训练,据城而守还勉强能行,若是出城作战,只怕不堪一击啊!”
“杨叔,赣南民风彪悍,百姓好勇斗狠,三千保甲并不弱,只要能激起他们血勇敢死之气,立即就能形成不小的战斗力.”
秦牧与杨廷麟好一番辩驳,用了足足一柱香时间,才说服杨廷麟全力支持他的这个决定.
随之秦牧与蒙轲带着一百黑衣黑甲的“秦军”,飞马驰入城南的军营,营中三千保甲惊诧莫名,纷纷出来观看.
很快,杨廷麟带衙吏押着几辆大车也进入大营.
“击鼓!聚将!”
秦牧沉喝一声,刘猛立即上前抄起鼓棰,将那中军大帐前的牛皮大鼓敲得隆隆直响.
三千保甲只编练了几天,列起队来手忙脚乱,足足用了半柱香时间,才把队形列好,看上去还参差不齐,秦牧早有心里准备,一直耐心等着.
杨廷麟心中却阵阵发凉,忙又劝道:“杨贤侄啊,老夫虽不知兵,但你看他们,哪有半点取胜的把握,这万一惨败,赣州立刻不保,咱们须得再慎重考虑一下才行.”
“杨叔,小侄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的,您只管看着.”
杨廷麟劝阻不住,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到点将台上说了几句,等他说完,秦牧手按刀柄走上点将台,目光沉沉地扫过台下,台下三千保甲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就象一大群蜜蜂在嗡嗡乱飞.
“再敢喧哗者,斩!”秦牧霍然拔刀.
“唬!”刘猛带着一百黑甲“秦军”,猛然顿足虎吼,台下三千保甲瞬间吓得鸦雀无声.
“本官秦牧,从这一刻起,将成为你们的主将,有谁不服,站出来!”
秦牧吼完,台下依然悄无声息.
“是谁让你们游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秦牧接着大吼,“是城外的叛军!是他们烧了你们的房子,抢了你们的钱粮,甚至**了你们的妻女!这是仇!是不共戴天之仇!你们想不想报仇?”
没人回答,倒是嗡嗡的议论声又响起.
秦牧一挥手,刘猛立即冲向前排,将一个交头接耳的青壮拎出来,猛然就是一刀,一时人头乱滚,血花飞溅,三千保甲顿时大哗,接着又纷纷收声,噤若寒蝉.
秦牧硬起心肠,现在不杀个把人,让纪律继续这么涣散,等下出城后就要死一百个,一千个.他接着大吼道:“本官令行禁止,谁若违令,这就是下场.”
“唬!”刘猛一百人马再次虎吼,似欲噬人而食.
“现在城外就几百叛贼,他们不久前和你们一样,还是天天在地里头刨食的百姓,他们并不比你们强多少,你们比他们少的,只是一份血勇,一份敢死的勇气;
常言说得好,傻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只要你们敢豁出性命,就能要了他们的命.本官现在郑重宣布,将立即带你出城,剿灭城外的叛贼,本官将人冲在你们的前面,要死,本官先死!”
台下不少人悄悄左右张望,但就是没人敢再出声,阵前的血腥味还浓着呢.
“出城之后,谁若不听号令,怯敌不前,斩!”秦牧再次挥刀,杀气腾腾,台下几千双眼睛没有一双敢与他对视.
“当然,本官也不会让你们白白拼命,凡奋勇当先,取敌首级者,皆有重赏,具体为杀敌一人,赏银十两,良田二十亩.银子在战后提来首级,立即发放,良田则等平定马永贞之乱后,由知府大人亲自派人丈量给你们,一分都不会少.”
秦牧说到这,抬手示意,杨廷麟带来的小吏立即掀开那几辆大车上的油布,“哗啦”几声,满满几车的银子发出刺眼的银光,有的滚落地上,乒乒乱跳.
三千双眼睛一下子被刺激得血红血红的,在场的大部人估计连祖宗十八代一起算,也没见过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若不是那一百黑甲“秦军”镇着,估计很多人已经忍不住冲上去抢了.
场中依然是寂寂无声,但三千保甲个个脸都憋成猪肝色,有的望着银车手脚微微发抖着,可见他们心中激动到了什么程度,只不过方才被杀之人,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他们不敢出声,否则只怕已是声嚣天外了.
秦牧满意地吼道:“都听清楚了吗?畏敌不前者,斩,斩敌一人者,赏银十两,良田二十亩,现在回答本官,愿不愿随本官出城杀敌!”
“原!”
“愿意!”
台下的回答并不整齐,但绝对声透九重,震响如雷,人人都憋了许久,这一刻无不是用尽力气,疾声大吼.
“好!等下我会令人拉着银子跟在大军之后,击败城外叛军之后,当场计敌首级发赏银,绝不少大家分文!现在听我号令,向左转,随本官杀出城去!把城外的的叛军杀个魂飞魄散,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片甲不留!”
........................
纹银十两,良田二十亩,在地窄人稠的赣南地区,绝对可以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若是杀敌两人,三人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作为难民,之前他们不知有多少人愿为一个煎饼卖身,秦牧开出这样的重赏,无怪乎三千保甲个个两眼通红,血脉暴涨,激动得嗷嗷直叫.
现在别说让他们出城与叛军拼命,就算秦牧说直接带他们杀到京城去,把崇祯掀下龙椅来,估计大部分人也会跟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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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给我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杀他个灰飞烟灭,白花花的银子就在后面等着你们来拿.为了银子!冲啊!”
马永贞营寨前,大雨滂沱,天地蒙蒙,秦牧长刀一指,三千保甲眼睛发红,挥舞着刀枪,如同一群饥饿的犲狼,在良田财富的刺激下,在秦牧长刀指引下,嗷嗷叫着扑向马永贞的寨;
不少人一边冲还一边喊着“纹银十两,良田二十亩”,不错,这无比诱人的前景不在心中,在眼前,等着他们挥刀去斩下.
“杀!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为了银子,拼了.”
各种乱七八糟的口号层出不穷,三千保甲随着蒙轲和刘猛冲过壕沟,象炮弹一般撞向马永贞的营寨,以至于寨内的守军有一种错觉,这几千冲来的人马看他们的眼神根本不象在看人,而是在看白花花的银子,他们砍人不象在砍人,象在自家田里锄禾.
蒙轲如同天生的杀神,他那把特大号的长刀凌空砍出,劲风呼啸,雨水横洒,“蓬!”一声巨响,碗口粗的木桩被砍得木屑纷飞,溅射入肉如同箭矢.
“冲!”他暴喝一声,震若雷霆,后面的一排保甲喝着号子,抱着撞木使出全身劲道猛冲,“嘭!”寨墙瞬间被撞歪向内,一串守军被晃飞出来,蒙轲扬刀如匹,狂斩如电,地上断肢残臂噗噗飞落,这景象令人怵目惊心,魂飞魄散.
“蓬!”刘猛那巨大的狼牙棒紧接着狠狠地砸在寨墙上,又是木屑飞溅,负责撞墙的保甲扛着撞木反复猛撞,不堪**的寨墙终于倒塌一段,早已嗷嗷叫的保甲如山洪般倾泄而入.
马永贞并非易与之辈,虽大雨滂沱弓箭难使,他也早已在营内以一百人马组成严密阻击阵形,刀盾手居前,组成盾墙,长枪手于后,从盾墙空隙猛烈刺杀.
冲在前头的保甲瞬间象撞上了崖壁,寸步难进,一个个被长枪刺得肠穿肚烂,攻势为之一滞.
秦牧也冲到了寨墙边,见些情景心急如焚,立即狂吼起来:“后退者斩!白花花的银子就在你们前面,冲啊,狭路相逢勇者胜,冲!给我冲!蒙轲!你他娘的快杀上去啊.............”
英勇无敌的蒙恬将军不用他叫,已经提刀硬冲而上,大刀带着屠龙之威狂劈而出,将刺来的数支长枪全部劈断,脚下接着如风暴踢,两支断落的枪头被踢得劲射而出,狠狠地击在叛军的盾墙上,那些藤盾瞬间被击穿,盾后的叛军被枪尖刺入胸腹,倒翻而出惨嚎不绝.
三千保甲的攻势之快,之猛,之烈,令马永贞始料未及,尤其有蒙轲和刘猛这两位猛人打头阵,杀得叛军肝胆具裂,眼看防线就要被冲破,马永贞也只得拼命了,他亲自顶到决口处,狂声暴喝:“起!冲!”
组成严密阵形的叛军隆的一下起盾,齐齐踏步向前,后面的枪兵持着两丈长的大枪紧随其后,狠狠地向前推刺而来;
马永贞自己也是持枪疾刺,直取蒙轲,蒙轲既要应付那那灵蛇一般的刺杀,又来应付周围密密麻麻的大枪,仓促之间被逼得连退数步.
秦牧两眼通红,他这三千保甲全凭一股血气在冲杀,一但被逼退,哪怕只是被逼退一次,士气也会一泄而光,再出一千两一颗人头,只怕也再难激起他们的血气.
心急如焚的他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前面的顶住,后退者斩,后退者斩!后面的听着,管他娘的是石块还是泥巴,快抓起来给我砸!砸啊!狠狠的砸............”
他自己一边狂喊,一边蹲身抓东西,叛军挖壕沟时挖起的石块泥土都堆在寨墙下,被暴雨一浇,全成了淤泥;
秦牧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扬手狠狠砸出,一把泥巴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马永贞脸上;
威风凛凛的马大当家瞬间被砸成了泥猴,嘴鼻被封,两眼难睁,狼狈之极.
后面的保甲依样学样,也纷纷抓起石块泥巴狂砸,一时之间,石块泥巴满天飞,激烈的生死搏杀变成了泥巴大战.
你千万别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蒙轲他们背对着后面的保甲,不用担心泥巴迷了眼,马永贞一方则刚好是正面对着这边,在漫天飞舞的泥巴之下,连眼睛都睁不开,这仗还怎么打?
何况有不少人挨上的是石块,被砸中者不是头破脑裂,就是骨折腹陷!
这是场乱战,活脱脱的乱拳打死老师傅.马永贞活了三十多年,还没遇上过这样的仗.
他的人马不可谓不英勇,他的应对措施不可谓不得当,但在这泥巴大战前,队形还是很快被砸得七零八落.
蒙轲和刘猛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领着前面的保甲狂冲而上,大刀甭管是否沾满了泥巴,杀起人来那仍是血肉横飞.
特别是刘猛的狼牙棒,在这种混战中,威势尤其吓人,二三十斤的巨型狼牙棒横扫而过,就能扫倒一片,白色的脑浆,鲜红和血液,喷洒如雨,断骨碎肉纷飞,加上他须发怒张,如雷怒孔,有如怒目金刚,吓得挡路的叛军魂飞魄散,纷纷后退.
马永贞挨了秦牧一把泥巴后,如同瞎子一般,马六两见大势已去,匆匆对洪大壮吼道:“你带将军快撤,这儿我先顶着,快!”
撤?这也叫撤?这他娘的分明就是溃不成军.
洪大壮带着马永贞一转身,几百叛军立即就作鸟散了,三千保甲如强盗进村,在雨中嗷嗷叫着追杀.
***
官要当匪,匪要当官,这就是乱世.
阎茂的带着人马追到山坳下,立即挥舞着大刀对身后的手下大吼:“给我杀!除了那娘们外,鸡犬不留!”
五百人马就象进村的强盗,鬼哭狼嚎地冲上去,进入五十步后一齐张弓漫射,两三百支箭矢如漫天蝗虫般飞舞而去,谢老三带着五十人,躲在大车,树木,岩石后面,同样开弓反击.
只是他们加起来也就十多张弓,声势根本没法相比.阎茂只损失了几人,就冲到了大车前,见了血的兵匪,更是如恶狼般凶狠.但第一波冲击,他们却遇上了铁板.
谢老三的人马以大刀,以石块,以滚木,甚至是车上的货物,以一切能拿到的东西猛烈回击,山坳里道路狭窄,阎茂虽然人多势众,但能与谢老三的人马接触的也不过是前面的几十人.
谢老三这些人长年行走在外护送商队,手上颇有几分功夫,一对一的正面厮杀稳占上风,一盏茶功夫下来便给阎茂造成了二三十人的死伤.
“快,抢占两边的山坡!把他们射成刺猬!”阎茂一边隔着大车与谢老三厮杀,一连放声大吼.
后面的兵匪接令,立即抢占右边坡地,谢老三无力阻挡,他们的防线构筑得太仓促,山坡上根本没来得及布置任何防御工事.
右则山坡一被占领,阎茂的人马居高临下,用弓箭点射,准头虽然不怎么样,但却让谢老三他们顾此失彼,形势急转而下.
眼看一个个兄弟惨死倒下,谢老三目眦欲裂,许掌柜要他们坚守到二更,这才一柱香时间便要顶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狗急了还跳墙呢,谢老三狂吼起来:“兄弟,冲过去,冲过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包赚,这样让他们射,咱们死得更快.”
在谢老三的带领下,余下的三十多人跟着他一齐跃过大车,与阎茂的兵匪战成一团,这样缠斗倒是不用担心坡上的冷箭了,可他们人少,哪怕一博二,伤亡殆尽也只是迟早的事.
李香君随着商队又奔逃了半个时辰,到此时已是人困马乏,却还没遇上一条岔路.
一些拉车的马匹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有的车夫不禁嚎啕大哭:“这都什么世道啊?什么世道啊?朝廷的军队来抢咱们老百姓,比土匪还凶啊,让我们怎么活呀,老天爷啊!你怎么不开开眼啊..................”
嚎哭声听得人心头阵阵发酸,李香君抹去腮边的眼泪,游目四顾,除了谢老三他们留守的那道山坳,过来之后都是开阔地带,连个适合躲藏的地方都没,更别谈利于防守的地方了.
这可怎么办?
同车的杏儿脸色煞白,犹豫地说道:“姑娘,要不咱们别跟着商队了,咱们单独逃吧.”
“不行,先不说许掌柜的一路照顾,咱们不应有难就自顾逃命,就算想单独逃走,咱们两个女人又能逃到哪儿去,这四周没有躲避的地方,那些兵匪追上来,不见咱们也会四处寻找的,咱们一样会落到他们手里.”
“那怎么办?”
“容我再想想................”
容不得了,后边烟尘又起,正是阎茂带人又追了上来.
到了这地步,商队的人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纷纷扔下货物,四散而逃,只望能留得一命.
就连李香君的车夫也跑了,马匹没人驾驭之后,冲到路旁的地里,一下子就陷住了.
李香君与杏儿发出一串惊叫,幸好马车没翻,俩人连东西也顾不得要,匆忙爬下车来,在荒地里跌跌撞撞地奔逃着.
追近的阎茂一眼便瞧见了她两,顿时桀桀淫笑道:“美人儿,你们跑不掉的,别怕,本将一向怜香惜玉,会好好疼你的,一定会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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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与张献忠先后在襄阳,武昌称王,兵威大盛,令整个天下瑟瑟发抖.
放眼大明朝,赵率教死了,卢象升死了,满桂死了,曹文诏死了,洪承畴降清了,孙传庭去年冬新败于郏县.
剩下左良玉,刘良佐,刘泽清这些歪瓜劣枣,打起仗来不怎么样,祸害起百姓来不输于叛军.一时之间崇祯竟找不到一个可堪大用之人.
无奈之下,只能在矮子里挑高个了,还得用左良玉.左良玉去年与李自成会战于朱仙镇,大败,退至襄阳.
李自成遂攻打襄阳,左良玉撤兵至武昌,向楚王要兵员,要粮饷,均没得到补给,遂掠夺武昌包括漕粮盐舶.到九江后拥兵二十万观望自保.
崇祯已连下数诏,令左良玉进击盘踞武昌的张献忠,左良玉以缺饷为由,几番推托,反而以筹饷为名纵兵在九江周边各县大肆抢掠,令百姓惊恐万状,一日数迁,过往商旅往往被抢掠一空.
赣州仁通商号的商队行至彭泽县牛头冲这个地方,李香君的马车随在商队后段,她头扎方巾,身着儒衫,一身男装打扮,如同游学的士子;
但仔细一看,那黛眉细若烟柳,眉眼儿秋波流盼,俏丽生辉,小嘴唇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俏皮,分明是一个楚楚可人儿.
她已经寄信秦牧,告知自己赴赣州相会的事情,整件事当初她多少有些冲动,如今走到半道上,也不知道秦牧接到自己的信没有.
她心情难免有些忐忑,思前想后,总难定下心来,望着四窗外的风景,不觉轻吟道:“欲渡浣花溪,远梦轻无力..............”
“姑娘不用担心,秦公子对姑娘一往情深,这诗里的情意连婢子都听出来了.”同车的杏儿作书童打扮,看出自家姑娘有心事,便劝了一句.
“这次咱们去会昌,事前也没能给他捎个信,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看轻了我.”说起这些,李香君俏脸上莫名有些羞红,恍若夜奔的卓文君.
“不会的,不会的,姑娘放心吧,秦大人不是那样的人.”杏儿耐心地安慰着自家姑娘,但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便在此时,车队突然停了下来,李香君不禁掀开车帘,询问起车夫来:“出了什么事,不是说要到彭泽县城再歇息的吗?怎么在此停了下来?”
“小人也不太清楚,前面的车子都停了.”
未等李香君再问,前头就传来了领队许掌柜的呼喝声:“快快快!快掉头,快啊!”
近半里长的车队那里是想掉头就掉头的,场面顿时乱起来,李香君心头一惊,知道情事必定小不了,商队有上百个功夫了得护卫,普通山匪不敢打商队主意,能令许掌柜如此着急的,只怕是大股叛军了.
难道是张献忠打过来了?
来的不是张献忠的叛军,而是三四百穿得破破烂烂的明军,大部分步行,少数骑马,掀起大片的黄尘,前呼后喝的将车队围了起来.
这队人马匪里匪气,桀骜异常,围上来后不由分说便用刀捅开车上的油布,见有值钱的便欢呼雀跃,稍遇阻拦立即刀枪相向,他们除了身上穿着明军军服,行为与强盗无异,整个车队一时大乱.
领队的许掌柜瞧准一个领军的将领,连忙上去陪笑道:“将军,小人是赣州仁通商号的掌柜,这次奉东家之命运货回赣州路经此地,还望将军通融一二.”
许掌柜说着从袖口内抽出几张银票,没等他送上,那长着一双三角眼的将领便一把将银票抢了过去,紧接着一脚将许掌柜踹倒在地:“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将奉我家太子少保之令,为大军筹集粮草,好早日发兵剿灭武昌叛贼,尔等这些货物正是我大军所须,本将收下了,识相的赶紧滚,否则以叛贼论罪,滚!”
“将军!啊..........”许掌柜才喊一句,便挨了一鞭子,脸上顿时皮开肉绽.
商队也有两百多人,其中一百护卫武功还不错,见官兵蛮横如匪,无不愤然怒视,但许掌柜不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动武.
这时李香君的车帘被猛地扯落,一个贼眉鼠眼的兵痞探头进来一看,立即嘿嘿地淫笑起来,李香君虽穿着男装,但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在这男风极盛的明末,哪怕她真是男人也足以令这些兵痞垂涎三尺,何况只要眼不瞎,就不难看出她是个雌儿.
“你们干什么?你们还是朝廷的军队吗?”李香君又惊又怒,娇叱一句.
“朝廷的军队怎么了?朝廷的军队也是人,也要吃饭,也要乐呵呀,这世道乱着呢,象你这样的美人儿出行在外就不怕吗,你放心,以后不用怕了,我会保护着你.”那贼眉鼠眼的兵痞伸手便来捏李香君的俏脸.
李香君性子刚烈,岂容他这么污辱,她手下早藏着一把剪刀,此时突然刺出,那兵痞始料未及,手被刺破,血流如注,痛得他惨叫一声连连后退.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那领军的将军注意,他纵马过来远远责问道:“怎么回事?还有人敢反抗不成?”
“阎将军,这儿有个娘们,小人本待让她去侍候将军,不想这娘们竟然突然刺小人一刀.......”
“滚!”那姓阎的将领飞马到来,大喝了一声,待往车里望去,两眼瞬间光芒大盛,视线再也离不开李香君那张倾城的俏颜,“姑娘,你姓什么,叫什么,快快告诉本军,你放心,有本将在,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初遇变故,李香君一个弱女子难免有些慌乱,但她在媚香楼时,见的多是公卿显贵,经过的场面多了,能很快调整自己的情绪,她定了定神说道:“多谢将军垂爱,只是尚不知将军尊讳.”
“本将姓阎名茂,乃太子少保座下将领,美人儿您怎么称呼?”自称阎茂的将领目光灼灼,仿佛正在一层层地剥着李香君的衣裳.
李香君遇上他这样的目光,心里明白,想逃脱此人的魔爪难了,太子少保左良玉败给李自成后,从襄阳退到武昌,又从武昌退到九江,所过之处抢掠成性,百姓争相逃避,李香君在南京时就曾闻其恶名.
现在竟然遇上左良玉的乱军,她心念急转之下,虽不愿提侯方域,但眼下身处绝境,为了能脱身,也不得不变通一下了.
“原来是太子少保座下阎将军,小女子在南京时常听侯方域侯公子提起阎将军大名,说阎将军英勇善战,屡建奇功,实为我大明朝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侯方域乃是侯恂侯尚书之子,对将军尚且百般推崇,小女子今番有幸遇上阎将军,实在是万分荣幸.”
左良玉曾在是侯恂部下,得侯恂赏识提携,才有今日.去年李自成席卷中原,合兵围攻开封.朝廷能指望的只有左良玉,但由于左良玉桀骜不驯,不受节制.崇祯帝只得特赦侯恂出狱,以兵部侍郎的身份,代替丁启睿总督保定等七镇军务,以解开封之围.因为没有解救开封之围的对策,侯恂迟疑不前,与开封隔河相望.不久,李自成引黄河淹开封,开封陷落.侯恂又一次被罢官下狱.
左良玉与侯恂之间的这段“私情”天下皆知,李香君听说阎茂是左良玉部下后,把侯恂搬出来,就是希望他有所顾忌.
谁知道阎茂沉迷于她的美色,根本不管这一套,淫笑着上前抓向她,嘴里嘿嘿地说道:“美人儿既然听说我本将的大名,那就更好了,等咱们成就了好事,再跟侯恂说一声便是.”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李香君用剪刀顶在自己的喉咙上,一脸决绝,情急之下,除了这么做,李香君已无其他选择.
“别别别,姑娘这是何必呢,你这般花样的美人儿,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岂不是暴殄天物,快把剪刀放下,放下,咱们有话慢慢说!”
那姓阎的将领停下脚步,眼睛却没离开李香君,她那俏美的容颜,娇小玲珑的身体,勾起了他无限的欲望,恨不能立即将眼前的美人压在身下,哪里舍得她有什么意外.
就在这时,突变忽起,跟在李香君车边的一个商队护卫趁姓阎的神魂颠倒之际,猛然扑出,袖口一番,一把匕首直刺姓阎的喉咙,匕首已刺破皮肤,红色的血腋如珠而下.
“立刻让你的人马撤走,立刻!否则别怪我一刀割断你的喉咙!”那护卫一脸凌厉,怒吼如雷,手下不断加力,逼得姓阎的步步后退,面色惨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没料想到,无论是姓阎的带来的士兵,还是商队的人马,都不禁惊呼出声,场面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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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州城外马永贞的大帐里,酒肉飘香,主客对坐,没有丝毫剑拔弩张的意思,只不过气氛也有些怪异.
秦牧是个自来熟,频频向马永贞敬酒,脸上一直带着友好的微笑,直到他摸到下巴长出的一颗青春豆,笑容才突然一凝.
天啊!大明朝也有青春豆,不是说没有工业污染的古代,空气特新鲜,上厕所都不用带手纸..........呃,反正就不应该长青春豆.
帐中诸将一直猜度着他的来意,见他脸色一整,以为他要说正题了,便都停杯看着他.
“看什么看?没见过青春豆吗?”秦大知县发觉自己的缺陷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不禁气急败坏,嗡声嗡气地喝斥了一句,仿佛帐中之人都是他的喽罗一样.
马六两忍无可忍,“呯!”一掀桌案霍地站起,抽刀指着秦牧喝道:“少他娘装蒜,再不说明你的来意,信不信老子一刀宰了你!”
“为了一颗青春豆,至于拔刀相向吗?”秦牧有些无辜地笑了笑,转头对马永贞说道,“马当家的,开个玩笑而已,我希望咱们接下来的交谈能在轻松的气氛下进行,不过我希望马当家的能先让帐中各位回避一下,有些话我想单独跟马当家聊聊.”
“事无不可对人言,帐中各人都是马某的生死兄弟,秦大人还是直接道明来意吧.”马永贞淡然答道.
“马当家的,本官是来招安的.”
“凭你也配?滚!赶紧滚!我们将军不杀来使,我马六两却早看你不顺眼了,可不管你是来使还是狗屎,照杀不误.”马六两一脸晦气,杀心又起.
马永贞寒声说道:“秦大人可以回去了,我大军明日即到,到时咱们赣州城里再见.”
“再给你两万兵力,你也攻不下赣州城.”秦牧冷然一笑.
马永贞霍然起身,目光炯炯地射在秦牧脸上:“我要是先杀了秦大人呢?”
帐中气氛急转直下,瞬间跌到冰点.
马永贞已经可以肯定,赣州的一切都是秦牧在策划,才得到支撑下来,秦牧一死,赣州将不难攻破,可以说,秦牧已经成为他拿下赣南的最大的绊脚石.
马永贞这一刻确起了杀秦牧之心,绝非虚言恫吓,因为他想起了项羽当年在鸿门宴上犯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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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庆功宴,秦牧被灌了个醉眼朦胧,由杨家的小厮扶回到府衙.
大明朝的各级地方衙门格局大致相同,前后堂二间至五间不等,这主要是依衙门级别不同而增减,比如巡抚衙门,通常前后堂就多达五间,穿堂两廊,大门,仪门廊庑各若干间,东面左则建寝室,又东则建赏功所;大门之外,立抚安,镇静二牌坊,屏墙之南,又立三司厅,为下级官员会议白事之所.而后衙,便是主官及家眷居住之所了.
杨廷麟将秦牧安排在衙内东则的寝室暂住,而没有安排到驿馆去,一是为了方便与他议事,二来秦牧刚立大功,这样也显得礼遇些.
五月的夜晚,因为一场大雨而显得清爽怡人,池塘里传来阵阵的蛙声,墙根里,夏虫也一齐呜唱,夜风吹过房前的一株松树,发出“啸啸”的声音;
雨收了,檐水还不时滴落,在阶前的水哇里嘀嗒作响,让整个东厢显得特别的宁静安祥.
秦牧躺在竹簟上,脑中昏昏沉沉,耳朵却是灵醒,窗外的水声虫鸣都听得比较清晰,一串轻轻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接着听到有女子的声音.
“巧儿,姐姐就不进去了,你自己端进去吧.”
“芷儿姐姐,你不是想见我家公子吗?他醉了,没事的,你进去吧.”
“巧儿胡说什么,谁想见他了?你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小嘴.”
“那你老问我家公子的事?嘻嘻,芷儿姐姐脸红了.”
“你还说,你还说!”
“呀,茶快洒了,姐姐饶了人家吧,姐姐,你还是进去吧,没事的,我家公子又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也不行,男女有别,姐姐进去别人会说闲话的,茶要凉了,巧儿快端进去吧.”
“可是我家公子还抱过姐姐你呢,见一面有什么?”
“啊..........巧儿你作死呀.............”
秦牧听到一串脚步声很快跑远,接着传来巧儿推门进院的声音,他不由得想起那日在后衙厅门,见到的那个酷似玉潄公主的少女,十六七岁,青春靓丽,恍若闲花照水,又似月绕轻云,婉婉婷婷,令人一见难忘.
巧儿端茶进房后,先去把油灯挑亮些,然后走到竹簟边轻推了秦牧一把.
秦牧不禁有气,这丫头刚才不是话挺多的嘛,怎么这会儿不叫人,用推的.
他突然睁开双眼,怒视着她.小丫头吓了一跳,然后嘴角慢慢翘起,那抹笑容轻淡如烟,只是仍不吭声,端过醒酒茶要喂他.
秦牧实在气不过,抬手在她额头赏了一个暴粟,这丫头眉心有颗淡淡的红痣,不注意看看不到,被他这一弹,终于明显一些了.这让秦牧莫名有种成就感,就象小时候抢了隔壁二丫的冰棍舔了一口,当成间接亲个嘴.
“公子快先把这醒酒茶喝了.”
“你终于肯开口啦?”
“............”
“哟嗬!又来了,当我不敢揍你是吗?”
“不是,不是,以前我娘说女儿家不能多话,这样才会..........”
“才会怎样?说!”秦牧抢过醒酒茶,学人家土匪喝酒的样子一口喝光,以便让自己显得更凶恶些.
“才..........才会让人觉得比较娴淑.”
“什么什么?娴淑?你屁大个丫头,娴淑?哈哈哈!”
小丫头被他笑得满脸通红,脱口嚷道:“人家十四..............”
啪!秦牧一巴掌过去,小丫头终于改口了.
“十..........十二了.”
“你娘没教你,淑女是不能说谎的吗?”
“我............”
“老实交待,你那位芷儿姐姐是不是叛军奸细?她向你打听我什么了?”
巧儿一听,顿时来劲了,那双明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转,说不出的灵动,她飞快地把小小的弓鞋脱掉,毫无顾忌的趴在秦牧身边,眯着眉眼儿笑道:“公子,芷儿姐姐美吗?美吗?”
这话问的,秦牧瞬间酒意全消,冷汗直流,这丫头还真是...........咱凶神恶煞地审她,她倒反过来采访起咱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抬屁股!”秦牧沉喝一声,巧儿刚好俯身趴着,合适,啪啪!两巴掌下去,小丫头飞快地翻身,躲到竹簟一角,捂着小屁股蛋噘嘴以对.
“本公子问你话呢!”
“芷儿姐姐从来没对人家这么凶过.”小嘴儿都快能挂酱油瓶了.
“本公子在问你话,你没听到吗?”坚持住,否则这丫头明天不得上房揭瓦才怪.
“什么都问啦,她成天打听公子的事,还有公子做的诗,问公子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怎么答的,有没有卖国求荣?赶紧如实招来!”一时没有找到趁手的惊堂木,秦牧抄起旁边的茶碗,用力一拍,半道上担心把碗砸碎了,连忙收劲,威风不免大减.
“当然没有啦,我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公子是个好人呢.”
“这还差不多.............呃,不对,那你就是告诉她我是个坏人喽?”秦牧酒后脑袋昏沉,差点被她给坑了.
“不是,不是,我也没说公子是坏人.”
好吧,秦牧被她绕晕了,他揉了揉自己昏沉的脑袋,这醒酒汤怎么没用呢,该不会是被人下了“含笑半步癫”之类的药物吧.
“丫头啊,这样吧,你把你和你芷儿姐姐的对话重复一遍,我自己来从中寻找蛛丝马迹,以便尽早破案.”
“芷儿姐姐问:你家公子可有新的诗作.我答:没有............”
“停停停!你这臭丫头,怎么能答没有呢?泡妞全靠这个了,你怎么能答没有呢?”
“公子,泡妞是什么意思?”
“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答错了,我有,我有新作,只不过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懂嘛你!”
“哦,公子的新作在哪?”
“侍墨!”
小丫头灵醒着呢,吸上弓鞋便跑到书桌前磨墨.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不行,不行,这好象是前人诗作,脑子昏昏沉沉的秦大知县歪着脑袋踟蹰又躇踌,象只围着母鸡转的公鸡.
“公子,墨磨好了.”
“哦,知道了,扶我一把,别摔着了.”
小丫头上来扶他,嘴角的笑意若有若无,秦牧偶然瞥见觉得有些诡异,抬手就是一个暴粟,这叫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哼,公子再欺负人家,人家就不帮你送信了.”
“哟嗬,威胁起本县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来呀,狗头铡伺候!”
“包大人饶命,包大人饶命,人家冤枉啊!”
“人家冤枉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对了,我什么时候让你替我送信了?”
“一会儿!”
秦某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要摔倒,这丫头不得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呐.对了,我的诗,好歹想起了一首;
顾不得与之纠缠,秦牧快步走到桌前,挥汗如雨地写下:几回月下坐吹(萧),银汉红墙入望遥.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呃,后面几句就不要了,主要是一时想不起,这几句还凭着模糊的记忆乱写的呢,他将笔一掷,慷慨地说道:“丫头,赶紧送信,办好此事免铡!”
巧儿缩了缩小脑袋,死也要问个没水准的问题:“公子,你还没说呢,芷儿姐姐美吗?”
“少嚼舌,赶紧送信!本大王正缺个压寨夫人,这玉潄公主不错...........不是,你快去,回来咱们接着吃煎饼.”
“嘻嘻,公子也会紧张,脸都红了!”
“说什么呢,你喝两斤老酒试试,看脸红不红.”
“嘻嘻...........”
小丫头卷起桌上的诗,带着银玲似的笑声一溜烟跑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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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小丫头刚跑到院门,又跑了回来,明亮的眼睛望着秦牧说道:“公子,这信还没贴邮票呢,不贴邮票可不行.”
“呃,邮票没有,推荐票行吗?”
“行,快拿来.”
秦大知县摸了半天口袋,也没摸出一张,只得尴尬地向四周拱拱手:“亲们,谁有推荐票,行行好,行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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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夏季的雨说来就来,大营外又开始下起雨来,时间刚入酉时(17:00),因为雨水的到来,感觉已经象是薄暮时分了;
听到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帐蓬顶上,马永贞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他的几千人马从南蛇山赶来,原定明日晚间即可到达,这雨若是下得久些,路上泥泞不堪,几千人马将难以按时到达.
按目前的情况多拖一天,秦牧就有多一天练兵的时间,对他也就越发不利,如今赣州城四门紧闭,城上日夜有人巡视,原先派入城的细作难以将消息传出,城中情况有何变化马永贞也无从得知,这让他心中的顾虑越发重了.
能否拿下赣州,对他来说,有着天差地别的意义.拿下了赣州,整个赣南就落入囊中,他的这支人马会有可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在地理上赣州甚至比张献忠盘踞的武昌更为有利,因为李自成和张献忠被灭掉之前,朝廷绝不可能再调大军进剿赣南,他可以有一段充足的时间来发展,从而成为可以争雄天下的力量.
拿不下赣州,他就只能退回山里,依然只是一伙山贼,还随时得防着秦牧来剿.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马永贞蹙眉间,不其然地又想起了与秦牧单独交谈的一番话,不管秦牧说的那些惊天之语是否属实,但光是他分析张,李等人的透彻,谈论天下局势的眼光,军政等战略上的见解,马永贞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及多矣.
这样一个人物,让他在赣州城里经营越久,赣州就离自己越远,这一点马永贞深信不疑.
他正想派人传令,让南蛇山几千人马冒雨赶路,无论如何尽快赶到赣州城下,帐外一个手下就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并报:“将.........将军,那个秦牧又来了,又来了............”
“又来了?”马永贞不禁回问了一句,这才多久呀,离他送走秦牧大概也就一个半时辰,秦牧他想干嘛?今天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早上一次来挑战,中午一次来喝酒,这黄昏了,还来一次,还有完没完了?“去,把他领进来吧.”
“将军,不是........这回不是秦牧一个人来.”
“咦,难不成又想来挑战?”
“不,马将军,我看他是来攻打咱们的营寨,马将军快出去看吧,秦牧带来了好几千人马呢.”
“什么!”马永贞不可置信的冲出大帐,这天下着雨,秦牧竟然冒雨来攻?这天快黑了,秦牧竟然想打夜战?
一连串的问号在马永贞脑海中飞舞,就象观音菩萨在跳脱衣舞,令人费解啊!
他冒雨奔在营寨门口,透过蒙蒙的雨幕一看,可不,一面秦字大旗被雨打湿后,就象阳萎早泄了似的,任是举旗的汉子策马飞奔,也只能偶尔招展一下.
前头一百黑衣黑甲的骑兵,这一百“黑色铁流”看上去很威风,其实身上穿的都是皮甲,还是在牛西镇时秦牧临时让人染成黑色的,被雨水一冲,黑色的染料随雨水流下,有些地方露出了牛皮的原色;
但这丝毫无损他们的威风,在秦牧的带领下嗷嗷叫着冲来,碗大的马蹄踏得地上水花四溅.后面几千步兵挥舞着刀枪相随,队形很乱,但乱得狂,乱得傲,乱得呱呱叫.
马永贞远远就感觉到,秦牧这支人马不象是来打仗,更象是来抢银子,因为在雨中作战,士兵通常没这么兴奋,奇就奇在,秦牧这支人马象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争先恐后,跑得比马还快.
嗯,大军后面还跟着几辆大车,这就更奇怪了,这儿离城也就五里,秦牧难不成还带着后勤来,或者是带来什么秘密武器?
不管如何,几千人马嗷嗷叫着冒雨冲而来,确实给马永贞这边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快备战!”马永贞不及多想便大声下令.
“将军,属下请令率部出战!”洪大壮恨声吼出,马永贞让他晚上带三百人去偷袭信丰,这天还没黑,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可人家秦某人却来光顾他们营寨三回了,他娘的,这算什么事!
“不急,先利用营寨挫敌之锐气,然后再全力反攻不迟.”还没探清秦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马永贞感觉还是谨慎稳妥一些为好.
马永贞不急有人急,秦牧此刻的口号是:一千年太久,只争朝夕!
所以他来了个“三进山城”,早上单挑,中午喝酒,早晚喝血.
骤降的大雨丝毫没的浇灭三千保甲的澎湃激情,因为秦大知县一直在喊:“三千保甲可吞吴!”
为什么会有这样口号,谁也不管,反正有秦大知县冲在前面,有几大车银子跟在后面,还有良田装心里面,三千保甲管他喊什么口号!
赣南地区民风本就彪悍,激情燃烧的三千保甲为巨利所诱,个个成了重赏之下的勇夫,大雨之中,踏水如浪,狂奔向前,汹涌如潮.
马永贞选择据寨而守,这一点并不意外,但有一点,雨天弓箭不能用,对防守一方不利,特别是这种临时搭建的寨墙不高,与城墙没得比,一但冲到寨墙下,就很容易攻进去.
秦牧没有一丝迟疑,更不会停下来啰嗦,趁着三千保甲士气正高,直接下令冲上去,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砸!砸他娘的!”秦牧坐于马上,长刀一指,放声大吼.
弓箭不能用,但不代表就没有远程攻击武器了,在他的大吼声中,三千石块凌空而起,带着“呼呼!”声砸向马永贞的营寨内,寨内的叛军没想到秦牧会用这么无赖的打法,只见无数拳头大小的石块呼啸而来,如冰雹一样砸下,很多守军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
“快躲!”马永贞失声大叫,但迟了,弹雨来得太快,有些守军还没来及躲避,脑袋就被砸开了瓢,血花飞溅,脑浆绽裂!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一软弹雨刚过,第二轮又来了,接着是第三轮,直把寨内守军砸得魂飞魄散.
“架桥!”
随着秦牧的大吼,后边冲出上百扛着木板的保甲,很快就在营寨前的壕沟上架起二三十道桥,三千保甲此时也不讲什么队形,一窝蜂的冲过桥去,刚好,攻城战讲什么队形?冲上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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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快点!用力!用力!再使点劲,对对,用力,再使点劲........唔!”这声音歇斯底里,最后还畅快无比的“唔!”了一声,若这是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你一定以为有男女在打野战.
但实际上,山下的场面一点儿也不香艳,相反紧张得动人心魄.
仁通商队逃到此处,南面临山,北面临河,道路狭窄崎岖,一辆大车的轮子卡在了石缝间,马匹弹动不得,这货车本来就逃不快,再卡一下,后面的兵匪追来,大家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许掌柜的满头大汗地催促着推车的护卫,等车子终于推过去时,又慌又累的许掌柜整个人几乎虚脱了.
李香君的车子刚好跟在这辆卡住的货车后面,一路逃亡,车子颠簸得利害,此时的她发鬓散乱,香汗微湿;
在最惊乱的时候,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秦牧,希望他突然出现,甚至会猜想他突然出现后会如何救自己脱险.
这一刻被卡在这狭窄的山道上,李香君突然福至心灵,忙向许掌柜叫道:“许掌柜,许掌柜,这样逃不行,咱们车上满戴货物,行动缓慢,迟早会被那些兵匪追上.”
“香君姑娘有何想法?”
“许掌柜,但凡大军撤退,总要留些阻击追兵的人马,张大哥他一个人,只怕延缓不了多久,咱们这货车走不快,更须留些人手阻敌,否则万一那伙兵匪追来,后果不堪设想.”
留阻击部队延敌,这在军队中基本人人都懂,但在普通百姓心中,很少有这样的概念,人人一心只想着逃得快些,这就是军队和普通民众思维方式的不同之处.
别看许掌柜臃肿得象个肉球,却是个很有决断力的人,经李香君一提醒,他猛拍大腿,立即大声道:“多谢香君姑娘提醒,谢老三,此处山道崎岖狭窄,正适合阻敌,快把后面几辆车横过来,你带五十护卫留此阻敌,至少也要拖到二更再撤走,你们放心,若能逃过此劫,老夫担保回去之后东家绝不会亏待你们,老夫在此指天发誓,谁若不幸遇难,我许益终生供养他的家人!”
“多谢许掌柜,我们本来就是来保护商队的,许掌柜快走,这儿就交给我们了.”护卫队长谢老三抱拳应下,立即带人把后面的大车横过来,组织防线.
李香君心思越来越明澈,她接着对许掌柜说道:“许掌柜,光是布这道防线还不行,咱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通常越贵重货物越轻便,许掌柜的快些把贵重的货物分出来,待前面有了岔路,咱们就分两路走,这伙兵匪多是步卒,咱们分两路走后,他们大概只能追上一路,这样可以把损失减到最小.”
李香君这是弃卒保车的意思,比如在岔路口故布疑阵误导追兵这些法子她都想到了,只是商队不是军队,她不能说得太直接,否则根本没人愿去做“卒”.
许掌柜是个精明的人,自然能听出李香君的意思,他正要照此去办,就见后面黄尘滚滚,竟是阎茂带着五百人马杀来了;
一见此景,大家面色都不由得大变,谢老三再次大喝:“许掌柜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啊,小的们家儿老小就托付给许掌柜了.”
“好,定不负尔等!”许掌柜匆匆应了一句,又大喝连连,赶车的车夫急于逃命,不用他催促,已经不停抽打着驮马.
阎茂远远望见这边的慌乱之象,不由得桀桀狂笑起来,挥舞着大刀对身后的手下大吼:“给我杀!除了那美人儿外,鸡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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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田分地给百姓,给百姓一个希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现在哪块土地不是有主的,虽经战乱,但毕竟还没有改朝换代,你总不能随意地掠夺原地主的土地吧?
秦牧从哪儿弄出土地来分给百姓?
杨廷麟摇头说道:“秦贤侄的想法老夫大致也能猜到,只怕此计行不通.赣州虽有五县被叛贼祸乱过,地方士绅大户很多在叛乱中遇害,然而,但凡是士绅富户,通常家族都是枝繁叶茂,根系深厚,即便直系亲属全遇难了,旁支却大多还在,想分掉这些土地,将会遇到极大的阻力,一个不好,他们就会再次煸动叛乱,何况很多士绅大户往往总有一两个人能在叛乱中逃生,这田地如何分得?”
秦牧胸有成竹地答道:“此事说难不难,首先在理字上站住脚跟后,还需要官府有一个比较强硬的态度才行.”
“哦,秦贤侄有何良策,快快道来.”
“杨叔,咱们这样,由府衙尽快贴出一份布告,宣布各州县的田籍档案因战乱已被焚毁或遗失,请各县百姓十日内拿自家田契到县衙重新登记造册;
拿不出田契的,无任无据,官府将不予承认其拥有的田产,能拿出田契的,则按田契上的亩数丈量足数即可,若有多余,便可拿来分给遭灾的难民,如此一来,咱们在理字上站住了脚跟,若再有人从中作梗,便无须客气了.”
秦牧这一招看似简单,其实大有玄机.一下子让杨廷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这么做是公事公办,虽有些不近人情,但理字不失.
没有田契文书为证,不予承认土地所有权,这一点其实只是其次,官府从中获得的土地也不会很多.
因为地契通常都是一个家庭藏得最隐秘的东西,而这东西对叛军来说只是一张废纸,没有人刻意去搜索这东西,只要还有人在,地契丢失可能性不大.
重头戏反而是在有田契,按田契上的实际数目返还地主土地这一点上,这才是秦牧此计的精髓所在.
明中叶以来,地方士绅富户大量兼并土地,而为了逃避赋税,诡寄,虚报等手段层出不穷,官府在册的纳税土地越来越少,大部分土地在一次次诡谲的倒腾中莫名的消失了.
当然,这些土地不可能真的消失,只不过是在官册上找不到记录而已,官册没有记录,那么原主人也必然拿不出有效的地契来.
秦牧一这招使出,等于是重新清丈一次土地,但这又比一般意义上的清丈土地简单的多,因为需要清丈的只是有地契的小部分,大部分没有地契的“黑田”则直接划为无主之地.
这些“无主之地”只须由官员牵头并监督,由组建起保甲模式的灾民按人头分配即可.
这一招使出,以前虚报得最多,损害国家利益最严重的地主,损失就最大,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前士绅富户势力大时,这一招也难以顺利实施,但现在经过叛军祸乱之后,地方上的士绅富户被极大的削弱,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这一招实施起来,阻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想清了这一点,杨廷麟面露欣慰之色,不疾不徐地说道:“好,就这么办!秦贤侄整军理民,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报功的奏疏我已经递上去,会昌一个小县城,秦贤侄着实是屈才了,但愿朝廷能慧眼识英才吧.”
当年袁崇焕也是从一个小小的知县,短短半年时间连跳多级,升为督军,总领辽东军政,成为掌握帝国命脉的大员.
杨廷麟觉得凭秦牧的才华,在国家危急之时,未必没有被破格升迁的可能.至少他本人对秦牧是寄予了厚望的.
“能平定叛乱,皆是杨叔与各位大人之功,小侄可不敢居功自耀,眼下只望能治理一县之地就满足了,其他的事将来再说吧,小侄身为会昌知县,至今未到会昌赴任,实在不妥,若是..........”
“事已至此,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了,秦贤侄且安坐,老夫还有话要说.”
“杨叔肯垂教,小侄自然是求之不得.”
“秦贤侄啊,如今你身为一县的父母官,连个家室都没有这成何体统?”
“这个,杨叔明鉴,今后会昌便是我的家,会昌百姓就是我的子女,我愿把自己的青春无私地奉献给会昌,奉献给大明,奉献给...........”
“岂有此理,老夫在和你说正事,你胡扯什么?”杨廷麟有些恼怒,按正常情况,他前面的话一是个铺垫,接下秦牧应该谦虚两句,或说两句佳偶难求什么的,总之,不应象他这样乱七八糟的胡扯,这让知府大人情何以堪?下面的话还怎么说得出口?
既然情何以堪,杨知府干脆豁出去了,他干咳两声后,义正辞严地说道:“贤侄啊,令尊令堂仙逝得早,我添为你的世叔,你的婚事自然不能不闻不问,咳咳.............”
“咳咳!”秦牧突然象个羞涩的小男孩,喉咙有些发干,不由自主地跟着干咳了两声,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尴尬.
“咳咳!”杨廷麟仿佛怕吃亏,又咳了两声,才正色接道,“贤侄啊,这个..........小女年方十七,人你也见过,虽谈不上才貌双全,倒也还算端庄贤惠,老夫就这么一个女儿,一直视作掌上明珠,现在就由老夫作主将她许配予你,你待如何呐?”
你待如何?靠,杨廷麟看上去不象不是知府了,倒象是阎王嫁女,一副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我就大笔一勾,勾掉你阳寿的样子.
“咳咳!这个................”秦牧嘴巴一向油滑,这一刻却不知怎么了,被象被人贴了块狗皮膏药.
嗯,比玉漱公主还要年轻婉丽的杨大小姐确实不错,但毕竟只是见过几回面,话还没说到十句,更别谈什么婚前试爱了,就这么定下来是不是有些仓促呢?
秦某人似乎忘了他托巧儿送过情诗,弄得人家大清早扎在了蔷薇花上,这会儿杨廷麟主动结亲,他却有些犹豫了.
这人啊!大概都有些贱,常常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容易到手的东西,立即就觉得没意思了.
杨廷麟一脸酱紫地哼道:“怎么着,我家芷儿还委屈了你不成?既然如此,就当老夫没..............”
“慢着,慢着,杨叔啊,小侄不是那个意思,小侄只是觉得自己孑然一身,还是个举人出身的七品小官,前途暗淡,令爱貌若天仙,贤良淑德,小侄是怕自己委屈了令爱,此番苦衷还望杨叔明了.”
“老夫观你做事,一向果决明断,这才直接找你谈这婚姻大事,不曾想你竟是这般拖泥带水,老夫现在就要你一句实话,你若是觉得老夫的女儿配不上你,可明说,若是不嫌弃,那此事便由老夫作主,就这么定了.”
秦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婚前试爱”的干活在这个时代似乎得浸猪笼,想都别想了,那定还是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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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险象环生的经历,给李香君的震动很大,以前也曾听过很多中原战乱的消息,但那时更象是在听一个遥远的传说,这次经历才让她真正明白了什么是乱世.
蓦然回首,往日秦淮河畔的风花雪月,纸醉金迷,只有两句诗可以形容: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
她虽是弱女子,却有一颗侠心,再也不愿回到秦淮那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奔赴会昌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此刻的她,仿佛沉沦在了苦海里,秦牧已不仅仅是才貌让她倾心,而且已经被她当成通往理想世界,美好生活的唯一途径.
若说当初离开金陵城是一时冲动的话,那么现在,就再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决心了.
许掌柜重新清点了一下,货物损失了不少,这还是其次,关键是随行的人员,死伤已近半,可谓是哀鸿遍野.
许掌柜只得带下令退回东至县,从东至县还有一条道经景德镇往赣州.但这条到赣州的路山多路险,空车行走还勉强可以,他们车上装满了货物,走起来会十分困难.而且路上也不平静.
江西山多地窄人稠,有明一代本来匪患就比较严重,这些年更不用说,山匪多如牛毛,如今商队护卫已经损失大半,如何走得?
许掌柜一行进退维谷,在东至县呆了好几天,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几天之后,九江方向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左良玉迫于朝廷的压力,准备沿江而上攻打盘踞武昌的张献忠了.
听到这个消息,许掌柜喜不自胜,决定在东至县再等等,等左良玉大军离开后,依旧走九江经南昌回赣州.
这样的世道,李香君主仆不敢单独行动,也只得一起在东至县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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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不负众望,终于成功招抚马永贞.
据说他是挟大胜之威,复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放了三个臭屁,才让马永贞服软,老实接受招安的.
那三个臭屁的具体内容是什么,等闲人等不得而知,只隐隐猜到不同凡响就是了.反正马永贞被这三个臭屁一熏,立即俯首甘为孺子牛,接受了会昌千户所千户一职.
且不说秦牧顺利招抚归来,受到怎样的盛情款待,他早已无心在赣州多呆,霍胜不负所托,把会昌给拿下了,现在他只想尽快往自己的地盘,好好经营自己那一亩三分田.
会昌是个好地方啊!处于广东,广西,福建,江西四省交汇之处,武夷山南麓,是个“一飞飞天上,巨翼遮江南”的好地方.而按俺们太祖的说法那则是:这边风景独好.
而且,如今的会昌,除了他这个知县外,县丞,主簿,县尉,甚至是小吏都跑光了,很好,非常好,今后会昌县衙就改名叫“一言堂”了!
招抚回来的当天,他就吩咐巧儿收拾行礼,准备前往会昌,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套衣服,秦大知县可谓是两袖清风啊!
杨廷麟哪里可能就这么放他走,匆匆赶到秦牧住的东侧寝院.
“秦贤倒啊,信丰的缴获总计有多少?老夫也好适当的安排些人手去转运过来,赣州城中还有几万嗷嗷待哺的难民,被流寇祸及的几个州县的百姓也急需赈济,至少得让百姓们有口活命粮,才能支撑得过去啊.”
“信丰具体缴获多少钱粮,当时急于回援赣州,小侄也未及详细清点,杨叔尽快派人过去,全部运回入库就是,会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小侄还不得而知,想必会昌的百姓也急需赈济,杨叔别忘了给小侄也拨些钱粮就是了.”
秦牧让霍胜运走的,主要是一部分值钱的金银财宝,剩下的大部分缴获,他没有全部私吞的意思,他可不想立即扯旗造反.
而且赣州各州县的百姓也确实急需赈济,若不能让附近各州县的百姓活下去,把生产发展起来,就算自己把会昌弄得象天堂一样,一县之地而已,将来又能支撑起多大的发展?
“这还用你说吗,老夫添为赣州知府,对治下州县百姓自会一视同仁.”
秦牧无意识地摸着自己下颚的那颗春青豆,好吧,最近肝火有点旺,这颗豆豆为宣誓他青春尚在,顽强不屈地坚守着他颚下的方寸之地.
杨廷麟见他为一颗豆豆纠结不语,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说道:“叛乱是平定了,但我赣州仍是举步维艰,百废待举,光是如何安抚这数县的灾民,让他们有信心坚持过眼前的难关,不至于再铤而走险,落草为寇,这就是个大问题,光是靠赣州之力赈济远远不够;
可如今朝廷同样不好过,指望朝廷拨来钱粮只怕是不行了,本官失职,致使赣州遭此大乱,也无颜在这个时候再向朝廷伸手要钱粮啊!如今只有靠咱们群策群力,想方设法渡此难关了,杨贤侄有何安民之策,还请尽数道来才是.”
秦牧暗自一笑,什么无颜向朝廷伸手要钱粮,杨廷麟分明是知道伸手也要不到,崇祯都典脸去权贵之家乞讨了,也没讨到几个仔,李自成和张献忠已相继称王,已成虎踞龙盘之态,崇祯哪里还有能力顾及赣南这穷山恶水!
“杨叔所虑极是,光靠赣州自身,眼前确实很难让全部难民吃得饱穿得暖,为免他们再铤而走险,除了向朝廷申请减免税赋外,眼下最主要的是解决粮食问题,小侄的意思是大力推广番薯种植,番薯适应能力强,山头坡地,房前屋后都可能栽种,生长周期短,产量高,收获一次能顶半年粮,只要大量种植,赣州百姓很快就能解决饿肚子的问题.”
“推广番薯种植,这一点老夫也想到了,只是即便番薯生长周期短些,可最少也得要两个月才有收成,眼前这两个月怎么办才是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赣州矿产不少,老夫已经上报朝廷,请朝廷允许租押部分矿山,以筹钱向周边各省买粮,此计朝廷批不批还难说,就算批下来,只怕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不瞒秦贤侄,老夫为此日夜忧思,终觉远水难救近火,真是愁煞老夫也.”
秦牧沉吟了一下,徐徐说道:“除了给受灾的难民一个希望外,小侄也没别的办法可想.”
“希望?什么希望?”
“土地.”
“土地?”
“不错,土地对老百姓来说,无疑就是最大的希望!有了希望,日子过得再艰难,老百姓往往也能撑过去,而不至于铤而走险落草为寇;
我华夏百姓生存的韧性是无与伦比的,几千年来,遭受了无数沉重的苦难,却能一次次的重新站立起来,靠的就是这种韧性.咱们现在只要给百姓一个希望,小侄相信,他们就一定能撑过去,一定能.”
秦牧的语气坚定无比,中华民族能一次次的复兴,这已经是历史一再见证了的事情,作为这个民族的一员,秦牧为此而自豪.
虽然这个民族也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它能屹立在世界之巅几千年,一次次从巨大的艰难中重新站立起来,从一片片废墟中重建起来,这一点从来没有哪个民族做到过,作为这个民族的一员,有什么理由不为之自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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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心情很烦躁,状态欠佳,俺会尽快调整好,各位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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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轲因战功暂任信丰千户所千户,要成为名正言顺的千户,还得等朝廷的任命,杨廷麟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但原赣州卫的兵将几乎损失殆尽了,刚刚遭受战乱的赣州又急需兵将来稳定地方,也只能采取这种权宜之计了.
赣州事了,秦牧带着刘猛及一百“大秦铁骑”出赣州东门,向会昌急奔而去,可用归心似箭来形容.
会昌距赣州府东二百里,宋太平兴国七年,析雩都九洲镇地置县,当时凿井得瓴甋(陶器)十二个,瓴甋上有“会昌”篆文,故取名会昌.
绍定四年升为军.咸淳五年复为县.元贞二年升为州(割瑞金隶焉).明洪武二年,仍改为县.地方四百有五十五里(广一百九十里,袤百有六十五里),东武平(隶汀州),东南武平,南安远,西南安远,西信丰,西北雩都,北瑞金,东北瑞金.
秦牧在后世到过会昌,那时走的是济广高速,但现在,走的显然是“大明龟速”.
后世两小时的车程,现在骑马一天到也不了,所以若用后世的经验套用过来的话,你估计连路都找不着.
秦牧对这个时代的会昌的粗略印象,全部来自嘉靖年间修的《赣州志》中有关会昌县的记述:闍山峙其前,明山拥其后;左右群峰,排列云障.绵水东来,湘水南下.山围四固之险,水横玉带之清;俗杂风殊,质而少文.地偏俗朴,多出武夫劲卒.居民伉健,嗜勇好斗.
其中“多出武夫劲卒.居民伉健,嗜勇好斗.”这一条记载,秦牧印象尤为深刻,或许也正因为这样,会昌才会成为这次叛乱之源;
而要打造一支“大秦劲旅”,正好需要武夫劲卒,可以说还没到会昌,秦牧对自己的这亩三分地已经充满了向往,也难怪他连媳妇都顾不上娶,就急着做“父母”去了.
“公子,玉潄公主是谁?”
“嗯?”秦牧惊诧万分地打量着小丫头,这丫头不会也是穿越过来的吧,“说!你是怎么知道有玉潄公主这个人的,敢有半句假话,立即烤了吃!”
被他虎视眈眈地盯着,巧儿不由得缩了缩小脑袋,答道:“公子你昨晚你叫了玉潄公主好几遍,人家自然知道了.”
“好啊丫头,你不学好,半夜偷窥我睡觉,说,我睡姿如何?可是龙璋凤姿..........”因为那颗顽强的青春豆,秦牧照镜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患上了点自恋的毛病.
“没有没有,人家可没偷窥你睡觉,公子不要冤枉人家,是你说梦话太大声,人家在隔壁都听到了.”
“不对吧,你没有偷窥我睡觉,怎么知道我是在说梦话?难道不能是我忧思难寐,辗转独语吗?臭丫头,想骗本大人,没门,还不赶紧从实招来.”
“人家...........人家好奇嘛,只看了一眼.”
“一眼也是大罪,来呀,拉下去...........烤了吃!”
“不要不要,人家三天没洗澡了.”
“正好,不用加盐.”
“...........”
小丫头答不出话来,但嘴角微微翘起,三分明媚,三分俏皮.飞驰的马背上,她发丝飘拂,衣裙漫飞,就象一个在春风里撒着花瓣的花仙子.
“公子,你什么时候娶芷儿姐姐?”
“你说什么时候娶?”
“明天.”
“好,那明天咱们就抢亲去.”
“好啊,好啊.”
“到时知道怎么喊吗?”
“知道,知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错,这是普通毛贼喊的口号,咱们这是去抢亲,性质不同,不能这么喊.”
“公子,那你说该怎么喊?”
“丫头,到时你就这么喊:技术含量低,反抗须谨慎.喝药不夺瓶,上吊就给绳.一人落草,全家光荣.”
“嘻嘻..............”
秦牧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进入会昌县境内时,还是不禁触目惊心.
一年多来,赣州卫指挥使朱腾领着官军与叛军在会昌境内进行着拉锯战,百姓逃的逃,落草的落草,剩下荒芜的田地,荒废的家园,烟冷野狐哭,茂草遮残垣;
一些孤儿寡老躲在茅草临时搭建的小窝棚里苟延残喘,挣扎求存.听到马蹄声纷纷逃避,如惊弓之鸟.
秦牧一路东行,路上看到不少战后返回家园的百姓,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目光呆凝.
战争的破坏十分严重,路边不时能看到百姓望着自家的断壁残垣饮泣,更甚者在断壁残垣间找出亲人的遗骨后,呼天抢地嚎啕大哭,凄惨的情景教人看了肝肠欲断,
见到这些情景后,巧儿一路再没了笑声,眼中总是雾蒙蒙的,不时催着秦牧,快些,再快些,秦牧这个知县早一刻赶到会昌县城,早一刻展开治理,或许就能少饿死很多人.
会昌县城不大,周长八九里这样,城高不足两丈,绵水穿城而过,明山巍峨拥立.
秦牧率一百人马飞驰而至时,马永贞和霍胜,宁远各率人马恭迎城西,两支队伍一左一右,肃然伫立,泾渭分明,霍胜一方大概有七百来人,马永贞保持着一个千户所的兵力(1200人).
“大人,您可来了!”
“霍胜,宁远,你们的人马现在可是住在城中?”
“是的大人.”
“马将军,你的人马呢?”
“回大人,城南原有千户所,我的人马现在驻在千户所.”
“立即把你们的人马带回驻地安置,然后到县衙来议事,立即!”
“遵命!”
城内同样很是凋弊,只有少量商铺开门做生意,商品也是七零八落,极为稀缺,街上行人稀少,一片萧条,倒塌的房子随处可见,断墙败瓦零乱不堪,处处弥漫着遭受兵灾后的凄凉.
会昌县衙被破坏得反而不是太严重,皆因原来不管那一方占领了县城,都把这里作为指挥部.
秦牧入主县衙后,顾不得疲惫,匆匆冼了把脸便来到二堂,没有县丞,没有主簿,没有典史,更没有吏属,整个县衙里空空荡荡.
秦牧要尽快展开安民赈济工作,只能依靠霍胜和马永贞的两支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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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又当爹,又当娘,刚发完军饷,又忙着招募小吏.如今县衙里就他一个光棍司令,偏偏现在百事纷繁,千头万绪,处处需要人手,再不招些小吏来听用,他只怕就要英年早逝了.
云巧儿一脸兴奋地从堂外奔进来,这县衙里如今空荡荡的,就他们俩人,也不用顾忌什么,她进门就嚷道:“公子,公子,有人来应聘了.”
“哦!来者何人?”
“人家又没问,怎么知道来者何人.”
“岂有此理,身为本县的贴身机要秘书,这都不知道,你这机要秘书是怎么当的?抬臀!”
小丫头这回竟是非常听话,噘着嘴转过身去,弯下小蛮腰,把一个形态优美的香臀儿给高高翘起.
秦牧下意识地瞄了一眼,立即有种犯罪感漫上心头,连忙移开目光.
“去去去,让刘猛把人给本县领进来,本县要亲自考核一番.”
“可是公子还没罚人家呢.”小丫头不知是不是存心的,依旧翘着香臀儿.
秦大知县为之大怒,抄起自己的大印“啪!”的一下印了过去.
“此臀已被查封,来日再行抄家.”
小丫头似懂非懂,但脸色通红,娇艳欲滴,捂着屁股蛋一溜烟跑了出去.
外头的刘猛很快带进两个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矮小,长得尖嘴猴腮,三角眼,鼠胡,秦牧看一眼便想起《大宋提刑官》里那个伸着拇指喊“高!实在高!”的师爷.
另一个五大三粗,五官长得倒还对得起大明百姓,偏长着一个癞痢头,左脸颊还有一指头大小的黑痣,黑痣里长得一撮毛.
靠!都什么人啊,老子这里还成了珍奇动物展览馆不成?
“小人田一亩拜见县尊大人.”
“小人吴旺财拜见县尊大人.”
两位“奇人”一齐下拜,报上名来,秦大知县差点没被噎死,“一亩?旺财?”老子虎躯一震,纳头拜倒竟是这样的奇葩?难道俺与嫦娥妹妹的奸情败露,玉帝老儿要这么罚俺?
“咳咳!你二人乃何方人氏,做过些什么,都请细细说来吧.”
“县尊大人,这是小人祖上三代的名讳以及小人的履历.”那三角眼抢先一步,给秦牧递上一张贴子.
“这是小人的.”一撮毛也不甘示弱.
嘿,还会投简历,不错,不错,
田一亩虽递上了贴子,嘴上并不闲着,滔滔不绝地说道:“小人乃绍兴人氏,曾给泗水知县洪洞秋洪大人做过幕僚,主要负责打理钱粮,洪大人在泗水三年,仓储充盈,年年政绩评优,可惜天不假年,洪大人年老致仕,小人也只好另寻出路,在南昌听说了县尊大人的事迹后,小人觉得县尊大人是个大有为之人,便一路追过来了.”
哦,还是慕名而来的,秦牧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说话时两撇鼠胡一颤一颤的,好吧,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先试试他吧.
秦牧问了一系列有关理政理财的问题,田一亩对答如流,脸上的神情越来越自信,负手在堂中徐行有如游吟诗人,只是他那形象实在对不起观众,看着总让人感觉很滑稽.
“好了,田一亩是吧,你被录用了,不过三个月试用期内没有薪俸,你有意见吗?”
“啊?试用期?县尊大人,这..............小人如今盘缠已用尽.........”
“少废话,不愿做不妨另谋高就.”秦牧口气突然坚决起来,你远道而来,盘缠都用尽了,还能往哪儿跑?刚才没把试用期说成一年,秦大知县已经十分后悔了.
“这............县尊大人,试用期内可包吃住?”
“包.......还是不包呢?”
“包包包,不包小人可就没法呆下去啊,县尊大人哟.”田一亩显然有些后悔了,大老远的从南昌追过来,没想到竟摊上这么个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
“好吧,一天包两餐,住县衙东侧寝室,铺盖自带.”
“什么,还要自带铺盖?”
“怎么,不想干?本县还得自带铺盖呢,况乎你?”
“干干干..............”
“吴旺财,该你了,你做过什么?”
有了前车殷鉴,一撮毛有些不得劲儿,犹豫地答道:“小人乃隔壁安远县人氏,家里世代为吏,小人之前在安远县打理刑狱,十年无冤狱,而宵小无处可遁,全县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民风淳朴...............”
“停停停,安远都被山贼攻破了,你还在这儿胡吹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冤枉啊大人,安远县城被山贼攻破不假,但那是来自会昌的山贼啊.”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本县治理无方?”
“不是,不是,县尊大人误会了,小人说的是县尊大人未曾到任前的事.县尊大人英明神武,一举平定波及整个赣南的叛乱,浩浩大功,可彰日月,小人正是因为钦佩大人,这才赶来附从尾翼的.”
“嗯,你把《大明律》背一遍.”
整个大明朝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把《大明律》背出来,秦扒皮提此苛刻要求,无非是想以此压价,可没想到人家一撮毛还真滔滔不绝的给背出来了,秦某人翻书对照都没人家背得快,被唬得暗暗擦汗,这天真热呀.
“好了,好了,马马虎虎还行,你被录用了,就继续发挥你的专长,暂代典史一职,为本县打理刑狱之事吧,月俸二两银子,你有意见吗?”
“有试用期吗?”
“你说呢?”
一撮毛问出这么无耻的问题来,让秦知县大为光火,你以为你很帅吗?你以为帅就无须试用期了吗?秦大知县根本不屑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一撮毛还想做最后的努力:“县尊大人,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
“好吧,那试用期就延长到三个半月吧.”又一个好压榨的.
“别别别,县尊大人,小人没问题,就三个月试用期好了,小人愿意干.”
“嗯,本官忙,没时间和你们磨牙,你们既然自称有经验,就各自先写一份工作预案交上来吧,很简单,针对本县的实情,你们接下来将如何展开工作,侧重点在那,那些事应该先办,怎么办?那些可以延后再办,如何延后而不至于对政务产生影响,总之,只要是与你们工作相关的,都要一一做好大略的预案,县衙里没人招呼你们,办差的地方自己打扫,酉时和刘猛他们一起开饭,过时不候,就这样吧!”
一撮毛和三角眼面面相觑,这什么工作预案还真没听说过,幸好秦牧说得比较清楚,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弄这预案.
还有这办差的地方,幸好他们都在衙门里混过,而且大明各地的衙门格局基本一至,知道往哪里找,但一分薪俸也没捞到,就这么开始办差了,这也太...........唉,秦扒皮啊秦扒皮,也忒狠了些.
通过这种方式,秦大知县硬是一文钱也没花,用两天时间就招募到了二三十个小吏,把县衙的架子搭建了起来.
这些吏员刚招募起来,大部分就被他派到各村镇,与军方派出的小队一起,负责对全县的田籍重新登记造册;
登记造册之后,还要负责将那些无主的土地分给灾民,刘猛的一百人马也多派出监督了,县衙里又变得空荡荡的.
这些小吏这三个月虽然没有薪俸,但工作积极性仍非常高,原因嘛,是秦知县说了,三个月之后,将会进行业绩评比,业绩好的不但会得到重用,还将获得二十两银子的特别奖励.
抛开重用不说,光是这二十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小吏们一年的薪俸,谁不眼红?
此举一经秦知县宣布,顿时个个象打了鸡血似的,苦活累活抢着去干,工作效率之高,令人拍案惊奇.
三十个小吏,如果按月俸二两银子算,秦牧这三个月就省下了180两,拿出二十两来做奖金,还能省下160两,偏偏还能让每个小吏干劲十足,太合算了!
也许有人会想,如果不黑小吏这三个月薪俸,同时拿出二十两来作奖励,小吏的工作积极性一定会更高吧.
你果你这么想,那么你只能做一个打工仔,成不了资本家,资本家的信条是榨光所有剩余价值,要想窄光所有剩余价值,这其中就有得讲究了.
有些人容易知足,得了二两银子月俸之后,他们若是感觉竞争不过人家,那二十两奖金对他们就起不到太大的刺激作用.
现在三个月没有月俸,就逼着所有小吏不得不去争那二十两奖金,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指望,这样效果远比发他们月俸来得要好.
秦家以前能攒下三十多亿的家产,秦牧岂会连这点小窍门都不懂?
当然,这次省下的只是一杯水,流向军队的却象决堤的河,除了会昌这两千人马外,他还要支援信丰的蒙轲,上次让霍胜运过来的那笔财宝,有许多值钱的宝贝一时无法变卖,就算顺利变卖了,也支撑不了多久.
如何找到一条稳定的财源,就成了秦牧首要面前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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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马永贞等人还没有到,秦牧亲自写了一份布告:
一是告知百姓他这个知县已到任的事实.
二是招募县吏,要求不高,凡身家清白,识字即可,有从吏经验者优先录用.
三是公布县里的田籍档案已毁于战火,凡家中有田产者,须在七日内持田契到县衙重新登记,七日内不来登记的田产,将一律视为无主之地分给灾民.
告示不光在县城张贴,秦牧让刘猛找人抄录后,快马送往各村镇张贴,务必让全县百姓尽快得知此事.
马永贞,洪大壮,霍胜,宁远等人很快赶到县衙,秦牧扫了众人一眼说道:“由于会昌战乱初平,地方未靖,会昌千户所就先定员为两千人.霍胜的人马择优一并编入千户所.”
洪大壮立即说道:“大人,超编这么多,且不说朝廷会不会追究,这钱粮只怕肯定是没有的了.”
“不超编朝廷也未必会有钱粮你给们,不过你们无须担心,只要按本官的命令去做,不管超编多少人,军中钱粮本官都会定期足额发放.你们回营之后,首先将原来的军田重新丈量,如数发给军户,以安定军心.”
马永贞沉声答道:“大人放心,此事末将已经让人在办了.”
“很好.等下本官会亲自押银到营中,给将士们发饷.发饷过后,你们立即从军中挑选一些识文断字之人,由他们带队,五人一组或十人一组,视情况而定,分散到各村镇去编户成甲,凡就近十户为一甲,五十户为一保,让百姓自己推举出甲正,保长;
保甲编成后,由保长,甲丁负责日常巡逻捕盗,维持治安.
我已贴出布告,家中有田产者须在七日内拿田契到县衙登记,重新造册,但离县衙比较远的,接到消息会晚些,恐怕来不及,便由你们派出的人马负责就地登记造册,此事关系重大,万万马虎不得;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你们的人马与保长甲正一起,将无主的田地分给没有土地的百姓,每人所分土地上限为十亩,若有多余,则充为官田.
田地分好后,要让甲户相互扶助,尽快翻耕荒地,恢复生产,我要在六月底前,让本县所有的田地都种上作物,尤其是番薯,哪怕是石头缝,能种的都给本官种满,赣州府很快会拨来种子,到时也要你们派出的人马负责分发.
在此本官要明确申明一点,告诉你们的人,千万别营私舞弊,利用职权之便坑害百姓,中饱私囊,谁若有胆这么做,到时本官不会等到秋后,立即就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人头滚滚!不怕死的尽管试试.”
秦牧说到这,顿了一下,目光横扫各人,杀气腾腾,霍胜和宁远悄悄交换了个眼色,然后沉默不语地把头别到一边去,很显然,秦牧正一步步地向他们预想的方向走,安民方面且不说,光是他说要自己养军,这一点已经足够说明很东西了.
马永贞自不必说,在接受招抚时,他就已经和秦牧私下达成了一系列协议,也正因此,秦牧一个知县,才会毫不不客气地对马永贞这个千户发号施令,而且必须令行禁止.
“刘猛!”
“属下在.”
“你的一百人马负责巡察全县,发现营私舞弊,坑害百姓者立即上报,若是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赃款达十两者,可当场斩杀!”
“属下遵令!”
“各位都听到了,莫忘了告诫你们派出的人马,正所谓乱世用重典,不管是谁干的,本官绝不会手软.”
“末将等一定谨遵大人令.”
“各位有什么想说的吗?”
马永贞想了想说道:“大人,现在最紧要的是解决粮食问题,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不管是军中还是民众,口粮都难以支撑到秋收,此事若不解决,不光民间有人会作乱,恐怕军中也难以确保稳定.”
“嗯,此事是得及早打算才行,我会昌位于四省交界之处,本官会尽快找商人到广东,福建去购粮,到时你要派人押运,以确保安全,各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暂时没有了.”霍胜代众人答了,他悄悄瞥了马永贞一眼,按秦牧的意思,他将出任副千户,屈居马永贞之下,心中难免憋着一口气.
秦牧也知道,若放任自流,不加调理,两支人马尽早会引发剧烈的对抗,对抗未必是坏事,秦牧自信能慢慢将他们引上良性的竞争状态.
会议之后,秦牧立即押着大车银子,奔赴城南的千户所,这些银子都是他让霍胜信丰押运过来的,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
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样的乱世,只有牢牢掌握着一支军事力量,才是立足之本.
而秦牧目前想要展开工作,也只能依赖这支军队,所以先安抚军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只有这样才能驱使这支力量为自己所用.
军营里头,两千人马肃然伫立,等待着秦牧的到来.
如雷的马蹄声中,秦牧率领一百黑衣黑甲的骑兵如疾风卷入,掀起黄尘滚滚,气势惊人;
他这一百人马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但全骑上了战马,而且个个膀大腰圆,彪悍勇猛,尤其是刘猛使的那根狼牙棒足有数十斤,胆小之人别说抵挡了,吓也能吓趴下.
秦牧非常清楚在军中除了恩外,必须有威,否则你很难让士兵打心眼里敬畏,所以这第一次入营,这威风必须要摆足,
他到军前下马,手按刀柄在马永贞,霍胜等将领的簇拥下走上点将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士卒,大声喊道:“将士们,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人,有着怎样的过去,都不重要了,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军人!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这是你们的光荣,也是你们的责任.为了能承担起属于你们的责任,你们必须刻苦训练,谨守军规,令行禁止,具体的军规自有你们的百户,千户告知你们,本官在此就不废话了,本官只强调一点,而且,只强调一遍,珍惜你们的生命,谨守你们的军规!不管是谁,违者必斩!”
唬!
唬!
唬!
一百骑兵霍然拔刀,齐声虎吼,漫漫杀气直冲云霄,掠面生疼,场中两千士卒心中无不为之凛然.
秦牧再次放声大吼:“只要你们谨守军规,服从命令,刻苦训练,本官向你们保证,你们的田地,粮饷将会如期如数发放,分毫不少.现在,从左边第一排起,一排一排列队走到台前来,本官将亲自为你们发放饷银,每人每月二两饷银.”
听到这,台下二千士兵顿时嗡嗡议论不止,一直以来,大明的军饷都不高,象戚继光在东南沿海募兵,规定每人年饷为10两,到北方蓟镇后,守卫边墙的募兵年饷也只有18两,这是国家战略要地的募兵粮饷;
在内地,募兵价格极低,大部分地区“受募者日银一分”,年饷还不足四两银子.
崇祯年间以来,战乱频繁,大量百姓游离失所,衣食无着,募兵变得更加容易,别说饷银了,你只要能提供一口吃的,就有大把人愿跟着你卖命;
就算朝廷维持一支万人的作战部队,正常消耗每年也就白银8万两,粮食4万石左右.
而现在,秦牧开出的粮饷是每人每年24两,这在大明绝对是破天荒的事,听都没听说过.
秦牧真会发这么多饷银吗?
即便已经看到点将台前的大车上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在没领到手前,每个士卒心中仍没底,那种既兴奋又忐忑,患得患失的心里明确地写在他们脸上.
每个士卒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一个个排着整齐的队形走到台前,接过属于自己的饷银后,无不激动难禁;
领完饷银后还有一件事需要他们做,那就是要向站在台上的秦牧行一军礼,说一声:“谢秦大人的饷!”
秦牧要让每一个士卒牢牢记住,是谁在养着他们.不可否认这么做有收买人心,搞个人崇拜的意思,现在是非常时期,这支军队将是秦牧目前的依持,若能发展起来,今后也是他嫡系中的系嫡.
不管用什么手段,秦牧必须保证他们绝对忠诚.
就算自己要把老天捅个大窟窿,也要他们毫无不迟疑的紧跟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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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风雨不辍,天天闻鸡起舞,次日天才蒙蒙亮,又带丫头在院子里嘿嘿嚯嚯...........
看位看官别误会,秦大知县还没“禽兽”到那种地步,对十一岁的丫头也下手.
“公子,你每天绑两个沙袋跑来跑去,是为了以后逃跑快些吗?”
“废话,当然..........呃,不是,是为了将来追敌人追得快些.”
“可你不是有马吗?”
“我有马敌人也有马呀,大家的马都跑死了,就看谁双脚跑得快了,再说了,万一我练得比马跑得还快,那岂不是吓都能把敌人吓死?”
“哦,也是,公子,不如你养条疯狗吧,早上就把它放出来!”
“呃.............”秦牧两脚一软,几乎摔倒.
墙外突然传来“噗哧!”一声,秦牧耳聪目明,一跃而起,冲出院门唬道:“谁在偷听,出来!”
外面的晨曦中有一绰约如烟的女子,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凤钗,身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罗,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裙裾被墙边的蔷薇刺勾住了,一个丫头正蹲着慌慌忙忙的替她解刺.
“杨小姐,您这是...........”
杨芷瞬间霞飞双颊,檀口微张却又不知如何解释,那窘迫之态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就连蹲在地上的俏丫环也是妞妮难禁,那勾住裙裾的蔷薇刺越发解不开了.
秦牧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杨小姐早!这早晨空气新鲜,正适合散步,杨小姐一定是喜欢这里的蔷薇花开得艳吧,嗯,我也喜欢.”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一通瞎话编出来,杨芷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但无论如何这话还得答,她敛衽一福答道:“秦大人早!”
“杨小姐早!”
“秦大人早!”
“杨小姐早!”
“..................”
俩人都有些窘迫,有如夫妻来回对拜,秦牧恨透了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在后世,和美女随口开句玩笑很正常,但这在这礼教森严的时代,那些花花口一句也用不上,你若突然来句“美女身材真好啊”,估计人家就直接跳水去了.
“咳咳,不早了!”偏偏杨廷麟还冷着一张臭脸,象鬼一样突然出现,不光杨芷吓了一大吓,就连秦牧也大为尴尬,好象自己勾搭了人家的女儿,被当场逮住一样.
“女儿拜见爹爹.”
“你们都在这拜一早上了,还没拜够吗?”
“爹!”一声娇嗔,如黄莺初啼,飘散在晨风中.
阿弥陀佛!秦牧暗诵了一声佛号,压住心头的蠢动,上前一揖道:“下官见过知府大人.”
“怎么?你拜来拜去拜晕头了?”
“那个...........小侄拜见杨叔.”
“咳咳!芷儿,你大清早出来做什么?”
“爹!女儿..........这儿蔷薇开得艳,空...........空气新鲜,女儿........女儿出来散散步!”
天啊,这妞儿还真敢,当面玩盗版,秦牧连忙别过头去,咬紧牙关望着天边的彩霞,牙齿快咬断了,才勉强忍住那喷薄欲出的笑意.
杨廷麟扫了一眼秦牧,才回头对女儿喝斥道:“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还不赶紧回去.”
“是,爹爹,女儿这就回去.”那丫头好歹把蔷薇刺给解开了,杨芷又是敛衽一福,红着一张俏脸匆匆离开.
“杨叔,可是出了何事?你派个人过来招呼一声就是了,劳您亲自走一趟,小侄实在于心难安.”
“眼下除了马永贞,还能有什么事?贤侄你先换身衣裳,咱们再详谈.”
“是,有劳杨叔稍候.”
秦牧匆匆换好官袍,与杨廷麟一齐来到二堂,两人才坐下聊几句,赣州同知陈绍平,判官高定方.赣州卫指挥同知马思忠也都来了.
秦牧把击败马永贞的功劳都摊给了他们,所以三人对秦牧还是颇有好感的,至少表面上态度很客气.
几人寒暄一番后相继落座,杨廷麟当先开口道:“马永贞虽遭大败,但南蛇山一带还有几千人马,昨日未能擒住他,只怕不久之后又要卷土重来,咱们须得计较一番才行.”
马思忠颔首道:“知府大人所虑极是,昨日秦大人率军苦战一场,加上天降大雨,未能乘胜追击,如今三千人马休息了一夜,本官以为,还是由秦大人率军,尽快剿清余贼,以免其死灰复燃.”
马思忠是赣州卫二把手,但属于文职,类似于后世的政委,他从未单独指挥军队过,颇有些自知之明.何况这三千保甲根本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昨天秦牧胜得极为侥幸.
马永贞可不是吃素的,指挥使朱腾都死在了马永贞手上,马思忠可不想带几千保甲去冒这个险,于是连忙把苦差推到秦牧身上,反正秦牧胜了,功劳也有他们一份.
“本官赞同马同知的意见.”陈绍平紧接着表态.
杨廷麟对形势有比较清醒的认识,并没有因昨天一场胜利而昏了头,他沉吟道:“昨天一场大胜,虽说秦知县功不可没,但士气全是靠银山鼓起来的,借来的银子花得已经所剩不多,来日还得用于赈济灾民,再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秦牧立即接口道:“知府大人所言极是,就算有银子再来一次重赏,马永贞吃一堑长一智,肯定也不会与咱们正面作战,赣南山多路险,一但马永贞避而不战,围剿起来将是旷日持久,费时费力.下官的意思还是行招抚之策,马永贞经此大败,气焰已经被打下去,只要咱们开出合理的条件,要招抚马永贞应该不再是难事.”
除了赣州判官高定方认为招抚是养虎为患因而反对外,其他人都表示认可.
对于同知陈绍平等人来说,战时状态结束得越快,对他们越有利;
现在这样的特殊时期,赣州府大权几乎全掌握在杨廷麟手上,这是他们不愿看到的.
高定方一人势单力薄,胳膊扭不过大腿,招抚之策就此商定,最终还是秦牧主动请缨,由他再走一趟南蛇山.
秦牧做事,向不拖泥带水,用过早餐后,带着一百骑兵直奔南蛇山而去.
马永贞带着几十人逃回,汇合后续大军之后,立即退回了南蛇山,八百精锐几乎损失殆尽,士气低落,再进攻赣州非明智的选择,马永贞打算依险而守,先与秦牧僵持一段时间,自己抓紧训练精兵,来日再作打算.
正是屋漏偏逢连日雨,刚刚败退南蛇山的马永贞立即又接到了会昌传来的一个消息,一支人数近千的奇兵突袭会昌,马永贞留守的两百人马全军覆没.
马永贞不由得大惊,会昌是他的起家的地方,会昌一失守,他就夹在了会昌与赣州之间,两面受敌,情况对他极为不利.
这是哪儿来的人马?
没等他弄清楚,又有手下进帐并报,说秦牧率军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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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带着三百人冒雨出发了,满城百姓还未离去,祭祀仪式上那诡异的一幕,深深印在人们的脑海里,大家还在议论纷纷.
有些人在笑秦牧发疯犯癫,有些人却相信秦牧真能与上天沟通,能听到老天爷的话,因为无论是祭祀前还是祭祀后,秦牧的神态都很庄严肃穆,不象个疯癫之人.
民间有“虎从风,龙从雨”的说法,议论的人多了,有些人便说祭祀时的闪电分明就是金龙巨爪在风雨中乍现,得到了很多人的附和,以至于各种说法越来越玄乎.
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那就是秦牧真能找到盐池吗?
要知道江西,湖广自古不产盐,所有的食盐都是靠两淮,福建或广东贩运过来,秦牧初来乍到,就能找到盐池的话,那么他能听到老天爷说话就有九成是真的了.
不光城中的百姓在议论纷纷,跟随秦牧去挖盐池的三百士兵也一样,望着秦牧的背影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你说秦大人真能找到盐池吗?”
“谁知道,反正没听说过咱们会昌有盐池.”
“就是,我觉得秦大人不象是带咱们去挖盐池,这说不定是秦大人的障眼法,故意这么说,然后带着咱们去剿哪伙毛贼也不一定.”
“你有病啊,扛着锄头铁锹去剿匪?”
“什么剿匪,亏你们想得出,你们是没看到,听说秦大人去祭祀时,明明烈日炎炎的天气,祭祀到一半,突然来了一股大风,紧接着就是乌云滚滚,大雨哗哗,天上雷电交加,还有五爪金龙在黑云里盘旋出没,当时数万人在场,都看着呢,当时所有人都跪下了,可没一个人能听到老天爷的话,只有秦大人听到了,若不是真的,秦大人怎么会突然冒雨带咱们出来,我觉得这事铁定是真的.”
“这事儿处处透着怪异,咱们这种人只怕是永远也琢磨不透了.”
“管他那么多干嘛,我只知道秦大人分咱们田,发咱们饷,咱们只须听令行事就是了.”
“就是,这事假不假,到时看能不能挖出盐池来不就知道了.”
骑马走在前面的秦牧偶尔能听到士兵们的片言只语,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这种议论若是在承平时期,估计过几天就能让秦牧进锦衣卫诏狱.
但现在,厂卫有本事先去抓李自成和张献忠吧.
跟随在秦牧身边的宁远,心情比普通士兵还复杂,刚过南昌时,张献忠的行动就印证了秦牧有种神秘的预知能力,这次与天神沟通是真是假,他越发难以确定了.
“大人,祭祀时您真的听到上天的话了吗?”宁远犹豫了许久,这个问题放在心里堵得慌,不问出来只怕迟早得憋死.
“你可以怀疑我,但人不应该怀疑上天.”
秦牧的语气很平淡,落在宁远耳朵里却象炸雷一样,他下意识地抬上望了望天,天上乌云渐散,雨势渐收,阳光透过残云射下,光影交错,如佛光普照,形成一种瑰丽的景象.
一向不信佛的宁远竟忍不住在心里诵了声佛号.
会昌的山水风景真的不错,四面青山都妩媚,绿水沉翠白鹭飞,雨后轻烟绕群岚,彩虹出没长空里.
秦牧漫垂鞭袖,环目四顾,表情怡然自得,就象是在赏玩山水.
其实他这是在观察山势地形,前世他来过会昌,曾经过位于周田镇的岩盐矿,但因道路不一样,许多地名也不一样,还需认真观察山川地形,才能准确找到岩盐矿.
好在道路虽然不尽相同,但一些标志性的山形并没有太大差异,而且周田镇这个地名和后世的叫法也一样,大大降低了他寻找盐矿的难度.
前世来时曾看到路边立有宣传牌,说周田岩盐矿已探明的盐矿储量达20亿吨.
矿区内地层构造较为简单,矿床的矿物成份单一,岩盐层除泥岩层外,90%以上都是岩盐.
只是后世似乎并不热衷开采岩盐,因为后世运输便利,晒海盐更简单,成本更低,人们懒得费力气去挖岩盐.
因此周田盐矿储量虽大,经济价值却不是很高.
但那是后世,时下道路难行,运输工具落后,从福建运一车盐到江西,运输成本是盐成本的几倍.
江西湖广都不产盐,周田岩盐矿一但开采出来,光是运输成本,就占尽了便宜.
别说20亿吨了,以现在的五斤一两银子的食盐价格,开采几百万斤出来,秦牧也能赚个钵满盘盈的了.
周田镇离会昌县城还是挺远的,大概有60里左右,秦牧一行走了整整一天,天刷黑才到周田镇,这下也干不成活了,秦牧下令先在镇外安营扎寨,休息一夜.
第二天秦牧起了个大早,登上周田镇西面的一个山包,向西眺望,跟在他身后的宁远等人显得很紧张,个个屏气凝神,等着秦牧“指点江山”,紧张啊,究竟秦牧是不是真得了老天爷的指点,是不是真能找出盐矿,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秦牧一手叉腰,一手高高扬起,如同伟人在眺望万里河山,宁远一干人目光灼灼,全聚集在他那只高高举起的右手上,差点没将他那只右手烤焦.
“咳咳,根据上天的指示,应当是这片地方没错了.”秦牧那只高举的右手突然划下,遥指西面的一处小盆地,沉喝一声,“挖!就是这里,赶紧给我挖.”
这可是上天的指示,众人哪里敢怠慢,纷纷冲下山包,三百人举着锄头,挥舞着铁锹,兴高采烈地奔小盆地而去.
“大人,需要用罗盘来格一下吗?”到了地头,宁远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格个屁!当本官是风水先生吗?上天指示就在这附近,大伙散开点,多挖几个点,快挖!第一个挖到盐的赏银五两,快挖.”
秦牧开口就是五两银子,可把大伙胃口给吊足了,这万一一锄头下去,就能挖到五两银子怎么办?还不得兴奋死?
一时之间,三百人纷纷使出吃奶的劲,挥舞着锄头铁锹猛挖,昨天刚下过雨,表面土层松软,挖起来并不算费力,比老鼠打洞快多了.
秦牧表面老神在在,其实他比任何人都紧张,这次在社稷坛前又是装癫又是卖狂,若是挖不出岩盐来,他将成为笑柄,以前努力营造出来的形象将彻底被击碎,宁远这些人说不得立即就要起别样的心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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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发放军饷外,还要大批的购买粮食,粮种,耕牛,另有大批百姓需要赈济,秦牧这些天可谓是花钱如流水,杨廷麟拨来的那点钱粮很快用光,上次让霍胜押来的金银财宝眼看也支撑不了多久,秦牧开始发愁了.
难不成让霍胜他们再扮成山贼去吃大户?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这么做了,短期内倒是能弄来钱粮,但迟早会被别人揭穿.
到时只怕自己的名声会比李自成等人还臭百倍,对今后的发展极为不利.
而且这种抢掠的方式无异于杀鸡取卵,只破坏而不事生产,绝非长远之策.
要不弄点青霉素来卖钱?
以前秦家的产业涉及医药,化工,房地产等行业,家里就有制药厂在生产青霉素,提取工艺秦牧倒是知道?
但这有问题,现在就算能把青霉素提取出来,这种注射性药品如何保存运输,运出去了又卖给谁?谁会注射?又有多少百姓敢接受注射?
这种涉及生死的东西,只怕不经过长期潜移默化,在中国很难打开市场.
嗯,弄点水泥来卖?一想到这秦牧就不禁摇头,现在是乱世,真正的乱世,谁都忙着破坏,谁有心思去建设?有钱人恨不得将家产都换成金银藏起来,谁会买你这东西?
朝廷倒是想多建些防御工事,但朝廷穷的都快当裤子了,东西卖给朝廷能赚到钱吗?恐怕白条都没一张给你.
这样世道输出武器,粮食等无疑是最嫌钱的,但这些秦牧自足都成问题,更别提输出了.
钱啊!粮啊!让秦牧终日眉头紧锁,忧心如焚,想了很多办法,都因不合时宜而不得不放弃.
火红的晚霞染红半边天,忙碌了一天的秦牧回到后衙,巧儿摆上两个热菜,一个笋炒肉,一个小葱拌豆腐,看上去颜色还马马虎虎.
俩人相依为命也有几个月了,秦牧还是第一次吃到巧儿做的菜,他端起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米饭扒了一口..........呃,有些夹生.
小丫头那双如同星辰一般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干巴巴地等待着他的评价.
“嗯,不错,不错.”秦牧觉得吧,对于小孩子来说,鼓励好于批评,他大口把饭吞进肚子里,看上去吃得很香.
“真的吗?真的好吃?公子快尝尝这些菜味道如何?”巧儿笑容如朝霞乍绽,殷勤地为他夹着菜.
秦牧挑起一块笋片,津津有味地嚼着,不时咧嘴噗哧一声:“好吃,丫头别光看着,你也快吃.”
“嗯.”巧儿连忙端起饭碗,扒饭,夹菜,吃着吃着,她眼泪慢慢就流了下来.
“咦,丫头怎么了,哭什么呢你?”
“公子,我真没用,我..........公子别吃了,我重去做一回吧.”
“别别别,不用了,除了淡点,味道不错的,你瞧我这颗青春豆至今屹立不倒,吃清淡点正好.”
“可是还有糊味呢,都苦了.”小丫头眼泪还是止不住,她宁愿秦牧骂她几句,或许那样她心里反而好受些,秦牧白天忙得脚不沾地,十分辛苦,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吃顿饭,却被她弄成这样.
秦牧看着她,感觉挺有意思,小丫头今年虚岁十二,乞讨了两年,饥一餐,饱一餐,这两年肯定没做过饭.
秦牧又不由得想起这丫头识字的事实,他一直没问过巧儿以前的事情,这丫头一向话少,也从未主动说起原来家里的情况.
但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十岁的孩子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家务了,不至于连最简单的饭也不会烧,这进一步证明这丫头是出身富贵人家.
秦牧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和声安慰道:“好了巧儿,别哭了,你第一次做饭,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未必做得象你这么好呢,你这么聪明伶俐,有了这次的经验后,明天煮饭多放点水,做菜多放点盐,就会做得很好的.”
“嗯,多谢公子,明天我一定做好些.对了公子,市场上的盐好贵呢,一两银子才买到一点点,今天做菜的时候人家才没舍得多放.”
“嗯?盐是你自己去买的?有多贵?”秦牧脑海中仿佛有一丝亮光闪过,一时却又抓不住,不由得挠着后脑勺.
巧儿噘着嘴儿答道:“好贵的,一斤盐要二钱银子呢,还是些发黄的粗盐.”
“一斤要二钱银子,五斤要一两银子?”秦牧惊呼一声,脑中一道亮光闪电般划过,他怔了怔,霍然站起,高兴得一把抱起小丫头在厅中旋转了几圈,“噗!”的一口亲在她的额头上.
“哈哈哈,巧儿,你是旺夫命,一定是,发了,发了,咱们发财了,二钱银子一斤盐,这跟抢钱有什么分别,哈哈哈.........”
小丫头红着脸抹去额头上的口水,噘着嘴说道:“公子,我也觉得是在抢钱,不过是人家抢咱们的钱,亏公子你还乐呢!”
也难怪秦牧和巧儿有抢钱的感叹,要知道在承平时期,一斤盐不过卖银一分左右,由于战乱,现在价格有所上升,就南京等地也不是很高,不过一分五厘左右.
秦牧之前万莫想到这边的食盐价格竟然这么高,几乎比南京一带高出二十倍.
仔细想想,便也能理解了,盐和粮食一样,是百姓每天不可或缺的东西,但江西和湖广不产盐,算上运输成本,这边的盐价本来就比两淮一带高不少.
现在因战乱导致商路阻塞,食盐转运受到很大影响,甚至根本运不进来,这价格自然是直线飙升了.
“哈哈哈,丫头啊,别人能抢,咱们也能抢啊.本官有人有刀,还怕抢不过他们?”
“哦,我明白了,公子是想做盐贩子吗?”
“不!不!不!咱们不贩盐,咱们产盐!”
“产盐?那公子快点产些出来,人家下次做菜就不会舍不得放盐了.”小丫头挣扎下来,一脸期盼地望着秦牧,那双眼睛亮得象两颗钻石.
“你当我是母鸡啊?”秦牧抬手就是一暴粟,把小丫头敲得直缩脖子,“快吃饭,吃完饭才有力气产盐.”
小丫头听话的坐下来,可端起饭碗后,她一边扒饭,还一边偷瞄秦牧的后臀,她那充满期待的目光,让秦大知县不禁气急败坏.
“臭丫头,你故意的是不是?说过了我不是母鸡,就算是母鸡也只产蛋不产盐............你还看......还看?你等着,今天我非烤了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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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一亩!”
“到.”
“本县灾民的具体数目统计出来了吗?”
“回县尊大人,刚刚统计出来,需要赈济的共计一万一千四百一十二户,五万六千一百二十三人.”
“田一亩!”
“到.”
“本县保甲编户工作进展如何了?”
“回县尊大人,已编好一百二十一保,六千零五十户,尚有七千二百一十一户正在编户,预计四日内可全部编好.”
“田一亩!”
“到.”
“本县的田籍造册事宜进展如何?”
“回县尊大人,军田已经全部重新登记造册完毕,民田至今日午时止,已登记造册七千八百二十三顷又四亩.余者正在抓紧丈量,预计六日内可全部丈量造册完毕.”
“田一亩!”
“到.”
“..................”
别看田一亩这厮贼眉鼠眼的,工作能力绝对是顶瓜瓜的,秦牧把大部分民事都交给他负责打理,这厮虽然忙得两脚打摆,还没薪俸拿,但交给他的事情无不打理得井然有序;
以至于秦牧感觉他那三角眼,老鼠胡也挺顺眼的了,几天下来,他已经渐渐养成一个习惯:有问题找田一亩.
不管问什么,田一亩总能用精确到个位数的数据来回答,因为专业,所以让人放心.
照此下去,三个月后二十两赏银很可能会落入他囊中.
当然了,这只是可能,因为田一亩有不少强劲的竞争对手,苦活累活抢着干,并不差他多少.
比如吴旺财,秦牧将擒拿盗贼,整顿市场,打击哄抬物价的奸商等任务交给他,他同样干得有声有色;
几天下来,他抓了六十人,都是些偷鸡摸狗,踹寡妇门的无赖,县衙大牢里可没干饭给这些人白吃,吴旺财请示秦牧后,将这些人全发配到乡下帮百姓翻耕田地去了,县城内治安一时清明无比,真可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对于那些哄抬物价的奸商,吴旺财先是堵住商铺门口,然后给人家背大明律,滔滔不绝,据说已经有多人被他直接给背昏过去了.
他的手段花样繁多,数不胜数,在他的努力下,会昌县城的商品虽然稀缺,但价格相对平稳,这是很了不起的成绩.凭这一点,他就有足够的资格和田一亩争夺那二十两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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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内里的事务走上正轨后,秦牧大松了一口气,略思索一番后,他匆匆提笔写下了多封信;
并让刘猛找些机灵的手下来,亲自吩咐道:“你们各带一封信,立即出发,无论如何要在年底前把信亲手交给收信人,对方若询问你们,你们只须回答‘看信便知’即可,别的一律不可多说.”
护卫们各自接过一封信,只见第一封收信人的名字是“宋应星”二字,第二封是“李定国”,第三封是“刘宗周”,第四封是“顾绛”,第五封是“郑森”...........
每交过一封信,秦牧都会仔细叮嘱送信的护卫需要注意的事宜.几个护卫见秦牧如此郑重,不敢怠慢,凛然应下.
办完这件事后,秦牧一刻不停,今日是黄道吉日,他早已让人准备好了三牲,吉时将到他便大张旗鼓地到会昌的社稷坛拜祭.
按他的说法,是要补上今年的春祈之祭,祈祷上天保佑会昌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这是要给正处在水深火热中的难民一个盼头,让百姓增强度过灾荒的信心毅力.
这年头“春祈秋报”不光是皇帝及官员的大事,也是百姓一年之中的头等大事,丝毫马虎不得.
这个观念延续了几千年,所有百姓都信这个,若是哪年遇上了灾荒,百姓第一个念头想到的肯定是什么人得罪了上天,所以上天降下灾荒以示惩罚,甚至就连皇帝也必须避殿减食,下诏纳谏,让言官进谏自己的过失.
会昌自打战乱以来,已经有三年没有进行春祈秋报大祀了,秦牧身为知县,在这个非常时期大张旗鼓的补祭,意义非同寻常.
此举不但能增强百姓度过灾荒的信心,同时也是在宣布会昌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治理,还有一点,那就是秦牧要宣示他的祭祀权.
城中百姓听说知县大人要补上春祈大祭后,纷纷拥出家门,一路跟随到社稷坛.
粗略估计到场的百姓至少有三万人以上,簇拥在社稷坛四周,黑压压一大片,天空中烈日炎炎,人们汗如雨下,却没人私自离开.
社稷坛其实就是用石头砌出的一个坛,略呈长方形,有内外两重垣,中间是填平的土.大小各不相同,象京城的社稷坛,占地面积就达16万多平方米.
会昌这样的小县,社稷坛的面积大概只有200平方米这样.
依周礼《考工记》“左祖右社”的规定,太庙置于皇宫之左,社稷坛置于皇宫之右(西).祖与社都是封建政权的象征.
而各州县的社稷坛一般则位于衙门的右侧,社稷是“太社”和“太稷”的合称,社是土地神,稷是五谷神,两者是农业社会最重要的根基,因此祭祀二神也是整个国家的头等大事.
每年春秋二季,上到皇帝百官,下到斗升小民,按制都必须参与祭祀,“社稷”二字因此被用来代指国家.
秦牧冠戴整齐,在万众注目之下,洗手焚香,献牲拜祭,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庄重肃穆.他下拜,满城百姓也跟着下拜,没有一个敢视为儿戏.
祭祀进行到一半,突然一阵大风吹来,把金银纸铂吹得漫天飞舞,祭坛前的秦牧脸上贴满了铂纸,眼睛也被尘土迷住了.
庄严的大祭还没结束,他又不好当着几万人揉眼睛,因为这样极有可能被视作对神灵的不敬.
他不禁在心里暗叫晦气,这社稷坛若全部用石砌成平台还好,偏偏中央填的是松土,这大风一吹,就是尘土飞扬.
若就这么一场大风也就罢了,多眨一下眼,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这夏季,多是雨从风,风从雨,特别是会昌这种山区,大雨说来就来.
刚才还是炎炎烈日,不到十分钟时间,天空已经布满乌云,数道闪电轰隆劈下,震耳欲聋,大雨随即倾盆而下.
大家刚刚还是一身汗,立即就变成一身水,包括秦牧在内,几万人瞬间就成了落汤鸡.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滚滚而来,震耳欲聋的霹雳声中,天地被一道道电光划开,如群龙飞舞,被浇了个通透的秦牧正准备尽快结束祭祀,临了却突然灵机一动.
他在滂沱大雨中,在电闪雷鸣之下,突然一展大袖,仰首向天,如癫似狂的舞动起来.
口中激动万分地大喊道:“老天爷在说话,老天爷在对我们说话,你们听到了吗?会昌的百姓们,你们听到了吗?”
数万双眼睛惊愕地望着这个癫狂的知县,无不惊异万分.
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这种怪事就是活到百岁的老人也没见过.
来拜祭社稷坛的知县突然疯了.
不错,秦牧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就象个疯子,一时伏在泥水里跪拜,一时仰天大喊:“老天爷在对咱们说话..............你们难道都没听到吗?快跪下,大家都快跪下!”
“老天爷说了,念在咱们祭祀虔诚,一定会保咱们会昌今年风调雨顺,只要咱们同心协力,众志成城,就能顺利度过眼睛的饥荒.”
“老天爷说会看着咱们的一举一动,说咱们会昌百姓过得太苦,连盐也吃不上,要赐我会昌盐池.............”
天空如墨,大雨如幕,雷电交加,秦牧这个疯癫的知县在社稷坛前又拜又舞,胡言乱语,这一幕看上去诡异无比.
很多人不由得悄悄抬头望向天空,除了一道道闪电如龙飞舞,除了隆隆的雷声,哗哗的雨声,人们什么也听不到.
但知县大人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狂呢?
对天地的敬畏感在每一人心中浓浓地弥漫着,感觉就象在心头压了一块大石,让人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大雨中,跪倒在电闪雷鸣之下.
最后秦牧再次虔诚无比的对上天三拜九叩:“多谢上天赐我会昌盐池,多谢上天垂怜.”
几万百姓谁也不敢站着,都跟着跪在泥水里随秦牧三拜九叩,不管秦牧是不是疯了,但老天爷是不能得罪的.
拜祭完之后,秦牧又恢了复庄严肃穆的表情,与方才的癫狂之态判若两人.
雨未停,他一刻不等地大喊道:“来人啊,传信马千户,让他立即调三百人马,随本官去开盐池,告诉他,这是上天的指示,谁若违背上天旨意,必遭天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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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五尺,八尺,直挖到八尺深,还没找到盐层的迹象,秦牧的心也越提越高,三百士兵的热情也在一点一点消退着,怀疑的目光越来越多.
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个老土财带着十多个仆役,来找秦牧理论,说这块地是他家的,要求秦牧给他一个说法.
他娘的,这明明是一片荒地,偏要说是你家的,本县太爷不发威,你还当是病猫呢.
“地契拿来瞧瞧.”秦牧把老土财带到一棵树下.
“县尊大人请过目.”老土财还真拿出了一份地契呈上,“县尊大人您........这这这........”
光天化日之下,刚刚交到秦牧手上的地契突然消失,而秦牧伸出的手动也没动,这诡异的一幕让老土财为之目瞪口呆.
“磨磨蹭蹭什么,还不快把地契呈上来.”秦牧刚才一直作仰首望天状,似乎没有发现地契不翼而飞的事实,还以为老土财没拿出来呢.
“这.........县尊大人,刚才小人已经将地契交到您手上了,这..........”
“大胆刁民!”秦牧仿佛受了愚弄,勃然大怒,“竟敢糊弄本官,地契在哪儿?再不拿出来,本官非治你大罪不可,拿来.”
“县尊大大大大............人.........”老土财吓得仆嗵一声跪倒在地,说话牙齿直打架,‘得得!’作响,“县尊大人,方方方.........方才小人真的已经将地契交给县尊大人了,它一到县尊大人手上就突然消失了呀.”
“荒唐!本县堂堂七品大员..........这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本县连动都没动,你若呈来地契,如何便能突然消失?”秦牧越说越气,狠不得踹老土财几脚,他转头向宁远问道,“你,你看到他把地契交给本官了吗?”
“没看见.”宁远一脸诧异地望着秦牧的右手,嘴里犹豫地答出三个字.
秦牧才懒得管宁远差点瞪成斗鸡眼的事实,大袖一挥,指着跪倒在地的老土财厉喝道:“你这大胆刁民,竟敢愚弄本县,来呀!立即给我拖下去............砍了.”
老土财听到最后两个字,喉结耸动两下,两眼一翻,竟然被吓昏了过去.
“大人,这........”宁远指了指昏倒在地的老土财,想问秦牧是不是真把人拉下去砍了,只是喉咙有些发干,连话也说不清楚,刚才他也是看着的,秦牧的手似乎从未动过,反正他不能确定,那份地契就凭空消息了;
自从认识秦牧以来,他感觉秦牧身上一直笼罩着浓浓的神秘感,所以凭空消失的地契让他浮想联翩,感觉诡异无比,难以把这当成一个小把戏来看.
“算了,咱们在遵照上天旨意办事,杀之不详,罚些银子就把人给放了吧.”
“嘿嘿,谨遵大人令.”
一说到罚钱,宁远顿时两眼放光,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秦牧怀疑这家伙是受了自己影响,看来这样不行,以后还是少谈钱为妙啊.
咱是光荣的“衣冠禽兽”,应该视钱财如粪土,凭一身正气,大杀四方.
这边刚处理完老土财,那边挖土的士兵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嚷嚷个不停,秦牧以为是挖到岩盐层了,不由得大喜.
天不负我啊,罚款的事也顾不得理会了,他正了正衣冠,做出胸有成竹,早有所料的样子,迈着四方步向骚动的土坑走去.
“这青石条是人凿过的.”
“会是什么呢?”
走到一半秦牧就发觉不对,从士兵传来的片言只语中判断,他们挖到的似乎并不是岩盐,而是什么奇物.
矜持的秦大知县顾不得再矜持,三步作两步来到土坑边,果然,士兵挖到的并不是盐层,而是发现了一些青石条,整齐地排列着,从拨开土层现出的二尺见方可看到青石条有人工凿过的痕迹,绝非自然存在于地下的石块.
“知县大人,知县大人,您瞧瞧这是什么?”
“咳咳!”
这下轮到秦牧喉咙有些发干了,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帝王陵墓的景象,墓中金银财宝堆积如山,连殉葬的车马都是黄金打造的.
对了,还有金缕玉衣,有编钟,有秦皇宝剑,有传国玉玺.............
甭管金缕玉衣怎么会跟编钟,秦皇宝剑凑到了一起,反正所有能想到的宝贝都一齐浮现在了秦大知县的脑海里.
“挖!快挖!所有人都过来,给本官用力挖,对了对了,小心点,下面说不定有数不尽的宝贝,都给我小心点,别弄坏了,快快,还愣着干嘛,快挖呀.”
“知县大人,咱们到底是该用力挖还是轻轻挖呢?”
“该用力的时候用力,谁轻的时候轻,这还用我教你们吗?快挖..........”说到最后,秦大知县脑海中莫名响起了“呀咩嗲”的声音.什么叫该用力的时候用力,该轻的时候轻,怎么感觉和“呀咩嗲”联系到一起去了呢?
他拍了拍额头,一脸“痛苦”地解释道:“土质疏松的地方用力挖,先把四周的土全部盘出来,再小心掀起青石条,快快快.”
挖岩盐的事已经被秦牧暂时撇开了,挖岩盐也是为钱,万一这是什么古墓,真有大堆宝贝在里头,岂不是先发一笔了.
士兵们卖力地挖着,一时碎土纷纷飞起,秦牧退开一点,游目四顾,但见北面的山岚如同一张椅背,左边清溪环绕,嗯嗯,这不正是传说中抱水藏风纳气的风水宝地嘛.
以秦大知县两世为人的目光看来,这绝对是风水宝地,这样的风水宝地,就算没有帝陵,也总应该来个王陵.
对了,南越王赵陀的陵墓在哪里一直是个迷,这儿与广东交界,会不会是赵陀的帝陵呢?
秦大知县浮想联翩,感觉四周的野草似乎都变成了金子的了.
几百士兵的想象力不比他差多少,一边议论,一边奋力挖土,半个时辰后,石条四周的土全被盘了起来.
秦牧以前喜欢看《探索.发现》这档栏目,这节目经常播放一些挖掘古墓的考古片,秦牧自信从中积累了大量的考古经验.
以他丰富的经验看来,这应该是一个阴.........呃,是墓道口,口误,口误,
“快,全力把青石条撬起来,小心点,都小心点,还有注意观察,注意安全,说不定这一下面有机关暗器.”
听秦牧这么一说,热闹的场面顿时一静,几百士卒兴奋的神情中顿时夹杂进了几分紧张,撬动青石条时,一个个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下面射出毒箭什么的.
秦牧也紧张地看着,然而当青石条一块块的移开,让他不禁大失所望.
他凭自己“丰富”的经验作出的判断完全是个笑话,这根本不是什么墓道口,而实实在在是一个墓室,大概也就七八平方大小,这样简单的墓室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帝陵或王陵.
墓室内除了少量陪葬的瓷器外,只有四块玉器,看上去品质也不是很高,墓室中央稍靠北边摆放着墓主人的棺木,外面有椁,这总算给了秦牧一点安慰.
按中国古代的丧葬制度,庶人之棺只准厚四寸,无椁.
有椁就代表着墓主人至少是士大夫级别以上的贵族.
“大人,天又快要下雨了,怎么办?”宁远问道.
秦牧抬头看看天,这山区的夏季,雨水就是多,山那边浓浓的乌云又遮了上来,眼看就要遮住阳光了.
“快找柱香来.”秦牧吩咐了一句.
挖人坟墓总是不道德的行为,当然,以考古为名除外.
秦牧觉得吧,自己实在无法厚颜将今天的行为归类为考古,那就先给墓主人上柱香吧,也好求个心安.
香找来后,秦牧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三斤鸡不是好鸡,五斤鸡才是好鸡...........”
呃,作孽啊,后世那些“师公”给人家作法事时,为了多得主人祀品,曾这么念过,一时传为笑柄,秦牧最熟悉的就是这两句“超度词”,不知不觉就念了出来.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秦大知县赶紧端正态度,重新念过,“三.........呃,三世轮回,愿主人好生轮回去吧,得罪了.”
“开棺!”
在他一声令下,棺椁很快被士卒打开.
这时乌云漫上天空,剩下的一线阳光刚好照入打开的棺椁内.
那一瞬间,棺椁内有一道金光反射而出,光影流动,耀目生寒,在场的人都不禁为之哗然.
“宝物,定是宝物.”
“这是什么宝物?”
“快看..........”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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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的棺椁内,墓主人的遗骸已朽,除此之外,还有八个金饼,八块玉.
而反射着阳光的除了那八个金饼外,还有一把放在遗骸右边的巨剑.剑无鞘,阳光射上剑身上,光影流动,宛若游龙,令人不敢逼视.
一见此剑,秦牧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剑,但单凭剑身上流动的光影,就知道肯定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他谨慎地爬下墓室,又对墓主人的遗骸拜了三拜,才郑重拿起棺中那把巨剑.
此剑剑身上分布了规则的菱形暗格花纹,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琉璃,背面镶有绿松石.靠近剑格的地方有两字鸟篆铭文,仔细辨认,是“巨阙”二字.
秦牧微微有些失望,他只听说过“干将”和“莫邪”,听说那才是中国古代最锋利的剑.
这什么“巨阙”还真没听说过,而且这剑看上去连剑锋都没有,不过确实是够“巨”的,剑刃长三尺有余,柄长约七寸左右,刃宽约五寸,拿在手上感觉十分沉重.
虽然不是干将莫邪,但此剑古朴凝重,装饰华美,秦牧试着挥动了两下,感觉剑气四溢而浑厚,杀气腾腾而磅礴,以他现在的力气,有些难以驾驭的感觉,但还是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好.
“留下一个金饼和一块玉器,重新把棺椁封好.”眼看大雨即将到来,秦牧连忙吩咐四周的士卒.
按民间不成文的规矩,坟墓里的东西不能全部拿完,多少也得给墓主人留些.当然了,考古除外.
秦牧第一次干掘人坟墓的勾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但下令重新回填好墓室,还在上面垒起了坟茔,焚香再拜.
“大人,不管怎么说,总算没白干,嘿嘿.”宁远掂量着一块金饼,感觉一块足有一斤重.
秦牧想起找岩盐的事,真个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时天下起了雨来,秦牧只得下令暂时收工,意外得到巨阙剑的喜悦也被雨水浇灭了.
下午雨睛之后,秦牧让三百士卒足换了个地点,在附近继续挖,从山包望下去,感觉荒野上就象突然多出了许多老鼠洞.
秦牧膝前横着巨阙剑,嘴里嚼着一根草叶,有气无力地哼着歌儿:地道战嘿地道战,埋伏下神兵千百万.............
是的,他坚决认为自己不是在打鼠洞,而是在搞地道战,虽然坡下那些坑看上去真的很象老鼠洞.
“大人,你确定这地方真有盐池吗?”宁远显然是心存怀疑了.
“这是上天的旨意.”秦牧除了继续扯虎皮充大旗,别无他法,他前世其实没有实地来看过周田镇的岩盐矿,只知道大概的位置.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秦牧等得心焦的时候,突然有士卒兴奋地大喊:“咸的,是咸的,我挖到了,我挖到了,县尊大人,我挖到盐池了........”
那士卒兴奋无比,因为秦牧之前许下的承诺,第一个挖到盐池的人将得到五两银子的奖励.
秦牧一跃而起,那把破剑也顾不上拿了,匆匆跑到土坑边,土坑已挖了将近九尺深,上面几尺是土层,下面两尺多象是硬石膏层.
“拿些上来,让本官尝尝.”
“县尊大人,您尝,小人尝过了,有咸味,真的有咸味.”
秦牧接过一小块用舌尖舔了舔,有点咸,但苦味比咸味重,他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这就是硬石膏,硬石膏是一种硫酸盐矿物,如果是伴生在岩盐矿中,会有咸味.
“挖,快往下挖,盐池就在下面.”秦牧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可见他也非常激动.
士卒大声应着,挥舞铁锹用力往下挖,干劲别提多足了,上面的士卒也都围了过来,议论声嗡嗡不绝.
在万众期待中,又往下挖了一尺见方,硬石膏层尽了,露出了一些白色为主的结晶体.
“快拿些来本官尝尝,快!”
“啊,咸,很咸,是盐,真的是盐!”下面的士卒一边把结晶体递给秦牧,自己还不忘塞一小块进嘴里,一尝之下顿时放声大喊起来.
秦牧跟着尝过之后,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是盐,确实是盐,而且纯度很高,这种盐在后世直接拿去卖的话,肯定会被人骂娘.
但在这个时候,已经算是不错的盐了,平常百姓食用的盐因为没有经过提纯,同样含有大量的杂质,因此含量达70%以上的食盐就算不经过提纯,同样可以直接拿到市面上去卖了.
三百士兵无一例外,争相拿起一块岩盐往嘴里塞,仿佛一辈子没吃过盐一般,个个被咸得鼻子眼睛皱成一团,然后扔锄头,丢铁锹,手舞足蹈地放声欢呼起来,那兴奋的神情绝不亚于打了一场大胜仗.
“找到盐池了,真的找到盐池了.”
“老天爷啊,老天爷在看着咱们呢.”
“是真的,秦大人真的按老天爷的指示找到盐池了.”
“天啊,感谢老天爷啊!”
“.............”
荒野上的欢呼声不断,在四面的山岚回荡,除了大声欢呼之外,不少士卒还跪倒在地,对上天顶礼膜拜,因为这是老天爷给会昌的恩赐.
附近本有不少好事的百姓前来观看,见几百士兵如癫若狂,无不为之侧目.
这下谁还能不信秦牧在祭祀仪式上听到上天旨意的事呢?不光是士卒,就连宁远这等悍不死之人,也不禁生出对秦牧顶礼膜拜的冲动.
激动过后,秦牧很快冷静下来,首先吩咐宁远:“今后你三百人马就暂时驻守在周田镇,无须你们来挖盐,你只须看好四周,禁止私人采盐即可.”
这没有什么好说的,盐业向来是朝廷专营,私人不得采盐.谁私自制盐按律可立即抓起来法办.
今后养军全指望这里的岩盐了,秦牧绝不容许别人来染指.
宁远抱拳道:“大人是打算另募人手来采盐?”
“这是自然,不光你们,我要咱们的两千人马完全脱产,你们只管练军,给我往死里练,尽快练出一支战无不胜的雄师来.”
“大人放心,定不负大人所望.”宁远凛然抱拳作答,秦牧有一种神秘的预知能力,而且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大有可为.
关键他们都是不见容于朝廷的“叛党”,秦牧却私下收留重用他们,这已经昭示了秦牧绝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他们几个包括蒙轲在内,已经决定先追随秦牧,现在秦牧让他们尽快练出一支强军,这正合他们的心意,自是没有二话.
“大人,这盐池既然要作为今后养军的的来源,是不是应该封锁消息,以免赣州府甚至巡抚衙门也来插手?”
“咱们挖出盐来,总得卖出去,这纸包不住火,消息想完全封锁是不可的,但你可将附近这一带划为军事禁区,等闲人等不得进入,到时具体产出多少盐,就由咱们说了算了;
而且赣州方面,我不打算完全隐瞒,上交一些给杨知府让他拿来赈济灾民不是坏事,这样整个赣州府的民生才能更快地恢复过来;
咱们会昌这个摊子太小,两年内,至少要将整个赣州纳入咱们的根基之地,只有这样军事上才有足够的回旋空间,经济上才能支撑起更大的军须,由此算来,帮杨知府就是帮咱们自己;
至于巡抚衙门那边,不必担心,赣南巡抚如今滞留京城,能不能再回来还不知道,而且张献忠很快席卷湖广,进逼江西,各位长官有得忙的.”
“哈,那末将就放心了,赣州这边,确实不须太小心,末将差点忘了大人是杨知府的乘龙快婿了,嘿嘿.”
“笑个屁,老子是被逼的.”
“被逼?大人是说你被逼婚?”
“唉,为了让兄弟们有个安稳发展的空间,为了让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会昌百姓得到更多的赈济钱粮,本官只能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被迫应下这门亲事,你说本官容易吗?”
“杨知府的千金貌若天仙,大人您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呃,不容易,不容易,大人确实不容易,常言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怎么能委屈大人您呢,要不这样,让末将去被逼如何...............啊!”
冷不丁地,秦牧飞起一脚踹在宁远屁股上,把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踹进了盐坑里,然后一拂袖对附近的士卒喝道:“埋了.”
“啊.......”秦牧突然低呼一声,因为他想起自己忘了拿那把刚挖到的巨剑,这下顾不得埋人,连忙跑回刚才弃剑的地方找,宁远幸运地逃过了被活埋的命运.
这把叫“巨阙”的破剑虽然没听说过,而且由于太厚重,刃虽利,却无法达到“锋”的境界,但秦牧已经决定拿它来愚弄一下村夫愚妇,咱按上天的旨意来挖盐池,却先挖到这把破剑..........呃不,是宝剑.
没错,那它就是上天赐予的上方宝剑,是上天赐给俺用来斩尽人间不平的上方宝剑.
这么说是不是太虚了点?
嗯,就说它是秦皇剑吧,伪造传国玉玺难度比较大,弄把秦皇剑也不错.
或者叫轩辕剑?
传说众神采首山之铜为黄帝铸了一把圣道之剑,后传给夏禹,又名轩辕夏禹剑,这把剑可视为中华民族的象征,可谁也没见过,倒是好冒充.问题是手上这把破剑有“巨阙”二字在剑身上,否则倒可以冒充一下轩辕剑了.
秦牧有些纠结,要不要把这把破剑剑身上的“巨阙”二字毁去,然后拿来冒充轩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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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牧跑到周田镇挖盐矿,没想到别人却跑到会昌来挖他的墙脚.
而这个跑来挖他墙脚的人就是赣州兵备道道员王拱.
兵备道是介于省之下与州府之上的权力机关,类似于后世的地区行政公署.
如果说巡抚衙门架空了省级权力机构布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司的权力的话.那么兵备道很大程度上也削弱了州府这一级衙门的权力.
兵备道衙门通常不设在府城,而是根据实际情况,设在各省的军事要冲地区.
会昌东接福建,东南通广东,地处三省交界要津,当初朝廷便把赣州兵备道衙门设在会昌.
王拱在南蛇山求功心切,上了马永贞的诱敌之计,强驱赣州卫指挥使朱腾出击,结果害得朱腾把命都赔上了,王拱自己也在逃跑时摔断了腿.
虽然他侥幸不死,但秦牧离开赣州时,他还在卧床养伤,秦牧以为他少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把伤养好,没想到这厮竟然这么积极,带伤回会昌来了,而且一回来就对赣州事务指手画脚.
秦牧不在,田一亩和吴旺财等人被他呼来喝去,会昌千户所更是他插手的重点,一来就安插了几个亲信进去当总旗,百户,得知会昌千户所兵员竟多达二千之后,他立即责令马永贞裁军.
马永贞虽然给了他几把软刀子,但王拱毕竟是道员,品级比知府还高,而且职权正是整饬兵备.马永贞和霍胜多少有些顾虑,所以派人急报秦牧,让秦牧拿主意.
秦牧只得把周田盐矿这边的事宜暂托给宁远,匆匆返回会昌县城.
一路上秦牧反复思量,应该怎么应付王拱这厮,这厮虽然是个待罪之身,但朝廷竟未免去他的官职,这大概只有一个可能,这厮在朝中定是有些根基,替他遮挡着.
有这厮在会昌搅和,一个不好,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就目前会昌的情况,要架空王拱不难,但他肯定会不断打小报告,而且盐矿的事肯定瞒不了多久,有这样的大利为诱因,恐怕连巡抚衙门也会不顾一切来插上一脚.
当然,找个由头让这厮消失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去了和尚庙还在,王拱消失了,上头很可能会派其他人来任道员,若是来个比王拱还难缠的,那就得不尝失了.
所以让王拱消失只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不知怎么的,城中百姓竟提前得知了秦牧回城的消息,不少人自发的涌到南门,想看一眼这位能与天共语的父母官.
秦牧到任以来,各种政策卓有成效,重编田籍,分田分地,安置灾民,稳定军心,虽然会昌还处在百废待兴之中,民生还很困苦,但各项政策已经铺开,秩序已经稳定,饱经战乱的百姓已经看到了希望,分到田地的百姓对他更是感恩戴德.
再加上春祈补祭时天生异象,风云际会,而他竟能与天共语,并且真找到了盐矿,这种神秘的能力让人敬畏,在百姓心中很快建立起崇高的威望.
以至于得知他反城后,许多百姓自发的涌到南门来迎接.
“知县大人回来了.”
“知县大人辛苦了.”
“知县大人.”
“知县大人.”
秦牧打马入城时,街道两边一片欢腾,有人送上一个鸡蛋,有人送上一杯浊酒,百姓以微薄的能力表达着自己的敬爱之情.
这一切完全出乎秦牧意料之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他来会昌也不过十天,根本没想到会昌的百姓会给他如此高的礼遇.
秦牧一下子就被街边那一双双热切的眼睛,一声声的呼唤感动了.
“乡亲们,本县要告诉你们,盐池找到了,现在虽然还不清楚盐池有多大,但供应咱们会昌应该没问题,本县会很快让人将盐运来,把居高不下的盐价压下去,大家可以放心了.”
“多谢县尊大人.”
“多谢县尊大人.”
“乡亲们,今后无须再这般迎接本官,本官当不起,如今我会昌百业肃条,民生困苦,正需要乡亲们自强不息,不必把时间花在迎接本官上来,乡亲们多花些时间干活,多做些营生,让自家的生活尽快好起来,这比什么都重要,回去吧,乡亲们快回去吧,去做你们该做的.”
短短几句交流,街边许多百姓竟感动得流下了热泪,让秦牧又不禁有些莫名其妙,后世某些追星族得到偶像的一个眼神回应,激动得大哭的是不少,但那毕竟是成天做梦的少男少女才会这样,会昌的百姓现在连肚子都还填不饱,不至于也玩什么追星吧.
其实秦牧还是低估了土地在百姓心中的分量,人们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立即散去,许多刚分到田地的百姓还跪下来,向他叩拜.
秦牧连忙跳下马来,一个个的扶起,这一幕让更多的人流下了热泪,也让秦牧更加坚信自己的结论: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有田地可种,就有希望,就不会造反,就能熬过最沉重的苦难,生生不息.
“秦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
秦牧正在扶跪倒的百姓,后边突然传来一个带着讽刺味道的声音,秦牧回头一看,只见王拱坐在一抬肩辇上,由两个仆从抬着,看上去大概也是刚从城外回来.
秦牧脸上顿时露出一抹笑容,风清月霁,长身一揖道:“下官见过兵宪大人,兵宪大人有伤在身,还终日为民操劳,下官所做不及兵宪大人万一,岂如何谈得上爱民如子呢,下官实在惭愧.”
“秦知县,你回来得正好,本官有事正想找你问个清楚.”
“这儿不是商谈公事的地方,兵宪大人请,有事咱们回衙再谈.”秦牧伸手作请之后,又转身对街边的百姓朗声道:“乡亲们都回去吧,只要大家不弃不馁,自强不息,本官相信生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快回去吧.”
“恭送县尊大人.”
“恭送县尊大人.”
“................”
百姓恭送之声并不整齐,纷繁杂乱,但显得很真挚,但他们似乎有意无意的把王拱给漏掉了,这让王拱脸色一片发黑,低哼一声,当选向县衙而去.
当初会昌被叛军攻破时,王拱跑得快,兵备道衙门被叛军用来泄愤,一把火烧了,现在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王供回到会昌后,便挤到县衙来办公,并来了个鸠占鹊巢.
秦牧一进县衙就得知巧儿竟然被王拱勒令搬到了县衙东侧的寝室居住,而后衙本属于知县的居所已经被王拱占去了.
秦牧还没来得及发怒,刚进衙门王拱就开始厉喝道:“多谢秦大人的饷!秦牧,你好大胆子,竟敢让士卒一个个这样喊话,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秦牧自己找了张椅子安然坐下,淡然答道:“王兵宪在的时候,士卒们领不到军饷,这么多年来,士卒们难得领到一次饷,难免有些激动,说句感激的话在所难免,王兵宪何必小题大作呢.”
“你...........”王拱脸上酱色更浓,秦牧这话无异于在说他贪墨军饷.这让他如何受得了,“秦牧,朝廷自有规制在,你一个小小的补缺知县,什么时候轮你来越俎代庖,给士卒发饷了?你这分明是有意收买军心,欲图不轨,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拱这一顶大帽扣下来,秦牧灵机一动,倒让他找到了一个对付王拱的办法,于是起身拱拱手答道:“王兵宪明鉴,会昌千户所多为新招抚的兵丁,这些人若不尽快发饷安抚,只怕立即又要起来造反,到那时后果不堪设想啊;
要说这发放粮饷之事,确实轮不到下官来越俎代庖,下官为此也是苦不堪言,朝廷的粮饷一时指望不上,下官担心士卒刚抚又叛,这才东凑西借,好歹凑了点粮饷先安抚一下军心.王兵宪来得正好,今后这军中之事,可就全指望王兵宪了,可别让他们再反才好.”
王拱被噎了一下,上次士卒因何造反他再清楚不过,秦牧的话可不是虚言,这些人已经叛过一回,现在刚刚接受招抚,若不妥善安抚,他们还会介意再反一回吗?
上次侥幸逃得一命,这次还有这么幸运吗?王拱看看自己摔断的腿,不禁心生余悸.
“秦牧,就算你给军中发饷是迫不得已,那这会昌千户所超编近千人又是怎么回事?如今这会昌有如铁板一块,个个以你马首是瞻,你别告诉本官你不晓得此事?”
秦牧轻拂大袖答道:“王兵宪这问题怕是问错人了,下官一个小小的补缺知县,这千户所的事本不归下官管,军中越编多少,这本是王兵宪该管的事情,怎么反而问到下官头上来了?”
王拱气极,按道理这事确实摊不到秦牧头上,可事实真是这样吗?
王拱不傻,来到会昌这两天他处处碰钉子,而无论是军还是民,对秦牧都是无比拥戴,他可以肯定这其中必有猫腻.
只是眼下秦牧一推二五六,一时还真拿不住他确凿的把柄,王拱的气焰消减了不少,他很快明白了一件事,秦牧虽只是个小小的知县,却不是他任意可以拿捏的.
王拱正在思量对策,秦牧却接着说道:“王兵宪,朝廷自有规制在,这县衙本是下官的衙门,王兵宪强住进来与鸠占鹊巢何异,还请王大人立即搬回自己的道台衙门,咱们各归其位,才能各安职守,以免坏了朝廷规制.”
王拱听完真个是怒发冲冠,但“朝廷规制”这顶大帽太重,他冲不起.
而且是他先拿朝廷规制说事的,秦牧转眼之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憋得浑身发抖,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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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岭脚下有个叫“葛家集”的小镇子上,这些天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离奇事件——
剪刀匠葛老二死在了荒郊野外,死的方式很奇怪,光着屁股一丝不挂,上半身倒插在坚硬的黄土里,下半身耷在外面.
被人发现时拽着两条腿怎么拉也拉不上来,后来挖开泥土一看,他脸上还带着死前的笑,那笑容跟色鬼看到绝世美女一样,要多贱有多贱.
这事太奇怪了,说是被人害的吧,葛老二是个老好人,从来不和人结怨,说是自杀吧,他又没什么烦恼,实在没理由,而且这种自杀方式也太有难度了.
最关键的是他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大伙儿琢磨来琢磨去也想不明白,葛老二早年死了老婆,家里没人,就把他儿子从外地喊回来,办了丧事,装进大红棺材给下葬了.
事情过去了六七天后,村西头有个叫葛三怀的汉子半夜起床撒尿,忽然看见葛老二又活过来了,骑了头癞毛驴带着个漂亮女人从他家门前经过,还对他笑了一下,差点把他给吓死,第二天一早到处嚷嚷.
镇上老支书气的够呛,拉住葛三怀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说他散布谣言,胡说八道,但葛三怀指天发誓,说他确实看见了,谁说谎谁特么是孙子!
老支书争不过他,就让人揪着他去看葛老二的坟,这一看怪了!坟上有个洞,里面棺材板被掀开了,葛老二的尸体没了.
这下不得了,闹的镇上人心惶惶,都说葛老二诈尸了,晚上就要来找大伙儿磨剪刀聊天了,越说越邪乎.
老支书带着人围着葛老二的坟头蹲了一圈,一连抽了半包烟,才郁闷说:“这玩意也太吓人了!好端端的尸体怎么没了?”
一个老头说:“这洞不像野狗扒出来的,老二该不是复活了,拐个女人私奔了吧?”
另一个老头争辩说:“胡扯!尸体停了五天才下葬,都发臭招苍蝇了,咱们不是都看见了,怎么复活?”
“这样说来,葛老二真的诈尸了?可是那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一个老太太哆嗦一下,问旁边眼睛红红的小伙,“你爹生前有相好的没?”
“我上哪知道去!”那小伙嗷唠一嗓子趴在坟头上,“爹啊!”
“别嚎了!”老支书喝道:“你爹都不知跑哪去了,嚎谁呢?”
小伙擦擦眼泪,乖乖的蹲到一旁抽闷烟去了.
这时一个老头感慨道:“要是周道行活着就好了,这事他肯定能弄明白.”
老支书咬咬牙:“找他儿子周凤尘问问看,这小子从小跟着他爹,说不准会些门道.”
老太太满脸尴尬,说:“不太好吧,尘娃子被咱们关了十多天了.”
老支书一瞪眼:“混账就要挨罚,管那么多干什么?”
……
一群人商量好,出了镇子,径直上了镇西的一座矮山,山上有座破庙,老支书凑到门前,透过门缝冲里喊:“尘娃子,干什么呢?”
连喊三声,里面才传来一阵铁链摩擦声,然后一个声音不耐烦的说:“死了!”
老支书一伙人面面相觑,打开房门,露出里面布满蜘蛛网的破房间,最里面供奉着一尊石头神像,神像下用四根铁链子拴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长的倒是眉清目秀,但是颠着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显的很不正经.
老支书干笑说:“呦!还发脾气呢?”
小伙冷冷说:“废话!换你被锁在这破庙里十三天,一天只吃三碗面条试试?”
老支书老脸抽了抽,咳嗽一声问道:“尘娃子啊,我问你,你爹周道行生前教过你什么本领没有啊?”
说起周道行这人,附近十里八乡没有不知道的,几十年前他跟着五个知青一起上山下乡来的葛家集,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死干活,看起来非常普通,后来那五个知青陆续返乡,唯独他留了下来,他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个人,脱下短褂换上道袍,手拿白布番,上写:道家正宗,看风水阴阳宅,驱鬼除妖,算前程命运,吹喇叭.
从此知青周道行没了,镇子上多了个周道长,要问周道长的本事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只能说是高深莫测,什么闹撞客,走山妖,狐狸成精,野鸡蹲神龛,老人入坟抬不动,小孩啼哭不止……只要他一出手,没有解决不了的.
而他的一些行为,也特别让人不能理解,有房子不住,非要跑到镇外小米山上挖了个洞居住,每逢镇上有老人去世,还总抢着吹唢呐,那一手喇叭吹的真是神乎其神.
周道行终身未娶,十几年前从外面带了一对童男童女回来养,童男就是周凤尘了,这小子从小聪明乖巧,人见人爱,可是五年前周道行病死,第二年他姐姐周玲珑也离家出走后,没人管束,就开始混蛋了,敲寡妇门,挖绝户坟,连支书家那条养了二十多年的大狼狗也让他骟了因此郁郁而终.
反正缺德带冒烟的事,没有他不敢干的,关键滑不溜手,怎么抓都抓不住.
半个月前,他把镇上最漂亮的姑娘巧丽的花内衣偷出来给老母猪穿上了,气的人家姑娘差点寻了短见,老支书气的直骂娘,带着三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逮了一天才把他抓住,用四根大铁链栓在了这山神庙里.
这时周凤尘听了老支书的话,一翻白眼:“你问这个干什么?管你什么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老支书想发火,一想葛老二的事情说不准还要靠他,强忍怒气说:“大伯关你也是没办法,你办的那都不叫人事,不关你能上天去!”
“你们知道个屁!”周凤尘啐了一口,说:“平日里怕吓着你们,我没说,今天我也不瞒你们了,咱们这片地儿风水不好,阴气重,那张寡妇走夜路后面跟了脏东西,我去帮她赶走了,狗只有十五年寿命,那条大狼狗活了二十多年,通灵了,不给它骟了容易出事,还有那巧丽,脑子抽了,大半夜起床照镜子……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大伙儿眼睛一亮,都来了精神,老支书急忙说:“你真有这种本事?平时没看出来啊!咱们镇子上出怪事了,我跟你说说……”
当下把葛老二的事情说了出来,完事一群人紧张兮兮的盯着周凤尘.
周凤尘收起了吊儿郎当,皱眉说:“葛老二诈尸了?”
一群人连忙说:“对对对!很可能就是诈尸!太吓人了!”
周凤尘想了想说:“这事我能解决,但是……前阵子听说你和兰老太太几个人为了钱,准备把城里的考古队招来挖小米山墓地?这事我不答应!”
老支书和兰老太太对视一眼,挖小米山那事钱都收了,哪能随意改变?说:“你凭什么不答应?那墓地挖了咱们能捞点钱,不挖留着有什么用?”
周凤尘怒道:“我家山洞在上面,那墓是我家祖坟行不行?谁挖别怪老子不客气!”
老支书气哼哼道:“你一家都是外来户,哪来的祖坟,我懒的和你多说,走!”
事情谈岔了道,一群人把葛老二的事情给忘了,急匆匆的出了门.
周凤尘急了,喊道:“先把我松开,葛老二那事邪性,指不定还会出事,死了人可不好玩!”
老支书一群人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
当天晚上,天一黑下来,镇子上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后面还用桌椅板凳顶的结结实实,没有一个人敢随意外出.
一夜无话,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怪事又发生了!
镇东头的葛茂盛失魂落魄的跑到老支书家,说昨晚他起夜找水喝,看见葛老二骑着毛驴带着个漂亮女人从他家门前经过,而葛三怀走在前面给他们牵毛驴绳. |
老支书四人等了好一会,才敢从麦垛里钻出来,都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打摆子,那些“玩意”太可怕了,幸亏周凤尘把他们打跑了.
他们记着周凤尘的交代,相互搀扶着走到葛茂盛家门口,兰老太太爱干净,这种情况下还盯着地面,害怕踩到周凤尘拉的那坨玩意.
那坨玩意没找到,结果在地面上发现一张黄纸,捏起来一看,上面鬼画符一样写了一串字,兰老太太是识字的,迎着夜光勉强认出上面写的是:上清敕令,邪祟避退……
“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兰老太太招呼.
三人凑过去一瞅,老支书感慨道:“看来周凤尘果然得了他爹真传,这玩意叫辟邪符,我跟周道行打交道那会看过,这可是好东西啊.”
说着塞进了兜里.
兰老太太说:“尘娃子不是拉粑粑,是来丢符啊,怕咱们偷了?这孩子太小心眼……”
正说着,旁边大刚忽然呼吸急促起来,身体也抖个不停,低声说:“跑!”
老支书三人都觉得奇怪,跑什么,抬头一看,一下子头皮发麻.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身上血淋淋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手上提着把菜刀,正瞪着双死鱼眼看着他们.
是葛三怀的尸体!他的魂魄被周凤尘赶跑了,身体却诈尸了!
“啊!”
大刚和另外一个汉子嗷唠一嗓子,撒丫子就跑,可是老支书和兰老太太毕竟上了岁数,浑身发软,双双瘫倒在地.
“可可……”
葛三怀口中发出一阵奇怪的声响,缓缓走了过来,举起了菜刀,半截肠子露在外面直打晃,真是即吓人又恶心.
老支书吓的哆哆嗦嗦,想把符掏出来挡一挡,可惜手不听使唤,兰老太太更是骇的面无人色,动都动不了.
跑出半里地的大刚两人回头一看,俩老家伙没跟上来,连忙硬着头皮又跑回去,一面把两个老家伙往后拖,一面大吼大叫的央求:“三怀叔,别呀!都是乡里乡亲的,求求你了!”
“可可……”
那尸体越靠越近了,正当四人绝望时,远处传来毛驴哒哒的奔跑声,是周凤尘回来了.
相距离十几米远的距离,他一跃跳下驴背,三个箭步就到了跟前,捏着葛三怀尸体的脖子一脚横踢出去.
那尸体跟小鸡仔一样,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啪”的一下摔在地上,菜刀甩出去好远.
“娘的!追丢了!那娘们儿竟然是只厉鬼,有些道行!葛老二就是她杀的,镇上的事情也是她在搞鬼.”
周凤尘骂骂咧咧,在尸体上连拍三下,然后拎着脖子一脚踢飞,刚巧落在驴背上.
“今晚事情算是结束了,它们不敢来了,收工!”
周凤尘说的到是轻巧,老支书和兰老太太老泪纵横,大刚和那汉子嚎啕大哭.
真是死里逃生啊,可算是找到主心骨了.
……
几个人牵着毛驴托着尸体到了镇部大院,周凤尘接了杯凉水咕咚几口干了.
老支书这会儿缓过神来,破口大骂:“好你个周凤尘!你是故意让我们等诈尸对不对?你安的什么心?”
周凤尘大咧咧的坐到一旁椅子上,说:“玩玩呗,又死不了人.”
老支书被噎的不轻,一下子没了脾气,担忧的问:“他们非得杀死葛茂盛和葛四水吗?杀完他们还会不会杀别人?他们到底咋想的?”
周凤尘摇头说:“你问这个……我就不太明白了,鬼祟的习性和人类不太一样,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能解释清楚的那是懂阴阳术数的正宗道士干的活.”
老支书眨眨眼疑惑道:“你爹周道行那是再正宗不过的道士了,你不也是道士吗?”
周凤尘叹了口气说:“我不太正宗啊,我就会干架而已,道士的手艺活我爹没怎么教我啊.”
说起来他十分郁闷,他和姐姐周玲珑打不记事时起,就被老爹带到了小米山上,姐姐周玲珑主学阴阳五行,奇门遁甲,风水堪舆,卜算,七岁就会走阴阳了.
轮到他时,周道行说他八字不硬,命格显微,不配知道天机和命理,只能学术,就教了他武学一十八式,玄学三十六招,虽然每招每式都神乎其神,驱鬼降妖,飞檐走壁,移形换影不在话下,但那些玄乎的东西却不太明白,可以说他是道士里面最能打的,也是道士里面最半吊子的.
这还不算郁闷,更郁闷的是周道行临终前拉着他和周玲珑,说你们都是我从外地拐来的孩子,枕头下有你们各自的家庭住址,我死后,玲珑回家去吧,该嫁人嫁人.凤尘啊,你留下来守着小米山吧,绝对不能让任何人动它!否则要出大祸事,另外你命犯桃花煞,25岁之前可不能破身啊,不然必死无疑啊……
听周凤尘这么说,兰老太太颤声说:“那,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老是担惊受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周凤尘咳嗽一声说:“有我在你们就放心好了,明晚上我耍个手段,来个釜底抽薪,把他们一网打尽!”
说完如此这般的交代几人一番,拖着尸体,回小米山山洞里睡觉去了.
……
第二天晚上,老支书带着一伙人明火执仗的跑到镇西山神庙,在庙里铺上两张木板床,让合伙打牌骗葛老二钱的剩下两人葛茂盛,葛四水一边跪一个.
等了没多久,周凤尘拖着葛三怀的尸体,拎着几样东西揉着眼屎走了进来,四处打量一番,点点头,把葛三怀尸体扔在一旁,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根毛笔,一盒红朱砂泥,问道:“葛老二和葛三怀的生辰八字是多少?也就是生日.”
都是昨晚说好的,老支书有准备,拿出一个小本子,一一念了出来.
周凤尘手握毛笔,粘着朱砂,在床板上龙飞凤舞的写起来,完事收了笔和朱砂,把葛三怀尸体放在床上,让葛茂盛和葛四水跪好,又让其余人躲起来.
等大伙儿一一照办,他坐在床头打起了盹.
老支书一看,气的够呛,扒着神像探头喝道:“你这是什么釜底抽薪的法子?怎么还睡起来了.”
“死老头真麻烦.”周凤尘怒道:“子时三刻,再等等.”
老支书瞪着眼睛乖乖的躲了回去.
就这么等了半个多小时,大伙儿都跟着打起了盹,周凤尘却拿起了唢呐,“叭叭”的吹了两嗓子.
这两下特别提神,所有人都打了个激灵清醒了,不解的盯着他看.
“不好意思,好久没吹了,试一下.”周凤尘干笑道.
老支书脾气已经被磨没了,叹气说:“尘娃子,省点力气吧,等葛三怀办丧事时再吹也成.”
“丧事喇叭我不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躲好了.”
周凤尘低声呵斥一嗓子,等大伙儿全都躲起来后,他又捏起了喇叭吹奏起来,奇的是,这普普通通的唢呐,经他口中吹出来,特别的哀转悠长,好像有种奇特的魔力.
大家虽然不解,但被唢呐声镇住了,不敢打扰,就这么吹了几分钟,黑漆漆的庙外忽然起了一阵风,阴森森的直往庙里钻.
周凤尘猛然站起来,脚下不丁不八,喝骂道:“葛老二,葛三怀还不归来,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老支书一群人不由的紧张起来.
那脚步声走了几十秒,到了门前时戛然而止,风声也跟着消失了.
“再敢挣扎,老子打的你们魂飞魄散!”周凤尘猛的拍打桌子.
“呜呜……”
怪叫声后,大门外首先出现葛老二那张白里透青的死人脸,紧接着葛三怀虚幻的魂魄也跟着飘了进来.
“啊!唔——”
不知是谁惊恐的喊叫一声,接着就被人捂住了嘴.
葛老二和葛三怀此时非常听话,一个尸体躺好,一个魂魄归壳.
周凤尘立即掏出两张符,拍打在两人眉心,冷笑说:“臭娘们!我爹这招浮屠入空引魂归位,当年茅山掌教真人都给跪了,就问你服不服?”
谁也不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哪里有什么臭娘们?正疑惑间,外面荒草中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凄厉,空灵的哭声. |
王家大瓦房内,老王带着几个本家侄子守着房间四周,老王媳妇和王二脸肿的像猪头,神志不清的躺在一边直哼哼.
屋子中间,大胖和尚摆着蜡烛,桌子,黄纸符,木鱼,紫木钵盂等物,正在做法事.
这大胖和尚本名张大年,法号元智,31岁,皖北人,从小家里穷,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爹妈病故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养出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还整天想着横财暴富.
他祖上传下一本《二十四道经》,上面记录了不少佛家功法典籍,他闲着无聊跟着自学,没想到很多法子挺有用,当时就脑门子一热,倾家荡产整了一套和尚袈裟,从此以后居无定所,大江南北的闯荡,闲时找个寺庙挂单,平日里专门替人驱鬼降妖,超度亡魂,蘸介灌顶.
遇到的怪事多了去了,有失败的,也有成功的,这么些年下来,摸清了不少门路,可谓经验丰富,阅历深厚.
咚,咚,咚……
他一面敲木鱼,一面看着老王给的他大儿媳的生辰八字和生前遗物,琢磨了一会,感觉把握不太大,这女人命运多舛,天生阴郁,死后怨气滔天,只怕道行不低,实在不行,等会跑他娘的,反正定金拿了.
这时老王凑过来,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问:“大师,快12点了,怎么还没来?”
元智和尚淡淡说:“你且站好,就快来了.”
老王叹了口气,乖乖跑到了屋角,刚准备抽根烟,外面忽然风声呜吼,吹的门窗啪啪作响,不由回头骇然道:“大师,她是不是来了?”
“嗯.”元智和尚也有点紧张,“噌”的一下站起来,手拿木鱼,咚咚咚加快敲打,一边严防四周,一面口中不停的念着《伏魔金刚经》.
呼——
噹——
风声不断,门窗不停晃动.
滋滋——
灯泡忽然闪烁两下灭了,屋内陷入一片漆黑,老王和几个侄子全都吓的大吼大叫.
元智和尚立即从怀中掏出一根五色蜡烛放在地上,口中急喝:“众生之明,弥勒檀香,不灭灯起!”
呼——
那根五色蜡烛忽然自动点燃,屋里又恢复了光亮,老王几人惊魂未定,大口喘息着.
耽误的这会功夫外面风声停了,屋内烛影晃动间静谧的吓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元智和尚额头上的汗珠滴答,滴答落了下来,以他的经验来看,那东西已经来了,越是这种安静的场面,就说明对方越厉害.
他拿起地上的一张黄纸,搓成一个直筒,然后拧弯,喷了口口水,单手一指:“现!”
那黄纸卷轻轻晃动一下,先是指向门外,然后又指向老王的一个侄子.
那小伙子忽然诡异的笑了笑,向元智和尚走去,老王一头雾水,呵斥说:“蛋娃,你干什么,回去站好!”
蛋娃不理他,到了元智和尚面前,问:“你是王家请来降我的?”
说出来的话竟然是个女人声音,老王几人脸色唰的一下苍白,浑身也跟着颤抖起来,元智和尚退后两步,紧紧捏着佛珠,双掌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蛋娃”冷冷说:“我哪次没有回头?是他们不容我!苦海?呵呵呵……我还能脱离苦海吗?”
元智无言以对,紧张的捏着佛珠,这东西的煞气超乎他的想象.
“蛋娃”声音转冷:“想要降我,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今天……都得死!”
元智和尚咬咬牙,猛的将佛珠打向“蛋娃”,呵斥道:“孽畜!给我现出原形吧!”
这串佛珠是他花了大价钱买来,日日开光念咒好几年的法器,非同凡响,一把砸去,只见那“蛋娃”闷哼一声,软绵绵的倒在地上,而他身后飘出一道红色的影子,眨眼就没了.
“嘿嘿嘿嘿……”
空灵阴森的女鬼嚎叫,充斥着整个房间,老王几人吓的魂不附体,大小便失禁.
元智和尚脸色也有点白,盘膝坐地,口中不停的念起经文,手上不断的敲打木鱼.
簌簌……
这时门窗缝隙,砖瓦房梁中忽然窜下密密麻麻的头发,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长,裹向房内所有人.
这恐怖的景象,超出了人类能理解的范畴,除了元智和尚和老王,几个小伙子都惊吓过度昏迷了过去.
元智和尚面色凝重,站起身,双手结印:“嗡,啊,哞,班,格,杂,热,班,玛,色,德,哞!”
那些头发微微一缩,然后又以更快的速度缠来.
“此咒三世佛,身语意欢喜,嗡字佛身胜,啊字佛道语,吽字明智意,此举胜菩提……”
元智和尚咒语念个不停.
“嘿嘿嘿……我一心只为复仇,佛法对我没用!”
密集的头发丝中传来那女人阴森的奸笑.
嗖!
数不清的黑色头发裹挟着阴冷的煞气,瞬间裹满了房间,紧紧勒住所有人,“半醉半醒”的老王媳妇和王二首当其冲,眼看就活不成了.
元智和尚也被头发缠住,甩着佛珠打来打去也没用,他不禁惊骇欲死,心说完蛋!没想到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却要死在这种破地方.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靠”的一声.
唰——
头发丝瞬间全部消失了,元智和尚倒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息,他疑惑的看着房门,刚刚那声“靠”,肯定是人骂出来的脏话,是谁这么厉害,连这厉鬼都吓住了?
嘎吱!
房门被踢开了,门插碎了一地,外面走进来一个小伙,浑身杀气腾腾.
是他!元智和尚早上看见过这人,当时随意一瞥,感觉这小伙有点奇怪,腰杆挺的笔直,气势十分凌厉,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这种气质,他只在一些前辈高人身上看到过,当时还想着,这山窝里哪来这么个怪人,才多大岁数?
……
周凤尘来时正看见王家院子里阴气滔天,还以为来晚了,死了人,踢开门,松了口气,往房内一瞥,骂道:“孽障!给我现身!”
呼——
那红衣女鬼忽然出现在王二和老王媳妇身后,尖锐的指甲紧紧掐着两人的脖子,尖叫道:“又是你!不要多管闲事!”
“果然是你!”周凤尘冷笑着,“张苗,放下吧,我饶你不死!”
“休想!”张苗咬咬牙,用力掐下去.
“娘的!”
周凤尘脚下一蹬,眨眼就到了张苗身旁,单手成爪,反手抓去.
那张苗大惊失色,放弃手上的两人,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了门外,不过背后被周凤尘抓了一下,忍不住吐出口黑血,恨恨的看了周凤尘一眼,变成一丈红布飘向远处.
“今天让你跑了,我跟你姓!”
周凤尘跟着后面就追,身形飘忽,速度快的吓人.
元智和尚看的是目瞪口呆,喃喃自语:“这是什么人?会轻功?也太他娘的牛逼了!”
这场好戏不能不看,他爬起来撒丫子跟着就追. |
“葛三怀给他们牵毛驴?”
老支书眼屎还没揉干净,一听这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拍着大腿说:“赶紧去三怀家看看!”
一群人急匆匆的赶往葛三怀家,到了地头发现房门虚掩着,里面有股子血臭,老支书脸色变了,点点头,一个小伙子踢开门,里面立即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大伙儿冲进去一看,脑袋瓜子就嗡了一下.
只见葛三怀穿着个大裤头躺在地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血窟窿眼,跟野兽咬了似的,肠子都露了出来.
而葛三怀的老婆和女儿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老支书年龄大了,受不了这场面,差点吓晕过去.
后面赶过来的兰老太太赶紧让人把镇上诊所的医生请来,看看还有没有救.
医生来了之后,说葛三怀死透了,随后抢救半天把葛三怀的老婆,闺女给弄醒了过来.
娘俩一看葛三怀的尸体,顿时嚎啕大哭,任由老支书怎么问,都一个劲的摇头,说昨晚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葛三怀女儿说了句:肯定是葛老二诈尸来咬的我爹.
消息传出去后,镇上炸了锅,一时间人人自危,都怕被葛老二找上门来,有拖家带口去走亲戚的,还有讲究的烧纸钱磕头,拜菩萨的.
葛三怀的尸体被存放好后,老支书喊老人们开会,说这事太邪门了,昨天葛三怀还说看见了葛老二,没想到改天晚上就被葛老二咬死了,你们说该怎么办?
兰老太太说,葛老二诈尸也不往别地跑,专门祸害咱镇上的人,这也太吓人了!咱们找个法师来作作法事吧.
一个老头说:“这一时半会的去哪找法师去?等法师找来,镇上不知会死多少人!”
老支书愁眉苦脸,说:“要不……还是找尘娃子试试看吧,昨天他挺自信的,这次无论他说什么,咱们都先答应着.”
于是一伙人再次来到镇西的破庙里,把事情说了出来.
周凤尘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混蛋,昨晚把我放出去,就不会出这事.”
老支书叹气说:“尘娃子,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说多了都没用,你要是能办,赶紧给办了.”
说着就要人给周凤尘解开铁链子,周凤尘却拖着铁链子直往后躲,“先说好,小米山墓地的事情怎么处理?”
老支书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亲爹又没死在里面,怎么还往这上面说!成成成,不挖!谁来也不让他挖!”
“这还差不多!”周凤尘满意了,任由人把身上的铁链解开.
随着一行人到了老支书家里,周凤尘让老支书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重新讲一遍.
老支书从怎么发现的葛老二尸体一直到葛三怀死的有多惨,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周凤尘听的直皱眉头,想了想说:“去看看葛老二死的地方.”
一群人出了镇子,到了发现葛老二尸体的山包,周凤尘盯着地上那个被挖的乱七八糟的洞看了会,点点头.
接着去了葛老二的坟头,看着坟上的窟窿和里面空空的棺材又点点头.
最后到了停放葛三怀尸体的房间,看着葛三怀惨不忍睹的尸体,再次点点头.
回到老支书家里,一群人多少有点振奋,老支书看着咕咚咕咚灌茶水的周凤尘,问:“尘娃子,这事儿你心里有谱了吧?”
周凤尘放下茶杯,揉揉鼻子,也不回老支书的话,却问一旁葛老二的儿子:“大刚,你爹生前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大刚摇摇头:“没有吧,我爹那人心挺宽的,我什么时候结婚,他都不管.”
“那他有没有什么糟心事?”周凤尘接着问.
大刚苦着脸说:“我爹没有糟心事,我有,家里存折上的十万块钱只剩下点零头了,那是我们爷俩存了好几年,留着给我娶媳妇用的,不知被我爹花哪里去了,太不应该了.”
周凤尘想了一会,打了个响指,“妥了!”晃悠悠的出了门.
屋里的一群人都懵了,妥了?怎么就妥了?赶紧追上去看看.
周凤尘来到镇东葛茂盛家里,拎着个马扎坐在葛茂盛对面,一个劲的盯着他看.
葛茂盛一家正在吃饭,被镇上的“混世魔王”周凤尘这么一看,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葛茂盛放下饭碗,结结巴巴说:“尘,尘娃,你,你老盯着我干什么?家里有什么能玩的你拿去,实在不行……你把饭桌掀了过过瘾?”
周凤尘冷着脸,一句话不说,连跟过来的老支书一伙人都觉得尴尬了.
葛茂盛吃不消了,苦着脸道:“哎呦!周凤尘大爷,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你昨晚看见葛老二他们了?你媳妇,孩子没看见,是吗?”周凤尘问.
葛茂盛脸色煞白的点点头.
周凤尘阴森森的说:“为什么别人看不见,就你和葛三怀看见了?有事不要瞒我,否则后果很严重!”
葛茂盛嗷唠一嗓子跪在地上:“尘娃诶!你爹是法师高人,你肯定也很厉害,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老支书一伙人又懵了,葛茂盛这是闹的哪一出?
周凤尘笑了,问:“你是不是骗了葛老二的钱?”
葛茂盛看了眼葛老二的儿子,支支吾吾:“嗯……”
周凤尘点点头:“说说看.”
葛茂盛嚎啕大哭,说道:“上个月初七晚上,葛三怀,我还有葛四水找葛老二打牌,合起伙来抽老千,把他家的钱骗完了!尘娃你救救我吧,葛老二今晚肯定要来咬我了!” |
悄悄跟着几人走了一个小时,到了一个小村庄,周凤尘四处一看,巧了!他有个初中同学在这个村子,十几岁时还来这里掏过鸟窝.
大胖和尚几人进了村西的一个大瓦房套院,里面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周凤尘没理由跟进去,就在院子附近瞎溜达,等了一阵子,那大胖和尚又带人从屋子里出来,在院子中转了一圈,一甩佛珠:“阿弥陀佛,贫僧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去准备酒菜,床榻,等贫僧饱餐一顿,睡醒一觉,晚上定把这孽畜抓住.”
周凤尘揉揉鼻子,感觉这和尚有点奇怪,佛珠瞎甩,身体虚浮,不像练武,修行之人,倒像是个走江湖的骗子,可是那自信的神态和语气又不像装的.
时间还早,周凤尘拦住一个路过走脚卖香油的,讨价还价买了瓶香油,提着到村后的同学家串个门,准备晚上再过来看看.
那同学见他来了还挺高兴,两人都是高一辍的学,平时也不联系,有几年没见了,当下拉着他非要玩几局街头霸王.
这一玩就上瘾了,一直玩到下午两三点.
那同学一个人在家,父母都出门打工去了,感觉肚子饿了,就自己去厨房煮了条鲢鱼,炒了盆咸菜,拌了个小葱豆腐,完事到小店拿了瓶秦岭大曲,和周凤尘开吃.
小酒下去一大半,周凤尘想起了昨晚女鬼的事,随口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个女人,家里养了头驴,后来这女人死了,驴也死了.”
这话问的有点奇怪,周凤尘干笑一声,准备重新组织一下语言,谁知那同学一拍大腿,说:“我靠!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凤尘问:“怎么,真有?”
“有啊,就咱们村的,我给你说,这事很邪,说多了我晚上都不敢睡觉……”
这村子叫河湾村,离黄河不远,村子里的爷们儿忙时种地,闲时到黄河上做船工.
村西有户姓王的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兄弟俩无论种地,跑船都是把好手,只是个头矮,长的又丑,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找到媳妇.
有一次王大在外面跑船,带回来一个外地的寡妇,名叫张苗,长的白净漂亮,个子又高又苗条,把老王两口子高兴坏了,没过几天就张罗着让两人结了婚.
婚后张苗贤惠孝顺,家里家外收拾的妥妥当当,非常能干.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东西太容易得到,让人起疑心,老王媳妇就犯了嘀咕,自家儿子那怂样,是怎么找到这么个漂亮女人的?
以前每次问都被大儿子支支吾吾搪塞了过去,她就悄悄找到和大儿子一起跑船的船老大打听,结果听说张苗是宋来镇的人,以前嫁过两次人,不能生还克夫.
老王媳妇大惊,匆忙回到家里找老王商量,老王却不信那些说法,老两口还吵了一架.
老王媳妇没脾气了,张苗太好了,漂亮能干,而且谁又知道克夫,不能生究竟是不是谣言呢?
于是她找了一堆土方子给大儿子吃,希望张苗能生个一男半女,打破那种说法,大儿子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药草果然变的龙精虎猛,天天晚上造人,怪叫声邻居家都能听到.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张苗肚子还是没有动静,倒是老大外出跑船,结果遇到狂风暴雨,掉进黄河汤里淹死了.
这下真应了那种诅咒,老王媳妇是个刻薄的人,忘记了往日里的婆媳情分,逮着张苗连打带骂,说她是不下蛋的鸡,克死了自己儿子,要把她赶出家门.
张苗也是个可怜人,没亲没故的,嫁了三个丈夫死了三个丈夫,实在没地方去,任打任骂,只求不要把她赶走,她愿意伺候老王两口子一辈子.
老王媳妇不愿意,大儿子已经被克死了,搞不好家里三个人也要被克死,但是老王这人要面子,怕村里说他不仁义,就做主分出一间房给张苗,让她分居自己过.
张苗跟着王大来时,从前面夫家分了头黑毛白蹄的毛驴,分家后生活没着落,就赶着驴去黄河滩拉货,勉强能挣够自己吃的.
再说王二,血气方刚的年纪,整日里想女人,大哥在时,每天晚上夫妻俩干那事时,声音太大,他经常偷看,大嫂那个劲儿,让他馋涎欲滴.
大哥在时还好说,现在不在了,就动了坏心思,隔三差五的溜进张苗房里想做点坏事,张苗是个有原则的人,和丈夫没羞没躁的可以,外人那绝对不行,起初声色俱厉的把王二往外推,后来一次忍不住破口大骂,结果惹来了老王夫妻.
王二恶人先告状,说张苗先勾引的他,老王媳妇最近捕风捉影,听说张苗总在外面勾搭野男人,早就忍受不了了,这一下彻底发了飙,抓着张苗头发撕光衣服,专捡着难听的骂,连续几天闹的全村都不得安宁.
张苗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穿着大红袍,先是宰了自己赖以为生的毛驴,然后上吊自杀了.
事后王家怕晦气,买了口棺材埋了张苗,连她住的房子也不要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张苗死后的头七夜,王家开始闹鬼,首先是老王半夜起床,发现院子里站这个披头散发的的红衣女人,被吓了个半死,接着老王媳妇半夜说胡话打自己耳光,再是王二脱了衣服满村子乱跑,边跑边打自己耳光,骂自己是混蛋.
那同学说到这里,滋溜干了口小酒,说:“你说这事邪不邪?现在王家还闹着呢,老王媳妇和王二快不行了.”
周凤尘心说巧了,可能和那胖和尚抓的是同一个鬼,想起葛老二的事,他问道:“这张苗生前真的勾搭过男人吗?”
这同学摇头说:“嘿!寡妇门前是非多,张苗长的不赖,远近不怕死的光棍汉们都想试试诅咒是不是真的,张苗又对谁都很礼貌,传来传去就变味了.”
周凤尘问:“我们镇上磨剪刀的葛老二你认识吧?他和这张苗有瓜葛吗?”
“哈哈.”这同学乐的不行,说:“剪刀葛看着很本分老实,其实坏着呢,一大把年纪了,就数他闹的欢,说只要能睡张苗一年,被克死了也值,没事了总往咱们村跑,张苗死后,还哭了呢.”
周凤尘脸直抽,心说平时真没看出来葛老二是这种人,脑海里瞬间想象出一副画面:葛老二半夜回家,路上遇到了张苗的鬼魂,张苗记得这老头对自己有意思,便试探一下,葛老二脑子抽了,真想来点好事,衣服脱光了之后被掐死了,塞进了黄土堆里……
这同学也是嘴碎,加上小酒喝多了,扯完了张苗的事,又从大姑娘小媳妇开扯,一直扯到人类登上月球,未来登上火星,开发第二人类居住基地,周凤尘没心思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拐的弯.
喝完酒已经到了下午了,这同学拉着他还要打会游戏,结果打着打着人不动了,一看,睡着了.
周凤尘也觉得有点困,爬到床上就睡.
一觉醒来,屋里一片漆黑,那同学躺在地上正打着呼噜,周凤尘拍拍脑门子,凑着夜色往墙上挂钟看,一看快凌晨12点了,靠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
“我现在就想咬你!”
葛老二的儿子大刚肺都快气炸了,冲上去就撕扯葛茂盛,大伙儿赶紧上前拉架.
有眼尖的发现周凤尘出去了,喊道:“尘娃子走了.”
老支书一伙人连忙拉着大刚跟出了门.
周凤尘又回到老支书家,百无聊赖的逗弄一只小土狗.
老支书急着问:“尘娃子,你在干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啊?”
周凤尘提着狗腿甩出好几丈,摔的小土狗嗷嗷叫,说道:“那骑驴的女人暂时不提,就说葛老二吧,他能诈尸,肯定有原因,要么心里有怨气,要么有未了的心愿,大刚说他爷俩存的十万块钱没了,这事儿有点奇怪,再结合葛三怀看见葛老二之后第二天晚上就被咬死了,昨晚上葛茂盛又看见了葛老二,好像很有逻辑似的.
我就去诈葛茂盛一下试试,没想到还真是他们干的好事,葛老二临死前想必还惦记着自己被坑钱的事,恨得咬牙切齿,所以死后来报复了,如果我没猜错,骗他钱的三个人都得死,今晚轮到葛茂盛.”
周凤尘说的有点乱,一群人消化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老支书郁闷说道:“这都是你乱猜的啊,准不准啊?”
周凤尘说:“你们要是不信,那拉个倒,另请高明去吧!”
“信信信!”老支书苦着脸说:“可是你就算把事情整明白八回又有什么用?今晚葛茂盛怎么办?”
周凤尘嘿嘿笑道:“今晚我去葛茂盛家门口堵他们,大耳刮子抽死他们!”
老支书他们没听明白,“你堵谁?”
周凤尘眨眨眼:“那女人和葛老二他们!”
“嚯——”
众人一听,大白天的脊背发凉,起了一身白毛汗.
……
当天晚上,夜黑风高.
老支书把葛三怀,葛茂盛和葛四水家骗葛老二的钱全部搜出来还给了大刚,全当补救一下了,完事摆上一桌酒菜.
周凤尘先是胡吃海塞一通,然后来者不拒,小白酒干的啪啪响,到了夜里十来点,一桌十几个人被他喝趴下一大半.
剩下的老支书,兰老太太,大刚和另外一个汉子四人滴酒未沾,看着周凤尘从耳朵里流出一大串白酒,随即脸色恢复正常,跟没事人一样,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周凤尘又慢条斯理的把一盘花生米吃完,才问:“几点了?”
老支书看了眼老怀表,急道:“快十一点了!”
周凤尘打了个饱嗝,“时间到了,咱们一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支书和兰老太太当场吓的脸白了,“不了!不了!我们年龄大了,吃不消.”
大刚和那汉子也直摇头,“别别别,我们胆子小.”
周凤尘说:“等会儿说不定要人帮忙,你们不去怎么办?镇上再死人可别怪我.”
四人没办法,只好提着小心跟在周凤尘后面出去.
到了葛茂盛家对面,周凤尘找了个麦垛,几人钻进去只露出半个脑袋盯着葛茂盛家的门.
天上挂着一轮月牙,夜色朦胧,街道上家家户户都关紧了房门,关上了灯,整个镇子一片漆黑,死寂,气氛显的十分诡异.
老支书四人大气不敢喘,小心翼翼的四处观望,就这样足足过了一个来小时,眼睛瞪得发酸,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老支书忍不住正要问话,周凤尘忽然压低声音说:“你们别出声,我到旁边拉个粑粑.”
说着钻了出去,大咧咧的往葛茂盛家门口去了.
兰老太太看着四周环境,感慨道:“尘娃子胆子可真大啊.”
“是啊.”大刚也点点头.
下一刻四人集体石化了,周凤尘说的旁边竟然是葛茂盛家门口,就那么毫无顾忌的在葛茂盛家门槛旁蹲了下去.
老支书气的不轻:“这个臭小子!跑人家大门口拉粑粑算什么事嘛?”
话音刚落,旁边大刚猛然往麦垛里挤了挤,身体剧烈颤抖着,声音中充满惧怕,“别说话!来,来了!”
其余三人赶紧往前看,这一看心脏狂跳,头皮发麻,紧紧趴在地上,呼吸都乱了.
只见街头黑漆漆的旷野中缓缓出现一片影子,越来越近,赫然就是葛老二骑着毛驴,背后坐着个红衣服,惨白脸的女人,葛三怀在前面给他们牵着毛驴.
三人脸色阴沉,脚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这么走到了葛茂盛家前面,阴气森森的盯着葛茂盛家的门窗看,想靠近似乎顾忌着什么,原地兜起了圈圈.
老支书四人离他们很近,那种极致的惧怕和无言的震慑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老支书脸色苍白,往葛茂盛家门口一看,周凤尘没了,连忙用极低的声音问:“尘娃子呢?”
大刚心脏狂跳,也往葛茂盛家看了一眼,同样压低声音说:“不见了,这混蛋会不会丢下咱们自己溜了?”
几人对视一眼,感觉还真有这个可能,心里直骂娘,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死气沉沉的葛老二从毛驴上跳了下去,姿势怪异的往葛茂盛家走去.
老支书四人一下子想到了葛三怀死时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完蛋!葛茂盛要被咬死了!
“哒哒哒……”
就在这时,街角传来一阵踏地声,老支书四人抬头一看,脸颊直抖,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见周凤尘不知从哪也骑了头毛驴,晃悠悠的跑到了葛老二前面拦住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夜色下,葛老二,白脸女人,葛三怀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周凤尘,周凤尘也盯着他们.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周凤尘收了笑,粗声粗气说:“靠你大爷!滚球!”
对面的葛三怀忽然怪吼一声,扑向周凤尘,也没见周凤尘做了什么,那葛三怀就惨叫着飞了出去.
紧接着葛老二歪歪斜斜的冲向周凤尘,周凤尘双手按着驴背凌空飞踢,正踢在葛老二脑袋上,葛老二便惨叫着飞出去五六米远,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这时骑在驴身上的白脸女人尖叫一声,吐出一根鲜红的舌头,直奔周凤尘咽喉.
老支书四人头皮发炸,呼吸瞬间停顿了.
没成想周凤尘只是呵呵一笑,一把握着舌头,一拉一松,弹皮筋一样,“啪”的一下弹在那女人脸上.
“啊——”
那女人惨叫一声,差点摔下毛驴,惊慌着伸手一招,葛老二,葛三怀全部到了毛驴身上,然后毛驴儿裹起一团黑气,撒丫子就往镇外飘,眨眼就看不清了.
“你们出来守着葛茂盛家大门,老子去追他们.”
周凤尘交代一句,一提毛驴绳,哒哒哒的追出了镇子. |
“呜呜呜……”
山神庙附近全是荒山,野地,一个女人在外面凄厉的哭,这场景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庙里的一群人顿觉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不服?”
周凤尘冷笑一声,抬脚出了门.
山神庙外黑漆漆的,风一吹,荒草波浪般起伏不定,那女人的哭声时远时近,忽东呼西,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周凤尘眯着双眼,双手结印连变三次,最后看向西面一处草丛,脚下一蹬,使出“燕子三抄水”的轻身功夫,窜了过去.
半道里他咬破手指在掌心画上一个“镇”字,到了近前,身体横跳,变掌为爪,“死!”
唰!
那草丛下忽然窜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看那惨白的脸蛋,正是昨晚上骑毛驴的那位.
她面色惊恐,闪身飘向远处,然而慢了半拍,被周凤尘撕破一块血淋淋的肉,惨叫一声,化作一条红布左绕右拐消失在荒草深处.
“娘的!”
周凤尘扔掉手上一团女鬼血肉变成的黑乎乎的东西,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用精血在上面涂画一些符箓,然后就地折成一只小纸鹤,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锁魂迹,追踪符令,急急如律令!去!”
松开手,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小纸鹤张开翅膀,呼扇呼扇的飘了出去.
“孽畜!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周凤尘啐了一口,转身先回山神庙.
庙里的一群人个个脸色苍白,看看门外又看看床上两个贴着黄纸符的死人,那个胆颤心惊就别提了,等周凤尘走进来,全都吓了一跳.
周凤尘也不废话,走到床头,对着两具尸体连拍几下,“噌”!两具尸体一下子坐了起来,吓的满屋子乱叫.
接着周凤尘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做某种祭祀,然后大手一挥:“去往该去的地方,走吧!”
呼——
两具尸体倒下了,平地里起了一阵阴风,山神庙的老木门摇摇晃晃,好一会才趋于平静.
周凤尘回头解释道:“我爹说过,阴阳有别,井然有序,被厉鬼拘去的魂魄和自然死亡后的魂魄不同,所以要用生辰八字招引安魂.葛老二两人现在已经去阴曹报道了,但是他们的尸体曾经尸变过,是邪物,留不得,我建议烧了,你们认为呢?”
老支书咽了口唾沫,问:“烧了就没事了?那女人呢?”
周凤尘点点头:“烧了镇子上就太平了,那女人我来解决.”
老支书咬咬牙:“没说的,烧!”
“烧!”
众人齐声赞同,连葛老二的儿子大刚也不例外.
……
山神庙外摆上了两口大锅,两具尸体投进去,浇上汽油,燃烧起来.
周凤尘见大伙儿看的入神,悄悄离开,顺着荒草小道往前找去.
正值下半夜,夜色朦胧,荒郊野岭,荒草茂密,风一吹呜呜作响,一个人走这样的夜路,绝对惊悚,但周凤尘艺高人胆大,丝毫不怵,感应着“寻灵纸鹤”的方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走了一个多小时忽然停下了,在附近找了一圈,从草丛里捡起一只小纸鹤,满脸的尴尬.
娘的跟丢了!
“没道理啊!”
不死心之下,他又左近仔细找了一圈,可惜完全没有那女鬼的半点气息,正准备放弃算了,这时上了一道山包,忽然发现不远处黑乎乎的地方蹲着个人,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
周凤尘觉得好奇,走过去一看,只见那人蹲在一口被荒草围着的老井旁,嘴中嘟囔着:“3,3,3……”
周凤尘歪着脑袋往那人看,发现那人非常奇怪,身体很瘦,面色发青,身上还有股子腥臭味,不由一怔,难怪“寻灵纸鹤”会跟踪失败,原来遇到这么个玩意.
他咳嗽一声凑近,问:“你在说什么?”
那人也不理他,一直说着:“3,3,3……”
周凤尘暗暗冷笑,走过去探头往黑漆漆的井里看,那人就在这时忽然动了,猛的按向周凤尘后背,就准备往井里推.
周凤尘就等着这一刻,身体诡异的一扭,从那人手下漏了过去,反踢一脚,将那人踹进老井,蹲在井边破口大骂:“你大爷的!祸害人数数呢?4,4,4……你什么感觉?”
“呜——”
井底下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哭嚎,非常渗人.
周凤尘站起来往小米山看了一眼,他忽然怀疑老爹让自己守在这里的原因了,难道是那小米山下埋了什么东西,把附近风水打乱了,去阳存阴,山凶水恶养鬼祟?
刚刚这人是鬼怪的一种,俗称沉阴老尸,是不知多少年前失足摔在井里或河流中的人死后,心存不甘,胸口一团气出不来变成的,其实很多地方都有,它们一直在找替身,只是年份太久,替身的方式不管用了,所以一直在祸害人.
周凤尘想了想,咬破手指,在手心画了个“诛”字,头上脚下跳进枯井,双脚奇怪的扭曲着,摩擦井壁减缓速度,下滑了五六米时,恶臭扑鼻而来,只听哗哗水响,一道黑影恶吼一声破水而出.
周凤尘冷笑,“送你解脱!”
单手成爪,对着吼声当头抓下,只听“咔嚓”一声,那怪物头骨爆裂,恶吼变为“泣”的泄气声,紧接着水花四溅,掉进水中,意识消散了.
周凤尘双手按着湿滑的井壁,使出壁虎攀壁的功夫,三个起落出了井口,然后盯着井下,默默念起老爹教的“往生极乐经”,超度一番,很快井内冒出丝丝阴沉的气息,渐渐的又消失.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大亮了,周凤尘整理一下衣服,看了眼四周,心说这下牛皮吹大了,自己只有遇鬼驱鬼的能耐,那女鬼跑没影了,可没本事找到啊.
正准备转身回去,忽然发现斜刺里的小路尽头走过来五个人,一个老头子,三个小伙,还有个光头大胖和尚.
那和尚三十来岁,身高180出头,头特别大,满脸横肉,又细又长的眼睛眯着,看起来有些凶悍,身上穿着一件红色金条的袈裟,大肚腩鼓鼓的,跟怀胎七月似的.
和尚?周凤尘琢磨一下,附近没有寺庙啊,这和尚从哪里来的?
这时那群人离的近了,只听前面领路的老头子说:“大师,这事很邪性,我家老太婆和我小儿子半夜三更总起床打自己耳光,一边打一边说胡话,脸肿的认不出样了,还七窍流血.”
大胖和尚手上一串佛珠转了几下,问:“多久了?”
老头子说:“快一个月了,娘俩晚上打自己耳光,白天什么也记不得,看了医生说没病,生不如死啊.”
大胖和尚说:“天天如此吗?”
老头子说:“就这两天消停了一下.”
大胖和尚哼哼一声:“贫僧已知,定是有厉鬼作恶.”
老头子点头不迭:“是啊,是啊,我怀疑……是我家大儿媳.”
“哦?”大胖和尚疑惑道:“你家大儿媳?”
老头说:“是啊,这事说来话长.”
两人说着到了周凤尘身旁,大胖和尚瞅了眼周凤尘,就愣了一下,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早上好.”
“哦,你好.”周凤尘点点头,感觉这招呼打的怪怪的.
大胖和尚再次上上下下打量周凤尘一眼,才跟着老头上路.
周凤尘看着他们的背影,琢磨一下,闹鬼?哪里来的这么多鬼,横竖回去没事干,不如跟过去,看看这大和尚是怎么抓鬼的,顺便到附近村庄打探一下有没有昨晚那女鬼的行踪. |
陈思雅三人对视一眼,小声说:“又遇到这人了,他站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姜浩摇头说:“不清楚!你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陈思雅点点头:“我敢肯定那个可怕的老太太是存在的,但是后来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总之这个乡巴佬也很奇怪.”
“别说他了,他看过来了.”齐琪感觉浑身不自在,拉了陈思雅一下,“你家武馆好像出事了,我们快点进去吧.”
说着三人脚步匆匆的走向武馆大门.
周凤尘感觉很郁闷,这和想象中的农家小院,爸爸妈妈,兄弟姐妹,爷爷奶奶都在家,听自己说出身份后,一群人抱在一块痛哭的场面不太一样啊!
武馆是什么鬼?里面在干什么?这三个人怎么也跟过来了?
眼见三人要进大门,周凤尘连忙拦住他们,问道:“请问一下,这里……”
“你走开!”
齐琪快哭了,没等他说完,大喊一声,拉着其余两人就往里走.
“呃!”
周凤尘砸吧,砸吧嘴,走到门前一个打着伞的中年人,“大叔,这里……”
“别说话.”中年人很不耐烦,“里面正打着呢.”
“我擦!”周凤尘暗骂一句,分开人群往里挤.
里面人非常多,挤满了一整座院子,一个个打着伞,沉默无声,雨水淅淅沥沥的打在雨伞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在院子最中间的地方有座擂台,两个年轻人在上面打的不可开交,擂台两边各坐着一排人,后面有人打着雨伞,好像很有身份.
陈思雅三人走到里面一排,最中间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头子身后,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看.
“请问一下……”
“闭嘴!”
“请问这里……”
“别说话!”
“姐姐,你好!”
“滚!”
“大爷,你……”
“看擂台,看擂台!”
周凤尘挨个的向人打听,却没有一个愿意搭理他的,不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算什么事?
他强忍着也看向擂台,这一看,不由撇了撇嘴,这在比武?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擂台上的两人,一个穿黑衣,一个穿白衣,穿黑衣的留着条清朝人似的大辫子,长着一张驴脸,出手很快,力气也很大,而穿白衣的一脸青春痘,动作比较柔和,沉稳.
“穿黑衣走的是以力胜,唯速不破的散打路子,但是太差劲了!穿白衣的不能以静制动,四两拨千斤,还被打出了火气,步伐乱了,更差劲!白衣服的要败了!”周凤尘学着老爹的口气,情不自禁的感慨了一句.
四周七八个人好奇的看向他,齐声问:“你说什么?”
周凤尘没理他们,轻轻的说着:“五,四,三,二,一!倒!”
砰!擂台上的白衣人脚下一滑,被黑衣人一脚踹飞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嚯!”七八个人看着周凤尘的眼神瞬间变了.
擂台上的黑衣人抱拳一礼,得意洋洋道:“承让!”
“好!”他身后一群穿黑衣坐椅子的人轰然叫好.
对面一群穿白衣坐椅子的人脸色十分难看,陈思雅前面的老头子叹了口气,说道:“除了阿真勉强胜了一场,剩下九场全输,古武这些年都走了套路,缺乏实战,不是自由格斗的对手了.”
旁边一个老头点点头说道:“陈老,咱们不求赢,但求今天能下台吧!”
陈老点点头,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陈思雅噘着嘴说:“爷爷,别整天打啊打的,太粗鲁了,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又不是为了打架.”
陈老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小丫头,你不懂的!”
“陈园武馆!请上来一位能拿的出手的,别全是些花架子,不禁爷们揍啊!”
擂台上的汉子哈哈大笑,挑衅意味十足,他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傲然的笑了起来.
陈老气的脸色发青,他旁边一个中年汉子连忙说:“师傅别生气,这人是蒋锁神的开山大徒弟,实力非常强横,不如由我上去和他较量一下吧!”
“屁话!”陈老重重的拍打着扶手,“咱们习武之人讲究一个排资论辈,那蒋锁神的少林师傅跟我是一个辈份,你跟他又是一个辈份,你现在上去和他的徒弟打,赢了也不光彩,万一输了呢?你让我的老脸往哪搁?”
中年人呐呐的不说话了.
陈老再次叹了口气,“让阿青他们上吧,看看能不能赢!”
这边吩咐下去,那边一群义愤填膺的穿白衣男孩,女孩们便分出一个上了擂台,两边互相见礼,开打!
“这次呢?这次呢?”
人群中的七八个人都是武术迷,见刚刚周凤尘分析的头头是道,猜的也非常准,不禁再次让他做出分析和判断.
周凤尘眨眨眼说:“是这样的,我想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人家里丢孩子……”
“什么丢孩子?等会再说,先分析,先分析.”七八个人对他的问话完全不感兴趣.
周凤尘已经很不耐烦了,四处找了一圈,也没见着和自己长的很像的人,他怀疑是不是走错地了,往擂台上随意一瞥,说道:“白衣服的三十秒内必输!”
“为什么?”七八个人齐声问道.
“这白衣服花架子耍的挺好看,但是脚步虚浮,出招无力,身体很虚,乱七八糟!不是黑衣服的对手!”周凤尘随口道.
七八个人点点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擂台,轻轻数了起来:“三十,二十九……五……”
啪!
果然,白衣服紧紧坚持了二十五秒,就被黑衣服一招黑虎掏心打下擂台,连栽三个跟头.
“哈哈哈……”黑衣服一甩长辫子,傲的不行,“承让了小子!”
“太气人了!我来会会你!”又有一个白衣服的跳上了擂台.
“哥们,你真是太牛了!这次呢?”周凤尘旁边的七八个人再次问道.
“二十秒之内!”
“二十,十九……三……”
啪!
白衣服十七秒落败!
……
穿白衣服的连续上了十几人,却没有一人能在黑衣服手下坚持一分钟,陈老一群人脸色气的发紫,而黑衣服那边乐的不行.
周凤尘身边的一群人已经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连续十几场,竟然没有一场预测失误的,有的甚至精确到哪一秒!
这太可怕了!他是什么人?
当场就有人看他的脸色不对了,七嘴八舌的询问起他的来历.
“哎!你是干什么的?你哪个武馆的?”
……
“还有谁?”擂台上黑衣服长辫子的汉子环视人群,颇有些纵横捭阖无敌手的意思.
陈老呼吸加快,旁边一群人沉默无语,而对面穿黑衣,坐椅子的一群人满脸轻视,中间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起身抱拳,傲然一笑,正要说话,擂台下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我!”
唰!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喊话的人.
周凤尘懵了,他被身边的人烦的不轻,刚刚只是随口大喊一声“我”,本想说“我靠”来着. |
“元气充沛,人家好喜欢呢.”
“呵呵呵……”
随着说话声,三道身影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的衣服都很奇怪,有点像古人,外貌和言行举止有些妖异.
周凤尘胸口乱跳,呼吸急促,不由退后两步,问道:“你们……是什么?”
“是什么?呵呵呵……”
那老太太快老掉牙了,却捂着嘴笑的像个小女孩.
她身后一个女孩子指着天空脆声说道:“晨饮朝露,夜食月华,万般仙法,伸手捏来.”
另一个女孩子从身后掏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笑嘻嘻说:“腾云驾雾,看人世繁华,宫殿百间,享人间极乐.”
周凤尘瞪大眼睛,怒道:“我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从小米山里面跑出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老太太和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这人是不是疯了?”
“你们说不说?”周凤尘红着眼睛,缓缓逼过去.
老太太上上下下打量一眼周凤尘,忽然脸色一变,拉着两个小姑娘悄悄往后退,说道:“走!”
说完三人化作三道灰气,一闪便窜向远处.
“哪里走?玄二十一,分身,急!”
周凤尘弓马沉腰,双手结印七次,身体一晃,不可思议的一分为三,三道身影一模一样,追向三道灰气:“给我回去!”
中间那道灰气忽然化作一只黄色狐狸,边跑边回头看了一眼,尖叫一声口吐人言:“大衍道?是看坟的!快跑!”
另外两道灰气也化作一红,一白两只狐狸,三只狐狸驾风逃遁,尖叫不迭,然而周凤尘速度太快,几乎贴着它们身后.
眼看就要逃不掉了,中间那只黄狐狸眼珠子一转,嗤笑说:“是你放走了青丘坟万妖吧?现在你阴德丧尽,绝难活过十年,现在不去追那些大王们,却来纠缠我们三只小妖,真是个废物.”
红狐狸说道:“你闯了大祸了!”
白狐狸也不屑道:“你怎么对的起列祖列宗啊!”
三个周凤尘身体同时颤抖,摇摇晃晃的停了下来,重新化作一个,三只狐狸趁机远遁,眨眼就看不见了.
“青丘坟万妖?列祖列宗,老爹……”
周凤尘看着天空万妖离开后的痕迹,喃喃自语,茫然无措了.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镇子的,站在镇外呆呆的看着小米山.
山下停着一排车辆,山道上拉着几道刺眼的横幅,上面写着:小米山秦汉遗迹考古基地,闲人免进……
而山上面人很多,几辆机器正在挖土!
“曰你娘!老狗!”
他快气疯了,咬牙切齿的冲向镇部大院,离的老远就看见那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跟办喜事一样.
有人眼尖看见了周凤尘,大叫一声:“不好!尘娃子回来了!”
立即有人惊慌失措的跑进了屋子通报,剩下几十号人满脸尴尬的堵住了大门.
周凤尘到了门口,阴沉着脸,“给我滚开!”
一个中年人苦着脸说:“尘娃子,你别发脾气啊,这事半年前都说好了的.”
周凤尘瞪着眼睛,“滚不滚开?”
又有人说:“这墓地是国家的,又不是你家的,你操什么心啊,再说了,这对大家都是有好处的,能捞不少钱呢,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老支书的声音:“把他给我抓起来,锁山神庙去!”
一群老少爷们互相看了看,挤眉弄眼的就要动手.
“原来全镇的人都在合起伙来骗老子!”
周凤尘咬咬牙:“老支书你这个过河拆桥的老东西!你真以为他们能抓住我?上次要不是怕伤着他们,就这些烂番茄,臭鸟蛋,能碰着我一根汗毛?”
一群人都气的不轻,“太狂了,你一个人,我们几十个,还怕你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打他!”
一群人哗啦啦的冲了过来,周凤尘沉着脸,身体诡异的弹跳蹦跃,挥拳踢脚,来去自如,一时间人群鸡飞狗跳,惨叫连连.
院子中的老支书,兰老太太和一群老头垫脚观望,看的是心惊肉跳.
这时从屋子里走出五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戴眼镜老头,两个女孩子,两个年轻小伙,五人无论衣着打扮还是气质都和本地人截然不同.
五个人也是看的目瞪口呆,戴眼镜的老头吃惊的问:“葛书记,这年轻人是干什么的,怎么这么能打?一个人打几十个,就算部队里最精锐的特种兵也没这身体素质啊.”
老支书脸色尴尬,陪着笑说:“李教授,这是俺们镇上的一个混小子,从小别的不行,就会打架.”
李教授问:“会不会出事?”
老支书非常自信:“不会!这小子虽然闹的凶,但下手肯定有分寸.”
李教授点点头,正要仔细观看一下,发现群殴已经结束了,没有一个能站着的,地上哼哼唧唧躺了一堆人,而那个很能打的小伙毫发无损的朝他们扑来.
老支书等人吓了一跳,转头就跑,然而哪里有周凤尘速度快?眼前一花,老支书和兰老太太的脖子就被抓住了.
周凤尘无比愤怒:“你们说过不动小米山的!跟老子扯淡呢?”
兰老太太吓的够呛,不过老支书反而冷静下来,咳嗽一声说:“尘娃子,也不能说是我们骗你,这都是半年前决定好的事情,哪能随意改变呢?我们也没办法啊.”
周凤尘不为所动,李教授身后的一个漂亮女孩子看不下去了,呵斥道:“喂!你这人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怎么对老人家动手呢?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李教授上前一步说道:“我听明白了,你……是要阻止咱们进行考古挖掘对吗?”
周凤尘看了他们一眼,点点头:“是!”
李教授笑道:“为什么呢?总该有个理由吧?”
周凤尘怔了一下,以前守护小米山的原因老爹没和他明说,现在很多妖从那下面钻出来,告诉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
一群人还在疑惑着等他回答,周凤尘放开老支书和兰老太太,低声说:“我家在上面.”
老支书揉揉脖子,干笑说:“那条破山洞又不值钱,里面东西一个不少的全给你搬出来了,明天镇上出钱再给你盖间大瓦房!”
“我的东西在哪?”周凤尘急着问道.
老支书指了指里面,周凤尘立即冲了进去,刚进去又跑了出来,大吼道:“我的那块玉石头呢?”
老支书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什么玉石头?”
李教授对身后的一个女孩点点头,那女孩子从随身包裹里掏出一块晶莹的血色玉石头,不过现在上面全是裂痕.
李教授接过玉石头问周凤尘:“小伙子,这是你家的?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璧,是商周时代的古玉,圆形带血色的很少见,这块绝对价值连城,非常具有研究价值,可上面怎么突然……”
没等他说完,周凤尘伸手抓过来,盯着上面的裂痕直喘粗气,这块石头是老爹生前的贴身宝贝,谁都不让碰,死后才传给他的.
“玉石头破了,咱们这一脉也就没了,你爹我和列祖列宗们就成笑话了,你小子以后也就解放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这是老爹死前的一个月,喝醉酒时拍着他的肩膀和他说的话,当时没听懂,觉得挺无聊,大咧咧说:“老爹,放心!不会让你做笑话的!我别的本事没有,还守不住一块石头吗?”
他就这么一面盯着古玉,一面往前走,无视身后一群人大喊大叫.
越靠近小米山,古玉上的裂痕就越多,到了最后碎了一地.
“老子的命真是太背了!”周凤尘看着地面,脸色发白,摇摇晃晃,昏了过去. |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一条红布诡异的从荒草中一闪而过.
周凤尘紧追不舍,他其实有办法一击必杀,但是听了张苗的故事,感觉这女人虽然可恨,但是也有可怜的地方,直接打的魂飞魄散,好像不太妥.
就这么追了一阵子,到了一片小树林,前面红布忽然没了.
周凤尘知道她就在附近,慢慢走进树林,冷声说道:“张苗,就算你生前受苦受累,现在杀了不少人,你婆婆和小叔子也被你弄的生不如死,怨气该消了,再这么闹下去,我不降你,早晚也有阴差来抓你!”
四周静悄悄的,阴冷的气息四处乱窜,就在这时“嗖”的一阵破风声传来,一簇浓密的头发从一棵树叉中间缠来,瞬间裹满周凤尘全身.
周凤尘一动不动,说:“咱们道行差距太大,你认为这破布能奈何的了我?”
“不试试谁知道?”
上面传来张苗阴狠的尖叫,紧接着十道长长的指甲,直奔周凤尘的天灵盖刺下来.
周凤尘冷笑一声,身体绷紧用力一挣.
“撕啦!”
密集的头发瞬间爆开,上面的张苗也闷哼一声倒飞出去.
“给脸不要,冥顽不灵,老子送你上路!”
周凤尘失去了耐性,退后两步,双手古怪的结印,姿势也是奇奇怪怪,口中低喝:“玄一,虎行威!”
他身体上忽然冒起一层朦胧的毫光,看形状,恰似一条猛虎轮廓.
张苗瞪大眼睛惊恐万状,后面追上来的元智和尚也是目瞪口呆,喃喃道:“我靠!这是什么邪门道法?”
吼!
周凤尘猛然跃起,直奔想要逃跑的张苗身边,那道朦胧的老虎轮廓伸出双爪,用力扑下.
“啊!”
张苗毫无反抗的能力,魂体被打的残破不堪,摔在地上,化作一团朦胧的鬼火.
周凤尘正要一脚踩下去,远处那元智和尚大喊一声:“兄弟,等一下!”
周凤尘疑惑的看向元智和尚,“干什么玩意?”
元智和尚跑到跟前,擦擦汗水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女鬼虽然为非作歹,但现在戾气除了,煞气也消了,再要她的命就伤了天和,也有损兄弟你的阴德.”
“有点道理,那你说怎么办?”周凤尘问.
“不如这样.”元智和尚捏着佛珠说:“由我来超度她一番,将她送去阴曹.”
周凤尘想了想,让到一边.
元智和尚在那光团面前坐下,双掌合十默默念起了《往生咒》,念一遍那光团就淡一点,到了最后,再次化作张苗的模样,凄凄惨惨的对着二人行了一礼,眨眼间消失了.
这时天已经亮了,元智和尚站起来眼神灼灼的盯着周凤尘,说道:“阿弥陀佛,女鬼已经去阴曹了,贫僧元智,是游方的和尚,兄弟贵姓?”
周凤尘还从来没和人这么说过话,说:“我叫周凤尘,咋了?”
元智和尚眼珠子转了转,心说看来还是个不经世面的毛头小子,这下真是捡到宝了.
他经常会遇到一些大买卖,可是本领不到家接不下来,要是带上周凤尘,那钱来的还不跟流水似的?
于是一脸敬佩的说:“兄弟的本领真是太高明了,贫僧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人,佩服!佩服啊!”
周凤尘一呆,这感觉真是太爽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夸过?老爹总说他烂泥扶不上墙,姐姐周玲珑说他是蠢货,乡亲们嫌弃他,说他是臭流氓,苦练功夫十几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情不自禁的问:“真的假的?我很厉害?”
元智和尚一愣,赶紧说:“比真金白银还真啊,我说谎我是孙子.”
“你这和尚太有眼光了……”
两人关系好像瞬间拉近了不少,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胡扯淡,反正各说各的,一点营养也没有,但是越聊越投机,就差烧黄纸拜把子了.
到了最后,元智和尚一拉周凤尘,“走,跟哥哥去王家要钱去,三千块,咱们一人一半.”
三千的一半?一千五?周凤尘兴奋了,自己是来解决后患的,没想到还能顺道分钱.
两人回了河湾村,老王一家都醒了过来,他老婆和儿子没死,但也够呛,估计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元气,见元智和尚和周凤尘一起回来,连忙问结果怎么样了.
元智和尚举天发誓,说厉鬼已经灭了,你们一家可以高枕无忧了,老王大喜,连忙安排人去镇上取钱,然后中午非要摆一桌.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一人分了一千五百块,心里舒坦,又胡吃海塞了一顿.
下午离开王家时,元智和尚直接说明心意,说想带周凤尘出去闯闯,一起赚大钱,吃香的喝辣的.
周凤尘一听,十分心动,但是守山要紧,摇摇头没答应.
元智和尚又非要送周凤尘回去,心说先看看他家在哪,以后再做打算.
一路上元智和尚仗着酒意开始吹自己的本领和经历,把周凤尘钦佩,羡慕的不行.
说着说着,元智和尚忽然看着一个方向停了下来,揉揉眼睛,再看,然后再揉眼睛,最后坐在地上拿起了佛珠左比划,右比划,冷汗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周凤尘觉得奇怪,问道:“你在干什么玩意?”
“好重的妖气!我滴妈!”元智和尚脸色惨白,冷汗淋漓,指着一个方向颤声问:“那是什么地方?”
周凤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上空有一道道涟漪飞向四方天际,不是有些本领的人看不出来,不由喃喃说:“好像是我家.”
“你家?”
元智和尚惊道:“你家哪来的这么多妖?妖啊!还不止一个,是成千上万!你……知道什么是妖吗?”
周凤尘茫然的摇摇头,“懂的不太多.”
元智和尚说:“简单点说,就是……小动物,鸟啊,大树啊,能变成人,然后吃人,杀人,完了!你跟我逃命去吧!”
周凤尘心脏怦怦乱跳,那里是小米山的方向,八成出事了,也顾不上元智和尚,拔腿就往家跑.
元智和尚惋惜的叹了口气,大喝一声:“后会有期,多保重啊!我先逃了!”说完撒丫子就往反方向跑去.
周凤尘使出浑身解数,速度飞快,直奔“葛家集”,到了半路停了一下,喘着粗气抬头盯着小米山上空,那里涟漪越来越多了,最后一大团几乎是一起冒出来的,然后飞快的散向四面八方遥远的天边.
“玄五,开天眼!疾!”
他双手结印,放在两边太阳穴上,眼睛一片通红,凝眸细看,那些涟漪中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鸟,狐狸,蛇,狼等等动物,还有玉石,字画,竹子,大树等植物和死物.
这时涟漪渐渐少了,到了最后只剩下零星几个,便在这时,最后三道向着他的方向飞来,一闪就落到不远处荒草丛中.
“呼——呼——”
周凤尘喘着粗气,缓缓靠近,刚要往里看,就听那里面传来几声娇笑.
“呦呦呦!好俊俏的小哥哥呀!” |
三只黄鼠狼眨眼间就钻进枯草丛中不见了,姜浩看着地上的箩筐和空荡荡的蓑衣,愣了三秒,转身跑回车子,脸色一片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
两个女孩子也清楚的看见了刚刚的一幕,吓的小脸刷白,想说话,哆哆嗦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坐稳了!”姜浩咬咬牙,一踩油门,跑车“轰”的一声开了出去,把蓑衣和箩筐撞到了一边.
雨越下越大,直到远远抛开了那蓑衣和箩筐,齐琪才心有余悸的说:“那是狐狸吧?它们扮成人样要做什么?太诡异了!”
陈思雅往她身边靠了靠,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说:“是黄鼠狼,和狐狸长的差不多,这种东西很有灵性,听我爷爷说……”
“还是别说了.”姜浩还没缓过劲来,刚刚的直观感受太吓人了,颤声道:“也许它们只是和我们开个玩笑.”
叱——
这时车子忽然在一处黑漆漆的林子中停了下来,姜浩回头和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又看看外面的雨夜,赶紧拧动钥匙,然而车子无论如何也发动不起来了.
陈思雅打了个哆嗦,问道:“车子坏了吗?”
姜浩检查了一下,说:“各方面显示正常,油也是来时刚刚加满的.”
“那是怎么了?”齐琪害怕了,声音都带着哭腔.
陈思雅抱住她,脸上也充满了恐惧.
“别怕!也许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下去看看.”
姜浩咬咬牙,打开车门淋着雨下车检查发动机,水箱等装置,陈思雅和齐琪透过车窗张望.
就在这时姜浩忽然怔了一下,奇怪的对着她们笑了笑,转身往旁边林子里走去.
陈思雅和齐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疑惑,姜浩要去哪里?
“姜浩!你干什么去?”齐琪打开车窗喊道.
姜浩却头也不回,大步往树林中跑去.
陈思雅和齐琪都感觉不对了,姜浩这是怎么了,上厕所也没必要跑那么远吧?
她们顾及不了太多,拉开车门一起追了过去,“姜浩!你等等!”
大雨磅礴,风吹的树林摇摇晃晃,前面隐约只能看见姜浩的影子,对两个女孩子的喊声充耳不闻,一个劲的往里跑.
陈思雅两人感到非常无助,害怕,一边追一边大哭起来.
就这么追了五六分钟,前面出现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灯,一道人影摇摇晃晃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姜浩好像很熟悉这里似的,一头钻了进去.
陈思雅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靠近屋子,小心翼翼的喊道:“姜浩?姜浩?”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呵呵,大雨天的,外面很凉,你们也进来喝碗热汤吧.”
听声音像是个老婆婆.
陈思雅和齐琪对视一眼,相互搀扶着进了屋子.
屋里很简朴,家具都很老旧,但是摆放的整整齐齐,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正在屋角的锅灶里搅着汤,黄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材料熬制的,诱人的香气飘出去很远.
姜浩坐在一边的桌子上,抱着一只海碗,头也不抬,狼吞虎咽,喝的直吸溜嘴.
陈思雅和齐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怀疑姜浩以前是不是经常来这里,正要说话,那老太太笑呵呵说道:“两位小姑娘,冷不冷?来,喝碗汤热热身子.”
说着盛起两碗黄汤放在了桌子上,陈思雅本能的就要拒绝,这事情太奇怪了,大半夜,又下着雨,老树林里怎么会有个老太太在熬汤?
可是闻着汤碗的香气,脑袋犯晕,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齐琪已经坐在了桌子旁,端起碗大口的喝了起来,一点也不嫌烫.
那汤好像有种奇特的魔力,让人无法拒绝,陈思雅身不由己的坐下去,同样端起了汤碗,轻轻啄了一口,顿时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不对!这是什么汤?
她用力摇摇晕沉的脑袋,抬起头看向那老太太,发现老太太脸上带着渗人的奸笑,满脸褶子不停的颤抖.
“你……是谁?”陈思雅挣扎着问.
“嘿嘿嘿……乖孩子,喝吧,喝吧.”
老太太奸笑着,声音充满了诱惑.
陈思雅脑袋再次一晕,不受控制的端起了碗.
……
“什么鬼天气!刚刚还好好的.”
周凤尘披着破破烂烂的蓑衣,身上还是被淋的湿透了,他紧紧护着老爹的牌位,骂道:“大爷的!捡个雨衣还漏水!”
这时前面大雨中出现了一辆车子,周凤尘眯着眼睛一看,心里一喜,是那两个女孩子的车,难道她们可怜我,在等我?
还是城里人好啊,比老支书他们强多了.
紧走几步到了车旁往里看,就愣了一下,人去哪了,车子不要了?
四周找了一圈,没看着人,又看了眼林子的方向,眉头不由一皱.
……
小屋子内,陈思雅泪流满面,痛苦的挣扎着,她意识到老太太有问题,汤也有问题,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喝,而旁边的齐琪和姜浩面无表情的一碗接着一碗,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
终于一整锅的汤都被喝光了,齐琪两人“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肚子圆鼓鼓,痛苦的扭动着.
“嘿嘿嘿嘿……”
那老太太满脸老褶子皱在了一起,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尖锐的弯勾小刀,走向姜浩,伸出褐色老手解开他的衣服,拍拍他的肚皮.
“唔——”
陈思雅明白要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但怎么也说不出话,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的摇着头.
“小姑娘,心性不错,别急,等老婆子吃了他们的心脏,就轮到你了,嘿嘿嘿……”
老太太朝她邪邪的怪笑,拿着小刀比划着姜浩的肚皮,双眼放光,嘴里哼哼唧唧着.
陈思雅闭上了眼睛,脑袋乱成了一团,恐惧,绝望一起涌上心头,几乎崩溃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声音:“老太太,还有汤喝吗?给我来一碗.”
陈思雅猛然睁开双眼,发现那个跟着她们的乡巴佬正站在门外抖着雨水,不知他怎么找到这里的,有心提醒他快跑,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那老太太正要下刀子,闻声抬起头,愣了一下,脸色阴沉下去,“没了.”
“不对吧?”周凤尘笑了笑,自顾自走进屋子,拿起一只碗,在锅里刮了半勺,然后坐在门槛上吧唧吧唧喝了两口,一边喝一边砸吧嘴,“得有七八种中药,还有死人骨头,味道还行,手艺不错.”
陈思雅懵了,老太太脸色更加阴沉,嘶哑着声音说道:“你要做什么?”
周凤尘随手扔掉破碗,揉揉鼻子:“你又要做什么?”
老太太道:“我要吃人心!”
“我的心你吃不吃?”周凤尘拉开衣服,在心脏位置比划一下,说道:“应该不比他们的差!”
老太太蹲在地上,沉默着不说话.
周凤尘脸色冷了下来,“老孽畜!道行不高,话倒不少,还不乖乖现出原形受死!”
“叽叽叽……”
那老太太脸色大变,身形扭动间,忽然化作一只黄鼠狼,转身就要往门外窜.
陈思雅再也受不了这诡异,可怕的一幕,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小米山塌了,原地留下一堆废墟,考古队匆匆撤离,对于此次小米山秦汉古墓考古内幕,工作人员们讳莫如深.
李教授带着呵斥过周凤尘的女学生张梓馨单独留下,纠缠了周凤尘三天,发现他一句话也不愿意说,只会跑到小米山废墟上吹喇叭,只好放弃了.
临走前张梓馨给周凤尘留下了手机号码,说:“你如果下山,到我的城市来,我可以考虑和你处一下哦.”
结果被周凤尘一句话气的够呛——“我爹说我这几年不能玩女人!”
……
李教授和张梓馨走后没几天,周凤尘把全部家当都烧了,仅留了老爹的牌位,唢呐和两身破衣裳,然后拿着老爹留下的自己亲爹亲妈的家庭住址看了好久,激动起来,小米山不在了,他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下山认亲去.
大刚骑着破摩托载他进城坐车,路上周凤尘无比认真的讨教怎么买票,怎么问路等等.
大刚下巴差点惊掉,一想,周凤尘好像从小就没出过山,读书也是在隔壁山镇老槐树中学读的,就吧啦吧啦说了一堆.
……
从葛家集到周凤尘出生地东海市有四五千多里的路程,一路上大车转小车,小车转火车,火车转大巴.
三天两夜后,周凤尘心里充满了恐惧,他发现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坐的车子好像不太对,有种把自己弄丢了的感觉.
“我要去东海市锦州区,武园老街201号,你这车到底能不能到?”
周凤尘脸色发白,一个劲的问大巴车司机.
司机一脸不耐烦,说:“你问了几遍了?我不给你说了嘛,这车是经过东海市,但不进市区,就算进市区也不可能到你说的地方,我就奇怪了,你怎么买的车票?”
周凤尘茫然的说道:“在火车站外面有个妇女卖给我的,一百五十块,说很便宜.”
“噗嗤——”
半截车厢的乘客都笑了起来,司机也笑的不行,说:“你是买了黄牛票,还便宜,被坑惨了,瞧你这造型,是大山窝里出来的吧?”
周凤尘打量一下自己的衣服,一身洗的发白的老中山装外加劳保鞋,这是他最好看的造型了,点点头:“是啊.”
“服了你了!”司机看着倒车镜问向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两位美女,这位大山里的朋友和你们同路,等会下车方便带他一下吗?”
两个女孩子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的都很漂亮,打扮的也很时尚,一个玩着手机,一个带着耳机听歌,看了周凤尘一眼,默不作声.
周凤尘放在了心上,给司机说声谢谢,回到座位,紧紧盯着两个女孩子.
车子一直开到了晚上,大巴车忽然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了下来,司机喊道:“东海市的三位,只能到这里了,下车吧.”
两个女孩子提着包匆匆下了车,周凤尘一看,也跟了下去.
大巴车很快开走了.
天色有些阴沉,附近黑漆漆的,两个女孩子在前面走,满脸防备,周凤尘在后面跟着,一脸苦逼,想问话又不知道怎么问.
就这么走了一阵子,其中一个女孩电话响了,接听后骂道:“姜浩你敢迟到!找死啊?快点!”
挂了电话没多久,前面开来一辆跑车,拐个弯在两个女孩子身边停下了,两人匆忙上车,跑车又开了出去.
周凤尘急了,撒丫子跟着后面就追,“等一下!”
跑车内,叫姜浩的男孩子看了眼倒车镜,好奇问:“这人是谁啊?跟着咱们做什么?”
陈思雅摘下耳机,说道:“一辆车上的,好像也是去东海市的,说什么大山窝里出来的,不认识路,司机让他跟着咱们,看着挺可怜的,可是琪琪说……”
另一个女孩齐琪皱眉道:“现在社会上坏人太多了,指不定他是看咱们两个女孩子好欺负,装傻充愣想骗咱们,姜浩加快速度,抄近路甩开他!”
“瞧好吧!”姜浩一踩油门,来了个漂亮的漂移,顺着一条小路开了出去.
周凤尘跟上小路,又追了一阵子,郁闷的放弃了,这几天一直赶路,车子换来换去,吃不好睡不好,体力下降的厉害,跟小轿车较劲太够呛了,这条路是直的,天亮了再找人问问吧.
……
跑车加速开了十几分钟,天上下起了小雨,黑灯瞎火的地滑,不得不减速.
后面那人已经看不见了,姜浩一面开车一面笑嘻嘻的问:“叔叔那边的生意做的大不大?”
齐琪翻了个白眼:“大,大到没时间见他亲女儿,亏我还想着能跟小雅好吃好喝的玩一场呢,太令人失望了.”
陈思雅不好意思的说:“我爸那边的生意刚起步,很忙.”
姜浩哈哈大笑说:“早告诉你们别去了,快开学了,在思雅家的武馆玩玩也一样,那么多人打打闹闹不挺好吗?”
“去死吧!”齐琪拍了他一下,忽然眨眨眼说:“对了!思雅,刚刚那个乡巴佬好像去的就是你家附近啊.”
陈思雅“哦”了一声,却看着前面说道:“姜浩,你这是走的哪条路啊?怎么看起来这么偏僻呢?”
前面路道越来越窄了,四周荒草丛生,十分荒凉.
姜浩愣了一下,说:“不知道啊,刚才看指示牌,好像可以到市区.”
齐琪骂道:“你这个路痴!”
几人正说着,前面忽然出现一个披着蓑衣的人,挑着个扁担,两头箩筐不知装的什么东西,看起来很沉.
姜浩按了几下喇叭,谁知那人就走在路中间,摇摇晃晃,没有一点要让开的意思.
路道太窄,那人不让开,车子根本过不去,姜浩只好跟在后面,不停的按着喇叭.
齐琪好奇说道:“三更半夜的这人挑的什么东西赶夜路?不会是聋子吧?”
这时车子离那人很近,姜浩欠身看了眼,说:“我怎么觉着那箩筐里挑的是石头呢?”
正在这时,那人停下了,站在路中间一动也不动,不知道在干什么,车子只好也跟着停下.
齐琪和陈思雅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都打了个冷颤,说:“不,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
“胡说什么呢?我过去问问.”
姜浩大着胆子推开车门走了过去,到了跟前随意往箩筐里一看,就愣了一下,还真被他猜对了,这人果然挑的是石头.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看向这人,发现对方完全躲在蓑衣里,手脚都看不清,不由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的出声道:“喂!”
那人沉默着不说话.
“你挡着我们的路了,能让一让吗?我们赶时间.”
姜浩心跳加快,伸出手在这人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谁料这一拍,整个蓑衣都摔了下去,从里面钻出三只黄鼠狼,怪叫着跑进四周荒草丛. |
周凤尘做了个梦,梦里有条路,怎么跑都跑不到头,正累的够呛,旁边有人喊:“尘娃?尘娃?”
他猛的睁开眼坐起来,发现是大刚端着碗面条凑上来,而自己正躺在葛老二生前睡过的床上.
大刚见他醒了,高兴坏了,“刚才看你手舞足蹈的,还以为你犯病了呢,赶紧把这碗面条吃了吧.”
周凤尘把碗推到一边,“你大爷才犯病了!我睡多久了?”
“你这哪是睡,是昏.”大刚伸出手指,“七天了,我服啊!”
“小米山挖的怎么样了?”
大刚脸色一变,说道:“挖的不咋滴,你昏倒的当天晚上就出事了,下大雨,刮大风,死了六个人,五个当兵的,一个考古队的,然后第二天开始一直刮风下雨,前天考古的人又失踪了三个,昨晚上老教授和他的四个学生进去了,结果到现在还没联系上,大伙都怀疑出事了,老支书刚刚还来看过你,想让你……”
刚说到这里,外面就传来老支书惊慌的喊声,“大刚,尘娃子醒了没有?”
说着带着几个人就跑了进来,老支书身后跟着三个穿着考古服的中年人,见周凤尘醒了,几人都挺激动.
老支书急道:“尘娃子,出大事了.”
周凤尘突然无比厌烦这镇子上的人,这些年出了事少不了自己爷俩,没事了就扔一边,吃饭都嫌多双筷子,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见周凤尘不说话,一个中年人伸出手说道:“周先生你好,我姓张,你可以叫我老张.”
周凤尘没动,问:“你想说什么?”
老张尴尬的收回手说道:“是这样的,听说你懂风水学,又一直住在小米山上,这山中的墓是先秦时期的,年代久远,里面形式非常复杂,咱们遇到了点难题,现在死了六个人了,李教授他们包括另外三个人也失踪了,希望你能帮忙找到他们.”
“活该!死你大爷去吧!”
周凤尘骂了一句,端着面条三下五除二吧拉完,然后一抹嘴,起身就往外面跑.
这些人死不死的,他不介意,他迫切的想下去看看,下面是老爹的命啊!
老支书和考古队的三人面面相觑,连忙跟了上去.
外面还下着小雨,小米山下的汽车多了几辆,一群披着雨衣的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旁边堆放着乱七八糟的作业工具.
山上变样了,到处打的都是洞,有些地方还被雨水淋的坍塌了,整个小山头几乎被挖掉了一半.
周凤尘到了山脚径直往上爬去,老张跟在后面焦急的喊道:“周先生,需要多少人手,需要什么工具?”
“需要个屁!”
周凤尘跑的飞快,一直跑到了山顶才停下,只见原本竖着的一块大石头变的漆黑一片,石头下多出了无数的小窟窿.
他盯着看了半天,返回山腰,顺着他住的山洞往里钻,老张一群人正好在里面,看见周凤尘,说道:“对对对,进口在这里.”
山洞最深处被钻探机挖出一条幽深的隧道,里面黑漆漆的,手电一照,有个向下去的弧度.
老张脸皮也是厚,腆着脸给他介绍说:“经过勘探,这里是距离地宫最近的地方,我们本来准备先摸准陵墓的具体方位和大致情况,然后再进行施工,将整座陵墓挖掘出来,然而第一天就死了六个人,前几天三个考古队成员进去考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地宫还没找到,昨天晚上李教授他们……”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周凤尘拿了块破布把自己眼睛蒙上了.
“你这是……”他诧异的问道.
周凤尘沉声说道:“你拿着手电筒和我一起进去.”说着率先往里走.
救不救人无所谓,他主要想下去看看.
老张点点头,从旁边人手上接过手电,紧紧跟在后面.
……
两人在漆黑的山腹溶洞中缓慢的向前走,老张看着四周又看着前面蒙着眼睛却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的周凤尘,问道:“你来过这下面?”
周凤尘没说话,他十二岁之前下来过不下几十次,每次都是和姐姐周玲珑一起,蒙着眼睛,腰上系着红线,老爹在洞外牵着线头,他跟着周玲珑往里走,一直走到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然后周玲珑做了什么,最后一起返回,至于这么做的原因,无论是周道行还是周玲珑都不愿意告诉他.
老张习惯了周凤尘不理人的“毛病”,笑了一声,介绍四周情况:“这里是山腹中的天然溶洞,走向十分复杂,地上有着许多残碎的古建筑遗迹,很奇怪……”
周凤尘打断他,问道:“李教授他们最有可能在哪里?”
老张愣了一下,“这里如果没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外在因素,那么他们很可能找到了地宫,或者被困在了某个地方.”
“现在不会有危险了.”周凤尘说:“死的人和失踪的人都是自己作的,被好奇心害死了,等下遇到甬道,告诉我.”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后面老张一个劲的大喊大叫.
“天呐!这里过不去吧,边上是天然山涧缝隙,下面深不见底!”
“这是什么?人骨堆?不是殉葬坑,你要去哪里?”
“山腹中哪来的水?地下暗河吗?我的天,我们淌水过去么?”
“越走越往地下去了!”
“咦?”
这时老张话音一变,激动道:“出现甬道了,有甬道的陵墓起码是诸侯级别的……”
“别说话!”周凤尘忽然出声,“有机关消息……”
来不及了!
噗噗噗……
一连串的箭矢迸射声传来,周凤尘立即回身拉着老张往前扑.
嗖嗖嗖……
箭矢堪堪擦着头皮过去,射在对面墙上发出一阵强劲的“吱呦”声.
老张趴在地上喘着粗气,好一会才心有余悸的问:“你到底要去哪里?这不是李教授他们去的地方吧,不然机关已经被触发了.”
“无论他们往哪边去,如果现在还活着,都会到达同一个地方.”周凤尘爬起来,“别说话了,跟着我.”
两人继续前行,这次时间有点长,到了尽头时,老张声音发颤:“地宫到了,门边有李教授他们的装备,他们应该在里面.”
周凤尘猛的扯掉布条,往前一看,只见是一个硕大的青铜大门,上面锈迹斑斑,此时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幽幽的寒风直往外吹.
“进去吧,到头了.”
周凤尘身体微微发颤,里面是什么,他也没看过,说着慢慢踏上大门前的阶梯,老张随后跟上.
从青铜大门进去,寒气扑面而来,两人却顾不上寒冷,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那是一片虚无的深渊,顶上是一大片荧光闪闪的苍穹壁画,上面有日月星辰,有祥云,有仙鸟,有神人,只不过被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小窟窿给破坏了美感.
壁画下的深渊上神奇的漂浮着数不清的棺材,各式各样,种类繁多,来来回回的移动.
“这这这……”老张哆哆嗦嗦,“太不可思议了!这不是地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些棺材怎么会飘着?不科学……”
正说着前面传来一阵尖叫声,老张凝眸细看,大吃一惊,“是李教授他们,他们跑进了一口巨大的棺材里!”
周凤尘看了眼李教授他们,说道:“这里根本不是人类的陵墓,你们白费功夫了,这些棺材排列复杂,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李教授他们想重新回到这里,估计要等到下一个循环.”
老张下意识问道:“下一个循环要多久?”
周凤尘道:“如果是按照九宫八卦排列,需要一甲子六十年!如果是按照周天星斗排列需要三甲子一百八十年!”
老张瞪大了眼睛,“那李教授他们不是死定了?”
“死不掉!站着别动!”
周凤尘猛的跳上一口棺材,等和另外一口棺材接近时,一跃五六米的宽度,跨过漆黑的深渊跳进去.
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接近李教授他们.
李教授几人挤在一口棺材里,惊恐的看着四周,几乎崩溃了,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看见了终身难忘的一幕,那个“葛家集”的土鳖年轻人就像暗夜里的神灵一样,飞着赶了过来.
……
一个个的抱着李教授他们甩到对岸,整整花去了三四个小时,李教授他们惊魂未定,瘫软一地,看着周凤尘,满肚子话不知道该怎么问出来.
在镇子上呵斥过周凤尘的漂亮女孩子,看周凤尘的眼神变了,充满了钦慕.
然而很快周凤尘做出一件,让他们很想骂娘的事.
“玄六,千击破!”
周凤尘弹跳起来,对着最近的一口棺材打去.
既然棺材里的东西没了,就没必要留着它们招人惦记.
砰!
那口棺材忽然改变了方位,然后大地开始晃动,整个空间开始坍塌! |
“厉害的家伙?”
周凤尘看着女鬼消失的地方,挠了挠头,这女鬼显然不可能临走前和他开玩笑,他又想起楼下老太太和小姑娘和他说过的话:住在这里会死……半夜有人喊你名字,千万别答应……
原来她们说的不是自己房间里的母子厉鬼!
琢磨了一会,他晒然一笑,只要不招惹我,管我什么事?
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快天亮了,折腾了这么久,他一点睡意也没有,就洗涮一下,练早功.
早上八点多时,收功出门上班,经过二楼恰好遇见楼下的三位新邻居出门,三人的气色都很不好,眼圈很黑,无精打采.
周凤尘心说,真会玩啊,昨晚上不知是通宵打牌还是干了什么.点头打声招呼,率先下了楼.
没想到刚进小区外的巷子,那三人就一溜小跑的追了上来,短发女孩喘了会气,说道:“帅哥你好!我想问一下,咱们这小区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周凤尘说:“问题?你想说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还是短发女生说道:“昨天我们刚搬来,楼下那老太太就告诉我们,这里不能住,说会死人的!而昨晚上我们三个都做了一夜的噩梦.”
“说实话,我只比你们早搬来一天,那老太太也这么对我说了,可是我就睡的很好啊,什么梦也没做,你们是不是想多了?”周凤尘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事,只好撒了个谎,事实上,他上半夜确实睡的很好.
“可是……”
三人好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脸色忽然变的非常难看,身体也不由的颤抖起来,短发女孩说:“我们做的梦一模一样,这……是不是有点诡异了?”
“什么梦?”周凤尘下意识问.
那个男孩子说:“梦里我们都看见一个水潭子,然后一个女人的尸体飘在上面,瞪着眼睛看着我们!你有做过这种梦吗?”
说到这里,三人四处看看,同时哆嗦一下,似乎昨晚的梦令他们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我没做过!”周凤尘摇摇头,又劝说道:“要不……你们还是搬走吧,别住这里了.”
那男孩子郁闷说:“这不可能!我们是从外地来这里工作的,东海市寸土寸金,好不容易才找到房子住,交一压三,付了一千八百块的房租呢,房东不会退的!”
一千八百块?周凤尘忍了又忍,还是笑了出来,自己真是占了大便宜啊,看来那房子若不是闹鬼,自己都没地住去,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三人对视一眼,感觉这人笑的有点幸灾乐祸,嘀嘀咕咕着出了巷子,走远了.
……
周凤尘赶到小排挡时,老板娘和老李他们都到了,看见他准时来上班,莫名的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一整天的忙碌,闲着的时候,周凤尘想起昨晚上的奇怪事件,就向老李打听,可是挺能侃的老李,一提这事就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弄的周凤尘心痒难耐,心说这里肯定有问题,实在不行,晚上偷偷留下来看看,这关乎到自己的工作,不能不管.
到了晚上七点多时,巧了!外面来了一桌客人,七八个人都是虎背熊腰,留着光头,纹着纹身的汉子,看起来很吓人,老板娘不准备接了,但是那些人挺横,眼睛一蹬,老板娘只好乖乖的点菜,上酒.
一桌菜上完快到八点了,老板娘急匆匆的催促那两个女工快走,仅留下老李和周凤尘.
七点五十五分左右,老板娘捏着防狼喷雾剂跑进厨房,躲在角落里,老李很配合的拿起一把菜刀,挤在老板娘旁边.
周凤尘一看乐了,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李呵斥道:“小周,赶紧过来蹲好!”
“但是你总得说个理由吧,为什么?”周凤尘故作不懂的问.
老李脸色难看不说话,老板娘撇了撇嘴,眼眶里泪水直打转,看起来楚楚可怜.
滋滋——
就在这时,电灯闪烁两下灭了,整个厨房陷入一片漆黑,老板娘和老李紧张,沉重的呼吸声清楚的传了过来,周凤尘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荧光挂钟,20:00,一分不多,不分不少.
“老板娘!”外面传来那桌客人愤怒的喊道:“死哪去了?停电了让人怎么……握草!”
刚说到这里,桌椅板凳不停晃动,还有啤酒瓶子摔碎声传来,紧接着脚步凌乱,那群人都跑了出去.
老板娘已经哭出了声,老李也是呼吸急促.
“有点意思!”周凤尘嗤笑一声,往厨房门口走去.
黑暗中,老李看见了周凤尘的动作,惊恐道:“小周!回来!”
周凤尘置若罔闻,到了厨房门口停了一下,然后出去就看不见了.
“他要死了!”老板娘捂着嘴,压抑着呜呜的哭了出来.
老李也吓的够呛,咬咬牙说道:“老板娘,他好歹是咱们店的员工,不能看着他死,过去看看吧.”
老板娘点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厨房门前,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探头看出去.
这一看,惧怕,惊恐和疑惑一起涌上心头,外面大厅漆黑一片,店外的灯光好像照不到这里,在刚刚那群汉子的桌子旁隐约坐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人,而周凤尘竟然坐在他对面,吃着花生米,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老板娘和老李对视一眼,暂时忘记了害怕,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就算他们绞尽脑汁,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刚招的一个小伙子,竟然和那个可怕的东西坐在了一起!?
这时只见周凤尘三俩口把一盘花生米吃完,说:“是死还是走,你自己选择!”
那怪人声音嘶哑,“我只坐十分钟!”
“不行!”周凤尘斩钉截铁的拒绝.
“我来寻仇的,阴司允许,道长难道可以无视阴阳规则?”
“无视阴阳规则的话,我早弄死你了!”
周凤尘看着眼前露出脑浆,龇牙咧嘴,鲜血淋漓的怪物,握起了拳头,冷笑说:“是死还是走!三,二……”
那怪人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眨眼间就看不见了.
周凤尘这时打了个响指.
嗡——
天花板上的炽光灯管同时亮了起来,外面路人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老板娘和老李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刺眼的亮度,然后脸色煞白的走了出去,盯着周凤尘上上下下打量,跟看怪物一样.
“我在老家学过一些手艺,所以不怕这个东西.”周凤尘解释,然后说:“这只厉鬼来报什么仇,可以告诉我吗?”
见识了周凤尘的手段,老板娘也不敢瞒着,苦笑一声,老老实实说:“三个月前,店里来了一桌客人,四个人喝了五瓶白酒,结果其中一人当场酒精中毒死了,事后他家里人抬着尸体来店里讨说法,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一百万赔偿,我当然不愿意,事情也不能全赖咱们店不是?后来我拖关系,打官司,只赔了十万,这事算结束了.”
老李接着说:“可是,赔偿后的第七天开始,一到晚上八点钟,店里就停电,那死了的人可怕的出现在其中一桌客人的位子上,把客人全部吓跑了,咱们也吓的够呛.”
老板娘又说:“那人死的时间,刚好是晚上八点左右!”
“就这样?”周凤尘说:“不要撒谎啊.”
老板娘和老李点点头:“千真万确!”
周凤尘骂了句脏话,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三两下折成一只“寻灵纸鹤”,双手合十:“锁魂迹,追踪符令,急急如律令!去!”
那纸鹤扑闪着翅膀飞了出去,吓的老板娘和老李哆嗦一下,脸色发白.
“老李回家!”
周凤尘站了起来,“老板娘随我去会会他!” |
陈思雅斜着身子看过去,当看清说话的人是周凤尘,就愣了一下,一旁的姜浩说:“他不会也是专门来比武的人吧?”
齐琪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有那个“乡巴佬”的味道,气哼哼说:“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老帽!”
“怎么?”陈老诧异的回头问:“你们认识他?”
陈思雅摇摇头,“不认识,只是一起坐车回来的,不知道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周凤尘此时被无数的目光注视着,感觉无比的尴尬,刚要解释,穿黑衣中间的那位蒋锁神呵呵一笑说道:“蒋氏武术俱乐部以武会友,陈园武馆既然暂时没人,那么台下的朋友们也可以上,兄弟请吧!”
台上的那个黑衣大辫子也是撇撇嘴招手说道:“上来!”
“不是……”
周凤尘刚要说话,他身边的七八个人一起把他往前推:“什么是不是的,上!给这驴脸一个教训!别告诉我们你是假把式啊!”
这时远处陈老身边的中年人说道:“师傅,这好像不合规矩吧?万一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受了伤……”
陈老眼睛转了转,说道:“他既然敢接,自然有两把刷子,如果他赢了,也是为我们而战,输了无所谓,反正面子已经丢尽了,也不在乎这一场.”
中年人点点头,不再说话.
“快点!”擂台上的那大辫子显然很不耐烦,“不行的话,赶紧认输!”
周凤尘本来还想推辞,老爹临死前警告自己,不能在人前显摆,更何况双方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没有可比性,但是一听“认输”两个字,顿时瞪大了眼睛.
认输?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认输”两个字,当下冷笑一声,分开众人上了擂台.
那黑衣长辫子邪邪一笑,抱拳一礼道:“在下蒋氏武术俱乐部孙明!”
周凤尘随意抱抱拳,然后环视一圈擂台下的人,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把头发掠开,露出整张脸,大声喊道:“你们仔细看看我……”
“嚯!”
台下的人群,无论是陈老,陈思雅一方,还是蒋锁神一方,或者闲杂的观众都被雷的不轻,这小子是想出名想疯了吧,还没打就整这一手?谁知被周凤尘接下来一句话又整懵了.
“我到底是谁家的孩子?”
“呵!”孙明嗤笑一声:“有点意思!”
眼见没有一个人回答,周凤尘十分失望了,不耐烦道:“有你个头的意思.”
说着指着台下的蒋锁神一方,“你们也一起来吧!”
蒋锁神一群人唰的一下瞪大了眼睛.
“噗——”陈老一群人哈哈乐了起来,然而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周凤尘又指着他们:“你们也可以一起来!”
这并不是说周凤尘多嚣张,他从小打架,从来没有一对一的单挑过,都是一挑五以上,像孙明这种人,对他来说和普通人完全没什么两样,而且他现在心情烦躁特别想痛快的打一架.
台下雨伞晃动,观众一片沸腾!这人是不是疯了?
“太狂了!”那孙明觉着自己被侮辱了,大喝一声,一个左勾拳打来.
周凤尘纹丝不动,怔怔的看着打来的拳头,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个“疯子”被吓傻了的时候,他迅速的侧身移开,然后手臂横拍,快如闪电,啪的一下打在孙明右肋骨.
“啊——”
孙明惨呼一声,身子横飞,一连翻了几个跟头栽下擂台,哼哼唧唧半天没爬起来.
雨水簌簌的淋在雨伞上,台下观众们扬着雨伞,眨眨眼,脑子没转过弯,下一刻喧哗声不断.
“一招!仅仅一招!”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这么厉害?”
……
陈老一群人皱起了眉头,脸色凝重.
蒋锁神一群人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台上的周凤尘完全没当回事,出声问道:“我今年21岁,十八年前从这里走丢了,我现在回来想认亲,看一眼亲生父母,你们仔细想想谁家十八年前丢过孩子!”
众人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这句话上,三个汉子抬着孙明到了蒋锁神面前,说道:“师傅,孙师兄肋骨好像裂了!”
蒋锁神咬咬牙,冲旁边一个汉子道:“师弟,你上去试试!”
那汉子点点头,阴沉着脸跳上了擂台,抱拳道:“侯可,请赐教!”
说着不等周凤尘反应,抬脚飞踢.
见没人回应,周凤尘十分沮丧,对这什么比武也失去了兴趣,身形诡异的一闪便到了那侯可一侧,一手捏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拖住对方的臀部,抱孩子一样高高扔起,然后在侯可惊恐的眼神中,抬脚横踢向他的腰部.
一连串动作干净利索,快的吓人.
“啊!”
那侯可惨叫一声飞出擂台五六米远,啪的一下砸在一堆人身上,瞬间倒下一大片!
轰!
全场沸腾了,那年轻人是谁?这也太离谱了?
“这是在作秀?”
“表演!一定是在表演,太拙劣了!”
……
蒋锁神一群人脸色惨白.
陈老旁边的人也是脸色一变再变,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那年轻人的恐怖,他们可是清清楚楚,换在同等位置,他们也躲不开.
“师傅,您能看出这年轻人什么来路吗?侯可我都没把握胜他!却在这年轻人手上走不过一招!”
中年汉子琢磨了一会问道,话刚说出口,就发现陈老浑身颤抖,眼睛瞪的大大的.
“师傅/爷爷你怎么了?”旁边的人也看出不对了,慌忙围了上来.
“他,他……”陈老身体抖的厉害,眼神中带着惊喜与茫然,眼睛一翻昏了过去.
……
此时的周凤尘已经趁着大乱出了院子,他在“陈园武馆”附近的衣服店,大排档,理发店问了一圈,结果无一例外的被人轰了出来.
他站在大街上愣了好一会,把老爹留下的地址随手撕了,在路边摊买了一个煎饼果子,一边吃一边茫然的往前走.
十八年了,就算农村的房子也该拆了,这城里八成早就拆迁了,亲生父母不知去了哪里.
老爹只给了地址,亲生父母姓谁名谁,身份背景,联系方式通通没有,这怎么找?
他甚至怀疑,自己干脆就是个孤儿,老爹随便扯出一个地址,考验自己,以老爹的性子,很可能干出这种事.
现在倒好,成无家可归的人了,葛家集打死他也不愿意回去,而姐姐周玲珑好像也来了这座城市,但是四五年过去了,鬼知道她去了哪里,又过的怎么样?
……
“陈园武馆”大院内,人群散了.
一间古色古香的卧室内,陈老刚刚从昏迷中醒来,扫视一圈,对陈思雅急道:“快!快!喊你爸妈回来,刚刚擂台上那小子应该是你哥!”
“啊?我哥?”陈思雅愣住了.
“那人是你哥?”姜浩和齐琪也懵了. |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周凤尘冒雨找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一家皮货店,他拎着六只死黄鼠狼进去,经过讨价还价,卖了五百七十块,加上身上剩下的200块,就是七百多块,这是他目前的全部财产.
他琢磨着用这些钱首先租个房子让老爹牌位住进去,然后再出去找个事情做.
想到这里,他回头问皮货店老板,“请问,你们这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
皮货店老板正带着老花镜摩挲着六只死黄鼠狼,闻言上上下下打量周凤尘一眼,“你想租什么价位的?”
周凤尘搓搓手说:“越便宜越好,最好不要钱.”
“开玩笑了不是?哪有房子不要钱的.”
皮货店老板忽然奇怪的笑了起来,“我妹妹家里刚好有房子要出租,三室一厅一个月才一百,整个市区都找不到这种好事,住不住?”
这种说法换个人肯定会有所怀疑,可是周凤尘对这些没什么概念,他自动忽略店老板古怪的语气,暗自算了下,一百块一个月,身上的钱能租七个月,管他的,先住着!
见周凤尘答应,店老板立即打了个电话,没一会来了个中年妇女,古里古怪的看了眼周凤尘,带着他出了门.
两人左拐右绕,钻了好几条巷子,最后到了一处很偏僻的九十年代老楼房小区.
房东带着他上楼,神色古怪的介绍,说这里位置有点偏,所以住的人不多,一个月一百,水电费自付,家具齐全,拎包就住.
周凤尘对这些硬性条件没有感觉,随着房东进了三楼的房间,发现里面空间很大,但是堆起了厚厚的灰尘,好像很久没人进来过了.
“好久没人住了,有点脏.”房东站在门前,表情很不自然,“你自己打扫应该没问题吧?”
周凤尘点点头,“没问题.”
“那好,交一压一,两百块.”房东拿出合同和笔,“把字签了,今晚就可以住了.”
周凤尘交了钱,签了字,拿过复印合同看了下,抬头正要说话,发现一眨眼的功夫,房东溜得没影了.
进了屋子,他四周转了一圈,感觉各方面都好,就是有点阴森.
接下来打扫卫生,三个小时下来,整个房间焕然一新,他把周道行的牌位端端正正的摆放在一座神龛中,原本的神像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下来,觉着肚子有点饿了,还要买日用品,便锁门下了楼.
这栋楼的住户果然很少,二楼两间房子房门大开,里面空空荡荡,一楼只有一户人家,门前一个老太太颤巍巍的在剥花生米.
“大娘,你好!”周凤尘露出一副笑脸,心说很有必要和新邻居打声招呼.
没成想那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就变了,问道:“小伙子,你新搬来的?”
“是啊.”周凤尘点点头.
“你住哪里?”老太太又阴沉着问.
“301,怎么了?”周凤尘道.
老太太起身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说:“听我的!别住这里,不然你会死的!”
“呃!”
周凤尘愣了一下,正要问个清楚,屋子里急匆匆的跑出一个扎着马尾的十六七岁小姑娘,冲老太太吼道:“奶奶你干什么!”
说着又对周凤尘笑笑,“对不起哥哥,我奶奶年龄大了,胡说呢,你别放在心上.”
不等周凤尘回话,拉着老太太就回屋去了.
那老太太犹自挣扎着,回头喊着,“孩子,听我的,快走吧……”
周凤尘看着关紧的房门,觉得莫名其妙,会死?怎么个死法?
……
顺着小区右面的胡同出去,一条道到头就是小吃街了,周凤尘找了家拉面馆吃了碗拉面,又买了被子和牙膏,毛巾,饼干之类,打成一个包背着回去.
走到半路他忽然停了一下,回头瞥向一个方向,那里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盯着他.
周凤尘想了想,自己一个穷光蛋,什么地方招人惦记上了?想了一会没想明白,便自顾自的往回走.
进了小区的胡同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七八个人,而身后脚步声凌乱,跟上来十多人,两头都被人堵上了.
这种情况换了一般人绝对吓的不轻,但周凤尘只是觉得奇怪,什么意思啊这是?
“兄弟!又见面了.”这时前面走出一个满脸胡子的汉子,阴沉着脸.
“你是……”周凤尘想了想,“你不是那个踢馆的老大吗?我今天见过你,咋了,有事?”
蒋锁神冷笑说:“没错!有事!你今天下手挺狠啊!两个人现在都在医院躺着呢.”
周凤尘前后看看,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受伤了,你带人来打击报复我?”
蒋锁神脸抖了抖,怎么话从这小子嘴里说出来,感觉怪怪的,点点头:“是!”
周凤尘开始掏钱,把五百来块叠的整整齐齐,说道:“比武难免受伤,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没多少钱,你看该赔多少,我赔!”
“老子不稀罕你那点破钱,这口气不出不行!”蒋锁神咬咬牙,“给我一起上,打出问题算我的!”
前后二十多号人呼啦啦的扑了过来.
“好吧!”
周凤尘叹了口气,把钱塞回兜里,放下被子,抬起双手摆出一个古怪的起手式:“武七!错骨分筋式!”
说着身形一闪,快如鬼魅般的冲进人群中,一时间惨叫迭起,这些花把式实在太弱,不过三分钟,便倒了一地,只剩下拿着双截棍的蒋锁神一人目瞪口呆的站着.
“打!”
他这人倒也不怂,大喝一声冲来,然而刚冲出一半,脖子就被掐住了,双脚离地而起.
他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周凤尘,完全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做到的,自己好歹也有全国散打冠军的水平,竟然在他面前毫无招架能力!一个人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白痴!带着你的人给我滚远点!”
周凤尘甩手将他扔飞出去,拎着被子转身往里走,连回头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蒋锁神趴在地上,身体剧烈的颤抖着,看着周凤尘的背影大吼,“这场子我会找回来的!”
……
回到出租屋楼下,不过才晚上九点左右的样子,但是整栋楼却一片乌漆墨黑,只有楼道中亮着昏暗的灯光.
周凤尘打量一圈,挠挠头回了房间,放下东西,他兴奋的在房里瞎逛,说起来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住房子,从小到大住的都是山洞,感觉哪里都稀奇.
这么一直玩了半小时,才感觉有点乏了,这几天赶车没睡好,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
……
夜班三更,睡的正香,隐约听见房门“咯吱”响了一下,周凤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不由打了个激灵.
只见卧室被打开了一条缝,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飞快的跑了进来,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又飞快的跑了出去. |
远处隐隐有路人的声音传来,而漆黑的厨房中,只剩下五个人的喘气声.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忽然又来电了,厨房里重新变的明亮起来,挤成一团的老李和那两个妇女帮工,打声招呼就跑了出去.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从周凤尘怀里抬起头,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啊”的一下松开手,看着周凤尘顶起的小包,脸红到了脖子.
“自然反应,自然反应!”周凤尘咳嗽一声,侧了下身.
“呵呵,姐姐又没怪你.”
老板娘脸上发烧,风情万种的掠了下头发,说:“别愣着了,下班了,快走吧!”
两人一起出来,看着老板娘锁门,周凤尘忍不住问:“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明早儿九点上班,不要迟到了!”老板娘脸色微变,答非所问,提着小皮包上了旁边的一辆小轿车,发动起来扬长而去.
周凤尘愣在原地,感觉太莫名其妙了,想了想,伸手按在卷帘门上,闭上眼睛感触,只觉手心中有一股凉气,很淡,很淡.
有邪祟,已经走了?
但是,这是为什么?附近可是闹市啊!
他在四周逛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出来,摇摇头回出租屋,他还惦记着昨晚母子厉鬼的事情,半道上买了一个瓷坛子和一块黄色布料.
赶到出租屋时,楼上还有几户人家亮着灯,周凤尘所在的单元楼一层的那户老太太家里也有微弱的灯光传出来.
他到了楼下,侧头往里看了一眼,发现玻璃很老旧,表面有些模糊,里面隐隐露出小姑娘的身影,开着护眼灯,似乎在写作业.
周凤尘暗暗猜测,这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就这娘俩,其他的家人呢?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嘻笑声,一男两女从远处走了过来.
三个人年龄看起来都和周凤尘差不多,手上提着一堆方便袋,里面好像装着零食和饮料,而他们去的方向正是周凤尘身后的楼道.
到了近前,其中一个短发女孩打量周凤尘一眼,说:“帅哥你好!我们新搬来的,你如果住在这里,那我们就是邻居了.”
“呃!”周凤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打招呼方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三人礼貌的点头笑笑,上了楼.
周凤尘又看了眼老太太家,也跟着上了楼,那三人果然是新搬来的,住在二楼右室,“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后,里面便传来肆无忌惮的笑闹声.
周凤尘感到十分羡慕,自己好像没什么朋友,不然也住在一起,没事喝喝小酒,吹吹牛,那该多有意思?
回到房间,他把皮包里的朱砂和毛笔拿出来,然后在坛子上画箓文.
箓也就是法箓,是道家一种记录天官功曹,十方神仙的名署,招役神吏,施行法术的谍文.
比如署名,画像东方蓬莱桃花仙,那么理论上这个桃花仙人就会来临,只是肉眼看不见.
说到箓,一般人都会把它和符合在一起,符也叫符诏,是一种凭证,道家一般用的是黄纸和黄色布帛,形状,尺寸都很有讲究.
把箓记录在符上,便叫做符箓了,这是道家的一种法术,作用很广泛,可以告知天神,弹劾土地,山神,水神,也可以请神下凡杀鬼,治病除灾,还可以关照幽冥地府,度化亡魂等等……
这里还有个关于符箓的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个年轻人没有什么手艺,找不到事情做,就去向一位老道士学道术,老道士问他想学什么,他说想学医术救人,经常帮助别人.
老道士很高兴,就给他做了一道符,说这个你拿好,包治百病,而且还能奴役方圆百里的厉鬼帮你做事.
这年轻人接了符下山,开始确实做了不少好事,可是后来渐渐觉着自己无所不能了,想法就变了,开始奴役厉鬼帮自己赚钱乱花或者戏弄人玩.
从此飞黄腾达,称霸一方,可是后来不小心把符弄丢了,当天晚上就被那些厉鬼给群殴死了.
周凤尘对符箓了解的不多,都是跟着周道行和周玲珑偷学的,但这些简单的把式还是会的,当下就在坛子上刻画了钟馗箓,又在黄布上写上“封鬼咒”.
完事放好坛子,虚掩着门,躺在床上就睡,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周凤尘睡的正香,忽然感觉脖子有点凉,猛的睁开眼睛,就发现头顶上慢慢的垂下一个绳套,正往自己脖子上放.
来了!他暗暗冷笑,一动不动.
那绳套卡在脑袋一圈时,一双冰凉的小手轻轻的拖起他的脑袋,刚好整颗头都钻进了绳套里.
他还是一动未动,任由绳套慢慢的收紧,然后缓缓的往上拉,他的脑袋慢慢的抬起来,呼吸变的困难了.
这时那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天花板上,面目狰狞,奸笑连连,而床头站着那小孩子,也是满脸邪气.
周凤尘紧闭呼吸,半截身都被拉来起来,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下轮到那女鬼吃惊了,“啊”的一声空灵叫唤,表示疑惑!
“孽畜!也不打听打听你家爷爷什么来头!”
周凤尘见效果已经达到了,冷笑一声,身体凌空倒翻,噌的一下跳到天花板下,“玄二,龙从云,探爪!”
一抓就抓掉那女鬼一团血肉,女鬼惨叫一声摔了下去,旁边小孩子见状怪叫着扑来,周凤尘反手一抓,一把抓住小孩子的脖子,用力砸在地面.
“啊!”
小孩子连翻几个跟头,惨叫连连.
那女鬼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看了眼周凤尘,抱起孩子就往外面飘去.
“还想走吗?”
周凤尘随手拿过坛子,轻轻一拍:“奏情幽冥,钟馗捉鬼!急急如律令!收!”
咻!咻!
厉鬼母子化作两团黑气,瞬间钻进了坛子.
周凤尘立即拿着黄布将坛口封上,然后放在一旁,打开灯.
灯光下只见那坛子不停晃动,里面传来母子二人凄厉的惨嚎.
周凤尘搬了个板凳坐在坛子对面,笑了笑说道:“出不来了,别反抗了!”
坛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里面传出那女人凄柔的声音:“求法师饶命!求法师饶命!我不敢了!”
周凤尘说:“乖乖说出来历,我可以考虑.”
杀了这对母子,对周凤尘来说太简单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但是他觉得元智和尚说的很对,妄造杀孽,损阴德.
“我叫孙红,五年前和老公带着孩子来到东海市,就租住在这套房子里.”女鬼说道:“我老公出门工作,我在家带孩子,那时候一家三口过的很幸福,可是三年前我老公有了外遇,抛弃了我们娘俩,我想不开,就先把孩子溺死,随后自己上吊而亡.”
“蠢货!”周凤尘不禁骂道:“他不要你了,你可以带孩子过,自杀干什么?要死也自己死,杀孩子又是为什么?”
“我错了!”女鬼嘤嘤的哭了起来.
“别哭了!”周凤尘冷笑一声:“说说吧,杀了几个人了?”
“我没杀过人!”女鬼止住哭泣,争辩道:“我只是找不到那该死的男人,有怨气没处撒,就把租进来的房客统统赶走而已,昨晚上没吓到你,准备今天来个狠的,其实也没想着杀你!如果你求饶跑出门,就不会有事了……”
周凤尘点点头:“那么,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没有?”
“没有了!”那女鬼幽幽一叹,“如果可以,法师就将我们娘俩送下阴曹吧!”
周凤尘好奇问:“难道你不想看看你丈夫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女鬼说:“不想了,这几年我也想明白了!他不要的是我,孩子他还是很疼爱的,我也有错!”
“你倒是想的开!”周凤尘摇摇头,提着坛子开门下楼.
他在小区外面找了个四岔路口,连念七遍“往生极乐经”,直到坛子里的母子煞气彻底消散时,随手摔破坛子.
夜色下,那女鬼抱着孩子出现,给周凤尘磕了三个头,随后身形一闪消失了,然而在消失的一刹那却说出一句话:
“法师小心!小区里有个很厉害的家伙!” |
“往左……往右……前面……一直往前……拐弯……对……”
老板娘开着车,周凤尘不停的感应“寻灵纸鹤”的方位.
过了会出了市区,前面一路笔直,老板娘见周凤尘不说话了,稍微松了口气,问道:“小周,那东西太吓人了,走了就走了,咱们还找上门,合适吗?”
周凤尘说:“这东西不彻底解决,饭店里永无宁日,谁知道他改天会用什么法子报复?”
“好吧.”老板娘哆嗦一下,又好奇问:“对了!你这本事跟谁学的?”
周凤尘笑了笑,“我爹.”
老板娘说:“我听说能驱鬼和鬼对话的人,都是道士,你爹应该是个很厉害的道士吧?”
周凤尘点点头:“是!”
“那你算吗?”老板娘又问.
周凤尘想了半天,才说:“算吧.”
老板娘笑了一下,“以后在我店里好好干,我给你长工资.”
周凤尘没心思谈工资的事,紧紧盯着外面,过了好一会,忽然喊道:“停!”
叱——
车子停在了一处公墓外的马路边.
这里远离市区,夜色深沉,四周荒草丛生,风吹草动,呜呜作响,漆黑的公墓内飘荡着几团幽幽的磷火.
老板娘脸色发白,结结巴巴说:“然,然后呢?”
“然后把刚刚买的冥币提着.”周凤尘率先下了车.
老板娘摇开车窗,把冥币递了出来:“要不……你自己去吧,我在车子里等你!”
周凤尘接过冥币问:“你确定吗?”
老板娘看了看四周环境,哆嗦一下,赶紧拉开车门跑下来,紧紧抓着周凤尘的衣角:“不确定!”
周凤尘笑了笑,任由她抓着,往公墓中走去.
“这里我知道,是三青山公墓!”老板娘看着四周环境,说:“那个人好像死后就埋在了这里.”
“这就对了!”周凤尘干脆拉着老板娘的手,按着“寻灵纸鹤”的方位,大步走去.
穿过如林的墓碑,最后在一处有些矮小的坟墓前停了下来,墓碑上的照片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笑的很开心,不过在这种环境下显的特别恐怖.
周凤尘从地上捡起纸鹤,随手捏碎,然后拉着老板娘蹲下,把冥币点燃,说道:“饭店老板也来了,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人死为大,我也不说你贪杯,咎由自取之类的话了!但这事情怪不了人家饭店,你如果是因为钱赔偿的不到位而心生怨气,那么现在给你补上,好几十亿呢,足够你在那边花销了.”
整个公墓陵园静悄悄的一片,说话声传出去很远.
周凤尘继续说:“但是从今往后,不准再去饭店作乱,否则我定杀不饶!听见了回句话!”
四周毫无生息.
这时紧紧抱着周凤尘胳膊的老板娘忽然“啊”了一声,指着墓碑,脸色煞白.
周凤尘抬头一看,只见那照片上的人古怪的盯着他们,一脸的狞笑.
“我的耐性有限!”周凤尘冷声说:“执迷不悟会死的!”
“嘿嘿嘿……”
坟墓里忽然传来一阵奸笑,“我又没杀人,你能拿我怎么样?我发过誓会一直去那饭店,直到她关门为止.”
老板娘这时咬咬牙,大着胆子说道:“那是我老公留给我的遗产,我不会关门的!”
坟墓里嘿嘿怪笑:“那咱们等着瞧!”
“我说过,执迷不悟会死!你这白痴是忽视我的存在吗?”
周凤尘挣脱老板娘,双手结印,姿势怪异的对着坟头凌空一抓:“玄三,锁阴爪!”
咻!
“不!你不能这样!”
坟墓中忽然钻出一道虚幻的身影,被周凤尘牢牢的抓住,然后用力一捏,“嗤”的声响划过,魂飞魄散了.
老板娘吓了一跳,跑过来又牢牢的抱住周凤尘的胳膊,“他,他死了吗?”
“死了!”周凤尘拍拍手,点头说:“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厉鬼,没想到他是在修行,如果你真的把店关了,他了却了心愿,现在只怕已经成了道行,可以远走四方,为非作歹了!”
老板娘听的懵懵懂懂,颤声说:“那就好!那就好!这里太吓人了,咱们回去吧!”
“好!”
周凤尘点点头,拉着老板娘正要出去,不远处漆黑的坟墓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歌声.
歌声清脆悦耳,但是语调很奇怪,像是在唱戏,听不明白.
随着歌声,一个穿着戏服,浓妆艳抹的女人诡异的出现,脚不沾地,在墓碑林上飘飘荡荡.
诡异的身影加上咿咿呀呀的空灵腔调在夜空中回荡,让人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老板娘瞪大眼睛,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周凤尘皱了皱眉,赶紧拉着她,蹲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她是什么?”老板娘往周凤尘身边挤,感觉安全了一些,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去.
“嘘!别出声.”周凤尘罕见的面色凝重,指着一个地方小声说:“你看那里.”
只见一条小道尽头忽然出现五个孩子,三个男孩,两个女孩,都是七八岁的年纪,在朦胧的月光下,身上散发着浓浓的煞气.
老板娘一见,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周凤尘的身体内,咬着嘴唇,哆嗦个不停.
此时那女人犹自咿咿呀呀的唱着,浓艳的妆容,古怪的戏袍,看起来十分可怕,而那五个孩子悄悄到了她下方,排成五角方位,然后“噌”的一下窜了上去.
那女人停止唱戏,“啊”的一声惨呼,转身要逃,可那五个孩子速度更快,合力围住,扑上去残暴的撕扯,啃咬.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那女人就被生生撕的粉碎,五个孩子落到地面,一人抱着一坨肉,吃的满嘴是血,发出“啪叽”,“啪叽”的咂嘴声.
等他们吃的干干净净,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奇怪的口哨声,五个孩子便手拉手飘出了公墓林.
“刚刚那女人是只幽魂,而那五个孩子应该是高人养出来的小鬼,以吃幽灵,孤魂修行,十分可怕,更可怕的是养他们的人,灭绝人性,不是善类,轻易不能惹!”
周凤尘轻声给老板娘介绍,说了半天没见回应,还隐隐闻到一股尿骚味,低头一看,老板娘瘫软在他怀里,吓的小便失禁了.
周凤尘苦笑一声,也不嫌脏,把老板娘横抱起来,“别怕!咱们回去吧!”
老板娘实在是吓到了,脸色煞白,声如细纹的“嗯”了一声.
两人刚刚走出墓地,就发现车子不见了,周凤尘往前一看,不由头皮发麻.
只见不远处轿车轮子不沾地,就这么请轻飘飘的移向远处,仔细看轮子下面,发现刚刚的那五只小鬼正在抬车. |
周凤尘第一时间以为,这是谁家的孩子跑错房了,再一想不对,门是锁着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咯咯……”
这时那孩子嘻笑着再次跑了进来,拿起床头昨晚周凤尘没吃完的饼干跑了出去.
这次周凤尘看清楚了,是个脸色煞白的小男孩,额头上青筋暴起,模样有些吓人.
他伸出手招了一下,轻轻嗅了一口屋内的空气,眉头一皱,闹鬼了!?
他悄悄起身,光着脚走到了卧室门前,透过门缝往外看.
半夜三更,外面光线十分暗淡,那小孩子坐在地上,一面吃着饼干,一面玩着玩具小汽车,而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抬头盯着天花板.
周凤尘顺着她的目光往上看,发现天花板的风扇柄上垂下一根绳套,晃晃悠悠的直打转.
这时那女人似乎看了他一眼,然后搬起一个凳子,踩上去将脖子塞进了绳套里,随后踢倒板凳,脸对着他,绳套勒的紧紧的,舌头越伸越长……
周凤尘揉揉鼻子,忽然明白楼下那老太太的意思了,这房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死了对母子,闹厉鬼,所以谁住谁死?
这样说来,房东兄妹还真不是东西,抽空了要教训教训他们才行.
他转身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黄纸符,然后关上房门,将黄纸符贴在门后面.
先睡觉,明天再想办法将这对母子收了.
他这边刚刚躺在床上,外面就响起敲门声,刚敲两下,便传来一声惨呼,紧接着风平浪静了.
……
第二天一大早,周凤尘起床,打开卧室门看了眼空荡荡的客厅,回头十几年如一日的练早功,完事洗漱,对着镜子把头发整理一下,他准备今天出去找个事情做,坐吃山空可不行.
一楼那老太太又在剥花生米了,剥的非常认真,周凤尘没有打搅她,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刚刚到巷子里,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那个小姑娘追上来了.
她背着个书包,似乎是去上学,上上下下打量周凤尘一眼,问道:“哥哥,你昨晚睡的好吗?”
周凤尘笑了笑,说:“睡的还不错啊,咋了?”
“没什么,也许你是好人,但是……你千万要记住,半夜如果有人在楼下喊你名字,千万别答应!答应了就逃不掉了!”小姑娘郑重的说了一句,迈开脚步跑远了.
周凤尘听的莫名其妙,好人?楼下谁喊我干嘛?谁知道我名字?
……
小区附近街道不多,周凤尘没有找工作的经验,而且也不知道自己适合干什么,东逛西逛,逛了一中午,最后才看着一家小饭馆的招聘广告,咬咬牙走了进去.
正是午休时间,饭店里没客人,两个中年妇女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胖厨师在玩手机,收银台后面坐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见这女人的第一眼,周凤尘脑海里就浮现出两个字:奶牛.
这女人身材苗条,长的也很漂亮,特别是一对XX,还挤出一半在外面,明晃晃的耀眼.
周道行生前喜欢带着周凤尘蹲在葛家集外的公路上,指着来来往往的女人,用无比沉重的语气和他说:这个是小馒头,食之无味;这个是麻杆,没肉,硌得慌;这个就厉害了,叫奶牛,往那上面一抓,你就可劲的玩吧,越玩越好玩……
收银台后的女人这时觉察到了周凤尘的目光,低头看了眼,然后傲然的挺胸,妩媚一笑,“这位小哥哥吃饭吗?”
周凤尘连忙擦了擦口水,“不是,我是来找奶牛……不是!我是来找活干的.”
那女人脸耷拉下来,无精打采说:“帮厨,一千八一个月,包吃不包住,爱干不干,不干拉倒.”
周凤尘一琢磨,一千八?那不算少了,“干了!”
旁边大胖厨师来了精神,说着一口子东北话:“大兄弟你可找对地方了,俺们这里老好了.”
说着就过来拉周凤尘,“来来来,刚烧了鸡,你吃一口,尝尝俺老李的手艺.”
……
晚上饭点时,周凤尘穿着厨师装,带着小帽,正式上工了,主要干切菜,递盘子,打杂的活计.
他一身玄功出神入化,武学从第九招一直到第十八招全是走刀术,刀法是神乎其神,摸清门道后,小刀耍的贼溜,干杂活也非常干净利索,看的大胖厨师和老板娘眼睛都直了.
闲下来的时候,胖厨师一拍他的肩膀,“兄弟!溜啊!我太看好你了.”
周凤尘觉得这胖厨师也挺好玩,便和他扯了一阵子,这厨师姓李,黑龙江人,在店里干了五六年了,属于老员工,而外面那“奶牛”就是老板,大家都喊她老板娘,是个寡妇,三年前死了男人.
据老李说,这老板娘非常的风骚,可惜看不上他,不然早勾搭上了.
两人正扯着,老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脸色一下子变了,说:“完蛋!聊过头了,赶紧收拾收拾,下班了!”
周凤尘觉着这老李反应有点奇怪,也没多想,跟着一起收拾.
完事两人一起出了厨房,外面的两个妇女帮工也收拾妥当了,站在收银台旁急的直跺脚.
大厅里还有桌客人在喝小酒,这时老板娘正脸色煞白的在劝说:“咱们店打烊了,别喝了,赶紧走吧!”
喝酒的是三个老爷们,一听这话就很不高兴,“咋了?还怕我们不给钱?这才八点钟急着投胎啊?”
周凤尘悄悄问一旁脸色惨白的老李:“你们怎么了?晚一会也没关系吧?”
老李身体直抖,“咱们先走吧,快!”
正说着,整个大厅忽然一暗,停电了,气温也古怪的随之降了下来.
周凤尘正疑惑着,手上一紧,就被老李拉着往厨房里跑,身后尖叫两声,那两个妇女也跟了进来.
黑暗中,老李松开周凤尘,噌的抽出一把菜刀,哆哆嗦嗦的对着厨房门.
周凤尘眉头一皱,有脏东西?正要伸手,前面香气扑鼻,隐约像是老板娘的身影跑了进来.
“老板娘这里!这里!”老李颤声喊道.
老板娘跑到他跟前,看了一圈,一下子钻进旁边周凤尘怀里,抱着周凤尘的腰,脸紧紧贴在周凤尘的脖子上,身体不停的抖啊抖.
周凤尘原本还想着四处看看,这时嗅着老板娘清香的口气,和怀里的感受,整个人都懵了,心跳噗通噗通的加快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骂骂咧咧的几个客人,忽然怪叫一声,然后桌子板凳移动,似乎跑了出去.
听见怪叫声,老李和两个妇女“啊”的一声,蹲了下去,菜刀“当啷”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老板娘更离谱,伸手在周凤尘身上乱抓,一把抓住他的裆.
周凤尘身体一紧,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动也不敢动.
整个排挡寂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周凤尘咽了口唾沫,往旁边躲了一下,说:“那几个客人好像没给钱.”
“别说话.”老板娘语气颤抖,又凑了过来. |
“有情况?”
周凤尘愣了一下,将笔尖朝上,笔头朝下,然后用手指敕符,“通禀天庭,敕令神力加持,急急如律令!”
完事把符箓叠好塞进怀里,跑向阳台,“怎么了?”
“你看!”王旻拉着他指向楼下.
夜色很黑,楼下有个蹒跚的身影拄着拐棍,提着一个塑料袋,歪歪斜斜的向楼后走去.
“是一楼那个老太太,这大晚上的她要干什么去?”王旻好奇问.
“跟过去看看.”周凤尘招呼一声,率先打开门.
两人下了楼,那老太太已经到了楼身一侧.
周凤尘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放轻脚步,迎着夜色悄悄跟过去,离的近了,只听那老太太嘴里咕哝着:“欢儿,娘收到你的托梦了,娘放了自己的血给你吃,别再害人了好吗,算娘求你了……”
周凤尘和王旻对视一眼,欢儿?别再害人了?
楼后是一片荒草,尽头处有一座黑漆漆的废弃楼房,老太太就沿着荒草边,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楼房走.
周凤尘拉着王旻躲在暗处,小声说:“咱们等等,让老太太先过去.”
老太太摸摸索索走了十几分钟,才到废弃楼下,然后踌躇了一会,上了一个单元楼层.
“走!”周凤尘打声招呼,带着王旻跑了过去.
到了废弃楼下,只见楼房三层高,墙壁斑驳脱落,门窗上都是野草和蛛网,看起来荒废很久了,而老太太上的楼层的二楼和三楼窗口黑漆漆的,有火烧的痕迹,好像以前发生过火灾.
就在这时三楼窗户中传来老太太颤抖的声音,“欢儿!你要干什么?你连娘也不放过吗?唔——”
“不好!孽畜!你敢?”
周凤尘吃了一惊,使出壁虎攀壁的功夫,顺着墙壁蹭蹭蹭的上了三楼,惊的楼下王旻目瞪口呆.
从窗口跳进去,只见空荡荡的房间内,那老太太双手捂着脖子,凌空飞了起来,两腿不停的踢踏,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孽畜!住手!”
周凤尘看着老太太,脚下用力一点,窜了上去,人还在半空,右手掐印,用力打出:“玄七,通明指,阴阳绞杀!急!”
砰!
“啊——”
那老太太上面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惨叫一声,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窜到了窗外,而老太太往地面摔去,手上还握着血淋淋的空塑料袋.
周凤尘只好放弃那身影,接住老太太,急道:“大娘!你有没有事?”
“啊…啊…”
老太太模模糊糊的喊了两嗓子,气不匀,失声了.
这时王旻正好从外面跑进来,问道:“怎么了?”
“看着老太太,我去追那畜生!”
周凤尘将老太太交给王旻,招呼一声,从三楼窗口跳了下去.
外面起了风,四处黑漆漆的,整片荒草不停的抖动,那身影消失了.
虽然刚刚只是随意一瞥,但周凤尘确定就是那女鬼,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就地折成“寻灵纸鹤”.
念咒松开,纸鹤歪歪斜斜的飞向草丛中间.
“有用?”
周凤尘眼睛一亮,跟了上去.
这片荒草丛应该是当年小区的花园,绿化带之类,荒废久了,长满了野草,里面裹脚不太好走,周凤尘也不着急,一面趟着草丛一面注意四周动静,防止那厉鬼再次跑了.
走了一阵子,前面忽然出现一个水潭子,四周长满了藤类植物,看样子以前应该是个鱼池,纸鹤到了这里就原地打起了圈圈.
周凤尘接住纸鹤,正要到池子边瞧瞧,旁边草丛晃动了一下,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手上拿着把刀子,一把戳来.
周凤尘赶紧侧身闪开,伸手拍打这人的手腕,然后一脚横踢在这人的胸口上.
刀子一下子掉在了草丛上,那人闷哼一声倒飞了出去.
周凤尘觉得奇怪,这人不像鬼魅,出手软绵绵的,跟闹着玩一样,他扒开草丛看过去,不由愣了一下.
看轮廓,是那个一楼的小姑娘,被自己一脚踢的岔了气,正捂着胸口直哼哼.
他上前一步,抓着姑娘的脖子,拍打两下她的后背,那小姑娘回过气来,伸手就去挠他:“别想伤害我姑姑!”
“你姑姑?”
周凤尘抓着她的小手想了想,“我明白了,这女鬼是你亲姑姑,难怪你们知道的那么多.”
“姑姑快跑!”
小姑娘见阻止不了周凤尘,冲着水潭大喊:“这家伙会杀死你的!”
水潭似乎为了响应小姑娘的喊声,水面上升起了一片涟漪.
周凤尘冷笑一声,捏着小姑娘的脖子,甩出去三四米,随后从怀中掏出十二张符箓,默念咒语,凌空一甩:“玄十三,十二星镇邪符阵!起!”
咻咻咻咻咻……
十二张符箓立即飘飞而去,贴在水潭四周的荒草上,水面上的涟漪瞬间消散了.
周凤尘松了口气,转身走到正要爬起来的小姑娘身边,看着她严肃的说:“无论你姑姑生前有多可怜,对你又有多好,但她现在是一只鬼,一只泯灭人性的怪物,刚刚她还想杀了你奶奶.”
小姑娘撇撇嘴,嚎啕大哭起来.
“不要打我孙女!”
这时楼房下传来老太太的声音,王旻护着她跑了过来.
到了跟前祖孙两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周凤尘看的无比尴尬,揉揉鼻子对王旻说:“找到这只鬼比想象中容易不少.”
王旻点点头,看着祖孙两人说:“老太太和我说了,这女鬼是她闺女.唉!真可怜.”
周凤尘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等祖孙俩哭够了,王旻又安慰了一会,两人平静了一些,小姑娘看着周凤尘说:“你房间里闹鬼,很多房客都被吓跑了,你没被吓跑,我们就知道你很厉害了,你非要抓我姑姑吗?”
周凤尘认真说:“不是抓,是杀了.”
“非得杀吗?”小姑娘撇撇嘴,又要哭出来了.
周凤尘说:“那要看看她有没有值得原谅的地方,她是怎么死的?”
祖孙俩对视一眼,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出来.
老太太有一儿一女,儿子儿媳早些年出车祸死后,老头子紧随其后也死了,而她的女儿韩欢嫁了人,也住在这个小区里.
老太太带着孙女在前面一栋楼,韩欢和丈夫住在后面一栋楼,能经常照应一下.
几年前,韩欢一次下晚班,在小区花园里被一个地痞给糟蹋了,闹的小区沸沸扬扬,丈夫受不了旁人的白眼,和她离了婚.
离婚后韩欢郁郁寡欢,有天晚上一把火把房子烧了,跑到鱼池子里投水自尽,尸体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
这五只小鬼并不是一般的滴血喂养,而是高明百倍的吃鬼修行,只怕背后之人练的是五行鬼术和五鬼搬山之类的功夫,属于邪门外道.
老爹说过,邪门外道,心思歹毒,不能吃一点亏,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招惹.
周凤尘想到这里,冲四周喊话:“在下大衍教门徒周凤尘,能不能给个薄面?”
说起宗教传承,周凤尘也是糊里糊涂,只是听老爹生前好像说过这个名字.
然而轿车仍旧继续往前飘,四周静悄悄的,没人回应.
周凤尘愣了三秒,呼吸变粗了,太不给面子了,放下老板娘,小声交代一句:“呆着别动!”
“你要干什么去?”老板娘惊恐的哽咽说:“车子开了好几年了,不值钱了,我不要了!”
“别说话!”周凤尘呵斥一句,骂骂咧咧的追了过去:“特娘的,还不服了!老子就惹惹看!”
他使出轻身功夫,几个起落就到了轿车后,双手往车后座一压,“镇!”
砰!
轿车落到地上,五只小鬼使出浑身力道也不能拉动分毫,便龇牙咧嘴的朝他扑来.
周凤尘冷笑一声退后三步,双手捏印,凌空虚划:“玄四,厌字功!去!”
空气中忽然诡异的出现一个朦胧的“厌”字气浪,嗡的一声前推,五只小鬼迎头撞上,一秒钟都坚持不下去,惨叫一声摔了一地!
“易有大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不远处的草丛中忽然传来一道生硬的声音:“大衍?老子最讨厌你们这些个炼金丹,玩拳脚功夫的老掉牙道派!”
随着说话声,一个长头发,黑衣服的青年嗖的一下窜了出来,手上奇形怪状的雨伞一开一合,便收了五只小鬼,随后双脚凌空踢来,速度快的吓人.
“武二,玄武拒!”
周凤尘不知道对方深浅,弓马沉腰,双手上举,准备接他一脚,谁知道那人虚晃一下,身体一拐,跳到旁边草丛跑没影了.
“呃!”周凤尘收了功,愣了好一会,觉得太莫名其妙了,这哥们雷声大雨点小啊.
他确定对方不是打算偷袭之后,回头接老板娘,发现这女人聪明过头了,躲在草丛里,玩暗号:“站住!先说说你是什么时候到我店里上班的?”
“哦……前天吧?怎么了?”周凤尘问.
“不对!你迟疑了!”老板娘一脸凝重,“你是不是鬼变的?”
“老板娘,咱别玩了,你不走我走了?”周凤尘郁闷的不轻.
“别别……”老板娘连忙跑出草丛,抓住周凤尘的衣角,走路还有些不方便.
……
回市区的路上,老板娘犹自有些不放心,问:“那个老鬼确定不会再去咱们店了吧?”
周凤尘点点头:“确定啊,他已经魂飞魄散了啊!”
“那我回家睡觉不会有危险吧?”老板娘问.
周凤尘挠挠头:“不会吧……能有什么危险?”
“你迟疑了!”老板娘看着前面,身体扭捏一下,“你要送我回家,我有点害怕.”
“行!”周凤尘随口答应,他的心思已经放在了刚刚养五鬼的那人身上,鬼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打了一半跑了,不会是怕了自己吧?
老板娘住在市区靠近火车站的一个中等小区,她丈夫死后便一直一个人独居.
车子进了小区,停好后,周凤尘跟着老板娘往前走,他四处打量,再对比一下自己住的小区,感觉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已经快到晚上12点了,人家这小区内还有不少人进出,七八栋楼大部分都亮着灯,甚至还有几个保安来回巡逻.
老板娘住在一栋楼的四楼,打开房间门,迎面就扑来一股香气,开灯后,只见房间不小,家具摆设整齐,地面干净整洁.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洗个澡.”老板娘这会儿已经恢复过来,给周凤尘倒了一杯茶,径自去了洗手间.
周凤尘端着茶喝了一口,起身四处瞎逛,他发现自己特别爱看房间,自己这些年住山洞,真是活的不如狗啊.
这时逛到了洗手间旁,只听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周凤尘下意识看了眼,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洗手间的门是半透明的,隐隐露出老板娘那曼妙的身影,左右摇摆,淋水洗浴,吸引力十足.
噗通,噗通……
他心脏狂跳起来,揉了揉鼻子,蹑手蹑脚的凑近,刚要仔细瞅瞅,里面忽然传来老板娘轻轻的咳嗽声,吓的他赶紧跑回沙发坐好,装模作样的低头玩手指甲.
没过一会,洗手间的水停了,一阵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缓缓靠近.
周凤尘抬头一看,然后就脑袋“嗡”的一声.
老板娘穿着一身半透明轻纱,衬托的身材十分劲爆,湿漉漉的波浪长发散搭着,脸上泄去了浓妆,显的十分漂亮大方.
“好看吗?”老板娘抿嘴一笑,脸上泛起一团红晕.
“好看!”周凤尘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老板娘身体微微颤抖的走了过来,双手按着周凤尘身后的沙发座,把他圈在中间,“你喜欢姐姐这样的女人吗?”
嗅着老板娘清新的口气,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周凤尘几乎醉了,情不自禁的说:“喜欢!”
老板娘脸色通红,双眼几乎凝出水来,柔声说:“姐姐也喜欢你这样有本事的小男人,感觉好安全,今晚……留下来,好不好?”
周凤尘愣了三秒,脑袋清醒了,“不好!”
说着推开老板娘,站起来就跑,拉开门,砰的一下又摔上了.
“呃!”老板娘整个人都懵了.
……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
周凤尘跑下楼,一面念着道家《清心决》一面擦着鼻血,他觉得老板娘简直是个妖精,害的自己差点把持不住,这要是破了戒,只怕就离死就不远了,老爹说的话可是从来都很灵验的.
他也没心思欣赏沿途的夜景,打辆车直奔出租屋,回到房间后连续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才冷静下来.
冲完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躺在床上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好像做了个梦,梦里一堆女人跑来跑去……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模模糊糊的声音:“宋晓峰……宋晓峰……”
声音空灵,柔和,像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
“这喊的是谁啊?”周凤尘翻了个身,下意识想到.
“宋晓峰……宋晓峰……”
那女人的声音不断喊着,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
女警和宋瑶两个女孩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走近,看了眼地上的美女皮,赶紧移开目光,问道:“怎,怎么了?她她她……”
周凤尘指着美女皮说:“不出意料,她应该是死在水下,皮囊被水浸泡,可以脱离身体,之后变成了她的本能技巧,刚刚她和我玩了金蝉脱壳,蜕下皮囊,魂体逃了!”
三女刚刚死里逃生,还心有余悸,对此“荒诞不经”的说法深信不疑,惊恐道:“那可怎么办才好啊?她还会不会找上门来?”
周凤尘默不作声,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黄纸符,制作起“寻灵纸鹤”.
女警咳嗽一声又问:“她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好像跟她没仇没怨吧?”
说完感觉自己的问题很愚蠢,鬼怪杀人哪有什么原因?
“那就要看看她是怎么死的,又死在了哪里,鬼杀人,有时候也受环境影响,就像蛇一样,说不定这里是她的地盘.”
周凤尘看了眼一楼房门紧闭,乌漆墨黑的老太太家里,念咒随手扔出了“寻灵纸鹤”.
纸鹤却在原地转了一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周凤尘摇摇头,捡起纸鹤说:“找不到了!不过没关系,这孽畜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敢造次.”
三女对视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凤尘在附近找了一些干木头点燃,把美女皮拎起来烧掉.
随后四个人一起回到了二楼房间,宋瑶反应过来,问:“大,大师,您说,宋晓峰是不是她杀的?”
“你终于明白了.”周凤尘笑了笑说:“这鬼东西会叫魂,喊谁名字,答应了就逃不了一个死!宋晓峰就是着了道.”
三个女孩瞬间脸色惨白,申冤,查案?查谁去?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可怕的东西!”
女警往周凤尘身边挤了挤,好像这样才能安全一些.
周凤尘不说话了,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把这鬼东西捉住,说不定还得靠楼下那对祖孙才行,她们肯定知道一些什么.
就这么熬到了大天亮,宋瑶和张碧默默地收拾行李,说要去公司住,这里再也不敢呆了.
而那女警临走前,想了好一会,咬咬牙对周凤尘说:“这案子我申请接手,晚上我想过来看看行吗?”
“行啊.”周凤尘无所谓说:“只要你不怕死的话.”
“有你在,肯定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对不对?你那么厉害.”
女警笑了笑伸出手:“我叫王旻.”
周凤尘没有和人握手的习惯,摆摆手:“周凤尘,凤凰的凤,红尘的尘.”
……
早上去小饭馆上班,老板娘拉着个脸,一整天没理周凤尘,搞的他非常尴尬,倒是老李挤眉弄眼的问:“老板娘是不是看上你了?”
“别胡扯!”周凤尘郁闷说:“我才在这里干了四五天,咱们也才认识四五天,何况她比我大了这么多,怎么可能看上我?”
老李一脸揶揄:“那可说不准……”
“你走开!”周凤尘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
今天小饭馆生意不好,勉强来了四五桌客人,晚上下了个早班,周凤尘早早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刚到大厅就被老板娘喊住了.
“小周,姐姐今晚带你去吃西餐.”老板娘掠了下头发,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西,西餐……”
周凤尘回头干笑说:“老板娘,我吃过了啊,刚刚老李烧的茄子豆角,可好吃了.”
“你去还是不去?”老板娘咬了咬银牙.
周凤尘想起老板娘那晚的风情,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张了张嘴就要拒绝,外面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周凤尘,我来接你下班了.”
周凤尘转身一看,就愣住了,老板娘和看热闹的老李几人看着来人,也愣了一下.
女警王旻脱下了警服,换上了一身干净利索的背带装,穿着皮靴子,披肩短发搭在耳朵上,大眼睛,白嫩的皮肤,看上去就像个漂亮的邻家小女孩.
“呃!”周凤尘感到很奇怪,“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哈!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想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王旻笑了一下,有些得意,打量一圈四周,说:“真没想到,你这么大本事的人却在这种地方上班!”
老板娘一听这话,跟斗架的公鸡似的,怒气冲冲说:“这地方怎么了?这地方脏了你了?”
说着不等目瞪口呆的王旻回话,又冲周凤尘吼:“好你个小周,难怪不和我出去吃饭,原来是找了个年轻漂亮的,真没看出来啊,你个老实巴交的乡下小子,这么多花花肠子.”
周凤尘瞠目结舌,结结巴巴说:“不,不是!老板娘,我,我,她,她……”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王旻也不是个饶人的主,气冲冲的回击:“我来找他,管你什么事?瞧你这样子也不是他老婆吧?阿——姨——”
“啊!”老板娘爆发了,掠胳膊就要开撕,把个老李三人看的目瞪口呆.
周凤尘看势头不对,连忙拉着王旻就跑.
两人一直跑了半条街才停下,王旻扶着膝盖乐的哈哈大笑.
“你还笑的出来?”周凤尘很郁闷,心说昨晚也没看出来这女警是这种人.
“好玩啊.”王旻拍拍胸口,说道:“不会让你丢工作吧?”
“不知道.”周凤尘摇摇头,看了眼旁边的死人铺子,抬脚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王旻跟在后面问.
“买材料做符.”
道士画符形式非常复杂,但是材料就很简单了,桃木,黄裱纸或者黄布帛,外用朱砂或烟墨.
这家死人铺子物品很齐全,周凤尘买了两沓黄裱纸外加一盒朱砂,一盒烟墨,带着王旻回小区.
“宋晓峰的尸检报告出来了,表面上是自残,没有任何外人造成的痕迹.”
路上王旻说道:“我向队长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是个二十年的老刑警,遇到的怪事多了,相信了一半,把案子交给我了.”
周凤尘好奇问:“这种事你准备怎么办案?”
王旻说:“其实结案是次要的,也不一定非要找到凶手,重要的是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周凤尘听不太懂,点点头,这时到了小区,他指着一楼老太太家,里面还亮着灯,说:“要不……你去问问这对祖孙,我感觉她们肯定知道那女鬼的来历.”
“好!”王旻做事雷厉风行,马上跑过去敲门.
连敲了十多下,门才打开,小姑娘一脸审视的看着她,又看了眼跟过来的周凤尘,“砰”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呃!”王旻愣了一下,再次砰砰敲打房门,“小妹妹,我有话想问问你.”
“我不知道!”里面小姑娘语气很生硬,“请你们不要打扰我们的生活!”
“算了,算了.”周凤尘拉着王旻上楼,“问不出来.”
一直到了三楼房间,王旻还是愤愤不平,“你说这小女孩年龄不大,脾气怎么就那么倔呢?”
“爸爸妈妈去世的早,随着年迈的奶奶过日子.”周凤尘随口回答,走到洗手间净手,然后开始画符.
王旻一下子无言以对,想了想说:“那你怎么才能找到那只……鬼呢?”
周凤尘将黄裱纸裁剪整齐,说道:“我没准备找她,等她修行养伤,传出波动,只要在方圆两里之内,我都能感受到,实在不行……我施法迷惑一下那小姑娘.”
王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盯着周凤尘做符,看了会感觉很枯燥无聊,就在大厅内闲逛.
转眼到了午夜,王旻哈欠连连,一会儿坐一会儿站,这时到了阳台往下一看,忽然小声喊道:“周凤尘,快过来,有情况!” |
周凤尘被惊醒了,猛的坐起身来,发现屋里一片漆黑,应该到了下半夜,仔细一听,那喊声来自前面的楼下.
他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两句话:法师小心,小区里还有个厉害的家伙……如果半夜有人喊你名字,千万不能答应……
还真有人喊名字!可是宋晓峰是谁?
他下了床,赤着脚拉开卧室的门,悄悄往阳台走去,刚走了一半,下面二楼就传来一阵玻璃摩擦声,然后一道睡意朦胧的声音不耐烦道:“谁啊?喊我干什么?”
“嘿嘿嘿……”
楼下传来一道奇怪的女人笑声,随即越来越远.
宋晓峰好像是楼下三个新邻居中的男孩子!
周凤尘感觉不太妙,见死不救可不行,连忙冲向阳台,打开玻璃窗往下看.
弯月西斜,大地一片清冷,楼下静悄悄的,一楼老太太剥的一堆花生壳,被风一吹滴溜溜的翻滚.
附近没有半点异常.
咔嚓!二楼的玻璃窗又关上了,宋晓峰郁闷的嘟囔着:“大晚上的,神经病啊!”
周凤尘疑惑了,刚刚那喊声肯定不是人类发出的,可是宋晓峰竟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那这邪祟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了想,打开房门下了楼.
在四周转了一圈,又观察一下二楼窗户,最后伸手探风嗅气,隐约觉得刚刚的女人煞气十足,比他最近见过的两只鬼都要厉害的多.
她难道就是那个“厉害的家伙”?
这时他随意往一楼老太太家看了一眼,不由一怔,那小姑娘瘦小的身子正站在房檐下的黑暗中,瞪大眼睛看着地面,不仔细看真不容易发现.
“你怎么不睡觉?”周凤尘问.
那小姑娘不理他,嘴里嘀嘀咕咕着不知说的什么.
周凤尘靠近一些,只听小姑娘不断的重复一句话:“她又出来了,她又出来了……”
“谁又出来了?”周凤尘好奇问,“难道你看见她了?”
小姑娘抬头看着他,冷冷说:“你不睡觉下来干什么?”
“呃……”周凤尘愣了一下,说:“睡不着,下来逛逛.”
“你命真硬!”小姑娘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砰的一下关了房门.
周凤尘眨眨眼,感觉这小姑娘和她奶奶似乎都有点问题,太莫名其妙了,再次四处看看,转身上楼.
……
第二天早上,赶到小排挡时,老板娘和老李他们又已经到了.
四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跟动物园里看熊猫一样,周凤尘不由心里发毛,“这,这是什么眼神?怎么了?”
老李和两个妇女帮工对视一眼,一脸暧昧的去了厨房.
老板娘今天打扮的非常明艳,脸色有点红,走过来抓住他的手说:“小周,快把你这身衣服扔掉吧,太土了,姐姐给你买了新衣服.”
说着从收银台后面拿出几个包装袋,“里面是两套皮衣,皮裤,高脚靴子,正配你的本事,绝对酷毙了!”
过份的热情,弄得周凤尘心里怕怕的,干巴巴说:“你没事给我买衣服干什么?还没到发工资的日子吧?”
老板娘凑近小声说:“姐姐喜欢你啊,想把你吃了呢.”
“呵呵……”周凤尘拉开距离,嘴角抽了抽,无言以对.
老李三人这时从厨房探出头,古怪的笑着说:“让你换上你就换上吧,别害羞啊,快换上让我们看看.”
老板娘也说:“是啊!你是咱们店的大功臣,该给你奖励的,快点换上,姐姐看看合身不合身.”
“你们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周凤尘也是个厚脸皮,说起来从小到大还没穿过新衣服,都是老爹剩下的.
一套衣服换下来,周凤尘感觉身上不太自在,但老板娘四人眼睛都直了,周凤尘本就身材挺拔,如今一身皮衣皮裤,加上长发飘逸,皮肤白皙,给人一种酷酷的感觉.
“我的天,真没看出来,小周原来可以这么帅!”
“这衣服一穿跟换个人似的!”
几人七嘴八舌的夸赞起来.
“客气了,客气了,我就一土老帽!谢谢老板娘!”
周凤尘谦虚的挥挥手.
说归这么说,干了一天活没舍得脱下来.
晚上小排挡早早没了客人,可以下个早班,周凤尘从厨房出来,看了眼双目如水,欲言又止的老板娘,胸口一跳,抓起另一套衣服就跑,“我先下班了,拜拜!”
身后传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声音:“死小周,姐姐准备带你出去吃西餐呢!”
……
晚上八点左右,正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时间段,行人如炽,小买卖地摊和夜宵摊非常多,周凤尘逛了一圈,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赶往出租屋,到了那条小巷子附近时,发现不太对.
巷口停了三辆警车,外面围满了人,巷子里还不时有警察进进出出.
出租屋的小区差不多有三十来年的历史了,外围被改建的建筑包围了,只有一条小巷子可以进出,这样说来,是小区出事了.
周凤尘皱了皱眉,挤进人群往里看,发现这时打那巷子里又抬出一个担架,担架子上躺着个人,上面用白布盖着.
等担架靠近时,恰好那白布前端被吹开了一些,虽然很快又被穿着白大褂的法医拉上了,但周凤尘眼尖,一眼认出了这人——宋晓峰!
死了的宋晓峰!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发现宋晓峰的样子非常诡异,瞪大眼睛,双手虚抓,脸上还带着奇怪的笑容.
周凤尘想起了昨夜的喊声,胸口一跳,想仔细看看宋晓峰尸体,但瞧这架势只怕不可能,就挤出人群往巷子里走.
两个警察拦住他,呵斥道:“戒严了,不能进!”
周凤尘说:“我住在里面.”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这才挥挥手放行.
周凤尘加快速度往里跑,到了楼下,发现自己住的那单元楼道被几条黄带封了,外面站着几个警察.
他说出自己就住在楼上,便被人带到了二楼,推开右室三个新邻居家,让他进去.
周凤尘疑惑的走了进去,一看,还真热闹,四个警察,楼下老太太和小姑娘,三个新邻居中的两个女孩,还有几个陌生人,济济一堂.
带周凤尘进来的警察指着他说道:“队长!这人自称是住在楼上.”
一个中年警察点点头,让周凤尘坐在一旁,继续询问两个女孩子,“宋瑶,张碧,你们说死者宋晓峰是他杀,这么说的根据是什么?”
两个女孩子脸色苍白,泪眼磅礴,显然宋晓峰的死,对她们打击很大.
短发女孩宋瑶咬咬牙,说:“昨晚上三更半夜有个女人喊小峰,然后今天早上起床小峰就喊头晕,让我们帮他请了假,我们下班回来,就发现,发现小峰死了,肚子都烂了,这不是他杀是什么?”
另一个女孩张碧也哭着说:“肯定是昨晚上喊他的那个疯女人干的,这个小区里的人都是疯子!” |
这话一说出口,小区里的几个人都很尴尬,换个时间地点非得和她吵起来不可.
中年警察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女人?”
周凤尘暗中摇头,扯到那女人身上,这案子要是能查明白真是怪了,搞不好还要闹出大事.
宋瑶说:“我们也说不清楚,昨晚好像有个女人在楼下喊小峰的名字.”
中年警察问向在座的所有人,“你们小区有个精神失常的女人吗?”
“没有.”那几个陌生人互相看看,直摇头.
周凤尘没说话,看向一楼的老太太和小姑娘,发现她们低着头一声不吭,身体扭捏着,显的有些局促不安.
中年警察摇摇头,可能也觉得“好像”这种说法不太靠谱,接下来又问了很多问题,包括在座的人和死者生前有没有过接触,或者有没有听说过一些什么,但得到的答案用处都不大,最后他让身边的一个短发女警留下,带着其余的警察走了.
周凤尘最后一个出去,临出门前看了眼房间里的女警和两个女孩子,忽然预感到,今晚上肯定要出事,张张嘴想提醒一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很快整个小区都安静了下来.
周凤尘独自站在昏暗的楼道中,想来想去,觉得这事情太恶心人,本来还想着那“厉害的家伙”只要不招惹自己,大家相安无事,可是如今死了人,自己再无动于衷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想到这里,他下了楼,敲响了一楼那户老太太家的门.
开门的是小姑娘,她一脸防备的堵着门,问:“哥哥,你有事吗?”
周凤尘笑了笑,说:“方便进去坐一坐吗?”
小姑娘踌躇了一下,让开了身.
房间面积不大,里面堆满了老式家具,而且摆放的并不是很整齐,四处充满了腐朽的味道.
那老太太正坐在饭桌旁费力的吃煎饼,见他进来咧嘴一笑:“吃了没?”
“吃过了.”周凤尘笑笑,在一旁小凳子上坐下去.
小姑娘也坐到了饭桌旁,拿起一块煎饼就着桌子上唯一的咸菜吃了起来.
看的出来,她们家里条件很差.
“家里就你们吗?其他人呢?”周凤尘疑惑问.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说话,小姑娘低着头说:“我爸爸妈妈早些年出车祸死了,爷爷也跟着死了.”
“不好意思.”周凤尘满脸尴尬.
小姑娘和老太太不说话了,一个劲的吃东西.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小姑娘忽然不耐烦了,问:“你到底有什么事?”
周凤尘想了想,直接了当的说:“我想知道昨晚喊宋晓峰的那女人的情况,你们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老太太和小姑娘脸色一变,小姑娘冷冷说:“好奇心太重,会死的!”
“你觉得我会死吗?”周凤尘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房间里的那对母子想害我,结果是他们去了阴曹.”
老太太和小姑娘对视一眼,摇头说:“不一样的,你房间里的那对母子生前我认识,也是可怜人,有良心,不害人.”
周凤尘感觉话说到了死胡同,这祖孙两人对自己怎么让母子厉鬼下阴曹的事很不关心的样子,这让他准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出去吧,我们准备睡觉了.”小姑娘起身送客.
周凤尘无奈,只好起身出门,刚到门口,屋内传来老太太的声音:“她们不该报警的,今晚会出事!”
“你说什么?”
周凤尘刚要问清楚,房门“砰”的一下关上了,里面灯也熄了.
他愣了好一会,苦笑一声摇摇头,回到二楼右室,站在门外想了一下,“会出事?”
那只鬼不知接下来会害谁,如果猝不及防的喊出这三个女孩的名字,自己只怕也阻止不了,便咚咚咚敲响了门.
很快门被打开了,是女警开的门,她好像刚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看着周凤尘,一脸严肃的问:“你有事吗?”
“是这样的……”周凤尘看了眼房内,发现宋瑶二人也看了过来,说道:“如果,我说如果,半夜有人喊你们的名字,千万不要答应.”
屋内三人都感觉莫名其妙,这里有谁知道她们的名字?
那女警指着周凤尘说:“呐!我警告你啊,胡说八道扰民,小心我明天带你去局子!”
说着“砰”的一下关了门.
周凤尘站在门外愣了好一会,觉着自己真是个劳累命,明明一片好心,结果哪头都不讨好.
“我真是疯了才会管你们这些闲事……”
他气的啐了一句,转身上楼,进了房间想了一会,觉得这闲事还是要管,自己在楼上睡觉,万一楼下死了几个人,这算哪门子事?
他洗了个澡,抱着被子跑到阳台打地铺,然后随时注意着楼下的动静.
……
二楼房间内.
女警擦着头发好奇问:“刚刚这人是干嘛的?长的挺帅的,可惜脑子好像不太正常.”
宋瑶和张碧坐着沙发上呆呆的看着电视机,闻言宋瑶说:“他好像住在楼上,咱们这单元就三户人家,我们刚搬过来,都没怎么接触过.”
女警“哦”了一声,把这事抛在了脑后,转而安慰起两人.
三人边说着话,边看电视机,时间流逝,转眼到了晚上十二点钟,外面乌黑一片,好像阴天了,风呜呜的响.
女警这时打了个哈欠说:“12点了,睡吧!别多想,明天尸检报告出来,事情会水落石出的.”
不说这个还好,宋瑶两人看着宋晓峰的房间,虽然门关着,但还是觉得有点怕,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起,“我们还不困,王警官你先睡吧.”
女警看着她们的样子,忽然也有点怵得慌,睡意一下子没了.
“咚咚……”
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两下,很轻很柔和.
冷不丁的,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女警皱皱眉,说:“又是楼上那小子吧?”
说着起身去开门,张嘴就要开骂,然而外面空空荡荡,半个人影都没有,楼道中昏暗的灯光闪闪烁烁,几个破纸片儿打着转飘了下去.
“奇怪!”
女警关了门,嘀咕着回到沙发,说:“没人!”
宋瑶和张碧对视一眼,相互靠的更紧了,说:“会不会是野猫?”
“也许……”
女警点点头,一句没说完,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
“咚咚……”
这次三个人听的都很清楚,这种声音绝对不是野猫能做到的.
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女警咬咬牙,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然后猛的拉开门.
外面仍旧空空荡荡.
“砰!”女警用力锁上门,回到沙发上时,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
“王警官,谁,谁敲的门?”张碧颤声问道.
“不知道!”女警往她们身边靠了靠,说:“可能……是楼上那家伙的恶作剧吧?”
三人不再说话,小心翼翼的看着电视.
电视节目放的是电视购物,非常枯燥无聊,可是三人都没心思,就这么一个劲的盯着看,耳朵随时注意着敲门声.
过了好一会,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三人都松了口气,正要说说话,忽然全都瞪大了眼睛,头皮瞬间炸开了.
只见电视节目变了,里面是一排沙发,上面坐着三个女孩子,正是……她们自己! |
三个女孩盯着电视机,瞪大了眼睛,呼吸一下子都停顿了.
谁知只是眨眼的功夫电视节目又恢复了正常,里面两个解说员正口若悬河的介绍产品.
三人粗重的喘息着,茫然对视,女警干巴巴说:“刚刚是……什么意思?”
宋瑶和张碧脸色苍白,摇摇头.
那女警拍拍脸蛋,强颜欢笑说:“熬夜眼花看错了吧?我去洗把脸精神一下.”
“我们一起去.”宋瑶和张碧连忙起身跟过去,有女警在身边多少还会有点安全感.
三人一起到了洗手间,那女警一边说笑,一面打开水龙头洗脸,旁边宋瑶给她递过毛巾,随意看了眼镜子,正要说话,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噔噔噔连退好几步.
女警觉得奇怪,回头问:“怎么了?”
宋瑶和张碧都惊恐万状的指着镜子,女警心里咯噔一声,缓缓转头,发现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正对着她们邪邪的笑,笑着笑着七窍流血,血液顺着玻璃又流到了水槽中.
“啊!”
三人大叫一声,惊慌失措的往外跑去.
刚出洗手间,外面大厅的灯闪烁两下忽然灭了.
“啊!”
突如其来的黑暗,令三人再次大叫,紧紧靠近一起,彼此都清楚的听见对方因恐惧而发出的呼吸声.
她们都明白了,这是闹鬼了!
呼——
呼——
屋内一片漆黑,外面风声呜吼,气氛太诡异了.
“呜呜呜……”张碧首先忍不住的低声哭了出来.
宋瑶也是哽咽着喊道:“小峰,是你吗?别吓我们好吗?我们会为你申冤的.”
“嘿嘿嘿……”
这时黑暗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女人奸笑,紧接着凄厉的说道:“都得死!都得死!”
不是宋晓峰的鬼魂!?
“啊!”
三个女孩子本能的抱住了头,紧靠着墙蹲下去,疯狂的大叫起来.
这时冰冷的墙面中忽然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拉住她们就往墙里拽去.
……
三楼阳台,半睡半醒的周凤尘“噌”的一下坐了起来,侧耳倾听,隐隐听到楼下女孩子的尖叫声,又伸手一招,嗅了嗅空气.
不好!这鬼魅不按常理出牌,直接动手了!
他也顾不上走门了,打开玻璃窗就跳了下去,到了二楼阳台的一刹那,扒着窗户上水泥横条,双脚用力踹碎玻璃窗,跳了进去.
客厅内亮着灯,空气有些阴凉,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更没有什么女孩子的尖叫.
周凤尘冷着脸走到客厅中间,双手食指,中指并拢,按着太阳穴,低喝:“天眼开!鬼祟迷障散!急!”
嗡——
灯光忽然灭了,对面墙壁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女人身影,一双褐色的利爪抓住三个女孩往墙壁中拉去.
三个女孩痛哭流涕,惊吓的不成样子,看见周凤尘,拼命的大喊:“救命!”
“嘿嘿嘿……”
那巨大的女人奸笑着抬起头,露出一张七窍流血的惨白面孔.
“玄六,千击破!”
周凤尘身体奇怪的扭动,迅速变换六七个方位,眨眼间就到了那女人面前,握着拳头用力打下.
“啊——”
那女鬼本能的想要躲闪,却慢了一步,被周凤尘一拳打在眉心,惨叫一声消失了.
噗通,噗通,噗通!
三个女孩子齐刷刷的摔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周凤尘上前扶起她们,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还好吧?
宋瑶和张碧几乎要崩溃了,那个女警稍微强上一些,擦擦眼泪,颤声道:“你,你……她,她是什么?”
“别说话!”
周凤尘摇摇头,搀扶着她们回到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紧紧盯着四周.
“嘿嘿嘿……”
四面八方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奸笑声,嗡嗡的回荡,充斥着整个房间.
三个女孩骇的面无人色,紧紧抓着周凤尘,身体不停的颤抖.
“阴有阴路直通幽冥!阳有阳道供人通行!你滞留阳间无缘无故的祸害人,难道不怕惩罚吗?”周凤尘厉声呵斥.
“不怕!不怕!嘿嘿……”
不知哪里传来那女人的声音,紧接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自动关闭,四周窗帘自动拉合,屋内阴风阵阵,光线一片晦暗.
啾啾啾……
从窗沿,门缝,天花板忽然流进一道道浓稠的血液,眨眼间地面血红一片.
三个女孩被这一幕惊的面无人色,紧紧拉着周凤尘的衣服.
“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
周凤尘破口大骂,顺手从旁边扯下一块桌布,咬破手指,龙飞凤舞的写出一个大大的“弃”字,随后单手捧桌布,另一只手捏印,口中急念:“吾敕此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之光,捉鬼天蓬力士,破病镇煞金刚,降伏厉鬼,化为吉祥,急急如律令!去!”
嗖!
那块布凌空飘出,绕着四周飞了一圈,散发出阵阵豪光.
满地的鲜血瞬间消失了,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女人的惨呼,接着房中阴风散去,灯又亮了起来.
“孽畜!哪里走?”
周凤尘推开三个女孩,速度飞快的冲向阳台,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三个女孩哆嗦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超出了她们的理解范畴,真遇到鬼了,而本以为精神不好的人,却这么厉害!
她们对视一眼,连忙爬起来往屋外跑,也许只有跟着那个奇怪的人才能活下去.
刚到楼下她们就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漂浮在半空,张牙舞爪,十分恐怖,而下面那人和她对峙着,毫不畏惧,甚至还笑了一下.
这时那女鬼忽然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你逃不掉的!”
周凤尘从怀中掏出五张黄纸符,轻轻摩挲,整齐排列,身体微弓,用力甩出:“玄十,五行符杀!急!”
咻咻咻咻咻!
五张黄纸符散发着幽幽的豪光,直奔那女鬼,瞬间围绕一圈,重重的击打在她的身上,冒起阵阵白烟.
那女鬼惨呼一声,“啪”的一下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周凤尘皱皱眉,感觉不太对,走近一看,不由大骂:“我靠!”
地面上竟然是一张湿哒哒的人皮,看样子还是张美女皮! |
一木和尚等人站在擂台下等着周凤尘,蒋锁神有些紧张,压低声音问:“师叔,这人你看也看了,有多少把握?”
一木和尚挠挠光秃秃的脑袋,说:“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用?有没有把握都得上啊,比武嘛,输就输赢就赢,就这么回事,我不怕丢人.”
蒋锁神脸色尴尬,说:“赢了的话咱们可以拿到不少钱,输了……”
“这样啊……”
一木和尚认真的想了想,说:“光从他的气势和体格来看,应该不如我,我赢的几率至少有六成,但是他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哪里古怪了?”蒋锁神急问.
一木和尚摇摇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蒋锁神鬼鬼祟祟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奇怪的小盒子,塞在一木和尚手里,“这是花大价钱从川西唐家买来的暗器,你拿着,保证万无一失.”
一木和尚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塞进了兜里,说道:“我上去了.”
主持人这时下台,一木和尚和周凤尘一起上了擂台,相互对视起来.
台下近千观众被音响师故意整出的劲爆音乐所感染,激起了心中最原始的暴力欲望,疯狂的大呼小叫,其中就数陈思雅和齐琪几个女孩子叫的声音最大.
其实大多数的人并不看好周凤尘,他们会从自己的角度去分析,首先周凤尘的体格和一木和尚差距太大,其次少林和尚嘛,总给人一种神秘和武功高的感觉.
“这小个子长的不错,但是体格看上去不行,很可能会输.”
“说不定他会躲,只要不被那和尚抓住就好.”
“瞎躲能叫比武吗?”
……
台上的一木和尚也在做着心理活动,他琢磨着等会儿要是对方不行,怎么才能赢得难一些,又要漂亮一些,也好从赞助商那里多分一些钱.
周凤尘倒是无所谓,盯着一木和尚下巴上的一颗黑痣,感觉挺好玩的.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二十秒,一木和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少林一木.”
周凤尘做了个道家见面礼:“无量天尊!贫道方寸山斜月洞菩提祖师坐下小弟子.”
“嚯!”
整个台下的观众嘘声一片,西游记谁都看过,菩提祖师坐下小弟子是谁?那不是孙悟空吗?
一木和尚脸颊直抖:“小子!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管你什么事?”
“那来吧!”一木和尚握紧双拳,用力一挥“啪啪”作响,摆起了一个漂亮的起手式.
“少林伏虎罗汉拳?”
周凤尘从小被周道行逼迫着辨认无数的江湖功夫,只要敌人使出来的正宗,他大多能辨别出来,当下嗤笑一声,伸出一只手掌.
“打!”
一木和尚首先动手,跃起前扑,一拳打下,虎虎生风.
“三种变化,左路晃,中路虚,身体右斜,打的是进攻右路的主意,太早暴露目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周凤尘甚至有时间说话,等到一木和尚来临的刹那,身形一晃,同样握拳打去,“偏不让你如愿,接招!”
一木和尚瞪大眼睛,他发现对方简简单单的一招,竟然把自己全身都被封死了,只能硬接!
两只拳头越来越近,台下观众全都屏住呼吸.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周凤尘轻飘飘的落了下去,身体纹丝不动,而一木和尚脚步踉跄,连退七八步,直到撞在擂台的护栏上才止住.
“哇!”台下呼声一片,谁都看的出来,和尚不是“小个子”的对手.
“这,这太不科学了!”
“有什么不科学的,小个子武功更厉害!”
“小个子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其中就数陈思雅几人最开心:“哥哥你是最厉害的!呵呵呵……”
……
“师叔!”下面蒋锁神脸色大变.
一木和尚挥挥手,面色凝重,重新摆起了起手式,不过这次变拳为掌.
“大摔碑手?”周凤尘点点头,仍旧伸出一只手掌.
“看招!”一木和尚脚步飞快,壮硕的身体却犹如浮萍,左摇右晃.
“原来这才是你的看家本事,不赖!”
周凤尘笑了笑,同样前冲,速度更快,到了一木和尚身前,伸出右臂连挡两掌,然后欺身入怀,手背,手腕,手臂肘连撞一木和尚心口三次.
砰!砰!砰!
一木和尚明明可以看出对方的套路,却没法躲避,顿时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连连倒退,再次撞在擂台护栏上,“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轰!
全场沸腾了!
“太厉害了!打吐血了!”
“这小个子叫什么?牛啊!”
“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齐琪几个女孩双眼冒星星,“哇!太帅了啊——受不了了——”
陈思雅与有荣焉,笑嘻嘻说:“也不看是谁哥哥,这和尚根本不是对手的好嘛!哼!”
另一边蒋锁神面如死灰,“师,师叔,还,还行吗?”
一木和尚擦擦嘴角,扶着护栏瞪着周凤尘,默不作声.
“没事吧?”周凤尘笑了笑问.
一木和尚摇摇头,问道:“请问,你用了几重功力?”
周凤尘说:“要听实话吗?”
“当然!”一木和尚咬咬牙.
周凤尘伸出一根手指:“一重!所以,咱们到此结束吧,好吗?”
“我不信!”
一木和尚忽然大吼一声扑了过去,单手成爪,气势凌厉,有种拼命的架势.
“少林七十二绝技!?你这王八蛋跟我玩命啊?”
周凤尘破口大骂,退后两步,摆出一个起手式:“武六,九阴白骨爪!”
说着同样单手成爪,凶狠的扑去,手爪中途连变七次,第一次就破开了一木和尚的进攻,后面六次连续抓在他的手臂和胸口上,一时间僧袍破烂,身上血迹斑斑,惨叫着“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台下鸦雀无声,观众都愣住了,刺激是刺激,但这……不会出人命吧?
“结束了!不打了!”周凤尘很不耐烦,挥挥手,转身要走,随意看了眼窗外楼下,不由“咦”了一声,再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一木和尚踉跄着爬起来,指着周凤尘的后背,满脸不敢相信:“你的招数和我们练武之人不一样,你是个修行的道士吧?九阴白骨爪是少林的失传秘技,你是从哪里偷来的?”
周凤尘默不作声,透过玻璃窗紧紧盯着楼下.
一木和尚咬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准周凤尘用力按下按钮:“去死吧!”
嗖!
一根细小的绣花针直奔周凤尘后心窝.
周凤尘听到破风声,身体微微一颤,绣花针已经被他的两根手指紧紧夹住.
一木和尚瞪大了眼睛,刚刚一刹那间,他清楚的看到周凤尘的身体变换了三个方位,反应之快几乎出于本能,这人……太可怕了!
“白痴!打不过还要暗算!”周凤尘骂了一句,甩手将绣花针砸进一木和尚的小腿上,然后在他的惨叫声中打开玻璃窗,就这么从三楼跳了下去.
“啊!跳楼了!他疯了!”
“出人命了!”
台下乱套了,观众们都被吓了一跳,轰然的议论声遮住了一木和尚的惨叫.
“哥!”陈思雅大喊一声就往擂台上爬,到了窗边往下看,发现楼下周凤尘正完好无损的在追一个光头汉子. |
周凤尘和一木和尚坐在一辆车子里,绕道后面停车场,然后一起从俱乐部后门进入一个类似化妆间的房间.
房间内围着一堆人,男男女女都穿着笔挺的工作服,见他们进来,有迎上去的,也有整理服装和化妆品的.
一木和尚被蒋锁神等人簇拥着坐在一边,涂抹乌漆,换僧袍,还有个漂亮的女管事客气的询问各种事项.
周凤尘有点蒙圈了,还以为来了就打,这是在干什么?他推开围上来的几个化妆师,怒道:“你们在搞什么鬼?”
蒋锁神冷笑说:“既然是比武,那么自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堂堂正正的进行,肯定要收拾一下行头,对吧?”
“收拾你娘个腿!”周凤尘很生气,“比武要隐秘,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战定输赢,大庭广众之下还能叫比武吗?叫耍猴还差不多!”
一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尴尬无比.
周凤尘忽然反应过来,又说:“你们……不会是趁机卖门票赚钱吧?”
“咳咳,当然没有!”蒋锁神一本正经说:“比武就要有观众,那样打的才刺激,输了丢人,赢了万众瞩目.”
“我不干!”周凤尘转身往外走,顺带着招呼一木和尚,“秃驴,给我出来,咱俩干一架,这事就算过去了.”
“你喊我什么?”一木火了,猛的拍打桌子,刚换好的僧袍又秃噜了下去.
周凤尘就要故意惹恼他,说:“我说你是秃驴,打你这样的人,跟打孩子没区别,别以为拍桌子我就怕你!”
“我靠!”一木和尚受不了了,火气冲天,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
蒋锁神和工作人员们连忙拦住他,那个漂亮女管事对周凤尘说:“这位先生,如今来也来了,再走的话是不是太没风度了?”
“风度?值几个钱?”周凤尘皱皱眉,转身就走,不准备和他们玩了.
女管事想了想,紧走几步拦住他,从皮包中掏出一沓钱:“无论输赢这个您先拿着!”
“呃……”周凤尘看着钞票,又观察一下厚度,心脏狂跳起来,“这里是……多少?”
“一万!”
……
此时俱乐部的三楼,观众陆续进场,形形色色,黑压压的一大片,不下近千人.
大厅里面靠窗的位置有座擂台,主持人正在上面调试话筒,下面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布置道具.
在观众席的一个角落,五六个女孩子喝着饮料,窃窃私语,陈思雅,齐琪赫然也在其中.
“说好了来健身的,结果遇到打架了,好残忍的吧?”一个女孩抱怨说.
齐琪呵呵一笑,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觉得挺好玩,看一次你就会喜欢上的.”
“嫂子,你变了.”陈思雅一本正经的说:“你以前不喜欢看人打架的!”
“小雅!你又胡说八道.”齐琪脸刷的一下红了,伸手去掐陈思雅.
旁边几个女孩觉得奇怪,问:“小雅,齐琪是你嫂子?这是从哪论的?”
陈思雅笑呵呵的躲到另一边,说:“这事说来话长了,总之呢,我有个亲哥哥,然后齐琪的初吻给了他.”
“呦!”几个女孩子一起起哄:“齐琪恋爱了!”
“别听小雅胡说!”齐琪脸色更红了,白了陈思雅一眼,“说正经的,那个乡巴……你哥找到没有啊?”
陈思雅小脸垮了下来,嘟着嘴说:“没有!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东海市这么大,人又那么多,我爸从苏州回来了,急的直跳脚,我妈哭了好几次了,他要是离开了这座城市,这辈子怕是找不到了.”
齐琪说:“报警啊!”
陈思雅摇摇头:“报了,但是……那天下着雨,他身上湿透了,头发乱糟糟的,我们现在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又叫什么名字,怎么找?”
“啊?”旁边几个女孩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乱糟糟的询问是怎么回事,陈思雅只好捡自己知道的解释.
这会儿擂台上传来主持人的声音:“各位观众,下午好!欢迎大家来到自由俱乐部,今天的擂台赛,一方是少林达摩院的高僧一木大师,另一方是一位神秘的年轻高手,不知出于何门何派,但曾经打败过北方自由格斗者蒋锁神……”
陈思雅皱皱眉头,说:“又是这个蒋锁神,真是讨厌!”
齐琪也说:“这个人是不是疯了?网上说他到处挑战,整天和人打架呢.”
“我们也听说了.”旁边几个女孩说:“他那大胡子看着挺吓人的.”
陈思雅撇嘴说:“还好这次不是他,不然我就不看了.”
主持人的声音继续:“……据说一木大师还是蒋锁神的师叔,我们可以说成这是一次复仇之战吗?呵呵,下面有请一木大师!”
大厅内瞬间响起劲爆的音乐,从右侧小门中走出一群人,中间的一木和尚穿着崭新的僧袍,肤色发灰,体格壮硕,被人簇拥着,摩拳擦掌,战意十足.
陈思雅一下子看见了他身旁的蒋锁神,气哼哼说:“这个蒋锁神真的在!我不看了.”
“别啊!”齐琪拉住她,“看一下另外一个人吧,如果也这么丑,咱们就不看了.”
“好吧!”陈思雅跺跺脚,一脸的不情愿.
“下面有请神秘高手,周先生!”主持人的声音故作神秘高亢.
大厅内鸦雀无声,近千的观众都感觉很好奇,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左侧小门.
只见那小门中首先迈出一条腿,穿着皮裤,挺修长笔直,然后……腿缩了回去,换成另外一条腿,接着又换了过来……
“周,周先生,可以了!”主持人脸色很尴尬.
“好,好的!”
小门内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有些怯生生的,然后一个人孤零零的钻了出来,皮衣,皮裤,皮靴子,腰杆挺的笔直,脸色通红.
“哇!好酷啊!”
“帅毙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一木和尚三十多岁,看起来有点傻相,给人一种很粗鲁的感觉,而周凤尘常年练道家玄功,皮肤白皙干净,身材匀称,关键还很年轻,两者简直没法比较,观众席上的女孩子们被音乐渲染,心情莫名的很激动,大喊大叫.
“他他他……”陈思雅瞬间瞪大了眼睛.
齐琪也是张着嘴,抬手指过去:“他,他不是你哥吗?他在这里和人打架!?”
“我要通知家里.”陈思雅激动无比,赶紧掏手机.
“等会吧!”齐琪说:“这里太吵了,说不清楚,他又跑不掉,打完了咱们直接去见他.”
“也好!”陈思雅点点头,往前冲去:“哥哥!加油!”
齐琪几个女孩也跟着往前挤:“加油!加油!”
“呵呵,真是太热情了.”周凤尘低着头,边走边小声说了一句.
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刚刚出场时,心里发毛,不知该迈哪条腿,然而走上擂台的短短距离,他发现观众们很欢迎他,这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享受感,他发现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于是,他挺直了胸膛,抬起头看向一木和尚等人. |
“等一下!”
周凤尘沿着马路牙子跑的飞快,前面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光头汉子撒丫子跑的更快,嘴里还叼着半块面包,噎的直翻白眼.
拐过一条街,周凤尘追的急了,街上人太多,又不能用轻身功夫,只好大吼一声:“你特么的是不是元智和尚?给老子站住!”
那光头汉子一听就停下了,转过身,瞪大了眼睛,嘴上面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果然是你!”
这光头正是在秦岭边上,捉厉鬼张苗的那位,周凤尘走近,上上下下打量他,“我说元智大哥,你跑什么?”
元智和尚嘴一撇,面包碎掉了一地,嚎啕大哭:“我还以为面包店老板追来了!兄弟啊!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你,哥哥我命苦啊!”
周凤尘哭笑不得:“咋还哭上了!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啊!”元智和尚用袖子擦擦嘴,说:“身上有没有钱,先请哥哥祭一下五脏庙,哥哥我三天没吃饭了,饿的前心贴后背,风大点都能刮跑了.”
……
周凤尘带着元智和尚回到饭店,店里已经来了一桌客人,老板娘见他平安无事的回来松了口气,又见他带了一个和尚朋友,问明缘由后,说店里不忙,先整两个小菜你们俩聊着.
老板娘这么善解人意,搞的周凤尘有点不好意思,很快两碟小菜上桌,元智和尚也不顾周凤尘,连吃三碗大米饭,又把菜扒了个干净,这才拍拍肥肚腩,长吁一口气:“舒坦!这菜烧的地道东北味,我喜欢.”
周凤尘刚刚见他吃饭没打扰,这会儿憋了一肚子疑问,问道:“你怎么搞成这幅德行?你那锦斓袈裟呢?”
元智和尚脸色一下白了,叹了口气,说:“这事我到现在都迷迷糊糊,能活下来也算是我平日里积了德……”
话说元智和尚在秦岭时和周凤尘一起遇到了妖气冲天,当时吓的不轻,怕被妖气缠身,和周凤尘分开后急急忙忙赶到县城,坐车直奔苏北宝莲寺.
那座寺庙里有个佛法高超的老和尚和他很谈得来,几年前还和他说过一些修仙畜生方面的事情,他准备找老和尚指点一下迷津,问问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妖怪.
等他赶到地方时,却听说那老和尚已经死了半年了,寺庙里别的和尚不怎么买他账,勉强蹭了两天香火糙饭,感觉很无聊,恰好想起离寺庙八十里外的老枣村有个亲戚.
这个亲戚是他的堂姑,早年远嫁到这里,他父母活着的时候两家经常走动,关系还不错,这些年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天南地北的胡跑,缺少来往有些生份了,于是他出了寺庙到山下的县城买了三包点心,两袋豆奶粉,大塑料袋一提,准备去走个亲戚.
到了地方正值下午,村头唢呐吹的震天响,其中还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一排白花花的送殡队伍正慢慢的出了村子.
元智和尚也是个爱看热闹的,让到路边探头探脑的观看,见人家孝子孝女哭的伤心,不由暗乐,心说生前不养,死后悲伤,哭的挺好玩.
这时八人抬的大红棺材路过,离得老远就嗅到一股浓重的尸臭,他捂着鼻子连忙往后退,心里奇怪,棺材里的死人看来没火化,胆子可够大的啊.
九十年代以后法律规定,人死不火化下葬,抓住了不但要罚钱,还要扒出来烧了重埋,既破了财,还扰了先人清净,两头不讨好.
这时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个惊喜的声音说:“表弟,你咋来了?”
元智和尚扭头一看,是他堂姑的儿子,也是感觉亲切,笑呵呵说:“呦!老表,有几年没见了,姑妈身体还行吧?我想她了,过来看看.”
说着两人都感受到一阵敌视的目光,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人家死了人,咱们在旁边嘻嘻哈哈算怎么个意思?赶紧拐个道进村子去.
路上老表随口说了两句,说刚刚死的那人才四十五六岁的年纪,酒喝多了骑摩托撞死的.元智和尚这些年死人见多了,什么样的都有,没听进去,转而问起姑妈家的情况.
早年他姑父病死,姑妈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好容易养大成人,结果把眼睛给累瞎了,小时候姑妈对他不错,这次来主要也是为了看看老太太.
到了村中,进了一栋两层小洋楼,里面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太太就拄着拐杖迎上来了,“是大年来了吗?我怎么听到他说话了?”
元智和尚一听眼圈就一红,差点掉下泪来,自打爹妈死后,谁还会这么惦记自己啊?他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心说得在这里多玩几天,陪陪她老人家.
元智和尚在姑妈家呆了四天,晚上陪老太太陈芝麻烂谷子的唠嗑,白天和老表一块出去钓鱼,倒也逍遥自在,第四天下午时,他琢磨着该离开了,不然这样下去,亲戚也烦了,谁知这时村子里突然出了怪事!
四天前他进村时的那个死人又活过来了,刚刚被家人从坟头上接回去,这会儿全村人都赶过去看热闹了.
元智和尚当场就懵了,他是混这行饭的,却也没听说过,尸体发臭的人下地四天后,还能大白天的活过来!
他拉住老表就问:“没有搞错吧?”
老表就说了,“这有什么搞错没搞错的?没死透呗,走!一起过去看看.”
元智和尚跟着老表前往那人家,只见外面围了一堆人,大门边上站着个脸色略微有些发青的中年汉子,在家人的簇拥下,笑呵呵的跟大家打招呼.
老表指着那人说:“就是他!啧啧,命真硬啊!”
元智和尚盯着那人仔细打量,这一看起了一身白毛汗,这人面色呆板,身上死气沉沉,哪里像个活人?
这时人群中有人问了:“麻子叔,你咋又活过来了?”
那汉子就笑道:“阎王爷不收,让我回来再活几年!”
接下来他又说了不少话,无论言行举止,都没让村民们起疑心.
村民们看不出,元智和尚可是很明白,他敢肯定这家伙有问题,可是要说哪里有问题,以他半吊子的本领,也不太明白.
回到老表家后,他怎么琢磨这事都觉得不对,于是就对老表说了出来.
老表知道他这几年的经历,却也只当他胡闹,没什么真本事,说:“人家的事,管咱们什么事,活过来就活过来呗.”
元智和尚本来准备离开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放心不下姑妈一家,决定留下来看看再说.
当晚,夜深人静,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琢磨着要不要爬起来念念经,忽然听到村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他心里咯噔一声,暗说不好,八成出事了,连忙爬起来.
到了门外,老表两口子也醒了,三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元智当即拉着老表说:“走!过去看看.” |
元智和尚和他老表抹黑找过去,发现正是那死而复生的人家,此时门口已经挤了一些人,一个个都吓得不轻,还有蹲在门边呕吐的.
元智和尚心急,拨开人群就往里挤,进了房间一看,饶是见多识广,也是胃里作呕,头皮发麻,心跳加快.
只见床上一个人脑袋少了一半,红的白的流了一摊,身上也是白骨森然,血肉模糊,好像被什么怪物啃咬过似的,从轮廓上看,是那死而复生之人的老婆,旁边还有一张掉眉耷眼的人皮,正是那死而复生的人.
床边夫妻二人的儿子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血腥味布满整个房间,村民们无不看的凄然无措,惊恐万分.
元智和尚呼吸急促,咬咬牙,心说往里日自己都是拿钱才办事,今天看在姑妈的面子上,要做回无偿驱鬼降妖的高人才行,当下猛的挥手:“老表把我的家伙拿来!”
老表也吓的不轻,茫然问:“什么家伙?”
“就是我带来的皮包!”
“呃呃……”老表也乱了方寸,只当元智和尚是准备念经超度一番,麻溜的跑回了家.
元智和尚走到床边,看了眼被要死的妇女,然后摸着人皮,以他的经验来看,今天那人必定是某种妖物,钻进棺材取了死人皮,前来冒充吃人.
床边死者的儿子本是心伤欲绝,看见元智和尚摸来摸去,顿时火大,“你干什么!走开!”
元智和尚离床远一些,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是走方的和尚,恰逢此事,前来看看.”
那小伙和村民们看他说话文绉绉的,又留着光头,顿时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老表把元智和尚的包提来了,元智和尚当场换上“锦斓袈裟”,手捏佛珠,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元智和尚这套行头一穿,姿势一摆,面上带着悲悯之色,顿时就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
老表看的目瞪口呆,那小伙“嗷唠”一嗓子抱住他的双腿:“大师!救救我爸妈吧!”
这小伙也是吓糊涂了,夫妻俩都这模样了,还怎么救?只是心中悲恐无措,看见“高僧”下意识找个说法.
元智和尚装逼范十足,摸着小伙子脑门子,“莫怕!莫怕!你且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道来.”
小伙子哭道:“大师,我也不明白啊,晚上我们一家人吃了顿饭,然后爸妈洗洗就睡了,刚刚我听到我妈在惨叫,我就起床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接着看见一道黑影跑了出去,我爸妈就变成这样了!”
元智和尚胸口一跳,甩着佛珠说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知来龙去脉,今天这人不是你爸,乃是一妖怪冒充!刚刚的黑影就是它的本体!”
“那,那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小伙嚎啕大哭起来.
元智和尚双掌合十,看向门外越聚越多的村民说:“乡亲们可愿帮忙?”
都是左邻右舍的,大家当然愿意帮忙,都说:“大师您就发话吧!”
“那好!”
元智和尚从怀中掏出一个尖嘴小瓶子,这瓶子是他从山西一个农民家里骗来的唐代古董,照着经书日日诵经开光,用来当做寻邪法器,当即从小伙他妈身上取一滴血抹在瓶口一圈,口中念念有词,“吉祥宝瓶寻妖孽!吒!”
嗡!
那瓶子忽然发出一阵“嗡嗡”的声响.
元智和尚拿着宝瓶,瓶口方位对了就响,不对就鸦雀无声,十分神奇,他比对好方向,说:“妇女留下看着尸体,余下的劳力跟我走!”
于是,元智和尚在前,老少爷们打着手电筒,扛着铁锨,耙子等家伙跟在后面,一大群人呼啦啦的出了村子.
就这么走走停停,二十分钟后到了一座新坟,大伙一看,正是那死者的坟,只不过坟头上多了个黑乎乎的窟窿.
元智和尚到这里停了下来,退后两步,心说不用挖了,倒省事,一手握紧握佛珠,一手指着窟窿:“手电照进去看看.”
几个人打着手电小心翼翼的照进去,只见棺材板被掀开了,里面只剩下一堆碎骨头,皮肉都没了.
“肉已经被妖怪吃了!这妖怪太邪恶残忍了!”
元智和尚摇摇头,心里却觉得奇怪,这妖怪不在棺材里,能跑到哪里去了?莫非不是游荡的野妖而是有老窝的本地妖?
他将手中古董宝瓶四处移动一圈,“嗡”宝瓶又响了起来,他皱皱眉:“走!跟上!”
这次一群人只走了五分钟就停下了,前面出现一条大河,迎着夜光,只见河道成葫芦形,两边窄中间宽,水面波光粼粼,幽深不见底.
宝瓶到了这里发出的声音最响,元智和尚指着河水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上前说:“大师,这是沱江,东面能通大海,西面能到安徽,这片河道咱们管它叫葫芦河.”
说着又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妖怪不会……是这里面的那位吧?”
元智和尚好奇问:“怎么?这河里面……还有什么讲究吗?”
“要是这里面的妖怪,那就惹不得了!”
老大爷脸色发白,颤声说:“葫芦河从来没干涸过,解放前这里经常闹河妖,动不动就发水把附近三五里的村子都给淹了,得用童男童女祭祀才能让大水退下去,道士,高僧不知道找了多少,就没有人能解决的,直到解放后的这些年才安生一些,今天这事要是河妖老爷干的,咱们只能吃哑巴亏!”
元智和尚听的心里一紧,这妖怪解放前就存在了,那还不得有几百年道行?就自己这半吊子水平,够呛啊!
这会儿冷静下来,元智和尚就有些后悔多管闲事了,一本正经的说:“天色太黑,咱们明天再计较吧,回去!”
这一出闹的雷声大雨点小,很多人都感到很疑惑.
元智和尚跟着老表回家,老表埋怨了他一路,说他瞎胡闹.
元智和尚也不解释,心里琢磨着明天怎么才能下来台,躺在床上一夜也没闭眼.
第二天早上刚刚吃过早饭,村长带着一群人,簇拥着死了爹妈的小伙找上门,噗通一声给元智和尚跪下了,说大师,今天咱们怎么办?那妖怪无论如何也要给它治服了,不然咱们村以后就没人敢呆了,太吓人了!
元智和尚这会儿胸有成竹了,他昨晚想了半宿,想出一个不用自己动手,还能灭妖的法子,说:“你们且放心,三天之后定叫那妖怪死无葬身之地!” |
村民们听他说的自信,都来了精神,急忙说:“大师,需要咱们做什么吗?”
元智和尚摇摇头:“你们什么都不需要做,等着就好.”
说着话,他在姑妈家里翻箱倒柜找出几样东西,然后拉着死者的儿子往外走,让其余的人都别跟着.
两人到了一株老桃树下,元智和尚就问小伙:“你胆子大不大?”
这小伙名叫小勇,爹妈活着时也是个爱打架斗殴的主,如今家逢大变,父母双亡,整个人都麻木了,哪里知道什么叫个怕字,咬咬牙说:“我连死都不怕!”
元智和尚问:“想不想给父母报仇?”
“当然想!”小勇用力点头,“大师,需要我做什么,您说!”
元智和尚拿出一面小镜子,三根缝麻袋的大钢针和一张黄纸符,交给小勇,压低声音说:“我教你个方法,千万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小勇点点头:“好!”
“听仔细了!今天晚上,你把这面小镜子挂在你爹妈的床头,在镜子下点上一盏煤油灯,灯下垫着黄纸符,你坐在床头口念三遍:古佛灯下诛妖孽,嗡嘛呢呗咪吽!然后捏着一根钢针躺在床上睡觉,夜里起床出门往前走,到头有条河,把钢针扔河里转头就回家,千万要记住!半路上无论什么人和你说话,都不要理睬,也不要回头!灯灭之前必须回到家里!如此三天,那妖怪必死无疑!”
元智和尚说的也是紧张万分,这方法是他在经书上看到的,不知道靠不靠谱,反正不让自己动手就行,又说:“可不能有一点马虎啊,不然你也会死!”
小勇还以为是什么方法,说:“这个简单!我一定听大师的!”
俩人说好之后,元智和尚回到姑妈家,忐忑不安的等待不提.
单说小勇,他回到家里,先是给爹妈烧纸钱,等到晚上洗漱一遍,按照元智和尚的说法,挂镜子,点灯,垫黄纸符,然后坐在床边念了三遍咒语:古佛灯下诛妖孽,嗡嘛呢呗咪吽!
完事捏着一枚钢针倒头就睡,不知过了多久,心想完了!大师只告诉我半夜起床出门往前走,也没说什么时候,是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他捏着钢针匆匆出了门,准备找元智和尚问问去,刚走几步,发现到了一条笔直的土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不知是怎么走到这里的,他愣了一下,咬咬牙,不找大师了,就这么干吧.
路上黑灯瞎火的,就小勇一个人,走着走着打路边钻出来个白胡子尖嘴猴腮的老头,看见小勇就阴着脸对他说:“小伙子,谁让你来的?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勇想起元智和尚的话,不敢理老头,低着头一声不吭只顾往前走.
老头阴着脸跟上来了,说:“站住!前面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再往前走就回不来了,听我的,回去吧!”
小勇装作没听见,一个劲的往前走,心里犯了嘀咕,这老头是干什么的?跟着我说这些话干什么?
老头继续跟在后面,说:“到底是谁让你来的?你去那里干什么?”
小勇觉得奇怪,心说:大家都是赶夜路的,管你什么事?想起元智和尚的话,硬生生的把疑问憋了回去.
老头子似乎瞧出他的想法,叹口气说:“我也是为了你好,赶紧回家去吧,前面很危险啊.”
小勇不理会这啰里啰嗦的老头子,撒丫子就跑,跑着跑着见到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他把手上的钢针甩手扔进河里,只见水花四溅,冒了个大气泡,然后转身就回家.
路上那老头不见了,前面黑暗中有个灯光,他心想那八成是自己家里的煤油灯,赶紧加快脚步.
离煤油灯越来越近,眼看到了跟前,忽然打了个冷颤,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外面天快亮了,刚刚发生的事,跟做了个梦一样,手上捏着的大钢针没了.
第二天一早,他跑去找元智和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元智和尚听了也很激动,心说这法子还真玄乎,对小勇说:“这就对了!要坚持住啊,还有两天就成功了,千万千万别和人说话!”
小勇有了一回经验,第二天晚上熟练多了,挂镜子,点灯,默念三遍咒语,然后捏着大钢针睡觉,再睁眼时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不知不觉上了那条土路.
抹黑往前走了一阵子,又遇到了那尖嘴猴腮的白胡子老头,老头显的很着急,说:“小伙子,今天你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你回头我和你说个事吧!”
小勇也琢磨出味来,这老头八成就是要迷惑我,我一和他说话,大师的法子就不管用了,于是只顾闷头往前走.
老头从屁股后面跟了上来,几乎是哀求说:“小伙子!只要你转身回去,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好不好,你要不要钱?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小勇当然也喜欢钱,可是和给爹妈报仇相比,钱就不算什么了,咬咬牙,一声不吭.
老头子又说:“钱你都不要吗?有了钱什么都能干啊!要不要好吃的好玩的?要不要美女?大胸白屁股的!想要什么你说,只要你回头,我马上给你拿来!”
小勇听这老头越说越离谱,忽然怀疑这老头八成就是那妖怪,顿时吓出一身白毛汗,撒丫子就往前跑,任凭老头跟在后面好话说尽也不理会,到了河边甩手把钢针扔进河里,扭头就回家.
路上老头又不见了,小勇回到家里睁眼一看,天又快亮了,手上钢针也没了.
他再次跑去找元智和尚,把昨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元智和尚听的一阵激动,觉得还挺好玩,早知道就自己去试试了,他叮嘱小勇:“最后一天了,加油吧,千万不要出纰漏!”
第三天晚上,小勇照常挂镜子,点灯,念咒语,握着最后一根大钢针躺在床上睡觉.
醒来时还是那条土路上,尖嘴猴腮的白胡子老头已经在前面等着了,见到小勇,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还有脸来?”
小勇不理他,也不看他,径直往前走,心说:最后一天了,我把钢针扔河里,爹妈的仇就报了.
老头跟着喋喋不休的骂了半天,见小勇一直不吭声,不由万分恼怒,脸色阴狠,说:“既然你小子做的这么绝情,就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了,我现在就去把你家里人和你村子上的人吃干净,咬他个稀巴烂!”
小勇大惊失色,自己爸妈已经死了,这妖怪还要害了全村人吗?“你特码敢……”四个字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心说大师在村子里,这妖怪去了自然也有大师对付!
老头子见小勇脸色变化,还以为对方被自己说动了,继续恶狠狠的威胁:“我去了!我真去了?”
这时前面已经看见那条河了!小勇心中一喜,紧跑几步,用力把钢针扔进河中.
噗通!
这次水花溅起半丈高,河下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飘出一股子血水,小勇正要上前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连忙转头往回跑.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拍拍脑门子,觉得身体异常疲惫,起床昏昏沉沉的去找元智和尚,元智和尚一听大喜,赶紧召集村民,一起去葫芦河看看.
全村男女老少一起往葫芦河跑,到了河边一看,水里飘着一个庞然大物,足有五六米长,嘴巴尖尖的,长着四只爪子,托着一条大尾巴,肚白朝上,死的透透的,乍一看有点像蜥蜴. |
从那以后小区里就开始闹鬼,死了好些人,很多人都吓的够呛,法师找来不少,却没有一个能治住韩欢的,后来这里成了出了名的鬼屋,没人敢住了.
老太太说:“前几年欢儿托梦给我,说是要报仇,报复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后面不知怎么回事,开始乱杀人了.”
小姑娘争辩说:“姑姑没有乱杀人,只要半夜喊你名字不答应,来了之后不要急急忙忙的搬走惹恼她,她是不会乱杀人的!我还提醒过你们的!”
“这还不叫乱杀人?她已经没原则的大开杀戒了!”
周凤尘听了前因后果,打断祖孙两人,说:“恶鬼三年之内有灵,中间不被阴差抓走,三年之后就开始修行,这时候它们不会在乎阳世的亲情和人类规则,想怎么害人就怎么害人,所以你们也别再把她当成姑姑和女儿看.”
祖孙两人绝望的低声哽咽起来.
“就这样吧!”
周凤尘叹了口气,走到水潭边,默念起“驱邪咒”.
连念三遍,水潭中猛的窜出一道身影,像是被扒了皮的尸体,血肉模糊,看着吓人.
“韩欢!事到如今你还要挣扎吗?”
周凤尘呵斥一声,双手结印三次,口中念念有词:“敕令!十二位星符袭杀,驱散冥魂!急!”
咻!
十二张符箓无风自动,泛着朦胧的光芒,从十二个方向打向韩欢鬼魂,只一下就打的她灰烟直冒,惨叫连连.
老太太抱着痛哭的小姑娘,急的眼泪直掉,大喊:“欢儿,下辈子好好做人……”
惨叫中的韩欢似乎听懂了,不再挣扎,身形一晃,化作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女人虚影,含笑点点头:“妈!对不起!我走了!”
说着一下子消散了.
“欢儿!”老太太悲伤过度,大喊一声,昏了过去.
……
周凤尘和王旻把老太太,小姑娘送回家里,安顿好,又一起出了门.
两人都没有困意,王旻看了看四周,脸色还有些白,说:“我刚刚没看懂,那女人被你杀了……还是送走了?”
“杀了!这种厉鬼不能留,杀人太多,戾气太重.”周凤尘回答的风轻云淡.
“其实抛去鬼怪的身份,她真是可怜!”王旻感慨一句,看了下手机,四点多了,说:“快天亮了,我回去了,咱们算是朋友吧?”
周凤尘想了想,“不算吧,咱们刚认识一天多一点,而且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是警察,我是个小帮厨.”
王旻很尴尬,点点头:“好吧,再见周先生,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这几天的事并没有对周凤尘造成什么影响,小饭馆的老板娘也没有开除他,反而比前几天对他更好了,搞的他心里有点小腻歪.
这天下午,周凤尘正在厨房忙碌着晚上的配料,外面大厅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好像很多人闯了进来.
他觉着奇怪,这个时间段哪来这么多客人,就有人粗声粗气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老板娘小心翼翼的问:“找谁?”
那人说:“找一个一米七五左右个头,二十来岁的小伙,看起来有点土,留着谢霆锋一样的发型,单眼皮.”
形容的挺好玩的,周凤尘心说,转念又一想,这不是我吗?
老板娘说:“没有!”
那人呵斥说:“别狡辩啊!他就在你们这里上班.”
老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连忙回头给周凤尘递了个眼色,“好像找你的,很多人,看起来很凶,赶紧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周凤尘把最后一块萝卜切完,擦擦手推开老李,走了出去.
大厅里来了大约二十来号人,个个凶神恶煞,老板娘可能也猜到对方是来找周凤尘,拦住他们,故意说的很大声:“没有这号人!”
“有!说的好像是我!不过我比谢霆锋帅一点.”周凤尘拉开老板娘,看向一群人.
那群人下意识的就往后躲了几步.
周凤尘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板下脸来:“蒋锁神,你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来的正是蒋锁神一伙人,前面还有个三十来岁的光头,看上去身体挺壮实.
蒋锁神咳嗽一声,往光头身边稍微靠了靠,说:“我说过这事不算完!”
“我就不明白了.”周凤尘说:“赔钱你不要,打架你们又不行,你是属牛皮糖的啊,犯得着吗!”
蒋锁神忽然火冒三丈:“犯得着吗?你他娘的还真会说话!我来南方踢馆,都上新闻头条了,谁不知道我的名号?本来好好的,好家伙,你上来两招就放倒我两个人,完事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他们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老子现在被网友说的一文不值,我能服这口气吗?”
周凤尘“哦”了一下,问:“然后呢?你想干什么?”
蒋锁神冷笑一声,指着光头说:“一木大师,我师叔,少林一字辈第一人,一流高手,约你赌战,敢不敢接?”
那和尚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我是一木,听说施主一招打败蒋锁神,我不太相信,特来请教!”
周凤尘上上下下打量一木,摇摇头,很认真的说道:“一木和尚是吧?听说过武凡与武修吗?”
一木嘴角撇了撇,带了几分傲气,说:“凡武注重套路,属于健体,表演类,修武注重实战,练气功,属于真正高手,古武传人.”
周凤尘笑了,问:“那你呢?”
“阿弥陀佛!”一木一本正经的说:“我是少林正宗弟子,当然是武修!”
周凤尘又问:“武修有七重!一重天赋,二重根基,三重识武,四重修德,五重大师,六重养性,七重归凡!你属于第几重?”
一木脸色一变:“你这形容的太模糊了,我勉强第四重吧,你说的头头是道,你又是几重?”
周凤尘想了想说:“我啊?不好算……估计得有十几重.”
一木的紧张情绪一扫而空,冷笑说:“别尽说大话!自由俱乐部走一遭吧,好多观众在等着呢.”
周凤尘感觉很郁闷,竟然没吓走对方.和人比武?这事老爹要是地下有灵,非得气活过来不可,说:“我不去!一木和尚,我跟你说实话,你不是我的对手,真的!”
“你不去?”蒋锁神挥挥手,“把门堵上,别让他们做生意了.”
老板娘急了,“你们这样我可报警了?”
“你报警有什么用?我们是来吃饭的.”蒋锁神冷笑一声:“一人来碗蛋炒饭,不要小葱不要鸡蛋,米饭要散开,不能黏在一起.”
“算了!走吧!”周凤尘叹了口气,这是自己的工作,要是打扰了老板娘做生意,那还有什么意思?这绝对是自己最后一次莫名其妙的和人打架了!
他向老板娘请了假,然后跟着蒋锁神一群人直奔最繁华的市中心.
到了一家俱乐部门口时,就看见外面围着一堆人,旁边还有个醒目的广告牌子:
少林一木大师对战神秘高手! |
这东西颜色花花绿绿,身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脓包,脓包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油脂粘膜,尽管已经死了,可是那恐怖,恶心的模样还是让村民们感到一阵心惊肉跳,连忙问元智和尚,这是什么怪物.
元智和尚也没见过这玩意,但他认定必是那只吃人的妖怪,心中大定,胡吹一通,说这是一只江河里的蝾螈,吸食日月精华五百年,已经成了道行,能呼风唤雨,化作人形,也得亏是本大师出马,不然指不定还会死多少人.
说完还没忘了小勇,说这小子为了给父母报仇,帮助我奋勇除妖,是个大孝子.
村民们感恩戴德,就差把元智和尚和小勇夸上天了,连老表也态度大变,对他刮目相看.
元智和尚心里暗爽,但看了眼怪物,觉着这东西不详,就吩咐村民们将它拖上岸,大卸八块给埋了.
打开怪物的肚子时,大伙儿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里面什么都有,人肉,死孩子,死猪,死狗,死牛,还有些破衣服和盆盆罐罐.
等掩埋好怪物尸体,已经到了下午,村里给小勇他妈办丧事,顺便摆了十多桌酒席,也算是为除妖庆祝了.
席上大伙儿轮番给元智和尚敬酒,元智和尚心情舒坦,来者不拒,没多久就喝高了,扯着大嗓门开始吹嘘自己,说他自幼上山跟随师傅学艺,一十八载学艺归来,捉鬼除妖那都是小意思,十八般武艺样样不在话下,最拿手的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连美国总统他妈喜欢穿什么颜色的裤头都一清二楚……
村民们不知真假,围在一旁一个劲的吹捧,元智和尚飘飘然了,晚上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隐约记得好像吐了一堆,还拉着表嫂胡扯一通,闹了好久才消停.
半夜三更,元智和尚睡的正香,忽然觉着大腿疼,跟针扎的似的,一下,一下的,他半醉半醒的睁眼一看,不由冷汗直冒,酒醒了一大半.
只见床前站着个人,黑布隆冬的也看不清是谁,正拿着大钢针朝他左腿上可劲的扎.
元智和尚心说,我靠!难不成今天牛逼吹过头了,有人看我不爽,半夜拿针来扎我?
“哪个孙子前来暗算你家大师!”
他大骂着,抬腿对着那人的肚子就是一下,那人“哼唧”一声摔倒在地,爬起来就往外跑.
凑着月光,元智和尚一看,就愣了一下,竟然是小勇!
这小子难不成扎妖怪扎上瘾了,今晚换个口味来扎我?
他扒开裤子看了下大腿,见上面全是针眼,一摸一手血,顿时火冒三丈,心说老子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今天不揍的你求饶算我输,爬起来跟着后面就追.
正值午夜,村子里黑灯瞎火,一片寂静,前面小勇跑的飞快,出了村子,一头扎进村头一间亮着煤油灯的破瓦房里.
元智和尚觉得奇怪,这小子不回家来这里干什么?他走到瓦房门前往里看,不由一怔,房间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家具,角落里堆着一堆麦秸,小勇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而旁边墙上挂着一面小镜子,镜子下点着煤油灯,灯下垫着黄纸符.
还真作法啊?
元智和尚有点糊涂,走过去就是一脚:“起来!”
连踢三脚小勇才迷迷糊糊爬起来,揉揉眼睛四处一看,说:“大师!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元智和尚气的够呛,指着镜子和煤油灯说:“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情况?还用在我身上了是吧?小针戳的过瘾不?”
小勇一看,脸色唰的白的,急忙说:“我不知道啊!这不是我弄的.”
元智和尚说:“这种法术只有咱俩知道,不是你弄的是谁弄的?”
小勇想了想说:“哦!我想起来了,刚刚我在家里给我妈守夜,打外面来了个女人,问我家里有没有煤油灯,小镜子,黄纸和大钢针,我说刚好有,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会不会是她弄的?”
元智和尚愣了一下,头皮都炸开了,赶紧问:“什,什么样的女人?你们村的吗?”
小勇摇摇头,“不认识,长头发,大眼睛,长的挺漂亮的.”
元智和尚咽了口唾沫,心说不好!村里不知又来了个什么鬼东西,好像要寻我的霉头!连忙摔碎小镜子,撕破黄纸符,拉着小勇回村.
两人一通跑,都觉得背后发凉,刚进村子,就发现前面树上吊死个长发飘飘的女人.
两人都吓了一跳,赶紧停下来.
这时那女人晃晃悠悠转过身,小勇一看,就咦了一声,说:“是村长家的小娟!”
不等元智和尚说话,冲上去就把那女孩抱了下来,女孩子好像才挂上去没多久,还没死,咳嗽几声,回过气来,嚎啕大哭.
这女孩胸很大,长的也漂亮,元智和尚白天多看了几眼,也认识,就问她因为什么事想不开,女孩子蹲在地上捂着脸不回话,一个劲的哭.
小勇心急,说大师,我家里还烧着纸钱呢,小娟就交给你了,我回去了,说完撒丫子就跑,转眼看不见人了.
元智和尚被小勇口中那莫名其妙的女人搞的心慌意乱,也没耐性,随口说了两句:“姑娘你还年轻,这世界上美好的事情太多了,别想不开,赶紧回家去吧.”
说完转身也要走.
这时身后的哭声没了,忽然传来一个陌生女人“咯咯”的怪笑,说:“小和尚,三天之内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元智和尚冷汗唰的一下流了出来,猛的转头看去,四处乌漆墨黑,哪里还有什么女孩子?
这女人不是小娟!
他胸口狂跳不止,一溜的跑回老表家,紧紧关上房门,一晚上也没敢睡,想来想去,也不明白那女人是什么,又怎么会突然找上自己.
第二天吃过早饭,不顾老表一家的挽留,元智和尚提上行李离开了村子.
他准备去宝莲寺躲几天,寺庙是佛家重地,正大光明,邪祟不敢进.
村子离宝莲寺有七八十里的路程,路上没有多少村镇,尽是些荒草田地,他沿着小路一直走到中午,太阳火辣辣的,他人胖怕热,被晒的晕晕沉沉.
忽然间发现后面跟上来一个女人,也不知从哪来的,大热天的穿着花棉袄,扎着头巾,手里提着个小木桶,古里古怪.
元智和尚瞥了她一眼,也没多想,自顾自的往前走.
那女人走到他身后,笑呵呵的问:“大师啊,渴不渴?”
不问还好,这一问元智和尚觉得嗓子眼都快冒烟了,从老表家出来也忘了带瓶水,但是他不清楚这女人是干什么的,摇摇头说:“还行,不算太渴.”
女人拿出一只花碗,从小木桶里盛出一碗清水,说:“哎呦!瞧你嘴皮都干裂了,喝碗凉水解解渴吧.”
那桶水也不知女人从哪里提来的,离的半米远都能感受到一股凉意,大热天的实在是太诱人了,元智和尚忍不住了,接过花碗,说声“谢谢”,就准备干了,不料放到嘴边时却嗅到一股难闻的腥臭.
元智和尚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味道怎么有点像尸臭?眼角再一瞥那女人,发现对方正在无声的奸笑.
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女人不是昨晚的女人变化前来索命,就是半道跟上来的荒野鬼魅,看他皮糙肉厚,准备吃他.
他甩手将碗砸碎,大骂道:“哪里来的孽畜!也不看你家爷爷什么来头?”
那女人奸笑一声,一头扎进旁边荒草丛,眨眼看不见了.
元智和尚愣了几秒,大热天的后背发凉,转身就跑.
正跑着,打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元智和尚边跑边回头看,这一看心尖直颤,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只见来的是一匹骏马,马上坐着个金盔铁甲的将军,脸黑如碳,虎背熊腰,跟唱大戏似的,伸手一指:“呔!兀那逆贼休走!”
元智和尚暗骂一声,曰你个妈妈!我还成逆贼了,派个大将军来追杀我,我是倒了哪辈子血霉?撒丫子跑的更快了!
“你这秃驴,做了坏事还想逃?还不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去见花鼓奶奶!”
那马上将军呵斥一句,从背上摘下弓箭,抬箭就射!
别看元智和尚人长的胖,逃起命来却不含糊,专往马不能走的地方逃,听到破风声时往旁边就地一滚,一下子躲了过去,爬起来继续跑.
两人就这么一射一躲,半个小时后,元智和尚快到极限了,身后那大将军也累的够呛,大喊一声:“这一箭你还能躲开,我放你走!”
元智和尚一听就想回骂一句壮壮胆色,然而一愣神的功夫,屁股上多了个摇摇晃晃的箭矢,抬腿扯着都疼.
那大将军乐的哈哈直笑,元智和尚心里拔凉,心说完了!要死在这了…… |
周凤尘在垃圾桶里翻了好一会,才把踩成三四片的牌位找齐,对了几下没对到一块,不由火气蹭蹭直冒,双手捧着回到大厅前,冷冷道:“为什么?”
大厅内的一群人都到了门前,陈老几人沉默着不说话,陈妈上前拉住周凤尘,小声说:“阿志,你爸……”
周凤尘轻轻推开她,瞪着陈爸,“我在问你话呢!”
“我乐意怎么了?”陈爸也火了,指着周凤尘脑门子,“你回家来认亲,就没必要带着这破牌位,我是你亲爸,你供着这老东西,让我脸往哪搁?”
周凤尘深吸一口气,说道:“他不是老东西,他是我养父,是我师傅,养了我十几年,教我做人,教我本领,供我吃穿,这情义比天大,我不允许别人侮辱他!”
“我是别人吗?”陈爸豁出去了,“这老东西把你拐走,我还没找他算账,说个屁的情义!”
陈妈又哭了,冲他吼道:“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我不能!”陈爸吼道:“我是他亲爹,他就算再厉害,也是我儿子,我不信他敢打我?”
周凤尘忽然二话不说,跪下去连磕三个响头,“我去外面住!”
说着不等一群人反应,身形一闪,几个起落跳出了院子.
“儿子!”
陈妈痛哭失声,陈爸挺大个老爷们也是委屈的眼圈通红.
“算了,算了!”
陈老叹了口气,说:“他想住外面就让他住外面吧,从小不在家,和咱们也不亲,而且跟着奇人学了一身本事,性子野,本身就不能用常理亲情来约束,等他年龄再大一些,该结婚了,就知道回来了.”
……
周凤尘出了院子,淋着小雨,信马由缰的往出租屋走,心里火气渐渐消了,在这个家里,他感觉自己好像格格不入,离开也好,乐的轻松自在.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小时,恰好路过饭店门口,饭店早就打烊了,不过门前却有个人在转来转去.
周凤尘定睛一瞧,这不是元智和尚吗?
元智和尚也看见了他,眼睛一亮跑了过来,“哎呀!老弟,我刚从外面回来,看见你在墙上留的字了,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你家怎么样了?怎么这个时候出来?”
“别提了!”周凤尘郁闷说:“我不适合在那个家呆,浑身不自在,离家出走了!”
元智和尚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嘿嘿一笑,“这感情好,要家干什么,拖累!咱哥俩以后搭伙过日子,逍遥自在!”
“我靠!你会不会安慰人?”
周凤尘啐了一口,上上下下打量他说:“你不会专门来饭店找我的吧?”
元智和尚说:“我是想看看有没有老板娘的电话,想办法联系到你!”
周凤尘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回去再说!”
……
两人回到出租屋,周凤尘把老爹牌位绑好放平,恭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元智和尚一脸肃穆的跟着磕了几个头,随后起身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往桌子上一拍,说他这两天出门准备法器去了,顺便整了两套行头,又接了一趟活,末了神神秘秘说:“就在今天晚上,这事干不干?”
周凤尘没听明白,眨眨眼问:“什么活?偷人我可不干啊,我身上还有一万块钱呢.”
元智和尚嘿嘿一笑,“偷什么人啊,有人请抓鬼,干不干?赚钱咱俩对半分.”
周凤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去不就成了?”
“我那什么……”元智和尚脸色尴尬说:“不是前段时间被那女人吓得不轻吗,自己一个人有点虚!”
周凤尘想了想,觉得挺好玩,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啊,说:“干了!”
元智和尚从包里掏出两套行头,一套袈裟,佛珠,一套道袍,拂尘,说是网站淘的,便宜货凑活着用.
两人穿好行头,对视一眼,不由得嘿嘿一阵怪笑,出门打辆车直奔目的地.
到了半路,周凤尘才想起问问这次“买卖”的底细.
元智和尚一愣,干笑说:“我也没问明白,有你在咱们什么鬼东西治不住?”
“我靠!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周凤尘觉得牙疼,说:“和尚老大,我给你说实话,鬼这种东西,非常诡异,情况特殊,没有人敢打包票.”
出租车司机听的一头冷汗,干巴巴的回头说了一句:“我说两位大师,我胆子小,整天跑夜路,你们可别吓我.”
周凤尘和元智对视一眼,只好闭口不言.
没过多久到了地头,两人下了车,这是一处小区,看建筑有些年头了,元智和尚找了一圈门牌号,确定后,对周凤尘小声说:“接了个次品,这家一看就是穷逼,等会儿如果真有鬼,咱们见机行事,如果只是他们胡思乱想,咱们表演一下差不多就行了,看我眼色行事.”
周凤尘点点头,“行!听你的.”
元智和尚拍响了门锁,很快从里面跑出来五个人,一对老夫妻,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
“阿弥陀佛!贫僧元智!”元智和尚捏着佛珠,装模作样的念了声佛号,完事悄悄踢了周凤尘一脚.
周凤尘心里觉得好笑,也是一甩拂尘:“无量那个天尊!贫道……呃!元葱!”
元智和尚转头看着他,龇牙咧嘴,憋的很辛苦.
周凤尘干脆低头小声“嘿嘿”的笑了起来.
夜色下,里面一家五口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语气显的很激动,“哎呀!大师来了!”
说着打开了大门,恭敬的让到一边.
“阿弥陀佛!”元智和尚带着周凤尘往里走,说道:“贫僧听说你家有鬼祟作恶,今日带着茅山道长元葱,一起前来度化此孽畜!”
“咳咳,没错!”周凤尘也挺直了腰杆,摆起了谱.
“两位大师先里面请!”那老头带着个眼镜,显的很有礼貌.
一群人进了房子,坐下后,那女孩子倒了茶,元智和尚眯着眼睛说:“且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与我二人听一听!”
那老头就叹了口气,说了起来.
这家人姓李,老头有一对儿女,儿子就是旁边的中年人,女儿比他哥小了十几岁,五年前嫁给了一个商人,起初日子过得还不错,但是三年前那商人破产了,整天醺酒打老婆,老头的女儿一时想不开,喝药自杀了.
老头一家人伤心了好久,这两年好容易平静下来,谁知道就在前几天,女儿托梦给老太太,含着眼泪不说话,不知想干什么.
老太太醒来后,就把这事和家人说了,家里人都以为她想女儿想糊涂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全家人都做了同样的梦.
白天一家人坐在一块一合计,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得想办法烧点纸钱,结果纸钱没来得及烧,家里出了怪事,一吃饭家里所有的筷子全部自动立起来,掰都掰不下去. |
这怪物就像一个恐怖的人形巨兽,压迫力十足,周凤尘从来没见过这玩意,不由吓了一跳,伸手要掏符,可惜雨太大,用不出,连忙转身就跑.
“哈哈哈……”
多罗莫疯狂的大笑,“跑不掉的,认命吧!弥勒弥勒……哆哆萨埵……急……”
“吼——”
那怪物追的更凶了,发出一阵奇怪的吼叫,手中长刀劈开雨水,刀尖几乎擦着周凤尘后背.
眼看跑不掉了,周凤尘就地一滚,躲过一刀,趁那怪物转身的刹那,弓马沉腰,双手结印七次,“玄二十一,分身!一元三才化五行!”
咻咻咻咻咻!
他的身体瞬间一分为五,弹跳而起,包围怪物四周,结着同样的手印:“玄七,通明指!”
不远处的多罗莫吃惊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都快瞪了出来,“我靠!太夸张了吧?这是什么邪门法术?”
砰砰砰砰砰!
那怪物被连打五下,身体摇摇晃晃,有点站立不稳.
“噗!”
这怪物似乎和多罗莫有着某种联系,他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连忙正襟危坐,口中念出一段蒙语.
那怪物重新振作,挥刀横砍.
五个周凤尘身形诡异的一闪,躲开骨刀,再次结印,“玄六,千击破!”
“啊——”
多罗莫首先坚持不住,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那怪物再次挨了五下,“噢呜”一声,化为一摊肉泥,陷进泥水中消失了.
“归!”
五个周凤尘化作一个,捂着胸口直喘粗气,骂了句“妈的!”抬头看向多罗莫,发现他趴在地上,跟癞蛤蟆一样,跑的飞快,“周凤尘,你给老子等着!这事不算完!”
“等你妹!”
周凤尘随手抓起一把泥巴跟着就追.
然而那多罗莫跑的太快,大晚上趴在地上也不好分辨,眨眼就没影了.
周凤尘又追了一阵子,捂着胸口停了下来,这分身术非常诡异可怕,但是对身体的副作用也同样很大,再追下去只怕够呛.
他看了眼四周茫茫的雨夜,转身回去,多罗莫这种妖人,不知陈家是怎么和他结的仇,回去要问问才行.
……
陈园武馆的大厅内,一群人急的团团转,不时打量着外面.
陈老身上裹满了纱布,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焦急.
陈妈泪眼婆娑,走来走去,“儿子刚找回来,这要是出了事,让我怎么活下去!”
陈思雅跟在她后面,手里提着两串冰糖葫芦,一个劲的哭.
陈爸也是忧心忡忡,冲陈妈怒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转来转去的,烦不烦?”
陈妈彻底爆发了,“我就不该嫁到你们家来,好好的日子不过,整天舞刀弄枪,跟那些怪人结仇,你还有脸凶我?大不了不过了,我带儿子,女儿走!”
陈爸哑口无言.
陈老一群人无比尴尬.
正在这时,周凤尘拍着雨水好整以暇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一屋子的人赶紧迎了上去,陈妈和陈思雅更是抱着他大哭.
等安慰好母子两人,陈老急冲冲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周凤尘摇摇头,端起一旁的茶水咕咚一口干了.
陈老点点头,看了眼门外,问:“那人呢?”
周凤尘说:“没打过我,跑了.”
一群人都松了口气,再看周凤尘的眼神完全变了,跟看怪物一样.
周凤尘问陈老:“他和你到底有什么仇?”
陈老苦笑一声,说:“几十年前,我去草原做知青,在那里遇见一个邪恶的胖和尚,欺负了不少女孩子,手上也有不少人命,我当时因为会武,就配合公安把他给杀了,他临死前做出预言,说我会死在他孙子手上,没想到今天真来了.”
“这样啊……”周凤尘想了想,挠头说:“这件事我揽过来了,但是防止意外,我教你们一个法子,如果他下次再来,抓住了就送公安局!”
陈老几人对视一眼,“什么法子?”
周凤尘说:“准备黑狗血,公鸡血,混合在一起,直接泼他身上,破他法身,他功夫一般,法身一破,就跟个普通人也差不多,武馆那么多人,一拥而上,就能把他抓住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从桌子上拿起周道行的牌位,打着哈欠往外走,“先睡了.”
“等一等.”陈思雅跟了上来,拿出两串糖葫芦,“哥,给你带的.”
“呃!”周凤尘感觉怪怪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接过糖葫芦,边吃边走.
一屋子人看的目瞪口呆,这么个人物喜欢吃糖葫芦?
……
第二天一早,周凤尘早早起床练早功,陈思雅揉着惺忪的眼睛又过来了,这次外面倒是没有学员观看.
“哥,你累不累?”陈思雅蹲在地上问.
周凤尘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不累,我三岁就这么练了,习惯了.”
陈思雅靠近一些,笑嘻嘻说:“那……我今天带你去学校玩,好不好?”
“学校?”周凤尘想了想,问道:“你念高几?”
陈思雅撇嘴说:“什么高几?我读大三了,重点大学呢.”
“不去.”周凤尘摇头说:“我一看书就烦.”
陈思雅乐的哈哈直笑:“谁让你去看书了,学校美女多啊,你妹妹我呢,是校花,人缘特好,到时候你看上哪个,我帮你介绍,陈氏公司的少爷,她们巴不得呢!”
美女?周凤尘脸颊直抖,心说我倒是挺想玩女人的,可惜啥也不能干啊.
“不去,不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周凤尘想了想,说:“对了!你天天放学回家,安不安全?要不,我逮个女鬼给你防身?”
“女,女鬼……呵呵……”
陈思雅脸色一白,转身就往外跑:“不要!不要!”
……
吃早饭时,周凤尘发现满桌子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这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草草吃完,连忙出门去上班.
今天小饭馆生意还行,忙了一中午,周凤尘惦记着元智和尚,午休时抽空去了趟出租屋,没人,屋子更乱了,满屋都是馊味.
他郁闷的叹了口气,把卫生搞了一下,下楼去老太太家,向老太太打听元智和尚的行踪.
自从上次女鬼韩欢的事情后,老太太和小姑娘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好,有点憎恨和厌烦的意味,当然是没有好脸色,说没见过和尚,从来都没见过.
周凤尘悻悻的出了门回饭馆,忙了一下午,下班时又来了一趟出租屋,结果还是没见到元智和尚,不知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他在墙壁上留下“注意卫生”四个字,随后回武馆.
……
天上下着小雨,武馆的学员们都躲在宿舍没出来,妹妹陈思雅还没放学,父母和爷爷一群人在客厅里商量着什么,周凤尘左右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就谁也没打扰,回了房间.
刚到房间他习惯性的看向桌子上的牌位,这一看就愣了一下,老爹的牌位没了!拍拍脑门子想了想,没乱丢啊,早上出门时还在.
找了一圈没找到,他心情慢慢变的烦躁起来,出门到了大厅,冷着脸问:“我爹的牌位呢?”
陈妈满脸笑容的迎上来,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就没了,陈老几人咳嗽一声不说话,陈爸冷笑一声说:“踩碎了,扔垃圾桶了!” |
小饭馆中,元智和尚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老板娘,老李和两个帮工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上来,一人抓了把瓜子,听的脸色发白,而隔壁桌吃饭的客人也放下了筷子,支起了耳朵.
厨师老李心急,“接着说啊!你当时肯定没死掉对不对?”
“废话!我要是死了,还能坐在这里?”
元智和尚瞪了他一眼,对周凤尘说:“当时是真疼啊,腿都迈不开,眼见那大将军就要过来了,也得亏我命大啊,打前面马路上跑来一辆拉猪的农用车,我一见,连忙拔掉箭头,拼尽最后一股力气,爬进了车厢,躲在猪窝里,那将军见来了人,躲在草丛后面偷看,没追上来,然后我心里一松就昏了,醒来时已经到了城西的一家养猪场.当时为了逃命什么也没顾上,皮包弄丢了,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在这地方没亲没故的,饿了三天,最后没忍住从一家面包店顺了两块面包,结果就被你给追上了!”
听元智和尚说完,周凤尘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
元智和尚苦巴巴的说:“兄弟!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谁要杀我啊?我现在还糊里糊涂的.”
周凤尘琢磨了一下,正要说话,老板娘抢先说:“我猜,是那妖怪没被杀死,或者杀错了,它过来找你报仇!”
元智和尚摇摇头说:“不可能,那蝾螈肚子里还有小勇他母亲的手表,肯定错不了!”
老李说:“不然这妖怪就是一家子,他家人来找你报仇.”
元智和尚还是摇头,“不可能!妖怪跟猛兽一样,都是有地盘的,一条河里不可能有两只!”
老板娘又说:“再不然就是哪只妖怪看你不顺眼了,过来杀你!”
“哎我说……”元智和尚有点不耐烦,“你们不做生意了?这是在干嘛?这种事知道多了会死人的懂不懂?”
老板娘几人一听,连忙闪人,旁边的客人也继续吃了起来.
元智和尚可怜巴巴的望着周凤尘:“老弟……”
“你别问我!”周凤尘连忙摆摆手,“我就当故事听,感觉挺好玩的,问我我也不清楚.”
元智和尚叹了口气,说:“如果这事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周凤尘想了想说:“那得遇到才知道,可能也会跑吧,无缘无缘和他们闹个什么劲?天天提防着,累死了.”
元智和尚垂头丧气,“是啊!”
周凤尘安慰说:“那女人说的三天日期已经过了,你都跑了这么远,不会再出事,不然现在已经死了,别多想.”
元智和尚总算找到一点安慰,点点头,忽然好奇问:“对了!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那些……妖呢?你没死啊!”
说到这个,周凤尘心情就不太好,他总感觉好像哪里对不起老爹,摇摇头,说:“这个我也说不清,反正没出什么事,你别多问.”
正在这时饭馆外面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哽咽声,“哥!呜呜……我可找到你了!”
周凤尘转头一看,发现外面站着五六个女孩子,其中两个还认识,刚来东海市那天遇见过,就问元智和尚:“不会是你妹妹吧?看的是咱们这边.”
元智和尚也盯着几个女孩看,啐了一口说:“嘿!我那死鬼爹妈没这个命,生了三个儿子死了俩,就我一根独苗.”
周凤尘“哦”了一声,说:“你要没地可去,就住我这……”
外面的陈思雅撇着嘴,泪眼朦胧,感觉非常委屈,她们从俱乐部追出来,周凤尘就没影了,找路人打听,幸好元智和尚外形特殊,好容易问到这条街,又挨家挨户的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结果哥哥根本正眼不看她.
齐琪很生气,拉着陈思雅气哼哼的进了饭馆,走到周凤尘身边,说道:“喂!你妹妹和你说话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没看她都哭了?”
老板娘见情况不对,赶紧走了过来,问:“呦!小妹妹这是怎么了?”
陈思雅和齐琪不说话,狠狠瞪着周凤尘.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面面相觑,元智和尚反应过来,“不会是你妹妹吧?”
“开什么玩笑.”周凤尘郁闷说:“我连我爹妈死没死都不清楚,哪来的妹妹.”
陈思雅咬咬牙说:“胡说什么!爸妈活的好好的呢,哥哥,你跟我回家吧,他们一定很开心的.”
周凤尘站了起来,皱眉说:“你什么意思啊?”
陈思雅说:“那天你不是去比武吗?说过要找爸妈,结果爷爷认出你了,你比我大一岁,十八年前从家里走丢了.”
周凤尘瞪大了眼睛,心脏狂跳不止,“真,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
周凤尘向老板娘请了假,又把元智和尚安排到自己的出租屋,给了他五百块生活费,然后上了齐琪开的跑车,直奔陈园武馆.
车子开的飞快,里面坐了四个漂亮的女孩子,浓浓的体香和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钻,周凤尘却没心思欣赏,只觉的脑袋嗡嗡响,心里还有点害怕.
父母……
多么熟悉又陌生的词汇.
陈思雅紧挨着周凤尘,正在给家里打电话,语气十分激动:“对对对,马上到家了,哈哈哈,都等着吧,好了,挂了!”
挂了电话,她转头打量一下周凤尘,问道:“哥哥,怎么了,你有心事吗?”
周凤尘摇摇头,盯着眼前的女孩子,只见她披散着长头发,瓜子脸,大眼睛,一笑还露出一对小酒窝,十分的漂亮,可是……和自己也不像啊.
陈思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扭捏着问:“怎,怎么了?”
周凤尘认真说:“你会不会搞错了?咱们一点也不像,差距太大了.”
开车的齐琪噗嗤一声笑了,说:“小雅长的像叔叔,你长的像阿姨,到了你就知道了.”
周凤尘不说话了,心里思索着等会儿见面该怎么说话.
几分钟后,车子在“陈园武馆”门前停下,里面挤出一堆武馆学员,七嘴八舌的围了上来.
“来了!来了!”
“是那天的那位高手吗?”
“哈哈,咱们武馆有福了.”
“我们回来了!”几人下了车,陈思雅紧紧拉着周凤尘,生怕他跑了似的,开心的问道:“我爸妈他们呢?”
一群学员死盯着周凤尘,指着里面,“在屋里等着呢.”
“哥哥,我们进去!”陈思雅兴奋雀跃,拉着周凤尘往里跑.
院子内也有几十号人,都簇拥了过来,一起乱哄哄的往里走.
正屋大堂中灯光明亮,陈老坐在主位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死死盯着门外,他旁边坐着一对中年夫妻,也是忐忑不安.
当陈思雅拉着周凤尘进屋时,双方相互对视,整个大厅忽然都安静下来. |
抱头痛哭的场面没有出现,喋喋不休的问答也没有出现.
大厅内气氛有些尴尬,虽然有可能是彼此的至亲,但是近二十年来都习惯了没有对方的存在,这乍一出现,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陈老先开口:“你来这里找父母?”
周凤尘点点头,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视,特别在那中年妇女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一比较,和自己长的还真有点像,特别是眼睛.
陈老又问:“你还有在这里生活过的印象吗?”
周凤尘摇摇头:“没有.”
陈老接着问:“那你知道你爸妈的名字吗?”
那对中年夫妇对视一眼,略微有些激动.
周凤尘还是摇摇头:“不知道.”
气氛更加尴尬了.
那中年人说道:“这样吧,做个亲子鉴定,可以吗?”
周凤尘点点头:“可以,这样最好.”
那中年妇女从身边的小包里掏出一把剪刀,走到周凤尘身边,盯着他看了又看,眼圈有点红,和善的点点头,“孩子,剪你几根头发.”
周凤尘乖乖的把头伸过去.
剪完头发,满屋子的人相互对视,那陈老挥挥手说:“小伙子,今晚睡在这里吧,明天中午亲子鉴定结果就能出来.”
“好!”周凤尘点点头,跟着一个学员出去.
全程干净利索.
门外的陈思雅和齐琪相互看看,都觉得十分郁闷.
……
周凤尘睡在洁净的单间里,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需要父母,家人,因为这样会把老爹和周玲珑在心目中的位置挤走,他只是需要一个证明,证明自己好歹不是树上结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周凤尘起床练早功,他的练功方式很奇特,倒立着,两根手指戳地,撑起整个身体,双脚奇怪的扭曲.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围满了人,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瞪着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陈思雅穿着睡衣推门进来,蹲在地上,歪着头问:“哥哥,你在干什么?”
周凤尘瞥了她一眼,“练功!另外别喊哥哥,还没确定.”
陈思雅嘟着嘴,“反正我就觉得你像我哥哥,中午结果出来肯定不会错的.”
周凤尘笑了笑,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外面学员呼啦啦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你这练的什么功?”
“对啊!好神奇啊.”
“能不能指点我们一下?”
……
周凤尘哭笑不得,说:“指点不了,我练的是挨揍的功夫!”
“啊?”
一群学员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喊声:“吃饭了!”
学员们哗啦啦的往外跑,陈思雅眨眨眼,狡黠的一笑,伸手去推周凤尘,然而周凤尘双腿转了个弯又立了起来.
“不好玩!”陈思雅撇撇嘴,说:“哥,吃饭了!别练了.”
周凤尘也觉得肚子有点饿,点点头,收功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到了一处大厅,里面一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人,陈老和那对中年夫妇都在,见周凤尘过来,很热情的打招呼,那中年妇女甚至亲自给周凤尘打了碗白粥.
周凤尘觉得十分别扭,活了二十来年也没有人对自己这么客气过,接过碗筷也不说话,坐着就吃,只吃自己眼前的一碟酱瓜.
中年妇女紧挨着他,不时递过来油条,包子之类的,周凤尘来者不拒,吃着吃着忽然发现满桌子人都放下了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他不由的摸了下脸,也跟着放下筷子.
那中年妇女笑笑说:“孩子,没吃饱接着吃.”
周凤尘摇摇头:“吃饱了.”
陈老这时笑着说:“那天擂台比武我们也看见了,你的功夫很高,不知出于哪个古武门派?”
周凤尘想了想说:“不是古武门派,是道家门派,上清偏支,应该属于旁门左道.”
他给自己的门派下了一个定义,老爹周道行教他的东西太诡异,太狠辣,超出一般人能理解的范畴,他一直感觉不太像正道.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陈老说:“那你是道士了?”
周凤尘点点头:“是!”
陈老说:“我年轻时和一些名声在外的道长都有过几面之缘,不知你师父是哪位?”
周凤尘摇头说:“我没有师傅,我的功夫是我爹教的,他叫周道行!”
陈思雅爸爸咳嗽一声,显的有些尴尬.
陈老想了想,摇头说:“没听说过.”
这时陈老的大徒弟张彪说道:“不如我们俩比试一下,怎么样?”
陈老和另外几个老头都点点头.
周凤尘盯着张彪看了几眼,说:“我不和你比试.”
“为什么?”张彪很不解.
“因为没有比试的必要.”周凤尘认真说道:“你练的是外家功夫,火候不到,咱们差距太大,你在我手下走不了一招.”
“呵呵.”张彪老脸通红,尴尬的说:“那你看看咱们谁有资格和你比试?我们想看看你的功夫.”
周凤尘扫视一圈,看向陈老,说:“这位老先生,外家功夫登峰造极,内功也有一定的火候,应该可以在我手下坚持七八招!”
“呃!”陈老神色愕然.
张彪和几个老头愣了一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会不会说话?”陈思雅爸爸忽然拍打桌子,气哼哼的转身走人,“不吃了.”
周凤尘皱皱眉,他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陈思雅妈妈赶紧打圆场:“你别介意,你……他就这脾气.”
周凤尘点点头,也起身往外走,“我去等结果.”
出了房间,外面练武场上聚了一堆人,正在练着武术,“哈哈”之声不绝于耳.
周凤尘看了一会,直皱眉,这些人纯粹是花花架子,太浪费时间了.
“哥哥!”这时陈思雅从后面追了上了.
周凤尘疑惑问:“干什么?”
陈思雅嘟着嘴:“我想跟你说一下,我去学校了,你喜欢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冰糖葫芦!山楂的,糖要厚一点!两根!”周凤尘一本正经的点头离开.
“啊?”陈思雅小嘴张成了“O”型.
……
周凤尘回到房间睡了一觉,大白天做了个梦,梦里老爹周道行来找他,声色俱厉的呵斥:你有爸妈了,把我放在哪里?
“爹!你听我说!你别走……”
周凤尘挣扎着坐起来,然后就看见满屋子的人,那中年妇女眼泪直流,一下子扑过来紧紧抱着他,嚎啕大哭:“儿子!这些年妈妈很想你!”
周凤尘懵了,抬头看向其余人,发现陈老和陈思雅爸爸也是眼泛泪花,旁边几人一脸唏嘘.
见周凤尘发呆,陈老解释说:“结果出来了,你是我们家的孩子!”
周凤尘重重吁了口气,好吧!自己不是树上结的.
……
午饭时,陈老一家子对周凤尘明显态度大变,亲热多了,特别是那中年妇女,拉着他儿子长,儿子短,喊的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着又问他这些年在什么地方,过的怎么样云云,周凤尘一一回答,然后他对这个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爷爷陈老算是古武门派传人,带着师兄弟们开了武馆收门徒,而陈妈是市里一家医院的副院长,陈爸就厉害了,做房地产和酒店生意的,上市公司老总.
这时陈爸郑重的说:“你的名字叫陈守志,从今天开始要改过来.”
周凤尘一听就直皱眉头,很认真的说:“我不改名字,我叫周凤尘,我爹给我起的,是凤鸣九天,不染红尘的意思,凤是公的,这名字没有毛病.”
一群人相互对视,无比尴尬.
“啪!”
陈老咳嗽一声,陈爸赶紧重重的拍着桌子,“那你还来找什么家?”
陈妈护着儿子,冲他喊道:“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吼什么吼?吓唬谁呢?”
“你们别吵!”周凤尘挥挥手,说:“我来找家,其实只是为了看看亲生父母!没说过要改名字!”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陈妈追了出来,拉着周凤尘,哽咽着问:“儿子,你怎么了?”
“我去上班!”周凤尘停了一下说:“我在饭馆做帮厨,已经请了一整天假了!”
陈爸在后面冷声说:“上什么班,去我公司帮忙!家里的事都忙不过来!”
周凤尘嗤笑一声,抬脚就走,陈妈紧紧拉着他:“儿子别走!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周凤尘拉开她的手,“我晚上回来吧!” |
小饭馆的生意还是半死不活,老李几人闲的没事,正在玩斗地主贴纸条,贴的一脸乱七八糟,见周凤尘来上班,连忙拉住他好一通问,“昨天那几个小姑娘是你什么人?看着挺亲热的……”
“说是妹妹,哼哼,乡巴佬哪来的妹妹,小情人呗,平时没看出来,还是个情种!”老板娘在一旁酸溜溜的直翻白眼.
周凤尘懒得搭理他们,进了厨房先切他两筐大白菜再说.
晚上下班后,他第一时间赶回出租屋,想看看元智和尚在干什么,结果人不在,房间里搞的乱七八糟.
水果皮,打包盒扔了一地,最离谱的是神龛中的周道行牌位上晾着一条三角裤,湿哒哒的,好像刚挂上去没多久.
“你大爷的!”
周凤尘气的破口大骂,随手把三角裤扔在了地上,又踩了几脚,随后咬牙切齿的坐在沙发上等元智和尚回来,心说非得揍他不可.
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也不知这家伙去了哪里,他索性将老爹的牌位带在身上,出门回武馆.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一吹还有些冷,周凤尘赶到武馆时,发现大门紧闭着,院子中也没什么人说话.
他觉得奇怪,难道不打算认我了?把我关在门外边?
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正琢磨着要不要走人算了,忽然听到院子深处传来一阵惨叫声,这叫声不像比武切磋,他不由一怔,脚下用力一点就掠到了院子内,打眼一瞧,发现院子后面的一个角落灯光耀眼,人影晃动,惨叫连连,不知出了什么事.
……
此时院子角落中已经倒了一片学员,一个个抱头惨叫,旁边陈思雅一家三口和两个老头挣扎着,却动弹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而中间的陈老正和一个长头发青年过招.
那长发青年面色阴狠,出招狠辣,每一招必见血,陈老身上血迹斑斑,勉强抵挡,岌岌可危.
这时长发青年一跃而起,单手成爪直奔陈老天灵盖,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死吧!”
“爷爷!”
“爸!”
“师兄/师祖!”
一群人失声大叫,那长发青年的功夫太可怕了,他们可以预见,陈老必死无疑了!
连陈老自己也苦笑一声,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一道声音:“武八,一阳指!”
啪!
清脆的拍击声传来,众人再看场中,发现那可怕的长发青年踉跄着连退五六步,而陈老身前多了个人,一身皮衣,腰杆笔直.
细雨蒙蒙中,所有人都愣住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好一会,陈思雅才痛哭失声,哽咽着喊了一句:“哥哥!”
周凤尘凝眸盯着对面的长发青年,这人他认识,正是上次和老板娘去公墓中灭鬼时,遇见的那位养小鬼的邪人.
这人也认出了他,冷笑一声说道:“是你?”
周凤尘没理他,转身看向抱住陈思雅五人的小鬼,“滚!”
那五只小鬼有些惧怕,哆嗦一下,松开手,跑向长发青年.
周凤尘又把陈老扶到一边,这才问道:“怎么回事?”
陈老苦笑说:“他是来报仇的!”
“报仇?”
“没错!”长发青年甩了甩被周凤尘戳疼的手掌,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在下萨满教多罗莫,今天来报世仇,所以,他必须要死!”
周凤尘愣了一下,沉声说:“我看是你死才对吧?”
长发青年多罗莫面色一沉:“怎么?你要多管闲事?”
周凤尘摇摇头:“不是多管闲事,这老头是我祖父,所以……无论有什么仇怨,我扛着!”
“很好!”多罗莫退后一步,邪笑一声,“这样才有意思,来吧!”
说着伸手一挥,眼前多了顶“幽灵小轿”,他抬脚坐了上去,那五只小鬼一鬼抬着一边,缓缓升高,然后一闪便飞向远处.
“啊——”
武馆的人都大吃一惊,在他们的眼中,那多罗莫是凌空飘飞起来的,这,这已经不在人类武功的范畴了!
“儿子!”陈妈赶紧拉住周凤尘,面色发白,哽咽说:“这人会妖术,咱不跟他打,报警吧,呜呜……”
“其实你儿子也会妖术来着.”
周凤尘笑了笑,将老爹周道行的牌位塞进她手里,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玄八,风影遁!”
咻!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周凤尘身体突然变的模糊了,然后一道黑影眨眼间就到了十米开外,再一闪消失了.
“吸——”
几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今天发生的一切绝对超出了他们的理解,刷新了他们的三观,长发青年和周凤尘都是可怕的怪物!
……
多罗莫坐着五鬼抬轿,泛着绿油油的光芒,速度飞快,直奔郊外.
而周凤尘施展玄术,身影模糊,紧跟其后.
半个小时后,到了一处荒野,前面多罗莫转身邪笑一声,身形一闪消失了.
周凤尘收功停下,缓缓往前走着,打量四周,冷笑说:“不是说好了报仇吗?藏头露尾算什么?”
“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
不远处传来一声尖叫,眼前一花,五只小鬼忽然出现,摆出奇怪的造型,龇牙咧嘴,阴风阵阵,迎头打来.
“武七,错骨分筋式!”
来不及思索,周凤尘脚下一拧,对着五只小鬼冲去,瞬间打成一团.
多罗莫不知使得什么邪门驭鬼术,这五只小鬼竟然都有一流高手的水平,周凤尘越打越是觉得身上难受,心说,普通武学怕是不行,连忙跳出包围圈,双手结印,猛的一推:“玄四,厌字功!去!”
一个巨大的“厌”字气浪,突兀的冒出,瞬间包裹住五只小鬼,跟气泡爆炸一样,一翻一荡,五只小鬼摔了一地,惨叫连连.
“死!”
周凤尘一跃而起,手掌横拍,正要解决了它们,那多罗莫忽然弹跳而来,手中雨伞一开一合,收了小鬼,抬脚就踢.
周凤尘不慌不忙,右手侧挡三次,掀开多罗莫一脚,不料多罗莫身体一转,另一只脚再次踢来,风声嚯嚯,劲爆十足.
“有两把刷子!”周凤尘退后一步,身体一跃而起,凌空飞踢,“武五,分影腿!”
腿对腿!
啪!
周凤尘轻飘飘的落下,那多罗莫踉跄着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屎,连忙就地一滚,窜向远处,边跑边骂:“他娘的就是一个怪物!一阳指,错骨分筋式,分影腿!全是各大古武门派的不传之秘,你从哪里学来的?”
“管你屁事!”
周凤尘啐了一口,跟着后面就追.
雨越下越大了,两人一跑一追,这时前面的多罗莫到了一个土包上,忽然有恃无恐的坐下了.
周凤尘不敢托大,疑惑着停了下来.
只见那多罗莫摇头晃脑,口中嘀嘀咕咕,似乎在做着某种仪式.
周凤尘拍拍身上的雨水,感觉十分好奇,心说这“长毛怪”不会是在故弄玄虚吧?
这时多罗莫面色古怪的问道:“阁下贵姓啊?”
周凤尘愣了一下:“周凤尘,咋了?”
多罗莫邪邪一笑:“五家七派,巫疆,草原,年轻一辈,我排十二,你能接下我这招,江湖百晓僧的玄术榜也该改改了!”
周凤尘蹲下去抓了把泥巴,劈头盖脸的就砸:“排你大爷,你当拍电影啊,砸死你个狗曰的,让你胡说八道!”
多罗莫被砸了一脸烂泥,却笑的更灿烂了,单手一指:“周凤尘!”
“喊你爷爷干什么?”
周凤尘下意识的回答,话音刚落,就觉得眉心一疼,那多罗莫身前泥土忽然掀起,钻出一只庞然大物.
那怪物足有五六米高下,身上肌肉呈青铜色,并且长满了红毛,血盆大口喷出阵阵臭气,手上拿着把巨大的骨刀,对准周凤尘眉心.
多罗莫口中急念着咒语,听起来像是蒙语,最后吐出一个汉语音符:“萨满大刀将——”
“吼!”
那怪物怪叫一声,脚下一蹬,裹挟着大雨与腥臭扑来! |
听到这里,元智和尚和周凤尘对视一眼,心说好家伙,还真有鬼!
元智和尚出声问道:“阿弥陀佛!后来又如何?纸钱烧了没有?”
老太太抹着眼泪说:“前天晚上烧了很多,可是这两天吃饭筷子还是立着,晚上睡觉我闺女托梦老是哭,问她怎么了,什么也不说.”
元智和尚沉默了一下,说道:“贫僧已知事情来龙去脉!”
“大师!她到底怎么了?”一家人激灵一下,全都眼巴巴的看过来,连周凤尘也是一头雾水的看向元智和尚.
“你闺女在下面被别的鬼欺负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元智和尚老神在在说:“所以,就上来向家人求救了!”
“那该怎么办才好啊?”一家人火急火燎的问.
“阿弥陀佛——”元智和尚给周凤尘使了个眼色,然后闭着双眼不说话.
“无量天尊!”周凤尘不知道这家伙几个意思,不过也有样学样.
“呃!懂!”
那中年人起身去了里屋,很快拿出一沓钱,放在桌边,“这是孝敬两位大师的!”
元智和尚眯着眼睛瞥了一眼,手上佛珠“啪”的一下砸在钱上,“收人钱财,渡厄消灾,善哉!善哉!且去准备一只活的大公鸡,一只烤鸭,一盘猪头肉,一盘香菇青菜,一碟土豆丝,一瓶二锅头,我二人一见筷子立起,二敬天地鬼神,今晚定要解决了此事.”
元智和尚这神棍的行为,看的周凤尘一愣一愣的,趁一家人去准备东西的时间,看了眼桌上的钱,小声问道:“咱们做法事不得有个具体数目吗?这样乱收,会不会乱了法,显的太贪财了?”
元智和尚“嘘”了一声,拉着周凤尘到了外面走廊上,说:“要啥具体数目,讲究这些干什么!你拜祖师爷吗?”
周凤尘眨眨眼,“不拜啊,我只拜我爹,但是我爹以前给人家做法事,明确规定一次多少钱,你多给了都要找你零钱,绝对不多收一分的,这叫……”
“打住!不拜祖师爷,就别用道家那套,咱们拿钱办事,多多益善,现代人多现实,拿少了说不定嫌弃你道行不够,便宜没好货嘛!”元智和尚大咧咧说.
“有点道理!”周凤尘琢磨了一下竖起大拇指,又疑惑问:“对了,你刚刚判断的准不准?别的鬼真的欺负了那女人?”
元智和尚咳嗽一声说道:“胡诌的!不过也差不离,这里面有很多学问,比如死人托梦给家人,肯定是有所求,但有的事情它们说不出口,就一个劲的胡闹,这就得请大先生出马,也就是你我这样的来解决和猜测了,到时候咱们想办法问,问出来了就地解决就成.”
周凤尘点点头,说:“还真得跟你学学,我抓鬼都太暴力了,不愿意走就直接弄死它!”
元智和尚一脸尴尬,说:“你要想吃这口饭,还真得多学学,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手段,其实这接活也分三种,最简单的是没有鬼,雇主想多了,表演一下就行;其次容易一些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叫送鬼,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它,把它送走;最可怕的是闹恶鬼和修仙畜牲,那叫驱鬼,驱鬼可不容易,搞不好就缠上了咱们,弄的一身骚,就像在你老家秦岭那次一样,这种情况下,就可以使用暴力了!”
周凤尘好奇问:“那准备公鸡和酒菜又是为什么?真敬天地鬼神?”
“敬个叼!”元智和尚说:“没吃宵夜有点饿,咱哥俩喝两盅再说,顺便看看筷子咋立起来的,至于那只大公鸡,等会用的到,就给它用了,用不到咱哥俩带走,明天宰了吃火锅.”
周凤尘肃然起敬,抱拳说:“厉害!厉害!元智大哥以后多教教我!”
元智和尚也不伦不类的一抱拳,谦虚道:“哎呀!贤弟客气了,共勉之!共勉之!”
正说着,这家人出来说已经准备好了.
元智和尚和周凤尘点点头,进了屋,里面果然摆了张桌子,桌腿上绑着大公鸡,桌上放着四道小菜,一瓶酒,然而唯独没有筷子.
元智和尚看了眼老头,那老头指着旁边筷笼子,陪着笑说:“要不你们……自己拿一下看看.”
周凤尘不服这个劲,抬手拿下两双筷子,往桌上一拍,然后一屋子的人都盯着筷子看.
只见那两双筷子慢悠悠的立了起来,没有任何支撑,完全超出了正常物理变化.
周凤尘下意识伸手掰了一下,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绷着一样,很有弹性,手一松又直立起来.
“呵!”他冷笑一声,结起了手印.
元智和尚马上拍了他一下,小声说:“老弟,别急啊!那东西可能就在附近,吃完了再说,别糟蹋东西.”
说着一本正经的念叨一句“小僧元智敬天地!”撕下一条鸭腿.
周凤尘干笑一声,有样学样,念叨着“小道元葱敬鬼神!”撕下另外一条鸭腿.
两人就这么直接用手抓,喝一口酒,抓一口菜,没过一会,满桌酒菜一扫而空.
一家五口人干巴巴的坐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墙上挂钟整点报时,午夜12点整了,叮咚,叮咚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一家五口都吓了一哆嗦.
“干活!”
元智和尚打声招呼,擦擦嘴角,双掌合十,对着筷子说道:“筷子直立问道忙,我且问你有何殇?你是本家老太太吗?”
两双筷子“啪”的一下摔在了桌子上,接着再次直立.
“你是本家老太爷吗?”
筷子再次摔倒,然后直立.
“你是本家女儿吗?”
筷子这次一动不动了.
周凤尘看的直挠头,旁边围过来的一家五口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相.
其实这不过是元智和尚的一种小手段,筷子直立必有蹊跷,在民间一般代表着,家中死去的人惦记了某些事,或有事所求,问身份它就会做出回应,谁问都一样.
“善哉!善哉!”元智和尚自信满满,从兜里掏出一张黄壳信纸,平铺在桌面上,说道:“李家女儿,但有所求,请留字迹,贫僧一一照办,请勿打搅你的家人!”
说着退后两步,旁边一群人都跟着退后.
等了五秒钟,只见那纸张上缓缓出现了一排字迹.
李家五口人一看,瞪大眼睛,呼吸都颤抖起来.
字写了几秒钟就停下了.
那老头心急,抢先几步去看信纸,一看就懵了.
元智和尚和周凤尘对视一眼,心说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一起上前去看,然后面面相觑.
只见那信纸上写了一排圈圈套圈圈,乱七八糟,完全看不懂想表达什么.
“两位大师!”老头哽咽着问:“我家闺女说了什么?”
元智和尚挠挠头皮问:“你家闺女识字不?”
老头愣了一下,说:“识字啊,大学毕业呢.”
元智和尚咳嗽一声,说:“且稍等,我们商量一下.”
说着匆匆把周凤尘拉倒一边,小声问:“写的什么玩意?”
周凤尘也有点懵逼,“我上哪知道去?”
元智和尚脸抽搐了几下,郁闷说:“真特么倒霉催的,原本以为挺容易,这下麻烦了.”
周凤尘问:“怎么了?”
元智和尚说:“她不说出目的,字写的乱七八糟,要不是戏耍咱们,就是另有原因.”
周凤尘皱眉说:“要不逮住再说?”
元智和尚苦笑说:“咱们拿钱,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逮鬼的,就这玩筷子的道行,我都能给她治住.”
周凤尘问:“那怎么办?”
元智和尚咬咬牙,“请她现身吧,当面问!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
“好!”元智和尚抬起头,面上已是一片肃穆,念了声佛号,对这家人说:“你们且藏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出声,我们请你家闺女现身.”
“啊?”
能亲眼看见死去几年的亲人,这真是即惊悚可怕,又让人有些期待,老头一家人都激灵一下,连忙藏在了沙发后面. |
元智和尚在地上点了五根蜡烛,三长两短,又点了一炷香,随后端坐在香后,双掌合十,嘀嘀咕咕念了一段经文,最后单手一指,“菩提树下好还愿,我佛慈悲众生现!李家女儿请显身!”
呜——
门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阴嗖嗖的直往屋里钻.
沙发后的李家五口人,不由顿住呼吸,紧张不已.
周凤尘看的惊异莫名,心说这元智和尚真有两把刷子啊.
“有何需求,请显身对贫僧明言!”元智和尚捏紧佛珠,也有些紧张起来.
“呜……”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女人哭声,屋内的灯光闪烁几下,光线变的朦朦胧胧.
“啊——呜——”
沙发后的一家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小姑娘惊恐的大叫一声,很快又被她爸捂住了嘴.
“呜呜……”
那哭声越来越大,很快打门外进来一道虚影,影子越来越凝实,最后到了蜡烛面前时,赫然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穿着米白色连衣裙的二十来岁女人,长的不错,泪眼磅礴,楚楚可怜.
元智和尚咽了口唾沫,往周凤尘旁边挪了挪.
“有点意思!”周凤尘轻轻招手,五张符箓自行从他怀中飘出,散发着朦胧的黄色光芒,悠悠的打着转.
“老弟慢着!”元智和尚低声呵斥一句,转头问向沙发后面色煞白,紧捂着嘴的一家人,“这女人是你家女儿吗?看仔细了!”
一家人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忙不迭的点头.
元智和尚咳嗽一声,看向那女鬼,“阿弥陀佛!李家女儿,你哭哭啼啼,是有什么需求,还是受了冤屈?”
那女鬼抬起头一个劲的哭,也不说话.
周凤尘皱了皱眉,“你不说话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点头摇头总会吧?”
女鬼摇摇头,又点点头.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对视一眼,元智和尚问:“她什么意思?”
周凤尘说:“我哪知道?”
这时女鬼幽幽一叹,忽然对着两人招招手,然后慢慢的走出门外,消失了.
屋内又恢复了光亮,元智和尚擦擦头上的汗珠,说道:“老弟,这只大公鸡要用上了.”
“什么意思?”周凤尘好奇问.
元智和尚说道:“据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女鬼定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困住了,说不出话,得跟过去看看,才能做打算.”
说着他把大公鸡松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系在公鸡脖子上,又连拍公鸡鸡冠三次,默念一句经文,喝道:“去!”
那只大公鸡哆嗦一下,咯咯叫唤着,跑出门去.
元智和尚急道:“老弟快跟上!这只大公鸡会带你走阴路,追上那女鬼,到时候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记住!阳人走阴路是禁忌,回来时千万不要回头!有人和你说话也不能理!”
周凤尘刚迈开步子,又反应过来,“我自己去?”
元智和尚点点头:“没错!”
“我靠!”周凤尘说:“你怎么不去?”
元智和尚一脸严肃说:“只能去一个人,我本事差,去了不一定回得来.”
“曰!我感觉你在坑我!”周凤尘骂了一句,撒丫子跑出门去.
此时那大公鸡已经到了院门外,周凤尘使出轻身功夫紧随其后.
公鸡个头太小,他怕大晚上跟丢了,一个劲的盯着公鸡看,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上了一条土路,四周乌漆墨黑,影影幢幢,不知是哪里,也不知道怎么走过来的.
他不由激灵一下,心说阴路,阴路,该不会到了阴间吧?
这时眼看公鸡快看不清了,他没时间多想,赶紧加快脚步.
就这么跟了半小时,前方忽然出现一片小山,山上怪石嶙峋,墓碑重重,显的十分荒凉,诡异,这时那只大公鸡跑到一块墓碑前停下,蹲在地上,直点头.
周凤尘小心翼翼的靠近,四处看了眼,然后盯着那墓碑,只见上面照片中是个笑颜如花的年轻女人,看长相正是前面那女鬼.
他松了口气,拍拍墓碑:“出来吧!”
嗡!
打墓碑旁边缓缓出现一个女人,正是那只女鬼,嘤嘤抽泣两声,说道:“道长别怪,我前面没法说话.”
周凤尘不耐烦说:“现在能说了是吧?有什么话就赶紧说,我们哥俩忙了大半夜就等你开口呢!”
女鬼点点头说道:“我死了三年了,心气顺了,按理早该下阴曹的,可是这里有个百年老鬼,禁锢了我,让我伺候她吃喝拉撒,还动不动就打骂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想起去求家人,但是……在阳间说什么做什么,这老鬼都能听见看见,所以……”
周凤尘四处看了一眼,小声说:“一百年道行的老鬼?你的意思让我杀了她?”
女鬼摇摇头,“不是!那老鬼法力高深,一般人打不过他的,我只想让你带我走一段路,只要我进了阴曹,就算摆脱魔爪了,到时候你找我家人多要些钱.”
周凤尘点点头,“事不迟疑!往哪里走,说吧!”
女鬼指向一旁,“那里!”
当下周凤尘抱着大公鸡在前,女鬼跟在后面,往一个黑漆漆的地方跑去.
跑了一阵子,前面出现一片稀奇古怪的地方,有成堆的死人骷髅,有屋子,有破马车,有小河,而且所有东西上面都贴着古老腐朽的符箓,看起来非常奇怪.
女鬼哆哆嗦嗦的藏在周凤尘身后,说,“阴间通道就在前面,可是每次到了这里我都过不去,那些符会打我,就拜托道长了!”
“小意思!”周凤尘伸手将女鬼拎起来连着大公鸡一起抱着,脚下一点,加快了速度,遇到符箓打来的光芒伸手一挥就能散去.
没过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一片幽幽的光亮,仔细一看,是一座造型古怪的大门.
“到了!多谢道长!下辈子我要嫁给你这样的人,给你生一堆孩子.”
女鬼大喜,挣脱怀抱,跪下去连磕几个响头.
“扯什么玩意!想一出是一出.”周凤尘猛的挥手,“赶紧走!”
“好的!嘻嘻,道长请原路返回吧,小心点,我走了!”
女鬼说着,身形一闪进了大门,眨眼间消失了.
周凤尘盯着大门感觉十分好奇,心说里面该不是阴曹地府吧?悄悄凑过去,准备往里看,谁知刚到跟前,整座门都没了.
他顿觉遍体生寒,打个哆嗦,赶紧往回走,走了十多分钟,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三岔路口,都是一样的荒草丛生,烟气缭绕.
周凤尘停下脚步,整个人都懵了,刚刚急着赶路,也不知从哪条路过来的,这特么怎么原路返回? |
这件事说起来十分离奇.
老头姓王,是个商人,他有个孙女叫王欣,今年十九岁,刚读大一.
前些天逢周末,王欣和几个同学去市郊的北蟒山游玩,爬到半山腰时,忽然下起了大雨,几个女孩子慌不择路的跑进了一个山坳,雨雾中看见前面有间小小的神庙,就一头扎了进去.
这庙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里面蛛网遍布,满地灰尘,残破的不像话,王欣几人掏出纸巾在地板上打扫出一片干净地儿,坐着玩手机等雨停.
外面倾盆大雨,光线暗淡,王欣玩了会手机感觉无聊,就随意的打量着破庙,发现最里面那灰扑扑的泥塑雕像的眼珠子晶莹剔透,非常好看.
她感觉好奇,走过去扣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就把泥塑掉像的眼珠子给扣了下来,这东西看起来非金非玉,光华内敛,瞳孔,眼白都有,栩栩如生,捏在手里还冰冰凉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心说八成是好东西,顺手又把另外一颗眼珠子也扣了下来,两个合在了一起塞进了包里.
没过多久雨停了,几个人出了山,王欣和同学分开后回到家里,献宝似的把一对泥像眼珠子拿出来给家人看,王老头一家都觉得奇怪,他们家算的上大富之家,什么金银珠宝都见过,可是这对眼珠子的材质却听都没听说过.
王老头就问王欣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王欣实话实说,说是从北蟒山破庙中的“泥菩萨”眼睛里扣的.
王老头虽然不是拜佛,奉神的信徒,但见多识广,见过不少怪事,当时就觉得这东西不祥,从王欣手里要了过来,放在大厅的一个玉盘子里,上面用布盖着,准备过几天找个朋友来看看.
当天晚上,吃过晚饭,王老头早早睡了觉,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一个尖嘴猴腮,眼窝血淋淋没眼珠的人对着他怒气冲冲说:“我的眼睛被你藏哪了?”
王老头惊骇欲死,今天可就藏过一对眼珠子,连忙回答:“放在大厅里的盘子中,掀开布就可以看见.”
那人“哼”了一声眨眼间就不见了.
早上起床,王老头擦擦冷汗,觉得这梦做的太蹊跷了,想起那对眼珠子就下楼去看看,这一看,冷汗直流,只见那盘子上的布被掀开了,盘子中的一对眼珠子不见了,地下还有一排湿哒哒的古怪泥脚印,一直通到大门外.
很快家人陆续起床,见王老头干巴巴的站着一动不动,觉得奇怪,一问情况,全都吓的不轻.
王老头对家人说,这事情古怪了,八成遇到了脏东西,赶紧把小欣喊起来,问问是哪座庙,咱们去烧烧香,认个错.
王老头的儿媳妇匆忙去了王欣房间,然而很快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说小欣出事了,怎么喊都喊不醒.
一家人上楼一看,果然是这样,王欣牙关紧咬,面色发青,无论怎么叫喊都喊不醒.
随后把王欣送去了医院,结果抢救一天也没给弄醒过来,医生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王老头怀疑这是招惹了那眼珠子的主人的缘故,不是普通医生能治好的,干脆把孙女接回了家,带着人准备好纸钱,香烛,贡品去北蟒山找破庙,奇怪的是,北蟒山并不算大,几十个人却找了一整天,也没发现有什么破庙.
王老头怀疑孙女是不是记错了地方,又找到了当时和王欣一起去游玩的几个女同学,让她们带路,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事情过去了三天,王老头一家愁眉不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天晚上半夜三更,王欣忽然醒了过来.
王老头一家都很开心,问她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昏过去了.
王欣却对家人说了一段奇怪的话:黑乌君说我扣了他的眼睛,和他有缘,把我接去了他家,让我做他老婆,我不愿意,骗他说,要经过父母和爷爷的同意才行,他就把我送了回来,现在托了媒人上门,应该快到了.
王老头一家惊慌失措,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这种可怕,诡异的事情.
正在这时楼下响起了敲门声.
一家人都吓了一跳,没人敢动.
敲门声一直不紧不慢响着.
王老头心说是祸躲不过,这样下去不行,就带着儿子小心翼翼的下楼开了门.
外面站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长的眉目如画,比女孩子还漂亮,提着一堆礼品,说起话来也是彬彬有礼,“小子萌乐,受人之托来做回媒人!”
王老头和他儿子都知道这男孩不是人,只觉头皮发麻,脊背发凉,也不敢搭话,吭吭唧唧的让到一边.
那男孩子进了屋,把礼品放在桌子上,四处看看,回头抱拳说道:“令千金与黑乌君有缘,希望老先生和这位兄弟能够答应,也好成就一段佳话.”
王老头和他儿子哪敢说不?万一对方恼火了,把全家都吃了怎么办?连忙颤颤巍巍的点点头.
那男孩子又说了一堆好话,最后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恭喜恭喜!小子告辞!”
说着身形一闪消失了.
王老头和他儿子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浑身都是冷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那男孩子说的话,楼上的家人也听见了,一时间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接下来一家人都挤在王欣房间守着,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外面起了风,一家人强打精神小心翼翼看着四周,然而不知不觉中全睡了过去,也不知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王老头发现一家人都躺回了一楼的沙发上,赶紧挨个的喊醒,随后一起上楼去看王欣,结果发现女孩子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睡的很熟,而床单上满是秽物,地下扔满了纸巾,不用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从那天开始,黑乌君两天来一次,也看不清长个什么样,一来我们就睡着了.”
王老头面色愁苦,眼睛泛红说道:“别看我找了这么多小兄弟过来,其实一点用都没有,那黑乌君一到,全部会睡过去.”
等王老头说完,元智和尚觉得脊背发凉,也说不出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之类的话了,这事他一点把握也没有,只好干巴巴的看向周凤尘.
周凤尘听的皱紧眉头,想了想,问:“你前面说,请过两位先生,他们怎么处理的?”
王老头儿子接话说:“第一个自称茅山的,来开坛作法,做着做着我们睡着了,早上起来一看,法台还在人没了,中午发现死在了不远处的池塘里;第二个也是个道士,不知道哪里的,他摆了辟邪阵,结果第二天死在了隔两条街的公厕里.”
周凤尘点点头,又问:“那黑乌君今晚上来不来?”
王老头看了下时间,咽了口唾沫说道:“还有一个多小时差不多该来了!” |
元智和尚这一嗓子把店里人都给吓了一跳,老板娘拍拍胸口,埋怨说:“死和尚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哪里失火了呢,说吧,找我们家小周干什么大买卖?偷人?”
“个老娘们懂什么玩意儿!”
元智和尚翻了个白眼,看见周凤尘从厨房里出来,激动说:“老弟……”
“嘘!”周凤尘给他使了个眼色,又对老板娘打声招呼:“我先下班了.”
两人出了门,周凤尘郁闷说道:“我说和尚老大,有事别嚷嚷啊,弄的全世界都知道咱们是神棍,不太好.”
元智和尚瞪眼道:“怎么叫神棍呢?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大师!要我说,你这个破工作不干也罢,一个月一千八,丢不起那人.”
周凤尘边走边说:“这工作是个幌子,瞒着我家人,横竖也不累.说吧,什么大买卖?”
元智和尚神神秘秘说:“北城区有个有钱人,这两天家里出了怪事,他们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是愿意出十万块,十万块钱啊!你知道是多少吗?”
周凤尘觉得头皮发麻,说:“先别提钱,你怎么又没打听底细?兵书上都说了,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什么底都没摸,咱们怎么干?”
元智和尚干笑道:“还没上升到用兵法这种高度,上次是意外,这次咱们悠着点,见好就收.”
“好吧!”周凤尘点点头,又好奇问:“对了!你这些活都是从哪里接的?”
元智和尚咳嗽一声说:“你白天上班,而我白天摆摊,和那些算命瞎子套近乎扯淡,总能打听到一些事情,事后一联系,谈妥了就上门,这里面事情很复杂,我改天再慢慢教你.”
周凤尘竖起大拇指,“服!”
“客气!”元智和尚嘿嘿直笑,“走,抄家伙干!”
……
两人回出租屋穿上行头,带上零碎的法器,出门打辆车直奔北城区.
到了地头,发现这户人家住的是一栋别墅,里面灯光大亮,人声鼎沸,非常热闹.
两人面面相觑,这是干什么,出怪事了,还是办喜事?
元智和尚上前“啪啪”拍打几下大院子门锁,里面马上安静了,五六个汉子急匆匆的走出来,领头的一个四十来岁汉子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们,问:“是白天联系的大师吗?”
元智和尚立即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贫僧元智,听说贵宅出了怪事,特来查看一番.”
有过一次经验,周凤尘也是熟练的一甩拂尘:“无量天尊!贫道元葱,特来相助!”
“元智,元葱?”那中年人摇头笑笑,打开大门,态度不算热情,口气跟使唤吓人似的,“进来吧!”
说着带人走在前面.
周凤尘有点不太舒服,看了眼元智,小声问:“这是什么意思?没把咱们当回事?”
元智和尚摇摇头,说:“这是不太相信我们,认为咱们俩是来骗钱的,有钱人都这德行!”
“他mlgb的,好像是我求他似的,这活不干了!”周凤尘转身要走,他本来就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有点反感,雇主还这德行,太无聊了.
元智和尚赶紧拉住他,劝说:“哎呀!我说老弟,别发脾气啊,想赚钱有时候就得不要脸,等会儿咱们把事情解决了,他们一准倒过来跪舔咱们,你瞧好吧!”
“我只是感觉太掉价,也有点不靠谱,懂吧?”周凤尘挠挠头,不情不愿的跟着进了大厅.
大厅内金碧辉煌,装修的非常阔绰,两人一进门还没来得及看仔细,数十个汉子提着刀枪棍棒,摩拳擦掌,黑压压的围了上来.
元智和尚吓了一跳,而周凤尘火气蹭蹭直冒,心说这是干什么?吓唬我?他冷冷道:“要打架咱们出去找个宽敞地儿,五分钟干不趴他们,算我输!要驱鬼降妖,就让这些个废物给老子滚一边去!真他娘的给脸了!”
一群汉子顿时火冒三丈,瞪着眼睛就要动手,人群后传来一声轻咳,汉子们立马恭敬的退到一边.
大厅中的沙发上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前面开门的中年汉子站在他后面.
老头打量一下周凤尘和元智,笑道:“有胆色,不错!请坐!”
周凤尘带着元智和尚自顾自的坐在对面沙发,四处看看,开门见山道:“老头,你家出了什么事,说吧!”
那老头愣了一下,没想到周凤尘这么直接,挥挥手,身后汉子打开皮包掏出整齐的钞票放在桌子上.
老头拍拍钞票,说道:“实不相瞒,你们是第三批大师,前面两位法力不够都已经死了,所以,我劝二位想清楚,不要逞强,当然!如果你们真有自信,事情办成了,这里是二十万,全部拿走!”
又加了十万!元智和尚怦然心动,明面上却皱眉说道:“什么事你还没有说.”
老头还是没有直面回答,说:“91年我去湘西谈生意,在那里遇到一个茅山道长,他的纸符非常厉害,捏着手指头,那符能满天飞,可惜如今这社会,找不到这种高人,你们介不介意露一手看看?”
元智和尚为难了,悄悄碰了下周凤尘.
周凤尘想了想,手指轻轻拍着桌子,十多张符箓悄无声息的从他怀中飘出来,冒着幽幽的光芒,他捏着手印,轻轻一晃,那些纸符直奔窗户,“啪”的一下,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嚯——”
不远处的一群汉子吓了一跳.
老头和他身后的汉子瞪着眼睛,不由打了个哆嗦.
连元智和尚也吓的不轻,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周凤尘玩符,心里吃惊,表面冷冷一笑,对老头道:“是这个吗?”
“是是是!”老头和那汉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恭敬的看着收起符箓的周凤尘,“道长是真道长!”
元智和尚摆起了谱,“别说那些虚的!我这兄弟脾气不好,快把事情说说吧.”
“是是是.”老头子压低声音说:“我家里闹妖怪,我那孙女受了大罪了……” |
前面出现两条荒凉的岔路,按照元智和尚的说法,阳人走阴路本身就是一种禁忌,所以回来时千万不能回头,否则容易出事!这意思就是选错了路,也不能回来重新选择一次了,得一条道走到头.
“这该死的女鬼,也不知道提个醒!”
周凤尘骂了一句,两边看看,感觉非常纠结,本来挺简单的一件事,搞来搞去变复杂了,简直是要人老命啊!
这时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公鸡,不由拍拍脑门,怎么忘了这茬?
他把公鸡放在地面,轻轻拍拍鸡屁股,干笑一声,“鸡哥!咱兄弟俩能不能回去,就靠你了,选哪条,你看着办吧!”
“咯咯……”
那公鸡叫唤两声,耷拉着脑袋,跟生了鸡瘟一样,一动也不动.
“呃!”
周凤尘愣了一下,再次拍打两下鸡屁股,说道:“鸡哥,鸡爷!关键时刻可不能掉链子啊,这鬼地方是哪里咱们都不清楚,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咯咯……”
大公鸡忽然倒在地上,扑棱几下翅膀,两腿一伸,死了!
“我靠!”
周凤尘急了,蹲下去就是两巴掌,“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起来!”
大公鸡死的透透的,哪里还有反应?
他看看四周古怪的环境,心跳加快起来,未知是最可怕的,老爹从来没教过他走阴阳,和迷失在阴间相比,鬼啊怪的都变得可爱了.
“天地玄位,左为尊,右为辅,就选你了!”过了好一会,他站起来,咬咬牙上了左面一条道.
越往前走,越是偏僻荒凉,而且色彩非常单调,都是黑白色,就这么走了十分钟,四处乌漆嘛黑,也没见到来时的骷髅,马车等东西.
“可可……”
这时前面斜刺里传来一道奇怪的声音,周凤尘打了个激灵看过去,什么也没看清,肩膀上突然多了个冰凉的小手,随即一个女人笑呵呵说:“小道士哥哥,你要去哪里呀?”
哪来的女人?
周凤尘下意识就是一个“驴弹踢”,不能说话,不能回头,我踢你还不行吗?
谁知一脚踢了个空,那只小手仍旧放在肩膀上,“呦呦呦!小哥哥好凶呢,吓死人家了.”
周凤尘心说,我曰,道行不低,跑吧,当下双腿一绷紧,撒丫子就跑,跑了半里地,直到肩膀上的小手没了才停下来.
前面道路稍微宽了一些,他不由松了口气,谁知一口气松到一半,身后猛然传来一道声音:“哎呀!小伙子你踩到我老人家了!”
听声音像是个老太太.
周凤尘一口气差点没匀过来,暗骂一句,不出声也不回头,自顾自的往前走,好在那声音并没有阴魂不散的跟着.
就这么又走了半小时,前面环境一成不变,土路,荒草,荒草,土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周凤尘不由有些急了.
正在这时,后面冷不丁的传来李家女儿焦急的声音,“道长等等我!我没进去!”
“咋了?”周凤尘下意识回头看去,这一看,才发现上当了.
后面跟着十多个影子,随着他的回头,那些影子连带着枯草全部消散了,随之出现一片氤氲的漩涡.
周凤尘只觉得脑袋一沉,一晕,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被抽走一样.
“不好!摄魂!”
他连忙闭上眼睛,弓马沉腰,双手结印,“玄九,定魂咒!心念如一,不动永恒,急急如律令!”
咻咻咻咻咻——
跟拉风箱一样,来来回回挣扎,好一会,那种感觉才消退.
周凤尘冷汗淋漓,扭头,睁眼,跑路.
又跑了十多分钟,前面突然传来一道哭声,凄凄惨惨,跟死了家人一样.
还没完没了了!
周凤尘咬咬牙,迎面走去,到了跟前,发现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坐在一块石头上,小脸煞白,眼泪汪汪.
见周凤尘过来,那女孩子哆嗦一下,瞪大眼睛,说道:“你是什么鬼东西?不,不要过来!”
周凤尘把不能说话的事忘到了脑后,嗤笑说:“奇怪了,在这种地方你好意思说我是鬼?”
那女人嚎啕大哭:“呜呜,你不是鬼,难道我是鬼吗?也不知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好吓人!”
周凤尘愣了一下,心说这女孩言行举止很正常啊,难不成真是个女孩子迷路了?
他悄悄打开天眼看去,可是这鬼地方阴气太重,迷迷糊糊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女孩子又说:“你要去哪里?能带我一起吗?这地方太吓人了.”
周凤尘打消了疑惑,点点头,“出不出的去,我也没把握,要想一起走,赶紧起来!”
女孩子幽怨的瞪了他一眼,“人家腿吓软了,走不动,你能背我吗?回头我给你钱.”
周凤尘嫌她啰嗦,走过去抱起来往身上一抗,抬脚就走.
走了一阵子,周凤尘问她怎么进来的,女孩谈吐清楚,说自己在市区一家电子厂里面上班,下班了出来买夜宵,结果走着走着就进来了,怎么也出不去了.
说完她又问周凤尘是怎么进来的,周凤尘支吾一句,说我是来送人的.
这时女孩子忽然趴在周凤尘耳边,笑嘻嘻说:“小道士,如果有只鬼趴在你的背上,你该怎么办呢?”
“如果有……”说到这里,周凤尘一下子顿住了,缓缓转过头,就见女孩子依旧在笑,不过笑着笑着,嘴里慢慢伸出两颗长长的獠牙,恶臭扑鼻而来.
“好个孽畜!真会演戏!”
周凤尘吓出一身汗,双手用力一掰,就想将她扔出去,谁知背上一沉,跟背着个千斤巨石一样,“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
背上的女孩疯狂大笑,笑了好一阵子才冷冷说:“小道士,胆子可真大,竟敢放走我的奴仆,我让你死!”
说着张嘴就咬.
周凤尘明白了,是那只百年老鬼找上门了,挣扎一下,一动也不能动,眼见肩头要被咬破了,连忙用力的结起手印:“玄……八……风影遁!急!”
背上一松,整个人窜出去七八米,回头一看,那女孩没了,原地多了个穿着清朝宫女装,带着“大拉翅”的中年女人,青面獠牙,十分可怖,正奸笑着扑来!
“娘了个碧!我今天非得弄死你不可!”
周凤尘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伸手,手上多了几张符箓,弓马沉腰,用力甩出,接着双手迅速结印三次,放与眉心,口中念念有词:“玄十一,八卦符杀!乾,震,坎,艮,坤,巽,离,兑……起卦!”
咻咻咻咻……
八张符箓瞬间包围那清朝女鬼,接着八卦图一现一隐,“啪啪”炸响.
那女鬼脸色大变,身上青烟直冒,惨叫不迭,满地打滚.
周凤尘趁机冲过去,弹跳而起,捏着手印,当头戳下:“玄六!千击破!死!”
砰!
清朝女鬼整颗脑袋都爆开了,惨叫声戛然而止.
周凤尘收了符箓,喘着粗气退后几步,破口大骂:“死和尚!抓鬼!抓鬼!抓你娘的鬼!累死我了!”
就在这时远处黑暗中忽然刮起了狂风,浓郁的阴气四处乱窜.
周凤尘皱皱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赶紧撒丫子扯呼.
跑了三分钟,前面忽然出现一片光亮,也不知是什么鬼地方,但有光明的地方,总归是好地方,周凤尘紧跑几步一头扎了进去.
砰!
不知道撞到了什么,撞得脑门疼,他抬头一看,四周乌漆嘛黑,好像处在一个很狭小的密封空间中,旁边还有些衣服一样的东西,手一碰来回打晃.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沉闷的类似敲门的声音,一个大嗓门喊道:“老婆!老婆!你在干什么?赶紧给我开门!” |
一个女人睡意朦胧的咕咕哝哝:“王八蛋!怎么不死在牌桌上,烦死了.”
接着是拖鞋的“啪嗒”,“啪嗒”声.
咯吱——
房门打开了.
那大嗓门声音清楚了一些,“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是不是趁我出去打牌,在家里藏了野男人?”
女人打了个哈欠,骂道:“滚!老娘找你这么一个男人就够糟心了.”
“哼!谅你也不敢!”那大嗓门说着声音越来越近.
周凤尘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四处摸了摸,好嘛,是在人家衣柜里,也不知怎么进来的,难不成衣柜下面是个通往阴路的路口?
正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时,眼前一亮,衣柜门被打开了,一个胖男人脱着衣服准备拿衣架,往他一看吓了一跳,后面一个瘦小的女人当场懵了.
周凤尘满脸尴尬,说:“大哥,我如果说,我刚从阴间回来,你相信吗?”
“啊——”
那胖男人几乎疯了,撕心裂肺的大吼:“李小红啊李小红!你这贱人,还说没藏野男人,都玩角色扮演了!道士很能干是吧?”
周凤尘赶紧挥手:“大哥你听我说……”
“说你马勒戈壁!”
沙包大的拳头打了过来.
……
“你大爷的!”
周凤尘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紧着被撕破的衣领子出来,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对夫妻太不讲理,合起伙来跟自己撕扯,偏偏自己有理说不出,动手吧,就他们那虚的跟烂萝卜似的体格,说不定一巴掌就给拍死了,结果扯了半天,好容易才把他们打晕了跑出来.
此时天快亮了,也不知这里是哪,周凤尘找上马路,打辆出租车直奔姓李的人家.
到了地方,天已经大亮了,元智和尚和一家五口人正焦急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见周凤尘回来,眼睛一亮都围了上来:“回来了!怎么样了?怎么样?”
周凤尘看着他们,幽幽说:“你们猜!”
“这怎么猜?”元智和尚凑过来,眨眨眼:“老弟!看你搞的这么狼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你大爷!”周凤尘怒道:“以后不跟你一块瞎搞了,差点把老子玩死!”
元智和尚陪着笑说:“你瞧瞧,这无名怒火哪来的,好好说嘛,这么大个道长!”
周凤尘深吸一口气,仔细一想,还真怪不了谁,都是自己愿意的,挥挥手,“先喝口水.”
一群人进了屋,周凤尘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温水,想起女鬼墓碑上的名字,问这一家人,“你家闺女叫李晓莜吧?”
“是啊!是啊!”一家人点头不迭.
周凤尘当下把怎么见到墓碑,那女鬼怎么被一只百年老鬼欺辱,自己又是怎么带着女鬼下阴曹的,大致说了一下,末了说:“好了,这事儿已经彻底解决了,你们家可以高枕无忧了.”
一家人都听的唏嘘不已,只有元智和尚感觉周凤尘话说了一半,匆匆说了几句收尾话,拿着钱,在一家人感恩戴德中和周凤尘一起离开.
出了李家,元智和尚问:“老弟,是不是中间出了岔子?”
周凤尘骂了一句,把怎么走岔道,打死清朝老鬼的过程说了.
元智和尚听的脸色发白,感到一阵后怕,说老弟,也得亏是你这种猛人,换了个人这么玩,非得死在那不可,那种地方怎么能记岔路呢?记岔路你也不能回头说话啊,不然啥事也出不了,你这是白费劲了.
周凤尘郁闷说:“我上哪知道去,我没这么玩过啊,这买卖是不是有点亏?”
“亏大发了!”元智和尚也觉得挺郁闷,“我还以为是坟墓被平了,或者被压上了什么东西,谁知道结果是这种诡异的事情!”
这时路过一家早餐店,两人打包一堆豆浆包子,回了出租屋,周凤尘边吃边问:“那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知道什么是阴阳两界山吗?”元智和尚问.
周凤尘摇摇头.
元智介绍说,阴阳两界山不是真的一座山,而是一种称呼,也叫阴市,传说中人死之后,鬼差会锁着鬼魂从那里进入阴曹,但这阴市处在阴阳交界点,面积太大,出口,入口也很多,所以很多千百年道行的老鬼也会躲在里面修行,而鬼差们事情多,也没功夫管束.
“说的还挺玄乎.”
周凤尘把包子吃完,又把那些马车,骷髅,房子和上面的古老符箓的事情说了出来,结果把元智和尚问的一愣一愣的,说:“我哪里知道,我没听说过啊!”
接下来两人聊来聊去也没什么聊头,是时候“分赃了”!
元智和尚就把赚的钱拿出来,一数不多不少一万一,然后分成两份,一份五千五,又从自己那份上面抽出两千,往周凤尘身边一拍,豪气万丈说:“你出力多,多分你两千,别跟哥客气!”
周凤尘压根不知道什么叫客气,眼睛一亮,抓起来就塞进自个的皮包里.
元智和尚抽了抽嘴角,又哈哈一笑:“老弟!哥哥就问你爽不爽,来钱快不快吧?”
周凤尘揉揉鼻子:“说实话,还挺过瘾!”
元智和尚更乐了,打了个哈欠,说睡了睡了,忙了一夜.
周凤尘早上还要上班,也觉得有点困,脱了衣服躺在床上先眯他一会.
勉强睡了个囫囵觉,爬起来紧赶慢赶,到了店里还是迟到了.
店门口停了辆白色宝马车,大厅里老板娘正陪着两个人说话,见周凤尘进来,脸上堆满了笑意:“哎呀!小周你家阿姨和小妹来了.”
“儿子!”
“哥哥!”
老妈打扮的十分富态,妹妹漂亮可爱,两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呃!”周凤尘揉掉最后一粒眼屎,看看老板娘又看看老妈和妹妹,问:“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老妈拉着他坐下,问长问短,明明一晚上没见,跟过了好久似的,妹妹陈思雅也在旁边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起哄.
就这么聊了半小时,周凤尘有点急,说:“你们……是不是有事啊,我还要上班.”
老妈扭捏了一下,一句话把周凤尘打懵了:“儿子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怀上你了,所以,我给你找了个姑娘,是我同学的闺女,24岁,别嫌大,女大三抱金砖嘛,人家在银行上班,小模样长的还可以……”
“可别……”
周凤尘冷汗直冒,好说歹说总算把事情推掉了.
完事老妈又和他约法三章,一个月最少要回家四次,没钱了回家拿,不准不声不响的离开东海市,最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老妈和妹妹一走,老板娘和老李三人都围了上来,老李就撇嘴说:“我说你个小周,家里那么有钱,咋跑咱们店干厨子?微服私访呢?”
老板娘更离谱,搂着周凤尘的脖子,笑嘻嘻的说:“小周啊,你妈给你张罗着结婚呢,要不要考虑一下姐姐啊?女大十抱金库嘛,别看姐姐三十岁了,但姐姐有经验啊,明年就能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呵呵呵……”周凤尘一头瀑布汗.
……
就这么白天上班,下班,晚上和元智和尚挤在一张床上扯淡打屁,过了两三天.
这天晚上七点半,周凤尘还没下班,元智和尚直接杀到了店里,大喝一声:“老弟!接了个大买卖,干不干?” |
王老头说完,和他儿子一脸希冀的看着周凤尘.
元智和尚在旁边咳嗽一声,说道:“阿弥陀佛!这妖孽非同一般,且等我二人商议一下.”
拉着周凤尘急匆匆出了屋.
“老弟这事不能干.”
到了院子中,元智和尚一脸严肃说:“那妖孽来路不明,法力不明,咱们是混江湖的,没必要拼命!走他娘的!”
周凤尘揉揉鼻子说:“这事吧,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把人一家子扔下,咱们跑路……我感觉有点太孬种了,而且我现在心里跟猫抓的一样,很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要命了!”元智和尚压咬牙低声音说:“没听那老头说,前面都死了两位大师了,你敢说自己比人家强?”
周凤尘摇摇头:“我没这么说,但是我逃命本事强啊,我老爹活着时,说我的逃命功夫天底下能排前十.”
“呃!”元智和尚哑口无言,心里郁闷的不行,这小子怎么有时候这么死脑筋呢!
周凤尘看看四周说道:“要不你先回去,我看看能不能干,赚了钱回头分你一半.”
元智和尚叹了口气:“你这话说的,咱们兄弟,我怎么能扔下你自己跑路?干就干吧,但是先说好,一旦事情不对,咱们撒丫子就跑!”
“没问题!”
……
回到大厅,沙发上又多了一个老太太和一个中年妇女,都是王老头家人,一家子也明白周凤尘才是今天真正的大师,全都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道长……”
周凤尘想了想,指着一旁的一群汉子,“让他们先走,人多不好办事.”
王老头照办,等那些汉子走后,周凤尘说道:“你家孙女在哪,带我去看看.”
王老头一家连忙前面带路,一群人上了二楼,那中年妇女推开一个房间门,只见里面装饰的一片粉红,中间的大红床上坐着个女孩子,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周凤尘盯着女孩子看,只见这女孩子长的不错,青春靓丽,五官秀气,只是此时身体非常消瘦,面色发青,没有半点血色.
“你们看什么?”那女孩子忽然怒气冲冲说道:“爷爷!你们又请大师来送死!我不是说过了,我愿意,我喜欢黑乌君,他是我老公,我想跟他在一块.”
“道长!这……”王老头一家可怜巴巴的看向周凤尘.
周凤尘走近女孩,问道:“你叫王欣,对吗?”
女孩子不屑的看着他,“是啊!你是哪里来的道士?不怕死吗?”
周凤尘点点头,“我当然怕死,但是我没被鬼怪糟蹋啊,啧啧真惨啊,天天被妖怪玩,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咯!真恶心!脏!”
“你胡说八道……”王欣恼羞成怒,脸色发紫,噗的吐出一口淤血.
周凤尘趁机上前,对着王欣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道长!你这是干什么!”王老头一家刚刚见周凤尘乱说话,就觉得无法理解,此时一看动手了,都吓了一跳.
然而下一刻他们都懵了,只见王欣一口淤血吐出后,嘴里又吐出一团黑糊糊黏糊糊,像淤泥一样的东西,顿时满屋子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气血沸腾,一刺激就吐血,这说明血气浮于表,已经流失了很多,而且阳气已尽,肚子里还残留妖孽的秽物,今天我不来,她活不了七天.”周凤尘捂着鼻子说.
王老头大吃一惊:“那,那可怎么办才好?”
周凤尘笑了笑,趁王欣迷糊着,一手刀将她砍晕,“先抬下楼再说.”
一群人抱着王欣下了楼,王老头彻底放心了,看来这个道长真有本事,这事有希望了,赶紧问道:“接下来呢?”
周凤尘看了眼元智和尚,指着桌子上的钱问:“这些确定都给我们吗?”
王老头点头说:“只要这事能办成,您拿走!”
“那好!”周凤尘搓搓手,“我画个符,保你们不会晕倒,然后找个人假扮你孙女,等会那黑乌君来了,我动手治灭了它,你孙女的病自然就好了!到时候给我钱.”
一家人自然没有意见,周凤尘从怀中掏出一张空白黄纸符,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了个“灵”血字,口中低喝:“吾敕此符,普扫不祥,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之光,捉鬼天蓬力士,破病镇煞金刚,急急如律令!”
画好之后,贴在大厅一角的阴暗处,说道:“这符可保阴邪之气不侵,你们站在下面,不要出声,不要乱动.”
王老头一家人连忙抱着王欣跑到符下,元智和尚也是吭吭唧唧的站了过去.
“接下来……”
周凤尘打量一下几人,心说完蛋,没有一个能假扮王欣的,干脆对元智和尚说:“和尚老大,要不你……”
“我不行!”元智和尚一本正经的拍拍肚腩,“你瞧我这大肚子,再看我这个头,和这小妹子哪里像了?”
王老头出声说:“道长,要抓紧了,快,快来了!”
周凤尘一看墙上挂钟,差十分钟凌晨十二点,说道:“算了,我自己来!楼上房间有王欣的衣服没?”
王老头儿媳妇点点头:“有有有!”
“你们千万别出声,不然出了事可别怪我!和尚老大,这里就交给你了!”周凤尘交代一句匆匆上了楼.
周凤尘上楼怎么换衣服不说,就说楼下一家人紧张的浑身发抖,王老头压低声音问:“大师,道长他,他能行吧?”
元智和尚也是感觉一阵揪心,心说周凤尘等会打不过,不会不管我吧?看了眼身后的符箓,稍微松了口气,表面风轻云淡,说道:“你放心,我们兄弟俩杀的厉鬼妖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下海擒鳖,上山捉虎,不知干了多少次,他在楼上,我在楼下,绝对万无一失!”
“那就好!那就好!”一家人放心不少.
就在这时,屋里灯光忽然灭了,外面响起了呜呜的风声.
“来了,来了!”王老头压低声音说着,一家人都捂住了嘴,趴在了地上.
元智和尚心跳加快,也跟着趴在地上,紧紧盯着大门.
过了会外面风声小了些,只听房门咯吱一声,一道模糊的影子诡异的走了进来,身上散发着阵阵黑色的气息.
那些气息满屋子乱窜,然而到了众人跟前时,被身后的符箓一弹,又绕开了.
那影子觉察到异常,轻轻“咦”了一声,走了过来.
元智和尚和王家人都觉得脊背发凉,头皮发麻,大气都不敢喘.
元智和尚硬着头皮抬头看向这身影,发现这人长的奇丑无比,眼歪嘴斜,头大身小,浑身湿漉漉的都是泥水,跟个怪胎也差不多.
这人到了跟前,明明盯着符箓和元智一群人,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看见,磨蹭了一会,身形一闪就到了楼上,到了王欣卧室门前,嘎嘎一阵怪笑,穿门而入. |
回到包间,元智和尚撇开四个小姐,悄悄问周凤尘:“刚刚那些人你认识?”
周凤尘说:“认识,和我比过武,不过功夫太差劲了.”
元智和尚点点头,说:“那个和尚太奇怪了,头上骑着个小女孩.”
周凤尘说:“你也看见了?实话说,我不但认识他们,连那和尚脖子上骑着的小鬼我也认识.”
“小鬼你也认识?在哪认识的?”元智和尚有点糊涂.
周凤尘说:“我和一个萨满教的长毛怪有过节,那个长毛怪非常厉害,养了五只奇怪的小鬼,这和尚脖子上骑着的就是其中一只,不知道他们怎么卯上了,我怀疑那长毛怪就在附近.”
能被周凤尘夸成很厉害的人,肯定不是简单人物,元智和尚干巴巴说:“要不咱们……”
周凤尘挥挥手:“咱们玩咱们的,长毛怪不是我的对手,他要敢来,我这次非得逮住他不可.”
“妥了!”
元智和尚放心了,转身回到座位,一手搂着一个妹子,“哎呀!我的脸蛋怎么有点痒,你们谁用嘴唇给我挠挠.”
“嘻嘻嘻……”
夜总会的妹子哪个不是风月场的老手,两个女孩笑嘻嘻的一人亲了元智和尚一边脸蛋,留下两道深深的口红印.
周凤尘看的眼睛都直了,再看看自己的两个妹子,连忙跑过去,喘着粗气说:“哎呀!我的手有点痒,你们谁用胸给我挠挠?”
“嘻嘻,你好坏!”
“坏蛋!哎呀!疼!”
“哈哈哈……老弟牛逼克拉斯啊!”
“和尚老大客气了!”
接下来哥俩可劲的玩吧,喝啤酒,玩骰子,打开卡拉OK瞎瘠薄乱唱,把四个妹子唱的一愣一愣的.
接着六个人又一起跑上舞池跳舞,说到跳舞,元智和尚跳的虽然难看到没朋友,但是好歹有个模样,周凤尘就完全不行了,也不知跳的是武术还是舞蹈,狂甩乱扭一通,跳着跳着,发现舞池中就他自己了,另外五个人躺了一地.
……
“吸——”
晚上十一点,终于玩尽兴了,两人提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出了夜总会,元智和尚捂着有点发青的脸直吸冷气,“老弟你这跳的真是太牛了.”
周凤尘还是能听出来好坏话的,干笑道:“放的太开,没收住.”
正在这时一群人从前面街角匆匆的路过,周凤尘皱了皱眉,说道:“是蒋锁神和一木和尚那群人,他们也不玩了,这是干什么去?”
元智和尚也觉得奇怪,说:“那里再往前好像是郊区了吧?”
“走!跟过去看看.”
周凤尘打声招呼,率先追了上去.
……
蒋锁神一群人神色慌张,一路小跑着,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而前面越走越偏僻,渐渐到了老城区,放眼看去清一色的七八十年代老建筑,环境非常复杂.
天气一整天都是阴沉沉的,这会儿又下起了小雨,周凤尘和元智鬼鬼祟祟的跟了半天,身上被淋了个透湿,加上一天多没合眼,乏的厉害,眼见蒋锁神一伙人还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由都失去了耐性,骂骂咧咧的放弃了,转身回出租屋.
……
到了房间,两人几乎是同时扔了东西往洗手间冲,结果啪的一下别在了门上,谁都进不去.
周凤尘脚下轻轻一绊,胳膊肘子一捣,元智和尚干净利索的倒退五六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服!”
“客气了!”
周凤尘嘿嘿一笑,关上房门,这边正脱着衣服,外面就响起元智和尚撕心裂肺的干嚎:“老弟!不得了!钱没了!”
周凤尘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拉开门,跑进卧室,“怎么没了?”
“你看!”元智和尚手里提着被子,被子下空空荡荡,原本藏着的一沓沓钞票不翼而飞了.
周凤尘脑袋“嗡”的一下,心里迅速琢磨一遍,瞬间锁定了楼下老太太和小姑娘,她们最近很敌视自己,也许是她们干的!
想到这里拔腿就往楼下跑,刚到门边又停下了,盯着门锁看,没有撬动过的痕迹,她们是怎么进来的?不对啊!
元智和尚跑了出来,喊道:“老弟,去哪里?进来进来,看这边.”
周凤尘又回了卧室,元智和尚指着床的另一边,那里有个大铁盆,是房东留下,不知洗澡还是洗衣服的,一直没用过,此时里面堆满了灰渣子,还有股淡淡的烟熏味.
周凤尘蹲下去用手扒拉几下,灰渣里露出一些还没烧干净的钞票一角.
元智和尚瞪大了眼睛,也蹲了下去,捡起钞票角看了看,然后和周凤尘对视一眼,都不由破口大骂:“这是谁干的啊?谁特么这么缺德!”
“MLGB的,辛辛苦苦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这是哪个缺心眼的干的好事?”
两人扯着嗓子骂了好半天,好容易才冷静下来,元智和尚想了想,问:“谁还有咱们房间钥匙?”
周凤尘说:“我也不清楚,房东租给我时,把钥匙都给了我,难不成她还有备用的?”
元智和尚说:“房东一般不会随意开门进租客的房间,会不会是以前的房客?”
周凤尘摇摇头,“应该不会,这房子里以前闹过鬼,一对母子,被我送去阴曹了,那些被吓跑的房客哪里还敢回来?”
“那……”元智和尚忽然一拍脑门,“不对!这事儿有蹊跷.”
“哪里蹊跷了?”周凤尘问.
元智和尚说:“你想想,这是钱啊,不是废纸,什么样的人见了不带走,反而弄个大盆子,正儿八经的烧掉,这不是神经病吗?”
“这……”周凤尘想了想,往地下一瞅,忽然激灵一下,趴了下去.
元智和尚觉得奇怪,问:“你干什么?”
周凤尘招招手,指着地面,“你看!”
元智和尚跟着趴下去,斜着眼睛一看,只见地面上有一排零碎的奇怪脚印,因为地板颜色较暗,不仔细看真看不出来,问:“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些脚印并不像人类的,只有三个脚趾头或者说是脚蹼,有点像大型的鸭子.
周凤尘没说话,沿着脚印慢慢跟了出去,元智和尚一见连忙跟上.
脚印走的是正门,门槛前后空出一段距离,像是穿门而入一样.
两人迎着昏暗的楼梯灯一直找到楼下,到了这里脚印看不清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两人抬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
人突然之间有了很多钱会怎么样?
“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也是!”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把二十万钞票扔在出租屋的床上,然后一人坐在一边,嗅着钱上的墨香,就这么可劲的数吧.
一直数了七八遍,手都酸了,元智和尚才意犹未尽的停下,说道:“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如今我两样好像都做到了.”
周凤尘也放下钱,忆苦思甜般感慨说:“小时候我喜欢吃糖葫芦,我爹不给买,说吃多了牙疼,其实他是没钱,给人家办法事的酬劳都折算成米面和猪肉供我和玲珑吃饭了,有那卖糖葫芦的小贩从镇上经过,我就追呀追,一直追了二里地,小贩嫌烦,扔给我一颗没裹糖水的山楂,我藏了好几天没舍得吃,结果被玲珑找出来吃了,可把我哭的呀!”
元智和尚哈哈大笑,说:“没说的,今天咱买它二百块钱的糖葫芦,管够!”
“那倒没必要,吃不完.”周凤尘嘿嘿一笑,说道:“这次买卖真是干的值啊,你说,这么多钱能干什么?”
元智和尚想了想,挠挠光秃秃的头皮,说道:“其实也干不了什么,我主要想存点钱,四十岁之前找个娘们儿结婚,给我那死鬼爹妈留下香火,不然死后不好见面.”
“娶媳妇要很多钱吗?”周凤尘好奇问.
元智和尚郁闷说:“现在的老娘们儿多现实!要车要房要存款,不然没人跟你,特别是像我这种形象不行,没爹没妈,三十出头的人,条件不到位根本找不到.”
周凤尘说:“这倒是个麻烦事,要不……你都拿去,先找个老娘们再说?”
“这是什么话?”元智和尚瞪眼说道:“都给我也不够啊,算了!今天不想明天事,赚钱的机会还多,咱们先琢磨一下今天去哪好好玩玩,也不枉拼死拼活一晚了.”
周凤尘说:“行!我今天请个假,也休息一下,咱俩出去玩玩.”
两人精神亢奋,都没心思睡觉,商量了一会,把钱藏在被窝里,一人带上一万块,换上便衣,锁好房门,到小饭店和老板娘打声招呼,然后直奔市区最繁华的地方.
两人东逛西逛,花钱也没个谱,看见什么有意思就买什么,到了中午一人提了一大包乱七八糟的玩意,然后到了一家火锅店,捡着最贵的点.
吃完饭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了,俗话说饱暖思那什么,元智和尚就吭吭唧唧说:“老弟,哥俩去放松一下怎么样?”
周凤尘没听明白,“放松什么?”
元智和尚做了个猥琐的通洞手势,“这个.”
“玩手指?”周凤尘问.
元智和尚瞪大眼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找女人啊.”
周凤尘脸色涨红了,“我特么也想啊,可是我命犯桃花煞,破身会死的!”
元智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头皮,“既然这样……咱们找家夜总会过过眼瘾好了.”
周凤尘好奇问:“夜总会过眼瘾?里面有大胸的吗?西瓜那么大的!”
元智和尚一脸“你很闷骚”:“嘿嘿嘿,紧着你挑!”
周凤尘心向往之,“给摸吗?”
“给啊!必须给!”
“那行!我摸摸还是没事的.”
……
两人选了一家叫“璀璨星光”的夜总会,进去之后开了个包间,周凤尘看着搬啤酒和小吃的男服务员,直皱眉,问道:“怎么是个男的?老娘们呢?”
元智和尚往日里也算这种场所的常客,拍着桌子对服务员说:“把你们的妈咪叫来,我要点人.”
那服务员很有礼貌,说妈咪和小姐们都没上班,要晚上七点以后.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一听都傻眼了,干脆把服务员轰出去,喝着闷酒扯淡.
就这么等到七八点钟,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进了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笑嘻嘻说:“哎呀!两位帅哥等着急了吧?小妹们都来了!”
元智和尚眼睛一亮,“赶紧叫进来!”
“进来!”
那妈咪挥挥手,十四五个女孩子鱼贯而入,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性感十足.
元智和尚浪笑一声,冲上去就拉回来两个,完事一甩眼色:“老弟,老娘们来了,选吧!”
周凤尘咽了口唾沫,心跳加快起来,把剩下的挨个扫视一遍,一指其中两个,“你还有你,对!就你俩了,够大!”
两个女孩子笑了笑就准备走过来,谁知这时包间门忽然被踢开了,一个毛胡脸汉子骂道:“你这个贱人!阿翠不是我兄弟定好的么,怎么给别人了?你想死啊?”
妈咪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哈腰的道歉,“对不起浩哥!我不知道啊,这就给他送过去!”
那毛胡脸汉子“哼”了一声,瞥了周凤尘和元智和尚一眼,转身离开.
“帅哥,对不起了!”妈咪给周凤尘道了歉,拉着被周凤尘选中的一个女孩要走.
“呃!”周凤尘还没搞清状况,这是干什么?
元智和尚憋红了脸,猛的拍打桌子,“你这臭女人怎么回事?知道我兄弟是干什么的?真给你脸了,你敢拉走试试.”
那妈咪笑了笑,回头说道:“听两位口音是外地人吧?刚刚的浩哥是这里的老板,你们斗不过的,别惹事.”
元智和尚还要放狠话,周凤尘拉了他一下,问:“什么意思?”
元智和尚愤愤不平道:“有人和你抢女人!”
周凤尘瞪大眼睛,抢女人这种事,他不太懂是几个意思,小姐又不是他的女人,可是听起来很气人,也拍着桌子骂道:“谁这么不要脸?”
“你们这是想倒霉!”妈咪摇摇头,似乎不屑跟他们计较,拉着女孩子就走.
“太欺负人了!”元智和尚气的不轻,正说着,发现周凤尘跟了过去,愣了一下,也连忙跟上.
两人跟着妈咪和那女人走过两道金碧辉煌的走廊,到了一个“888”的包厢门口,妈咪把女孩送了进去,一回头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哎呀!我说两位,这是要干什么?”
“滚开!”周凤尘冷着脸.
“里面人很多!还有好多练武术的!”妈咪吓的脸都白了,“就你们俩,进去会死的!”
元智和尚一听,打起了退堂鼓,拉了周凤尘一把,“老弟,这事要不……就算了?”
“那怎么行?”周凤尘不愿意,他本质上也是个爱惹事的主,只是刚刚进城还没放开,这会儿毛劲上来了,哪管得了太多.
里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一个大嗓门骂道:“门外哪来的杂碎,敢和老子抢女人?”
“小娘婢的!”周凤尘抬脚把门踢开了,往包厢里一站,拍拍胸口,“老子!咋了?”
包厢里二三十号汉子一看周凤尘都愣住了,领头的大胡子态度急转,哼哼唧唧说:“你……要是你,你领走好了,脾气这么大干什么.”
另一个光头也陪着笑,“哎呀!巧了,原来是周前辈,领走领走,别客气!哈哈哈.”
“呃!”妈咪懵了,元智和尚也是目瞪口呆.
周凤尘眨眨眼,看着包厢里的一群人,特别是在光头的脖子上多停留了一会,说道:“蒋锁神,一木和尚,你们也来找老娘们?”
蒋锁神和一木和尚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是啊!呵呵.”
“好的!”
周凤尘拉着被整蒙圈的姑娘往外走,到了门边,又回头意味深长的对一木和尚说:“一木秃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脖子上骑着个小鬼,搞不好会死人的.”
一木和尚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忍了又忍,干巴巴说道:“周前辈真会开玩笑!”
“信不信随便你.”周凤尘摇摇头,拉着姑娘走人. |
元智和尚和王老头一家紧巴巴的看着二楼,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要是周凤尘打不过这只怪物,这怪物恼羞成怒,在场的人今天一个也逃不掉.
……
二楼房间里,周凤尘穿着花连衣裙躺在大红床上,翻来覆去,感觉浑身别扭,心说这男人穿女人衣服,怎么心里怪怪的?
正在这时房门轻轻咯吱一下,一阵阴冷的气息扑了过来,周凤尘赶紧侧着身一动不动,心跳加快,娘的,来了!
“娘子,为夫来了,可可可……”
声音嘶哑难听,笑声更加难听.
周凤尘深吸一口气,左手按床,右手结印.
“娘子!你怎么不理我?”
那声音缓缓靠近,发出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周凤尘估摸着距离,等对方到了床边,猛然跃起,身体一个漂亮的侧悬,右手迎面打去,“玄六,千击破!”
啪!
那怪物毫无防备,一下子被打在胸口上,踉跄着退后好几步.
周凤尘落在床上,甩甩手,好硬的身体.
“你不是我娘子!你是谁?”那怪物怒了,张开血盆大口嚎啕大叫.
周凤尘盯着怪物打量,随手撕掉花连衣裙,笑着说:“眼瞎了?不认识你家道长爷爷?”
“王家人又请道士灭我!我乃北蟒山黑乌老爷君,你这妖道既然不识好歹,今天就送你归西!”
那怪物勃然大怒,裹着腥风大叫着扑来.
周凤尘一看,乐了,妖祟,鬼魅一动手,他就可以看出道行,这是老爹传授他的本能功夫,眼前这妖怪阴煞之气一般,撑死一百年道行,还不够看,当下身形一闪到了怪物背后,用力一抓:“玄三,锁阴爪!”
卡擦!
一把撕下怪物一只胳膊,那怪物吃疼,感觉这道士跟前面两个不太一样,怪叫一声,拔腿就跑,一下子撞破房门,拐个弯下了楼.
“哪里逃!”周凤尘跟着后面就追.
……
楼下元智和尚和王老头一家听见房间里噼里啪啦一通响动,都是紧张兮兮,一头冷汗,这时只听房门“啪”的一声破了,那怪物嗷嗷怪叫跑的飞快,周凤尘跟在后面跟揍三孙子似的,顿时都懵逼了.
那怪物速度太快,跟滑行一样,下了楼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周凤尘到了大厅停了下来,把断臂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黄纸就地折成一只纸鹤,双掌合十念念有词:“锁魂迹,追踪符令,急急如律令!去!”
小纸鹤扑闪着翅膀悠悠的追出门去.
这一手看的元智和尚和王老头一家再次目瞪口呆.
这时大厅里的灯又亮了起来,地面上有一道怪物留下的湿滑泥水痕迹,周凤尘捡起刚刚扔的断臂,只见是一条雕刻的栩栩如生的泥疙瘩手臂,把玩两下,还挺沉.
元智和尚和王家人都围了上来,好奇问:“这是什么?”
周凤尘说:“是怪物的胳膊,被我撕了下来,这怪物应该是个泥像鬼,也就是山野淫祀庙宇内共奉的神像成精.”
元智和尚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弟,今天我算是真服了!”
周凤尘摇摇头:“服个屁啊!这鬼东西并没有多可怕,是这老头说的太吓人了!”
王老头呼吸发颤,看看门外,又看看地上的泥胳膊,最后看向周凤尘,“道,道长!这黑乌君……”
周凤尘挥挥手,说道:“我现在去追,等会儿宰了他,把他那对眼珠子带回来,你把钱给我,行不行?”
王老头大喜,说道:“绝对没问题!”
周凤尘又对元智和尚说道:“你就在这守着吧,我去一下.”
说着不等元智和尚回答,身形一闪就到了门外.
……
外面夜色深沉,还下起了小雨,入了秋,淋在身上凉飕飕的.
周凤尘感应着“寻灵纸鹤”的方位一路狂奔,跑着跑着就出了市区,前面景色渐渐荒僻,远处出现一片连绵的小山.
这时到了一处上山的小路旁,感应忽然断了,周凤尘在路边找了一下,捏起被淋的湿哒哒的小纸鹤,皱了皱眉,跟丢了?抬头看向四周,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老太太蹒跚着往山上爬.
夜半三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哪来的老太太?周凤尘悄悄打开天眼看过去,不由冷笑一声,走到老太太身后,问道:“大娘,你这大半夜的准备去哪里啊?”
老太太身体微微一颤,也不回头,说道:“唉!我这是去山里拜黑乌君老爷呢!”
周凤尘问:“黑乌君老爷是什么?”
老太太边走边说:“来头可不小啊,旧社会的时候啊,这一片闹蝗虫,眼看庄稼就要颗粒无收了,后来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黑乌鸦,逮着蝗虫就吃,渐渐把蝗虫给吃没了,老百姓都说这群黑乌鸦是神灵的使者,等日子好过了,为了感谢这群黑乌鸦,就给它们建了庙,这庙里供奉的就是黑乌君了.”
周凤尘笑了笑说:“现在又没闹蝗虫,你大晚上的去拜他干什么?”
老太太说:“黑乌君是好神仙啊,拜拜求心安!”
周凤尘摇摇头说:“我倒没觉得他是好神仙,只不过是旧社会老百姓们弄出来的淫祀,受香火供奉,有了灵性,后来在山窝里吞吐日月精华成了精,跑出来祸害人家大姑娘.”
老太太色厉内荏说:“呐呐呐!小伙子!不要胡说八道,黑乌君就是好神仙!”
周凤尘脸色冷了下来,“你这孽畜挺会演戏啊,还不给我现出原形?”
老太太“哇哇”一阵怪叫,身体一阵模糊,化作前面那只怪物,猛的往前跑去.
“还跑?”周凤尘冷笑一声,跟着后面就追.
那怪物跑的飞快,越跑越深入山中,到了最后跑进了一个枝叶茂密的山谷中,一闪就消失了.
周凤尘打开天眼,四处一看,嘀咕道:“迷障?难怪王老头找不到.”
说着他抬脚往前走,到了一处树丛前,左走八步,后退三步,再右走五步,前面景色蓦然一变,出现一个古朴的破庙.
进了庙中,里面残破不堪,唯独一尊泥塑雕像蹭光水亮,特别是一对眼珠子,晶莹玉润,十分好看,不过此时却流着两行眼泪.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周凤尘看着雕像说道:“要怪就怪你不好好修行,偏要跑出去祸害人,对不住了!”
说着掏出一张符箓贴在雕像眉心,然后退后两步一跃而起,对着泥塑雕像就是一脚.
砰!
那泥塑雕像碎了一地,朦胧中传来一阵惨叫,接着血花四溅.
周凤尘拍拍手,在碎泥堆里捡起两只眼珠子,又默念一会《往生极乐经》,转身出门.
……
回到王家别墅,元智和尚和王老头一家正在翘首而望,见周凤尘淋着小雨悠哉悠哉的回来,全都兴奋的不行.
元智和尚离的老远就迎了上去,“老弟咋样?”
周凤尘摊开手掌,露出一对眼珠子,说道:“他娘的,二十万到手了.”
元智和尚激动的直搓手:“太牛逼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周凤尘把这妖怪的来历对王家人说了一下,又把诛杀的过程讲了一遍,最后拿出一对眼珠子对王老头说道:“这东西是那妖怪全身的精华,是好东西,千金不换,你把它们碾碎了,放进开水里,加点红糖,喂你孙女,早晚各一次,七天就可恢复元气.”
王家人感恩戴德,双手把钱奉上,又要留下联系方式,以后好联络,元智和尚和周凤尘哪里还愿意跟他啰嗦?抱着钱屁颠屁颠的跑出门去. |
凌晨一点来钟,小区内一片漆黑,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小雨滴滴答答的下着.
这时打前面巷子里忽然来了一队送殡的,前面一群人披麻戴孝举着哭丧棍,纸人,纸马,中间八人抬着一口大红棺材,后面还有一群女人跟着哭哭啼啼.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把丢钱的事暂时抛到了一边,看的满脸懵逼.
元智和尚小声问道:“小区里这两天是不是死了人?”
周凤尘挠挠头说:“不知道啊,就算死了人,也没有三更半夜送殡的吧?”
元智和尚说:“这保不准,也许这地儿就是这种规矩.”
周凤尘正要反驳,忽然“咦”了一声,说:“你看这群人,为什么个头都这么矮?”
元智和尚说:“送殡又不是打篮球,要那么高的个子干什么.”
正在这时那群送殡的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举起了一副写的歪歪斜斜的挽联.
元智和尚眯着眼睛念道:“沉冤待雪驾鹤西游,义薄云天永不瞑目,横批:黑乌君老爷千古!我滴乖,这字写的真丑.”
说完感觉不对,转头吃惊道:“黑乌君?”
周凤尘脸色阴沉下来,“就是昨晚咱们在城北王老头家,杀的那个泥像鬼!”
元智和尚吓了一跳,“那……这群怪物是什么鬼东西?”
周凤尘说:“你还记得王老头说的那个媒人吗?咱俩昨天都忘了这茬.”
元智和尚“哎呀”一声,“我明白了,这媒人来替黑乌君报仇了,咱们的钱就是他烧的,这真是斩草不除根,遗恨万年啊!老弟,这么一大群你有多少把握?”
“先看看吧.”周凤尘双手结印按在两边太阳穴,低喝道,“玄五,开天眼.”
他的眼睛变红了,迅速扫视一圈,然后放下手,压低声音说:“你上楼把厕所里那面镜子还有我的那个唢呐拿来.”
元智和尚点点头,立即跑上楼去,没过多久抱着面大镜子,手里握着周凤尘的唢呐回来了.
两人隐身到暗处,周凤尘咬破手指在镜面上写了个大大的“弃”字,字旁又画了一些箓印,然后捏着唢呐小声说:“这是一群山魈精怪,道行也就那么几年,但是数量太多,等会儿听我口号,你抱镜子照,我吹喇叭,把它们一网打尽.”
元智和尚点头答应.
正在这时那送殡的队伍中走出一个一身丧服,长相俊俏的小男孩,双眼哭的通红,泣声说:“呜呼哀哉!黑乌君大王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实在是我辈英豪,不想却惨死妖道之手,妖道出来!还我公道!”
话音一落,后面哭声更大了.
元智和尚咽了口唾沫说道:“这群孙子来讨公道了,难不成咱们还要跟他论理?”
“给他们论个鸡毛理.”周凤尘啐了一口,“没听他喊我妖道吗?”
“你这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妖道,给我出来……”
那男孩越骂越难听了.
周凤尘咬咬牙,默默数着:“三,二,一,抄家伙!”
元智和尚抱着镜子就往外冲,咣当一声放在地面,只见那镜面一闪,折射出一道光芒,瞬间笼罩一众送殡的人.
周凤尘立即抄起唢呐,呜哇的吹奏起来,声音十分刺耳难听.
那俊俏男孩首当其冲,脸色一变,痛苦的摔倒在地,紧接着他身后的一群人全都摔倒在地,翻滚着惨叫连连.
不过两三分钟功夫,那群人没了,地面上多了几只长着脚蹼,青面獠牙的怪物和一群山鸡,狐狸.
那男孩子变化的怪物咬牙爬起来,怪叫一声,去抬棺材,另外几个怪物也踉跄着爬起来帮忙,合力把棺材抬起来就往巷子里跑.
周凤尘见状连忙把唢呐交给元智和尚,“和尚老大,找根绳子,把这些山鸡,狐狸栓起来,我去追那几个山魈.”
说着脚下用力一点,几个起落进了巷子.
……
正值下半夜,雨越下越大,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几个青面獠牙的山魈抬着大红棺材沿着街边一路狂奔,这情景怎么看怎么吓人.
周凤尘故意放慢脚步,遥遥辍着,这几只怪物必须灭了,但是首先要找个好地方,不然大街上不好处理.
就这么一前一后追了二十分钟,那几个山魈慌不择路跑进了市郊公园的中心湖岸边,被湖水拦住了去路.
机会来了!
蒙蒙细雨中,周凤尘背着双手,缓缓逼压过去.
“叽叽叽……”
几只山魈都急了,看看周凤尘又看看湖水,满脸惊恐,古怪的叫喊.
到了近前,周凤尘正准备说话,那个小男孩变化的山魈忽然放下棺材,伸着利爪,龇牙咧嘴的冲来,看架势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
周凤尘皱了皱眉,侧身一闪躲开一扑,抬脚横踢,一脚将山魈踢到半空,然后弹跳起来一掌劈下.
“啪!”
“啊呜!”
那山魈重重的摔在泥水地面,溅起一片水花,骨骼断裂,气绝身亡.
“呜呜……”
抬着棺材的另外几个山魈对视一眼,发出哀伤的嚎叫,然后同时放下棺材,对着棺材磕了几个头,接着伸出利爪狠狠地撕开自己的胸膛,扯出五脏,抽搐几下倒地死了.
周凤尘看的目瞪口呆,这是……自尽了?
足足愣了几分钟,他才抬脚走向棺材,移开棺材一角往里看,里面是一堆碎泥石,正是自己在北蟒山神庙中打碎的神像.
他叹了口气,有点不明白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山野精怪,哪里来的忠义气节,这简直比人类还靠谱.
他默默地把六只孩童般大小的山魈收拾到一起,塞进棺材,然后将棺材整个的推进湖水深处.
站在岸边,他又念了会《往生极乐经》,摇摇头回出租屋.
出租屋楼下已经空空荡荡,元智和尚正蹲在楼道口发呆,见周凤尘回来,站起来干巴巴的问:“咋样?”
周凤尘苦笑一声,“全杀了!”
元智和尚干巴巴说:“真是造孽啊,上楼看看吧.”
周凤尘跟着他回到房间,只见满屋子都是山鸡,狐狸的尸体,一群充满灵性的东西就这么全死了.
周凤尘问:“怎么死的?”
元智和尚说:“刚刚栓起来提到楼上,一愣神的功夫全部相互撕咬死了.”
周凤尘愣了一下,郁闷说:“算了!埋了吧.”
两人在房间找了一些铁器,木铲子,提着一堆尸体跑到楼后面,找了处泥土松软的地方掘开一个坑,囫囵的埋了起来.
回到房间,看着盆子里的钞票灰烬,两人都觉得无言以对.
好一会,元智和尚说道:“这事情真是奇也怪也,还有点他mlgb,咱们赚了钱,破了财,损了阴德,最后一无所有.”
周凤尘也道:“关键我的一万七千块和这事一点关系没有,也没了!”
元智和尚挠挠头皮,嘴里发苦,“睡吧,睡吧,咱们没有来横财的命!”
出了这事,周凤尘也没心思上班了,和元智和尚一人躺在一边,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房门“咣当”一声,似乎被人撞开了,两人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一看,只见外面来了一群警察,声色俱厉喊道:“趴着!别动!”
周凤尘和元智和尚对视一眼,都是一脑袋雾水,几个意思? |
八公分的高跟鞋有节奏的踩在红色地毯上,顺着白皙修长的小腿往上移,一具婀娜多姿,有着火辣线条的女性娇躯映入眼帘.
迟晚揉捏了几下太阳穴,美艳动人的脸上闪过一抹疲惫之色.
虽然收工很早,但是拍摄的强度却高的吓人,下一部电视剧拍摄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必须要赶紧拍完这部的女二戏份.
径自走到房间号为1812的门前,迟晚刚准备敲门,却发现门自己悄无声息的开了.
林雅是怎么回事?
作为一个拿过视后奖杯的当红女星,作为这部剧的女主角,晚上不关房门,是想故意放给狗仔明拍么?
一阵暧昧无限,饱含风情的声音飘进了她的耳中,打断了她的思绪.
迟晚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她只是来通知林雅去片场补拍,没料到会撞上这种事.
有点尴尬.
她不知道该走该留,正纠结的时候,那女声中夹杂着的人名,却犹如当头棒喝,把她敲愣在原地!
“天烨,我们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天烨……
会是他么?
迟晚的疑惑随着男人的回答,得到了答案.
他说:“嘘,别说话,专心一点.”
沙哑又熟悉的声音让迟晚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大脑一片空茫,眼神也失去了以往的明亮.
房内的战争还在持续.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浑身麻木,冰凉.
里面的男人,是她相恋三年的男友,他们之间是地下恋.
半年前,他刚刚拿下演艺生涯中的第三座影帝奖杯,享誉国际,被无数老艺术家们,认作是年轻一辈中的天才演员.
从他初出茅庐,她就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以惊人的速度崛起,成为一个全新的传奇.
她骄傲,自豪.
他们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只是聚少离多.
除了没有公开恋情,他对她好的无懈可击.
即便天生有些冷情的迟晚,一颗心也渐渐的被焐热,落在了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呢?
不堪入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迟晚听着听着,忽然笑了.
不愧是华夏最年轻的影帝,戏真的很好!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恐怕永远都会沉浸在他演出的谎言里.
霍大影帝,迟晚,甘拜下风.
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突然从门缝里,她看到了一个裹着浴巾,裸着上身的男人.
显然对方也发现了她,那一双勾人的丹凤眼正注视着她.
霍天烨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然后停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一张足以令女粉丝们尖叫晕倒的俊脸,此刻一片冷然.
迟晚对上他冰冷的目光,笑的越发讽刺,面具被撞破了,所以也不打算戴上了么?
她眨眼,却发现视线一片模糊,抬手抹了一把脸,看了眼手心上晶晶亮的液体,即便千疮百孔的心,疼的难受,脸上却还是扬起了她标志性的笑容.
张扬,美艳,带着一丝清冷的高贵.
“分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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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y给她脸上扑了一些粉,更显得她苍白的脸憔悴又清冷,“拿出你的演技来.”
迟晚嘴角翘了一下,她坐到了台上,看着下面一大片乌压压的人头,唇边弧度又多了些自嘲的意味.
这还是她第一次享受到这么大的阵仗.
可惜,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迟小姐,今天的新闻你应该看了吧!你和闻家二公子究竟是什么关系?”
“你和他是身体交易么?”
“迟小姐,有传言说,你是闻二少的地下情人,请问这则消息是否属实?”
“你和闻少爷来往多久了,是谁先主动的?”
“这种情况发生过多少了次?我代表广大网民问一句,闻二少开的价码是多少?”
问题越来越过分,这些记者几乎是强硬的将他们自己的猜想扭曲成事实.
从始至终,迟晚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一道异样的声音忽然传来.
“有一张照片显示,迟小姐是被闻少爷抓着进到房间里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是二少主动要潜规则你呢?”
在一系列对迟晚的贬低发问中,突然冒出这么一道不和谐的问题.
其他记者心照不宣的认为,这一定是迟晚公司派来帮自家艺人洗白的.
Joy屏息以待,隐藏在幕布后观察着这一切的神秘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这时,正从二楼往楼下走来的男人,闻言,脚步一顿,平静清冷的眸光短暂一闪.
记者们也是死死盯着台上的迟晚,等着她的回答.
迟晚扬起傲然的笑容,仿若高高在上的女王,气势凛冽如刀,然而她的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凄美的绝望.
“各位,我和闻家二公子并不认识.”
“是我喝醉了,发酒疯吻了他,闻先生是个绅士,他把我带进房间帮我醒了酒.”
“我想说的是,他被我连累了,他……是个好人,没有对我做任何不规矩的举动,我自己在房间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早已经离开了.”
她一扫全场,说了最后四个字,“仅此,而已.”
寂静,一阵长久的寂静……
坐在迟晚旁边的Joy脸色变得狰狞,望着她的目光仿佛尖刀一样,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剧本不是这样的!
完全反过来了!
幕布后,那双神秘桃花眼的主人,眉眼间涌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个女人……她居然拒绝了?还该死的为闻默说了好话!
为了一个陌生人,她放弃了自己的前途,人生,甚至是性命!
为什么?
迟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犹豫多长时间,就这么做了.
公司要她把脏水全部泼在那个男人身上,说自己是被强迫的,全都是闻默利用权势逼她,要潜规则她,她不从,拼死抵抗.
只要她那么一说,再配合公司的危机公关,她不但能重获清白,反而还会因为她不畏强权,誓死不从而声名大噪.
但是,她不想.
混乱的娱乐圈倾轧几年,因为种种原因,她还是没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但她仍然铭记初心. |
她犹如碰到烙铁一样,慌张的把纸片扔了出去.
那叠钱,结合纸条上的字,答案好像不言而喻了……
钱是他赏给她的,纸上的字,是说他对她还算满意?想再约?
迟晚颤颤的抱住头,一个没忍住,差点爆了粗口!
那个男人到底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她辛辛苦苦守护了二十二年的贞操,就值几千块?
迟晚怒不可遏的抓起纸条撕了个粉碎,拿过床头柜上的百元大钞,对着天花板一抛!
洋洋洒洒的粉红色纸片落下,仿佛在祭奠她死去的爱情.
相恋几年的男友劈腿,贞操疑似被夺,看了一眼墙上挂钟上的时间,距离拍摄点已经晚了整整一天.
呵……
迟晚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深呼吸,循环几次之后才压下鼻尖的酸涩,掀开被子,却发现裙子凌乱,连肩带也被扯了下来,活脱脱一副蹂躏后被胡乱套上衣服的画面!
她咬了咬唇,整理了一下衣服,发现身上一无所有.
手机不在,就连房卡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没有房卡,她无法进入自己的房间.
除非联系导演找前台帮忙,可是……她不想被人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迟晚的目光落在那一地钞票上,迟疑的捡起了其中两张.
难道是那个男人知道她没钱,给她留下来的?
如果只是车费,这也太多了.
迟晚不知道,这些钱在闻二少的观念里,已经是最少的极致.
她靠着这两张钞票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刚打开门,一个东西就朝她的面门飞了过来!
她下意识的偏头躲过,转头就看到已经碎了一地玻璃渣的烟灰缸.
“你还有脸回来!”
迟晚蹙眉,看向坐在客厅里的两个人.
一个是她的姑姑,还有一个……是她的经纪人.
面容略显猥琐,年过三十的Joy.
“有事就直说.”她淡淡的扫过两人怒气冲天的脸.
“你他妈自己看看你给我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Joy把一叠报纸狠狠的甩向迟晚,“你天天跟我三令五申,说自己绝对不接受潜规则,老子看在你勤奋努力的份上,忍了!”
“可你转眼就对闻家二少投怀送抱,公司辛辛苦苦帮你包装出来的玉女形象全TM毁了!”
迟晚现在心情很糟糕,连敷衍都不愿意,抓住了其中一份报纸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高清的特大照片.
画面很熟悉,人物也很熟悉.
是她昨晚上醉酒后,主动亲吻那个男人的照片……
[今日头条!揭露二线女星私下真面目!与本市第一名门继承人缠绵酒店!]
[闻二少回国,迫不及待与女星迟晚酒店激情一夜,所谓豪门不过金玉其外!]
迟晚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报纸,指骨泛着青白的色泽.
这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昨天根本不是什么酒后乱性!
而是被人下了药!
难怪她一点理智都没有!
“跟我走!你的一切拍摄通告都暂时停止,公司已经准备了记者招待会,你按照公司说的去做,我能保证你安然无恙,否则你就等着遗臭万年!” |
一个人高贵与否,不是看身份地位,而是品格操守.
她以前没有因为想要出名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现在也不会因为那些虚荣的光环,丢失自己坚守多年的东西.
台下的记者瞬间炸了,入行以来,他们就没见过这么主动抹黑自己的艺人!
这姑娘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迟小姐,你这么说是不是被逼的?”‘卧底’不死心的又问,可他的话却被淹没在嘈杂的声群里.
“什么醉酒,难道不应该是迟小姐你主动勾引?”
“不知道闻二少是迟小姐的第几位裙下之臣?他付出了什么,吸引的你这么正大光明的投怀送抱呢?”
……
诸如此类的问题如一把把利剑,刺向迟晚.
她目光微微泛起苦涩,表情却平静的很.
早有预料的事,她又何必在意?
她张了张唇,刚想说点什么,然而这时,一道清冷如山间清泉的声线,石破天惊一般,打断了记者们的咄咄逼人!
“凭一张照片,就随意给一个女人扣上这么多无耻的罪名,这就是娱记的职业修养?看她抬不起头做人,你们会觉得很有成就感?”
淡漠的尾音,在最后几个字眼上加重了语气,一瞬间让在场记者心中陡然一惊!
他们面面相觑,缓缓将视线转向声源处.
从欧式螺旋阶梯上,慢慢走来一名身材修长,举止优雅的男人.
他俊朗的五官气息温淡,薄唇的唇线天生微扬,看上去好似带着一丝雅致的浅笑.
只是那双看似温润的眸子里,却射出两道犀利的锋芒,令人胆寒.
迟晚心里一震,这个声音她当然还记得.
是那个男人……
闻默的身份有些复杂,只知道上流圈称他为第一名门的继承人.
知道这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所以这次的绯闻曝光后,除了别有用心的人之外,大众都是把炮火对准了弱势的迟晚.
见他出现,记者们面面相觑,身体下意识的让开一条通道,让闻默通过.
这个矜贵的男人,不冷不傲,不温不火,面色好像永远这么沉静如水.
从容淡然的模样,仿佛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在迟晚愣愣的注视下,闻默来到她身边,不着痕迹的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二少,斗胆问一句,您刚才说的话,是不是在替迟小姐辩解什么?”
在一片沉默中,慕少的‘卧底’拨动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如实按照传来的命令问道.
闻默勾起一丝冷笑,凉凉的扫了对方一眼,就收回视线,一句话也没说.
那略带扫兴的视线,就像自己一不小心看到一坨垃圾一样.
‘卧底’手指一攥,看着闻默冰冷的唇弧,心底有些发怵,不过他还是乖乖按照耳机的指示回复起来.
“二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迟小姐之前一直把自己塑造成清纯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可是这张照片明眼人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她欺骗群众,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
Joy的话让迟晚冷静了下来,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公司是帮她安排了危机公关,高层什么时候这么有人性了?
“好.”
迟晚临走前看了她的姑姑迟玲一眼,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亲人,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如今没了霍天烨,她真的算是孑然一身了.
在去迟晚的东家东裕娱乐的路上,Joy把一本资料放在她腿上.
“先好好背着,走点心,你演技不错,知道怎么表演能让所有人更相信你的说辞.”
迟晚翻开资料,纸上的内容跃然呈现,她草草的扫了一遍,脸色陡然变了.
“不行,我不会这么说的!”
Joy仿佛早就猜到她会这样,他直接拿出一个平板,做了视讯连线.
“自己跟Boss说吧你!”
迟晚接过平板电脑,屏幕那头是一间装饰奢华且低调有品味的办公室,一道身形颀长如竹,穿着一身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坐在舒服的沙发椅上,侧对着摄像头.
他侧脸轮廓景致,鼻梁高挺,玫瑰色的唇微翘着,散发着无声的魅惑.
即便在帅哥美女如云的娱乐圈里,他的颜值也已经是最巅峰的那一级.
哪怕迟晚并没有看到他的正脸,依旧如此认为.
“迟晚.”
男人开口了,他的嗓音偏磁性沙哑,就算是很正经的说话,也给人一种勾人的暧昧意味.
“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做,百华影后,金相影后,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我,你会死.”
最后一个字落地,视讯连线中断.
而那个被他说的轻描淡写的‘死’字,尾音似乎还在车厢里缭绕,久久不散.
迟晚面色惨白,她有想过如果她拒绝了会被公司雪藏,声名狼藉,从此前途尽毁.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拒绝的后果是死亡!
她半点也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因为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冷漠无情,仿佛弄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迟晚,你是个聪明人,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你眼前,我想你知道该怎样选择.”
Joy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如果迟晚答应Boss的要求,不止她的身份会水涨船高,连带着他这个经纪人也要跟着发达了.
迟晚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到了记者发布会的门口,久到Joy都不耐烦了,她才淡淡开口.
“我知道了.”
Joy总算放心.
“慕少,那个迟晚会答应么?”刚才出现在视讯里的办公室内,一名助理模样的人担心问道.
俊美的男人点了一根烟,跳跃的蓝色火苗照的他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波光流转.
他薄唇轻启道,“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那样的诱惑,也没有哪个女人,敢直面拒绝后的代价.”
那个女人会答应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迟晚面色平静的在一大波保镖的护送下,从后门来到了记者发布会的现场.
“那些话都记下来了没?”Joy又一次问道.
“嗯.”
“好,我们要进去了!” |
他诚实的觉得,自己并不讨厌.
而后,迟晚本能的又朝闻默的方向缠了过去.
他眸光一冷,这次不用秦羽动手,他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住了她的衣领,示意保镖打开门.
然后,他抓着迟晚走了进去.
duang!
秦羽仿佛听到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正风中凌乱呢,突然眼尾的余光扫见一道黑影飘过.
顿时,他心里一跳,看了眼半敞的房门,决定暂时不打扰二少的黄金时间,大掌一挥,带上六个保镖飞快的追了过去!
今天是少爷第一天回国的日子,所有行程都是保密的,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
1818房间,秦羽想象中的各种画面,并没有出现.
在迟晚缠过来之前,闻默直接一个利落的手刀劈在她的颈后,冷眼看着她倒了下去.
这个女人很美,能轻易勾走99%男人的视线.
但其中绝不包括,属于那1%的闻默.
他坐在一旁,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微乱的领口,看也不看迟晚.
突然,腰间环上两条手臂,清雅的的茉莉香传进鼻尖,闻默下意识的眉头一皱.
闻默是个绅士,所以手下留情,但有教养不代表没脾气.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进犯,让他有些不耐烦.
正准备再次打晕她时,迟晚却忽然抱住他的颈,嘴里发出喃喃的呓语.
“阿烨,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这么放弃了我们几年的感情了么……”
闻默眉心的川型加深了几分,倏的,感觉脖间一凉.
她哭了?
“二少……”
去而复返的秦羽直接推开了半掩的门,看到这吓人的一幕,转过头去,差点嘤嘤嘤!
闻默回神,便不再犹豫,手刀重重的敲下.
这次直接敲上了她后脑勺,最起码可以保证她昏睡半小时.
闻默清楚的看到,在她昏迷的一刹那,嘴角翘起了一个很小的弧度,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闻默常年平静如水的心海倏地就泛起了一丝波澜.
也许之前是他猜错了,这女人,不过是个成为棋子的倒霉鬼.
秦羽看着闻默把人放平,用被子盖住了她,松了一口气.
小默默,还是那个冰清玉洁的小默默.
“去叫彼特过来.”闻默擦了擦手,淡淡说道.
彼特是他的私人医生,叫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秦羽点点头,离开前问道,“二少,刚才有人拍到了你和这位小姐的照片,需要我放话出去警告那些媒体么?”
闻默顿了顿,说,“不用.”
在秦羽不解的注视下,他补充了一句,“估计已经来不及了.”
秦羽似懂非懂,点点头,就离开了.
十分钟后,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提着医药箱走了进来,按照闻默的指示,给昏迷的迟晚注射了解药.
“其实这种药你就可以给她解了.”
闻默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彼特摸了摸鼻子,嘟囔道,“二少如果身体有什么隐疾,一定不要放弃治疗啊,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闻默浅色的眼瞳,淡淡的斜了他一眼,“要不要我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隐疾?”
对方立刻打了个寒颤,麻溜滚跑了.
闻默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了眼迟晚,双眼微微一眯,留下了几样东西,就离开了.
他没兴趣成为代替品.
迟晚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她忍着后脑传来的剧痛,打开了台灯,刺目的灯光让她眼睛有些不适,本能的抬手挡了一下.
虚弱的靠在床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昏迷前的片段涌进脑海,她的脸色才陡然变得惨白!
迟晚双唇哆嗦着,感受着身体的疲软和无力,心里升起一丝绝望.
难道她和那个男人……
应该没有吧?
迟晚没研究过相关知识,不知道该怎么判断.
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小片红色,她不由转头,看到了压在烟灰缸下,一叠百元大钞和一张写了一行小字的白纸.
她抽出那张纸,见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句话.
——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字如其人,那扑面而来的气势,让迟晚手上一震! |
林雅看着迟晚潇洒的背影,眉头一挑,问他,“不去追?”
霍天烨凉薄的唇勾了起来,“没什么值得追的理由.”
说话间,他眼波微动,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芒.
似隐忍,又似遗憾,只是这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寓意,很快就被他敛藏.
……
迟晚在走廊上走着,唇角依然保持着骄傲的笑容,即便笑中带泪.
他到底是没有追出来……
她心底最后一丝期望,啪的一声破灭.
她的世界瞬间变的面目全非,她的精神支柱彻底坍塌.
霍天烨也许不知道,她虽然不善于表达,但对她这样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他就是她的世界,是全部的一切!
他的毫不留恋,给了她响亮的一记耳光!
迟晚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给她一个晚上,只要过了今晚,她还是那个任何困难都击不倒的迟晚.
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哽咽,她捂住唇快走着.
蓦的,她好像撞到了什么,身体一斜,狼狈的坐倒在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
迟晚垂下头,大概过了十秒钟,等她再抬起头,除了脸上有一点残存的泪痕,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痛苦.
“没事.”
她看了一眼服务生打扮的酒水员,自己撑墙站了起来,视线扫过推车上的各类酒水,随意挑了一杯鸡尾酒,直接喝了一口.
那人一惊,立即看向藏在拐弯处的西装男,用眼神询问着.
西装男看着迟晚,只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半晌,他才认出这女人是慕少旗下一家娱乐公司的二线女明星.
听说这个迟晚,名声极差.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今天慕少安排的任务.
不过,好像没听说过慕少换人的事啊?
西装男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快来不及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迟晚浑然不知,因为自己一个无意的举动,而被卷进了一场巨大的阴谋.
她把酒杯随手扔进走廊的垃圾桶,朝她自己的房间走去.
喝了酒,感觉整个人都飘起来了,痛不欲生的心也跟着醉了,没有那么痛了.
忽然,她似乎撞上了一堵墙,本能的伸手向前一抓,却不想脚步趔趄,整个人倒了下去.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道带着淡淡青草香的味道,钻进了鼻间.
闻默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清俊的眉峰蹙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特助秦羽,和一众保镖顿时目瞪口呆.
最初的尴尬过后,闻默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抓住迟晚的胳膊,轻轻将人拽了出去.
迟晚努力睁眼,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了一大截的男人.
他鼻梁高挺,薄唇嫣红,清隽的五官,宛若山水画一样的意境幽远,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衬的如羊脂玉般,不见半分瑕疵.
一双狭长的凤眼平静无波,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她,都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矜贵,他的气质,莫名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膜拜感.
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的男人,有能力让所有女人被他的气度吸引,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迟晚在正常思维下,肯定会离这种危险分子越远越好.
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想也不想的踮脚抬头.
秦羽毛都吓炸了!
眼见二少保存了二十五年的初kiss没了,作为一名合格的特助,他要誓死捍卫老大的贞操!
饶是一向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闻默,也怔了两秒.
他平静的眼眸闪动了一下,还不等推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就见秦羽一个擒拿手,扣住了迟晚的手腕,就要把她拖走.
“住手.”
在迟晚被扔出去之前,闻默开口了.
秦羽只能郁闷的收回手.
闻默向来有洁癖,从裤兜里掏出随身的手帕. |
闻默沉吟了半晌,缓缓补充道,“给你一些补偿.”
他这话并没有什么深意,虽然和他挂着情侣关系会给她带来一些好处,但流言蜚语铁定少不了,于情于理都该补偿.
迟晚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种话她听的太多,导致她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小晚啊,陪我上床绝对不让你白陪,我会补偿你的嘛!]
她真是烦透了这种话!
“停车.”
她表情冷若冰霜,两个字冷冷的吐了出来,语气明明淡漠的很,却给人一种凌厉的错觉.
饶是秦羽,也被镜中她瞥来的眼神震摄住了,竟然下意识的乖乖踩了刹车!?
迟晚拉开车门,毫不犹豫的下了车,丢下一句,“闻先生,你的补偿,我不需要!”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闻默平和的眼底,微微露出一丝诧异.
他刚说错什么了?
“二少,你好心帮她,她为啥还甩脸色给你看?”
秦羽的表情,生动的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震惊.
娱乐圈鱼龙混杂,脏乱不堪.
有闻二少这颗大树罩着,她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她不但拒绝了,反而不屑,嘲讽?
卧槽!
人才啊!点赞!
闻默幽深的目光凝视着那道纤细,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眸闪动了一下.
难道她仇富?
迟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被某人贴上了仇富的标签,只是因为他那句话,她想起昨晚的事,以为他是想对自己失身作出所谓补偿.
她下车之后,其实很快就后悔了.
好吧,这条路偏僻的不能再偏僻……
可她很明白,自己的脾气倔起来真是欠扁的要死!
倔强不容许迟晚回头去求那个男人,她拖着两条腿沿着马路走,怕人认出来,还故意用泥土弄脏了自己的脸.
等了好久,才等到一辆的士,迟晚上了车,没有注意到远处,一直跟着她的黑色宾利,在看到她上车后才不紧不慢的转换了方向.
迟晚先去了昨天的酒店,趁房务员打扫的时候溜了进去,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钱包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出门的时候,她听到推着一大堆脏床单的两个大婶在聊天.
“喂,我刚打扫一个房间的时候看见床单上有血啊!这年头,居然还有处女这种稀有物啊?”
“是嘛?哪个房间啊!”
“1818,我记得好像是这间.”
迟晚愣住了,1818……
不就是闻默把她带进去的那个房间……
果然,她和那个闻二少,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迟晚面色苍白的站在那,发呆了半晌,才缓缓戴上墨镜离开了.
“咦?1818的床单不就在这里么,你看上面还用刺绣绣着编号呢!”
“那估计是我看花眼了……”
早已走远的迟晚没有听到这句话,打了一辆的士,回到了自己的小窝里.
天色早已深沉下去,迟晚疲惫的倒在沙发上,缓缓蜷缩起身体.
这是一间不足七十平米的小公寓,她买了两套房子,一套在市中心,给那位姑姑住着,她不经常回.
还有一套就是这里,比较偏,心里不好的时候她就会躲在这里,自我疗伤. |
记者被他盯得头冒冷汗,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问得有多么愚蠢.
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闻默,他可不是连交个女朋友都要容他人置喙的人,得罪了他根本没有好结果!
原本人声鼎沸的发布会现场,在这一刻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这群记者中,除了个别是那位神秘慕少派来的卧底.
大部分都是为一点新闻头条才敢豁出去的普通报社.
闻默强势的气场一旦开启,足以让他们吓得哑口无言.
闻二少危险的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又反问了一句,“为什么她宁愿抹黑自己,都不愿承认恋情.原因除了保护我之外,你们难道还不清楚?”
这么高深莫测的一句话,如同投入湖心的一粒石子,登时在众记者们的心里激起了波澜.
为什么?这还不简单.
身份相差悬殊呗!门不当户不对呗!还能大作文章呗!
几家记者灵光一闪,大做文章!
有人唰唰在纸上记下一段话:玉女苦恋豪门,结果拭目以待.
如果以他们艰难的爱情做题材好好发挥一下,不但能大卖,说不定还能讨好了闻二少呢?
眼见大势已去,慕少派来的卧底却迫于上头的压力,垂死挣扎的又作死了一次!
他说,“谁知道二少你是不是在维护迟晚,故意编造的,我们谁都不知道事实是什么!”
这话又引得周围同行纷纷侧目.
闻默没有再说话,淡淡的向身后扔去一个眼神.
几名保镖迅速出列,三两下架着那人离开了会场.
小卧底在惊恐之中大吼大叫,“闻二少!你心虚了是不是!公开场合对记者出手,你这是犯法的!”
“法?”
男人狭长的凤眼闪过一抹寒光,嘴角勾起一丝冷意,“很好,你刚刚的所有行为,摄像机都记录着,法院见.”
“……”
小卧底吓傻了,愣着神情被拖的消失不见.
台下的众记者眼睁睁望着被拖走的同行,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寒颤!
今天来蹚这趟浑水,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愚蠢的决定!
得罪了闻二少,保不定哪天就丢了饭碗!或者跟刚才那人落个一样的下场!谁知道他会不会被拖出去干掉!
正当所有人都处在惊愕中难以回神的时候,一道柔情似水的声音把‘各位’飞往天外的魂魄又惊了回来.
“抱歉,是我没护好你.”
闻默恢复了往日的温润,淡漠清凉凤眼里,哪里还见刚刚那股慑人的气焰?!
此刻的他的眼睛里,就像盛着腻死人不偿命的美酒一般.
被他这么注视着,会让所有女人有一种,世界万物,他只看得见你的感觉.
迟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丧失语言能力,就在愣怔的时候,后脑勺忽然被一双大掌扣住.
她不由自主的一偏头,人还懵着,粉唇就被一股微凉的温度覆盖吞噬……
迟晚瞪大眼睛,木木的看着近在咫尺,宛如天人的俊颜,身体僵硬的像石块一样.
“做戏要做全,迟晚,把眼闭上.” |
她关掉手机,把门锁好,关了灯,黑暗的空间让她感到了一丝安全感.
这两天她都不打算出去了,不管公司决定怎么处理她,她都不在乎了.
外面风雨飘摇,只有这里对她来说,最自在.
迟晚拒绝了和外界的所有联系,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两天三夜.
也因为这样,她不知道她和闻默的恋情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闻默的身份敏感又尊贵,很多人对他都是讳莫如深.
不可否认,闻默绝对是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稍稍了解的人,都会用二少来称呼他,那是他的排行.
华夏有一个闻名中外的闻氏财团,但是这个闻氏的背景却涉及了军政方.
军政代表了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也都深深的忌惮着.
闻氏在本市有一个娱乐公司——东裕.
也就是迟晚的东家.
记者们忍不住猜测,难道迟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闻二少谈恋爱的?
可……东裕的管事人好像也不是他啊……
媒体记者都快疯了,不分日夜的在东裕门口蹲点,在迟晚拍摄的电视剧的剧组打探消息,无所不用其极,都想赶在人前挖出一手资料.
东裕的内部高层,包括Joy也在找迟晚,可她却像消失了一样,了无踪迹.
迟晚是在第三天大清早走出房门的.
她心情恢复了一片平静,所有的痛苦,打击,还有对未来的恐慌,都被她压了下去.
伤口好了,自当迎战!
她做了伪装,到了公司,本以为Joy见到她,就会先劈头盖脸的责骂一顿再说.
没想到,对方的态度好的简直不能再好,甚至还带着一丝谄媚?!
“晚晚啊,你终于出现了,这两天干嘛去了?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嘛?哦对了宝贝,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最喜欢的电影导演刘云刘导,给你发来《危机之路》的试镜邀请了!”
“哈哈,这次是女二号!就在今天,我们马上走吧,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迟晚有点懵,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违反了老板的命令,这是不追究她责任的意思了?
稀里糊涂的就被拉上了车,路上,迟晚一边沉默着翻看剧本,一边听Joy絮絮叨叨的说着.
“晚晚,你可是总算要熬出头了!这几年我一直都觉得,以你这么好的演技,却因为没有资源而不能大红大紫,简直不要太可惜!现在好了,知道这两天我收到多少剧本么?电视剧,电影的,随便你挑!”
迟晚不吱声,总觉得事情发展不应该这样……
就算公司因为闻二少的缘故不会打压她,但也不至于这么抬举她吧?
隐约,她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见她一直不说话,Joy暗暗咬了咬牙,眼底闪过一道阴鸷的光芒.
如果不是Boss有他的打算,自己用的着跟这个戏子这么低声下气!?
到了试镜地点,迟晚换上了这部电影女二号的警察服饰,看着镜子里飒爽英姿的女人,她微微抬眉.
不管公司为什么突然对她那么好,走一步看一步,在她没办法反抗之前,只能接受.
但要必须要小心.
不能再中计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拉开更衣室的门,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男人.
霍天烨! |
迟晚因为艳丽妩媚的长相和Joy没节操的暗示,坏了名声,在圈内被称为公交车.
但她接拍的都是清新路线的剧集,大众眼里,她的定位一直都是披着妩媚外皮走清纯路线的女星.
那人话音一落,偌大的发布会现场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再不敢发出一个字眼.
因为他们已经看见闻默冷如冰霜的眼神……
传说中以优雅绅士著称的闻家二少,什么时候在人前流露过如此骇人的神色?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会发怒的时候,这个男人却不按常理的笑了.
笑声短促而冰冷,笑过后,他目光才轻飘飘,如施舍一般看向‘卧底’.
那眼神,轻蔑的仿佛在看一个杂碎.
“和男朋友亲热一下,就是欺骗群众了?”
他眉梢轻轻一扬,眼底透出一股肃杀,“你是哪家媒体的,偷换概念的手段,用的不错,但我不喜欢.”
等一下……
迟晚的大脑忽然不够用了.
刚才闻默那一大段替她申辩的言辞,呃,确实让她有那么一点小感动.
可是……她的耳朵没出问题吧?
男朋友?
他什么时候成自己男朋友了?!
周围其他人也抓住了闻默话里的重点!他们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一下子回过神来,顺着闻默的意思追问道起来.
“男朋友!?二少,您能更详细的说明一下与迟小姐目前的关系么?”
“请问……是情侣关系么?”
迟晚疑惑的扭脸,诧异的看向身边的男人.
舆论的方向,成功的引进自己所预期的范围内,闻默与迟晚对视了一眼,清冷的眸里闪过满意.
随后,他嘴角勾起宠溺的笑,对着众媒体闪烁不断的镁光灯,霸道又不乏深情的宣布:
“这就是我今天到这里的目的.三个月前,我和小晚在巴黎认识,现在,她是我闻默的女朋友.”
轰——
他说的这两件事绝对是平地一声雷,炸的众人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回不过神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他他……就这么轻易承认了和迟晚的情侣关系?
别开玩笑了!
闻二少的底细,连他们这些最擅扒皮的记者都搞不清楚,这也变向表示他的背景大的惊人!
这样的男人,会和一个国内的二线女星谈恋爱?
呵呵,打死他们都不信!
迟晚也懵了,愕然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她保证,在昨天之前,他们一点都不认识.
不过,她三个月前的确在巴黎给一个杂志拍封面照.
看来,他是准备用这事,来洗清他们的新闻.
在娱乐圈里,各种公关手段迟晚见的多了,很快就分析出他的目的.
她抿了抿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早就没有收回来的余地,自己还是继续保持沉默吧.
“二少是不是在逗我们玩呢?您和迟小姐怎么可能是一对!如果你们当真是情侣,迟小姐刚刚为什么不承认?”
记者们很想大吼一句‘你特么别仗着自己有钱就任性的无法无天!’.
当然,有贼心没贼胆.
闻默眼底的宠溺慢慢袭上一层寒霜,目光幽幽的望向那个人,“你在质疑我?”
“……”
他眼神让人心头生寒,语气带着不容人反驳的味道,像是一个被人触动了逆鳞的王者. |
闻默的眼神依旧温柔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可当迟晚感受到他嘴角的浅笑的弧度,怎么觉得他这么……
欠扁呢?
低低的声音传入耳中,迟晚想说点什么.
可是她唇刚启开,闻默的舌就灵巧的钻了进去,捉到她不断闪躲的软肋,强迫她和他一起共舞……
除却昨晚混乱的记忆,这是迟晚印象中第一次亲吻,还是被一个陌生男人强吻!
她可是连吻戏都没有拍过的!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烟草香,大脑像是缺氧般迷迷糊糊.
如果不是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绝对会一拳打过去!
即便这个吻能彻底的洗刷掉对他们不利的舆论,可她也亏大发了!
记者们望着台上深情拥吻的金童玉女,石化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抱起相机,摄影机,咔咔咔的一顿狂照!
迟晚不记得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猛的一咬他的舌尖,对他怒目而视.
就算是做戏,也做的有些过了!
闻默平静的黑眸闪过一道暗光,松开她,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一下姿势.
“发布会到此为止.”
闻默话音一落,一整排的保镖大阵仗的上前围成一排,防止有人冲上来.
他对脸色泛着一丝红晕的迟晚伸出一只手.
她迟疑了半晌,还是把手搭在了他散发着凉意掌心.
握住那双柔若无骨的手轻轻一提,闻默揽上迟晚纤细的腰肢,以一个亲密的姿势半搂着她,慢条斯理的走下了台,离开.
在此期间,闪光灯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每一个动作都被纳入了镜头中.
“Boss?”Joy匆匆的走到后台,一脸的忐忑.
慕少懒洋洋的靠在柱前,深邃的眼睛注视着闻默和迟晚离去的方向.
良久,他勾唇一笑,“有意思……”
Joy不明白了,“什么有意思?”
“闻默的举动有意思,那个女人,更有意思.”
“都怪那个贱人,害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提起迟晚,他就一肚子的火儿,“Boss您放心,我会让她生不如死,后悔在这个圈子混的!”
“不.”慕少唇角翘起,桃花眼闪着玩味的光芒,“我要……亲自会会她.”
……
迟晚上了闻默的车,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闻默突然说话了,问,“为什么?”
迟晚在心里腹诽加翻了个白眼.
这位爷惜字如金,但她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
她答,“没有为什么,我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闻默偏头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还穿着昨天那身性感的裙装,浅褐色的波浪大卷发披在肩头,很妩媚,很有女人味儿.
然而她坐的笔直,双腿合拢并在一起,两只手放在腿间,气息清冷,不可接近.
美艳动人的面庞,冰冷疏离的气质,让她看上去格外迷人,这是一种反差的魅力.
闻默在她身上嗅到了同类人的气息.
他们在某些方面,有点相似.
“你不怕死?”这个圈子,充满了很多的肮脏和血腥. |
闻默的眼神依旧温柔的仿佛能挤出水来,可当迟晚感受到他嘴角的浅笑的弧度,怎么觉得他这么……
欠扁呢?
她可是连吻戏都没有拍过的!
如果不是下面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绝对会一拳打过去.
即便这样能彻底的洗刷掉对他们不利的舆论,可她也亏大发了!
记者们望着台上的金童玉女,石化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咔咔一顿狂照.
半晌,闻默平静的黑眸闪过一道暗光,松开她.
“发布会到此为止.”
闻默话音一落,一整排的保镖大阵仗的上前围成一排,防止有人冲上来.
他对迟晚伸出一只手.
迟晚迟疑了片刻,还是把手搭在了他散发着凉意的掌心.
闻默牵着迟晚,慢条斯理的走下台,就这样离开.
在此期间,闪光灯一直没有停止过,他们每一个动作都被纳入了镜头中.
“Boss?”Joy匆匆的走到后台,一脸的忐忑.
慕少懒洋洋的靠在柱前,深邃的眼睛注视着闻默和迟晚离去的方向.
良久,他勾唇一笑,“有意思……”
Joy不明白了,“什么有意思?”
“闻默有意思,那个女人,更有意思.”
“都怪那个迟晚,害我们的计划功亏一篑!”提起迟晚,他就一肚子的火,“Boss您放心,我会让她彻底后悔在这个圈子混的!”
“不.”慕少唇角翘起,桃花眼闪着玩味的光芒,“我要亲自会会她.”
……
迟晚上了闻默的车,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闻默突然说话了,问,“为什么?”
迟晚在心里腹诽加翻了个白眼.
这位爷惜字如金,但她也不是个自来熟的人.
她答,“没有为什么,我说的基本都是事实.”
闻默偏头打量着她.
这个女人还穿着昨天那身裙装,浅褐色的波浪大卷发披在肩头.
她坐的笔直,气息清冷,不可接近.
艳丽的面庞,疏离的气质,让她看上去格外迷人,这是一种反差的魅力.
“你不怕出事?”每个圈子,都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迟晚呵了一声,笑的苦涩,声音飘渺,“我现在一无所有,怕什么.”
她是个克父克母的孤儿,唯一的姑姑恨不得她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相恋几年的男友抛弃了她另结新欢.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无所畏惧.
闻默看着眼前的女人,她明明在笑,却笑的比哭都让人心头一酸.
她身上流露出的哀伤感染了他,有那么一瞬,他很想抱住她,告诉她,不用强颜欢笑.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个念头好笑.
闻默问,“你没什么要问我的?”
迟晚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没有,闻先生那么做是为了帮我,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站出来的,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开车的秦羽满意的撇了撇嘴,还算这个女人有良心.
二少想摆平这件事而有千万种方法,但他却选择了对迟晚有利的法子.
追根究底,迟晚也挺可怜的,莫名其妙的被卷进这场风波,而且也没对记者胡言乱语,说明她心地还是不错的.
然而这时,只听迟晚话锋一转!
“但是,闻先生下次做出和我有关的决定之前,能不能先通知我这个当事人一声?毕竟你没有权利替我决定任何事情.”
秦羽:“……”他决定收回刚才的话.
闻默看了她一眼,道,“我给你留下了联络方式,你没有打给我.”
迟晚想起那件事,冷笑出声,“怪我咯?”
闻默清俊的眉头蹙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发怒.
迟晚觉得自己有点冲动了,她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人.
这个男人帮了她,昨晚也是她着了别人的道,才害他被卷进这场绯闻风波里.
“抱歉,我失态了.”她呼出一口气,重新调整了下情绪.
闻默挑了挑眉梢,似乎有点惊奇她竟然会道歉.
看的迟晚脸色有点恼怒了,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迟小姐,言归正传.这次的处理实属无奈,既然已经尘埃落定,不妨商量一下后面的事.”
秦羽撇嘴,这迟晚真是走大运了,她可是他们家二少的第一个绯闻女友呢!
哪怕是假的,也足够她火一把了.
相信明天他们恋情曝光的消息就会席卷国内,到时候暗恋老大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等老大回国的那些名门闺秀都得哭瞎了吧?
迟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三个月,我们到期分手,过程也简单,关系从热转冷,和平解决.”
迟晚也是这个意思,何况听他的口吻,很明显是下了决定.
“好.”
“基于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做了决定,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 |
Leo是为数不多知道他们交往过的人之一,见到迟晚,他脸色变的有点古怪.
迟晚停下脚步,警惕的看着他们.
“我以为你不会答应.”霍天烨迷人的丹凤眼微微挑起,声音低沉道.
“为什么不答应?”
迟晚发现自己的心一片平静,痛楚小的近乎于无,“我不会为了一个渣男,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霍天烨唇角扬起危险的弧度,“晚晚,等你站的足够高了,你就会发现,你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也许那个时候你才会明白我想要什么.”
迟晚嗤笑,“你想多了,我永远不会为了任何东西,去出卖自己的节操.”
霍天烨也不动怒,笑的略带几分邪气,“那就拭目以待.首先,迟小姐,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他伸出一只手,目光带着几分揶揄.
迟晚已经看到了前方有几个工作人员正好奇的看着他们,她心里恼火,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握住了他的手,扬起了美艳的笑容.
“合作愉快.”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再见.”
她一甩头发,如一个艳光四射的女王,脊背挺的笔直,高跟鞋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不急不缓的离开.
“天烨,我看的出来,你还是喜欢迟晚的,为什么要闹成这样?”Leo开口问道.
霍天烨转动了一下右手小指上的尾戒,带笑的表情掠过一丝涩然.
“她不是不重要,只是跟有些事一比,没那么重要.”
对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来说,爱情,在有些时候,必须暂时抛下.
等他不需要隐忍的时候,他一定会把她重新追回来!
这些年,逢场作戏的次数不少,但扪心自问,他动过心的女人,只有迟晚.
如果迟晚听到他这些心里话,大概会冷笑,然后给他一个耳光,跟他多说一句都嫌多余.
坐上公司安排的车子,她和Joy回到了东裕娱乐.
“你带我去哪?”迟晚瞥了他一眼.
“Boss要见你.”
迟晚皱眉,她一个二线女星,在东裕这种一线明星一抓一大把的大经济公司,Boss为什么要见她?
坐上电梯,直达第三十八层.
这座楼层是东裕执行总裁的私人空间,一般的员工和艺人没有传召,都不能随意进入.
来到最大的那间办公室的门前,Joy敲了敲门,恭敬道,“Boss,迟晚来了.”
“进来.”
迟晚听到这两个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她认得这个声音,那个说如果不按照公司的吩咐去做,她就会死的男人!
那个慕少……
门被推开,迟晚身体略显僵硬的走了进去,抬头对上一双好奇兴味的桃花眼.
“迟晚.”
她闻声,心里一紧,没有看他,硬着头皮说了两个字,“是我.”
“说,你的价格是多少?”
“?”
迟晚有点懵了,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问,“什么价格?”
慕云深一手托腮,坐在椅间,神色慵懒的不像话,浑身上下散发出男性强烈的荷尔蒙.
他散漫的开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你呢,值多少?”
*
活动三中奖名单如下(以QQ阅读器为准)
8楼:我连自己都不爱
88楼:莫默
99楼:MR.
168楼:流逝在笔尖_的记忆
188楼:小五
388楼:▂局外人°
588楼:苏城#夜微凉
688楼:微眸指光╮点染眼前风景
888楼:★﹋毛゛小熊﹏☆
最后一楼: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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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前期灵感多,多更一点,中期的时候字数再稍微减少一些.晚安 |
迟晚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脸色一白,眉心狠狠的皱了起来!
“小晚.”霍天烨双眼含情脉脉,声音低沉,故意用了粉丝们常说的他压低嗓音的磁性低音炮,带着一股子缠绵的味道开口喊道.
“让开.”她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晚,那天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迟晚用看陌生人的眸光看着他俊美的脸,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晚了.”
一次不忠,终生不用,何况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也没什么资格谈这些了.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那天只是个意外.”
霍天烨想摸摸她的脸颊,却被她眼疾手快的躲开.
他眸色瞬间微冷,强行稳住脸上仅存的真挚.
“逢场作戏,在我们圈子很常见不是么?何况你和闻二少不也是上了床?既然我们各自都犯错了,不如互相原谅,一笔带过,好不好?”
迟晚被他这不要脸的话弄的心里一疼!
如果不是撞见他劈腿,她会喝那杯该死的鸡尾酒?
见她气的浑身发抖,霍天烨眸内冷光一闪,忽然猛的将她压在了更衣室的门上!
“迟晚!别告诉我,你真的和他上床了!”
他一直都没得到的东西,难道被别的男人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这跟你有关系么,霍影帝?”迟晚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容,语气冰冷.
她没有否认,就表示她默认了!
霍天烨眼神冷的可怕,双臂牢牢禁锢住她的自由.
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迟晚妍丽妩媚的小脸,声音陡然阴森了下去.
“你只能是我的!可你竟然敢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太不乖了,也许是我以前对你太温柔了,现在也时候让你长点记性了!”
“呵呵……”
迟晚连连冷笑,她的乖巧只给她爱的男人,而不是给一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死渣男!
“你干什么!”
他的唇渐渐的压了下来,迟晚开始用力的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眼见他的唇就要贴上,这时候,她余光瞥见一个人影从门外闪过,那匆匆一瞥的脸让迟晚立即就记起来了!
是那天那个服务生的打扮的酒水员!
难道!这又是一场阴谋?
心念电转之间,迟晚有了主意,她想也不想的用最大的力气,挣开一只手,毫不迟疑的一巴掌打在了霍天烨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
霍天烨的脸被打歪到一边,迟晚趁机钻了出去,拔腿就跑.
他想追,面前却蓦的站出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霍霍霍先生,迟晚可是二少的女朋友,谁敢挖咱家少爷的墙角,我就挖了谁的内脏!懂么baby?”
“……懂.”
“乖~”秦羽恶趣味的欣赏着对方敢怒不敢言的臭脸,不屑的哼笑了一声.
霍天烨握拳,总有一天,他再也不要这么低声下气!
小晚,只能是他的!
迟晚跑出更衣室,见霍天烨没追来,立即换了方向,拐过一个墙角,顺手抄起角落一把干净的拖把.
终于,她在一处死角堵住了那个偷窥的家伙! |
迟晚从没拍过电影,这是一次好机会,她在娱乐圈这么久了,不能再原地踏步了.
这个角色她一定要拿到!
迟晚一边回想情节,一边调整心情.
副导演拿过试镜的剧本给她,内容是她演的雀儿被组织怀疑,她要证明自己不是卧底的情节.
这场戏需要一定演技,这对混迹电视屏幕的迟晚来说,是个挑战.
台下,刘大导员给了她一点时间背台词,然后一脸严肃的打了个响指.
副导立即说道,“开始吧!”
迟晚点了点头,单膝跪到了地上,脸上的表情随之变化,眼神冷静中带着一丝激动,甚至还有一丝丝气愤.
“骁爷,就因为有人在现场看到了像我体形的背影,你就断定我是叛徒?雀儿不服!两年前,我为组织深入敌方基地,肩头中弹,现在右手都使不上力气!一年前,我孤身一人闯入骁爷你被困的金三角,身体被注射了分量不小的药品,差点死在那里!还因此染上了毒瘾!叛徒?就算我说我是,你真的信么?”
她把台词娓娓道来,没有任何邀功的语气,只是平和的把角色为组织的贡献说了出来.
台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根据她的表现,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不会是叛徒!
刘导脸上的严肃敛去一部分,他忽然做了一个手势.
迟晚正想接着往下演,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一面之词,你让我怎么相信?”
这是……霍天烨的声音!
迟晚心里一咯噔,竭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眼睁睁的看着一身黑色套装的霍天烨走了过来.
那一双丹凤眼里,满是玩味之色.
他走到迟晚面前的椅子坐下,长腿交叠,上身往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嗓音低沉道,“雀儿,我要你证明给我看!”
迟晚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想打开他手的冲动.
但是她不能,因为这应该是刘导的意思.
之前她一点都没听说霍天烨也有参演!而且只是一个男二号!
以他的身价去演男二,开什么国际玩笑?
早知道他在这的话,迟晚绝不会踏进这个剧组一步!
两人目光对接,彼此间似有火花四溅.
按照接下来的剧情,迟晚应该用一种隐晦的美人计,勾起男二对她的欲望.
剧本里,有男二和女二的爱情线.
她需要勾住霍天烨的脖颈,用极其暧昧的动作对他说,骁爷想要我怎么证明……
霍天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灼灼的视线深处,闪过一丝势在必得.
迟晚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齿!
她宁愿试镜失败,也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可是让她为了个渣男就这么放弃,她又不甘心!
拼一把!
就算失败了她也不后悔!
她的眼中忽然笼上一层雾气,透着一股幽怨和哀伤,慢慢猫腰凑到霍天烨的身前,两手撑住椅背,用一种圈禁的姿势将霍天烨虚抱住.
她鲜艳的红唇呵气如兰,慢慢凑近男人的俊颜.
“骁爷想……让我怎么证明?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知道雀儿的心?” |
闻默面不改色的回神后,补充了句,“虽然力气有点小,但总体来说动作还不错,很有暴力美感.”
他点评的真心实意,迟晚却听的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
她是个姑娘!‘柔弱’的姑娘啊!
用暴力美来形容真的好么!
迟晚恶狠狠的瞪着他,大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就要开打的架势.
闻默缓步走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揍的可怜兮兮缩成一团的小个子男人.
“打人是有技巧的,要打的能让人痛不欲生,又能让人看不出来.”
迟晚好奇了,于是就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是要打哪里呢?”
闻默勾起了嘴角,“避开有骨头的位置,身上就不会留下淤青,肌肉少,神经多,皮肤最嫩的地方,打人最疼,你可以挑腋下和大腿内侧.”
地上的男人闻言立即风云变色!
他可不想再给人练手了,麻溜连滚带爬的逃了……
闻默双手插进裤兜,扯起一抹温淡的笑,神情看起来无辜又纯良,“他人走了,今天的理论课只能到这里了,下次再来上实践课吧.”
迟晚听的一头黑线……
闻默收回笑意的同时,迈开步伐,“下一次再见到迟小姐的时候,希望你还能再一次的……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第一次见她,她被下了药,即便身体被欲望主宰,但她的内心表现的很纯粹,让他知道,她是一个倔强又自尊自爱的人.
第二次见她,新闻发布会,她明知道违抗命令的后果有多严重,但还是毫不犹豫的为他辩解,有原则,有操守,不为名利出卖自己的人性.
第三次,就是刚刚,她发起狠来,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凶悍又不失可爱.
他不得不期待,下一次见到她,会是什么样子.
迟晚羞愤欲死,什么惊喜!明明是惊吓好吗!
这男人一定是在故意嘲讽她!
可恶!
闻默背影消失的前一秒,用最后的余光,瞥见她一脸想撞墙的神情.
他唇角隐下去的弧度,不自觉的又一次微扬.
秦羽对迟晚比了一个大拇指,“迟小姐!真汉子!”
迟晚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哀嚎不止.
就算内心再强大,她也不想被别人看了笑话!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跪求倒带!
靠在墙上的迟晚,脸色乍红乍白.
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打人这种事,以前更是从没想过.
这次确实是太愤怒了,一下子没控制住.
这个时候,Joy特有的比女人还尖细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迟晚!你在哪里?刘导都要等的不耐烦了!”
迟晚皱了皱眉,兴致缺缺的走过去,直接当Joy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存在,径自上了试镜台.
《危机之路》是一部警匪片,大制作,名导演.
男女主角都是影帝影后级的大咖,甚至还斥巨资,请来了承包国外众多卖座电影的特效团队.
班底阵容这么强大,还没上映就已经有了很高的知名度!
迟晚试镜的女二,是一个警察卧底雀儿.
人物个性洒脱,非常讨喜,聪明又有灵气,还有一副好身手,如果她能演好这个角色,绝对吸粉! |
拎着拖把的迟晚,精致的五官染满了冷厉.
“你刚刚是不是拍了照片?交出来!”
虽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霍天烨,但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给她下药,后面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
这个贱人,今天还敢偷拍她和霍天烨的照片!
还敢继续跟她玩阴的!?
如果霍天烨之前吻她了,再被人拍下照片,那她的名声也就再也难以洗白了!
想到这,迟晚火气更大了,也不管他有没有拍下照片,拎着拖把就打了过去!
正犹豫的男人只觉被一团黑影笼罩,紧接着脑门上就被狠狠敲了一下.
他下意识的捂住头,惨叫一声.
“嗷!!!”
迟晚挥动拖把,在他的背上,腿上,胸口连续一通狂揍!
得亏这男的胆小又瘦弱,加上见到迟晚又有点心虚,不然她想这么报复,根本不可能.
见他被打的缩在角落里捂着额头呻吟,迟晚上前直接扒了他的外套!
她找到一架相机,果然在里面翻出了一张霍天烨壁咚她的照片.
“去死吧你!”
她不解气的踹了他小腿一脚,目的达到,她拿着相机转身准备走人.
毫无预兆的,她对上了一双平静中带着点点玩味的眸子.
男人嘴角轻轻勾起,神色温淡的半倚着墙壁,高挑的身姿在灯光里落下一片模糊的影子.
他站在那里宛如一阵清风,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迟晚身体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几步之外的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刚才看见了多少?!
迟晚目瞪口呆,右手无意识的一松,攥在手心里的拖把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响动.
砰!
迟晚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两步,却听见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啊的一声大叫,“不要打我了!东西都给你了!别打我了!”
迟晚看了眼地上的扫把,又听到求饶的声音,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天!
她生平第一次暴走打人,居然被人围观了现场直播!而且!对象还是他!
迟晚眸光闪烁,咬着唇不吱声了.
闻默不着痕迹的把右手揣进西裤的裤兜里,顺势拿出了一条蓝白相间的男士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拍了三下掌.
“不错.”
听到他的评价,迟晚霍然抬眸,对上他平淡无波的眼睛.
仔细一看,那淡淡的玩味仍在点点闪现,仿佛星子坠落,亮的惊人.
她是吃演戏这一碗饭的,对于察言观色很擅长.
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取笑她,顿时又羞又恼,色厉内荏道,“不错什么?”
闻默挑眉,一不小心没压住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问道,“难道你也想揍我一顿?”
“……”
他果然看见了.
迟晚脸色顿时红的如天边的火烧云,她一张小脸本就生的妩媚动人,只是平时气质清冷,冲淡了那份媚色.
现在她面色羞红,一双漂亮的水眸仿佛会说话一样,端的是艳若桃李,如开在春日深处里的桃花,灼灼其华. |
迟晚的声音婉转哀伤,如泣如诉,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脸上的表情,瞬间被强颜欢笑之下的隐隐沉痛取代.
她的气息萦绕在霍天烨的鼻尖,窈窕的身体近在咫尺.
然而,她撑在椅背上的两只手却恰好让两人之间拉开了一丝微妙的距离,一点也没有触碰到他.
让人沉醉的香气近在咫尺,可他却不能碰,一股焦灼的热流迅速涌入下腹,令他坐立难安起来.
霍天烨想到迟晚曾经即将属于自己的,现在却已经不是那个干净的她,一股妒火忽然灼烧在心头,令他欲望烧的更加炽烈.
他猛的伸手握住了迟晚的腰,让她贴近自己.
就在这时,导演大煞风景的一声‘卡’响了起来!
“好!”
刘导说完,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迟晚松了口气,站起来,神色恢复平常清冷的状态,朝她鞠了个躬.
“谢谢刘导,我的试镜结束了.”
霍天烨也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眼神却黑的深沉.
“你演的很好,只是……”
刘导作为一名专业的导演,在指导演员拍戏时向来不留情面.
可今天的情况毕竟有点特殊,他斟酌了一下言辞,笑道,“只是霍影帝刚才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迟晚用哀伤的眼神望着你,你应该给出一个回应,眼神中要流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和愕然,而不是恶狠狠的瞪着她.”
霍天烨脸色瞬间铁青,又实在不好反驳什么.
迟晚实在太狡猾!
他原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羞辱她一下,却没想到先失控的竟然会是自己!
似乎看出了霍天烨脸色的不善,刘导连忙打圆场,呵呵笑道,“不过迟晚,你刚刚演的虽然不错,可是和原剧本还是有些出入,亏你能想到改变细微的肢体动作和表情来润色剧情,雀儿的形象可以说是被你演活了!”
霍天烨冷笑,润色剧情?
那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
迟晚当然不可能说自己是因为厌恶霍天烨,才不想和他产生肢体接触.
她打哈哈道,“我只是觉得雀儿那个角色,不应该做出色诱的举动.”
刘导别有意味的看了她一眼,又一扫脸色有点难看的霍天烨.
“唔,你说的对,迟晚,忘了通知你和你的经纪公司,这部电影我临时决定,请霍影帝担任剧中的男二.”
他缓了缓,看她表情没有太多异色,才继续说道,“你的演技很符合雀儿的设定,如果没问题,我想邀请你出演这个角色.”
闻言,迟晚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赌赢了,忧的是,这代表她得和霍天烨同处一个剧组最起码两三个月的时间……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她还是点了一下头.
“这是我的荣幸,多谢刘导赏识.”
“好,晚点会有人去东裕和你们洽谈合同的相关细节.”
忽略了霍天烨让她如芒在背的目光,迟晚和导演又聊了一会,就到更衣室换下了衣服.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她迎头碰见了霍天烨和他的经纪人Leo. |